第十五章 再次声明
云淡星疏,夜黑茫茫,荒野间一片沉寂。
沉寂,沉寂,沉寂得令人感到有些儿窒息、凄清、可怖……
欧阳昭横旗立掌,神凝气沉,卓立如山,俊面凝寒如冰,一双星目,神光湛湛,有如两股冷电,令人颤粟,不敢接视。
他身旁,俊立着抱剑当胸,英气勃勃的银衣书生江敏,阴阳双判和黑白二无常、四金刚八人,并肩分立在他二人的左右。
站立在他对面丈外之处的,是双目火红、神色凄厉,满怀悲痛的七派掌门和他们派中的精英高手。
他们二十多双眼睛,精光灼灼,含着无比狠毒,瞪视着欧阳昭等人,以往那种谦和有礼,气度从容的风范,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虽然,他们一个个都是满怀悲痛,神色凄厉,双目火红,含着无比的恨毒之色,恨不得立将欧阳昭挫骨扬灰,为他们惨死的数十位同门、弟子报仇。可是,欧阳昭的武功实在太高了,他那罕世无匹,威猛的旗招掌力,已经使他们心胆皆寒,消失了出手拚搏的豪勇。
何况先前他们那么多的人尚且不能奈何他,何况再加上八个玄衣蒙面人,何况又是他们的人,已经伤亡将半的现在……
当然,若不是半途中杀出这么八个程咬金来,欧阳昭此刻恐怕早已刃血饮恨,惨死在他们的手底,尸体被剁成一片肉酱了。
不过,眼下的情势完全不同了,体力疲惫,成了强弩之末的欧阳昭,此刻已经恢复了过来。
七派掌门心中均甚明白,此时此际,要想将欧阳昭致于死地,直是势比登天还难,纵然拚命,亦是枉然。
蝼蚁尚且贪生,况论是人,对于死亡,焉有不畏惧害怕的?谁愿以卵击石,白白送死,白白牺牲?
是以,他们虽然都是满怀着悲痛的怨毒,愤恨与复仇的火焰在体内炽烈地燃烧,浑身热血沸腾,血管似要爆炸……
但,他们却都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地,拚命地抑止着这仇恨火焰的燃烧,忍受着悲痛的煎熬。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尸体,遍地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幸是欧阳昭自那一招临空扑击之后,不但未曾继续挥旗发掌再攻,并且还喊住了八个玄衣蒙面人,阻止了他们的攻扑。
否则,此刻地上的尸体,岂只这十几具,最少也得多添上个三五具。
七派群雄显然都已消失了出手拚搏的豪勇,却又不好就此作罢退走,而且也心有不甘。
欧阳昭此刻如欲退身走去,群雄固然无人敢于拦阻,但他乃是个傲骨天生之人,先前形势那么岌岌危急,尚且不肯退身一走,何况是此际?
七派群雄不退,欧阳昭不走,双方只是相隔丈余地对立着,蓄势凝神地目注对方,仍是一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局面。
这种局面,实在非常之僵,场中空气也更形紧张、沉寂,有如大风暴降临前的刹那,令人感觉窒闷、恐惧……
阴判卜通忽然嘿嘿一声阴笑,目视群雄冷冷地说道:“老夫劝你们还是识相点,趁早就此退走吧。”
峨嵋掌门性空大师双眉陡然微轩,目射精光地望着阴判问道:“施主究系何方高人?请将名号告知。”
阴判阴声一笑,道:“老夫名号,大和尚最好还是别问。”
华山掌门人江健才嘿嘿一声冷笑,道:“反正是见不得人之辈,掌门大师何必多问。”
阴判闻言,蒙在黑巾下面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冷声喝道:“江健才,你口齿放干净点。”
—江健才冷冷地道:“不干净怎样?”
“嘿嘿,老夫便要你……”
欧阳昭忽地朝阴判微一摇手,阻止了他未完之言,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缓缓地扫视了七派掌门一眼,沉声说道:“现在在下再向你们郑重声明一遍,你们各地被杀害的门人弟子,一个也不是在下所杀……”他说至此处,略微一顿,接道:“这冒名嫁祸的恶徒究竟是什么人?在下深信,事情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眼下距离黄山约期,已只剩二十多天,你们如果信得过在下之言,便请稍作忍耐,待至黄山赴约之时再说,否则……”
青城掌门静虚道长问道:“怎样?”
欧阳昭冷傲地道:“悉由尊意。”
峨嵋掌门性空大师心中忽然微微一动,暗忖道:照眼前的境况看来,衡情量势,今夜已是决不可能奈何他丝毫,如再逞强僵持下去,情形定必更糟,弄不好,七派精英会全部毁于此地,不如就此见风转舵,乘机下台,让过今夜,待机再说好了……
他心念微微一动之后,便即望着欧阳昭缓缓地说道:“施主既然口口声声否认这些血案不是施主等所为,也许内中确有别情,不过,施主未能提出一点证明,怎能使贫僧等相信。”
江敏朗声说道:“我不是早就向你们说过,证明不是他吗?”
性空大师微微一笑道:“数十条人命血案,干系何等重大,施主这种空洞无凭的证明,不但是贫僧等难以相信,即使是三尺幼童,恐怕亦不会相信。”
江敏愤声说道:“你们这些自命清高不凡的名门正派之士,平素都装得一本正经,侠胆仁心的样子,好像武林之中除了你们外,便没有一个好人似的,其实呢?哼!”他说至此处,脸露鄙宜不屑之色骂道:“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狂傲自负,黑白不分,寡廉鲜耻,不可理喻,君子其表,隐恶伪善之辈。”
江敏这几句话,实在骂得刻毒绝伦,七派群雄没有一个不是脸色勃变,浑身发烧。
性空大师虽是修为有素,涵养功深的有道高僧,也不禁被骂得眉头紧蹙,脸色陡变,双目遽张,精光电射地望着江敏沉声喝道:“施主年岁轻轻,仪表亦颇不俗,口舌怎的如此刻毒,不修口德,没有一点教养?难道……”
性空大师话到此处,忽然警觉以他一派掌门宗师的身份,当着本门弟子和其他六派群雄之前,实在不便骂人,自失身份,落人话柄。
江敏聪明绝顶,他一见性空大师没有下文,立时明白了他的心意。
他本待再骂几句,刺激刺激性空大师,以泄他心中对他们那种不信任别人,不讲理,以众欺寡的怒恨。
就在他嘴唇微微一动,骂声尚未出口之时,忽听欧阳昭嘿然一声冷笑,目视性空大师冷冷地说道:“大师要在下提出证明,在下当必如命,只怕大师等仍然不肯见信。”
性空大师正容说道:“当信则信,只要有凭有据可稽,贫僧等焉会不信。”
欧阳昭淡然——笑,道:“已有前车之鉴,在下岂会那等不智,说那些空洞无凭之言证,徒费唇舌。”
性空大师点点头道:“既如此,施主便请直说吧,贫僧洗耳恭听便是。”
这时,静虚道长等六派掌门与群雄,默默地立在一边,闻听性空大师这等谈话口气,一时之间,大家心中都感觉甚是纳罕,猜不透他是何用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他们均甚明白,性空大师所举必定有他的深意。
欧阳昭微微一笑,星目电闪,扫视了群雄一眼,俊面忽然一正,目注性空大师朗声问道:“请问大师,这五十多件血案,最初的一次,是发生在何日何地?”
性空大师道:“本月三日夜晚,湖南省桃源县境内。”
“是哪一派门下弟子?”
“本派。”
“最后一次呢?”
性空大师微一思索道:“本月十五日夜晚鄱阳湖畔。”
江敏插口说道:“也就是我看到的那一次,是吗?”
性空大师点点头道:“不错。”
欧阳昭微一沉吟,道:“那么其余的血案便都发生在本月三日至十五日这十二天中了?但不知都在些什么地方?”
性空大师道:“大都在大江南北两岸。”
欧阳昭忽地一声朗笑道:“由此可见,这些血案发生的地方,虽都留下神州三杰的名号,都根本不是我们神州三杰所为!”
性空大师道:“施主尚未提出证明呢?”
欧阳昭正色说道:“这段时间内,神州三杰根本不在中原。”
“你们根本不在中原?”
欧阳昭豪然一笑道:“若在中原,岂能容忍恶徒猖獗,滥杀无辜,冒名嫁祸?在下早就叫他命断辟毒追魂旗下了。”
性空大师问道:“你们不在中原,到什么地方去了?”
“千山凝冰崖。”
“有什么证明?”
“千山凝冰崖冰魄夫人清修处所,神州三杰偕同南海碧瑶宫主及二婢六人,作客凝冰崖十天,直到本月十日方始离开下山,此事冰魄老前辈自能证明。”
性空大师目注欧阳昭道:“你这些话可是真的?”
欧阳昭俊面凝寒如冰,冷冷地道:“信与不信,全在于大师一念之间,在下不愿多费唇舌。”
性空大师沉吟稍顷,忽地转向六派掌门双手合十,高宣了一声佛号,道:“诸位掌门,今夜之事,贫僧意欲就此作罢,一切纠纷仇怨,均留到黄山赴约之时了断,不知诸位掌门以为如何?”
六派掌门闻言,都不由得微微一怔,彼此互相望了一眼,一时之间都默默不语,谁也没有说话。
昆仑掌门铁杖翁皇甫超忽然大声说道:“不行,我们七派弟子死亡这多,难道就这么白死了不成?”
欧阳昭豪声一笑,道:“皇甫超,今夜之事,也能怨怪小爷么?你要是不服,尽管动手,小爷准定接着你的,不会令你失望就是。”
皇甫超不由一声怒喝,正要纵身扑去时,忽觉身旁有人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襟,低声说道:“皇甫兄,不可鲁莽。”
皇甫超闻声,已知是邛崃掌门玉面秀士贾文倍。
此人生性阴沉,机智绝伦,素以心黑手辣著称:乃七派掌门人中,最为险诈狠毒之人。
皇甫超见他忽然拦阻自己,不让出手,知他必有见地,遂便忍下心头怒火。
玉面秀士贾文信阻止住皇甫超出手后,忽地哈哈一声朗笑,道:“欧阳少侠所言,虽然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在真相未白之前,峨嵋掌门大师的意思,乃明智之举,本掌门非常赞同。”
华山掌门江健才嘿嘿一声阴笑,道:“贾兄之言不错,本掌门亦表赞成。”
青城掌门静虚道长也跟着说道:“贫道也极赞同。”
崆峒掌门无影仙子田茜忽然一声娇笑,道:“这情形看来,本掌门也只好同意了。”
这时,她俏目斜睨,瞄了昆仑掌门皇甫超和天山掌门岳公伟二人一眼,娇笑灿然地望着二人问道:“你们二位的意思呢?”
皇甫超似乎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吧,既然五位掌门意见一致,少数服从多数,我昆仑派岂能违背众意。”
皇甫超说至此处,微微一顿,望着岳公伟道:“岳兄以为是么?”
岳公伟点点头道:“皇甫兄说得不错,小弟颇有同感。”
性空大师闻言,知道他二人未能了解他的心意,遂不由得朝二人微微一笑,转向欧阳昭双掌合十道:“欧阳施主,我们三月十五日,黄山再见吧。”说罢,转身向静虚道长等六派掌门群雄说道:“诸位,我们走吧。”话落,当先疾奔而去。
峨嵋弟子与六派掌门群雄一见,便即各自背起死伤的同门,随后跟踪疾奔走去,转眼工夫,全部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七派掌门群雄走了,顷刻之间,消失在夜黑沉沉中。
地上遍处都是一摊摊的血迹,令人触目心惊。
欧阳昭收起辟毒追魂旗,一双俊目缓缓地扫视了阴阳双判等八人一眼,朝八人抱拳一拱,朗声说道:“承蒙诸位援手,欧阳昭衷心感激!”
八人连忙一齐抱拳躬身还礼,阴判卜通躬身说道:“堂主何必客气,属下等来迟一步,致令堂主受惊,尚请勿加罪责。”
欧阳昭微微一笑问道:“诸位身任何职?”
阴判,、通答道:“执法堂属下。”
“是十二使者中之人?”
阴判摇摇头道:“属下等是阴阳双判、黑白二无常、四金刚。”
“尊驾是阴阳双判之一。”
阴判点点头道:“属下阴判。”
“尊姓大名?”
“卜通。”
“阳判是哪一位?”
阳判殷万闻问,连忙朝欧阳昭抱拳一拱,躬身说道:“属下阳判殷万参见堂主。”
欧阳昭点头还礼道:“殷兄请不必多礼。”说着目光一扫黑白二无常、四金刚六人,接道:“六位名号亦请示告如何?”
黑白二无常、四金刚六人闻言,立即顺序地向欧阳昭躬身行礼,各人自报名号。
他们八人,虽然都是三十年前就已威震武林的黑道枭雄,绿林巨擘,但均已隐迹多年未出江湖,此番被一统教网罗重出,名字虽然仍是本名未改,而号都已非当年纵横江湖之号。
欧阳昭出道江湖不久,见闻不多,如何能知?
是以,他于闻听他们报出名号之后,只微笑地点了点头。
阴判忽然望着欧阳昭问道:“请问堂主,目前意欲何往?”
欧阳昭略一沉吟,答道:“七派门下既然大都被害于大江南北各地,拟即沿着长江两岸,探查那冒名嫁祸的恶徒……”说着微顿,目视阴判问道:“你们几位呢?”
阴判恭敬地答道:“属下等当随堂主的行踪而定。”
欧阳昭愕然,问道:“你们是要跟着我一起走?”
阴判点点头道:“教主闻报七大门派掌门人,均皆亲率派中精英高手下山追寻堂主,唯恐堂主人少势孤,遭遇……”他说至此处,微微一顿之后,接道:“教主极是关心堂主之安危,所以特命秦代堂主率领十二使者与属下等下山,分头寻找堂主侠踪,协助保护。”
“哦!”欧阳昭沉吟地说道:“欧阳昭何德何能,竟蒙贵教主如此关怀爱戴。”
阴判答道:“堂主武功盖世,敝教主甚是仰慕,爱才若渴。”
欧阳昭微一笑,问道:“但不知贵教主究是何人?卜兄肯予见告否?”
阴判道:“敝教主与堂主渊源极深,堂主驾莅总坛就职之时自知,此刻请原谅属下实在未便预为奉告。”
欧阳昭心中虽然急想知道这个一统教主究竟是谁?与他有什么渊源?但他一听阴判的这等口气,和苗岭三龙一样,知道阴判决不会告诉他,再问也只是徒费唇舌,白问。
于是,他便就不再多问,目光朗朗地扫视了八人一眼,说道:“今夜多谢八位援手,你们就此请回吧!”
阴判摇摇头道:“属下等乃系奉命保护堂主安危,协助堂主清了一切恩怨纠纷,俾堂主侠驾得能早日前往总坛就职视事而来,任务未完,岂能就此退回。”
欧阳昭一声朗笑道:“贵教主这番盛情厚意,着实令欧阳昭感动,不过……”他说至此处,微微一顿,接道:“欧阳昭一身恩仇纠纷,应当自己清了,怎敢劳动八位大力,八位还是就此请回吧。”
阴判道:“堂主豪气经天,属下等心中极是钦佩,本应遵命,但是,教主喻令如山,属下等如果就此回去,必受严……”
不待阴判说完,欧阳昭便朝他摇摇手,俊脸陡现一片湛湛神光,威仪凛人地朗声说道:“你不要多说了,烦请归告贵教主,欧阳昭之事,不喜欢,也不容许他人插手协助。否则……”说着星目缓缓地掠扫了八人一眼,沉声接道:“对我欧阳昭便是一种莫大的轻视与侮辱,欧阳昭必不与其干休。”
他说时星目神光有如两道寒光激射,凌厉逼人,语声沉毅,神情肃穆,不怒而威,令人觉着似乎有一股说不出,而又无法抗拒的气度与威严。
阴判,卜通等八人,虽都是三十年前就已威震武林,生性桀傲的黑道枭雄,但在欧阳昭这种不怒而威的神情气度下,竟也不由自己地低头垂手肃立,不敢出声。
欧阳昭仰头望了望天上的星斗,朗声又道:“现在天色已过三更,欧阳昭言尽于此,时间不早,请八位即此上路返教,将欧阳昭之意,转告贵教主吧。”语音铿锵,尤如撞金击石,字字震人心弦耳鼓,隐隐地含着一股无比的力量,使人不敢违抗。
阴判卜通和阳判殷万等七人互望了一眼,双眉微皱地沉思稍顷,这才向欧阳昭恭敬地说道:“堂主既然这等说法,属下等只得遵谕,即此告辞返回总坛,并向教主转告堂主之意便是。”说至此处,朝欧阳昭躬身抱拳二拱,道:“堂主请多珍重!”说罢,身形半转,向阳判殷万等七人一挥手,道:“走。”
声落,八条人影疾纵掠空,捷逾电闪风飘,有如八缕轻烟,向西飞驰奔去,瞬眼消失一片黑茫茫的寂静夜色中。
目送着八条背影的飞驰消逝,欧阳昭的心中忽然兴起一股莫名的感触,轻轻地长长地吁叹了口气。
他这一声轻长的吁叹,不知道他是为着今夜的死里逃生而发的呢?还是为了什么?
银衣书生江敏的银色儒衫上,溅染着些许殷红,欧阳昭却是满身血迹,他自己的混和着别人的,点点斑斑,简直成了个血人。
忽然,他剑眉微皱,望着江敏说道:“江兄,你这是何苦呢!”
他这句话说得无头无脑,突如其然,江敏不由微微一怔,满脸愕然不解地望着他问道:“什么何苦?”
欧阳昭道:“江兄今夜实在不应该出手多管闲事。”
江敏道:“为什么?”
欧阳昭道:“江兄与七大门派之人本无怨仇,与小弟又只萍水相逢,实在不该蹦这场浑水,为着小弟之事,和他们结仇,树此强敌。”
“哦!”江敏恍然若悟,玉面忽地一沉,目含怒气,瞪视着欧阳昭,说道:“你这人,讲不讲理?”
欧阳昭不由微微一怔,问道:“小弟怎样不讲理了?”
江敏气鼓鼓地说道:“我一番好意,拔刀相助,你不但不说一句感谢的话,反而说我不该多管闲事,你这算是讲理么?”
说时,那玉面凝寒,气鼓鼓的样儿,简直像是少女在撒娇的神情。
欧阳昭剑眉微皱了皱,笑道:“江兄所责甚是,对于江兄的好意拔刀相助,侠胆义心,小弟至为感激钦敬,只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江敏忽地朝他摇摇手,阻止他的话声,微笑着说道:“好了,你不要说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江敏说至此处,略微一顿,接道:“现在我闲事也管了,仇也已经和他们结下了,你再说不该又有何用呢。”
欧阳昭苦笑了笑,喟然一叹,道:“江兄话虽有理,只是七大门振人多势众,江兄为着小弟之事,结此强仇,小弟心中实感不安。”
江敏淡然一笑,道:“亏你还是个武林男子汉呢,说话怎地这等迂腐,你心中不安,于事何补?况且,我们虽然素昧平生,萍水相逢,但是我已经决心交你这个朋友,为朋友之事,义之所在,纵赴汤蹈火,亦该不辞。”说着,一双俊目凝视着欧阳昭,嘴角含笑地问道:“欧阳兄,小弟这话对吗?”
欧阳昭闻言,心中不由暗想道:他说得一点不错,他闲事已经管了,和七派之人仇也结下了,我说这些话,于事又有何补?何况今夜既然相识,今后便是朋友……
他心中这样一想,便即望着江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江敏忽又望着他微笑地问道:“欧阳兄,刚才那八个玄衣蒙面人,他们都是你的属下么?”
欧阳昭摇摇头道:“不是。”
江敏奇怪地问道:“他们不是都称呼你做堂主吗?”
欧阳昭解释地道:“他们教主聘请小弟为该教执法堂堂主,所以他们便称呼小弟做堂主,而自称属下。”
“哦!”江敏这才明白地问道:“他们是什么教呢?”
欧阳昭道:“一统教,江兄听说过吗?”
江敏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小弟只听说过武林中有九派一帮和南海碧瑶、巫山天魔二宫,却未听说过有个什么一统教。”他说至此处,略微顿了顿,目视欧阳昭接道:“这一统教,看来好像很神秘呢?欧阳兄以为是吗?”
“唔!”欧阳昭漫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同感。
江敏忽又望着欧阳昭问道:“欧阳兄准备接受这一统教的聘请吗?”
欧阳昭剑眉陡地一轩,摇摇头,朗声说道:“不,对于该教的情形,小弟不但毫无所知,连教主是谁?也都不清楚,岂会那样盲从,随便接受该教的聘请?而且,这个什么执法堂主的职位,虽仅次于教主,但小弟对它根本就不感觉兴趣。”
他说到这里,略微一顿,星目陡然精光电射地,朗声接道:“再说先严当年号称神剑震八荒,一身武功,天下无敌,誉满寰宇,小弟虽然生性愚钝,不如先严远甚,但亦不甘屈居人下,受人约束,听人命令支配,这有辱先严声誉。”说时,俊脸神情肃穆,目如朗星,神光湛湛,豪气如云,一片高傲凛然之色,令人不敢仰视。
江敏闻听,心中不由暗自点头赞佩欧阳昭这份干云豪气。
欧阳昭说罢之后,忽地目视江敏问道:“江兄知道他们八人的出身来历吗?”
江敏摇摇头道:“小弟初出江湖,对于江湖人物知之甚少,不过……”说至此处,略一沉吟,接道:“从他们说话的口气,以及一身深湛高绝的武学功力看来,显然都是成名江湖多年的老辈人物,绝顶高手。”
欧阳昭点点头道:“江兄说得不错,他们确是个个身怀奇学,武功身手均较七派掌门只高不低,若论单打独搏,只怕七派掌门谁也不能胜过他们八人之中的任何一人。”
江敏微微一笑,又道:“由此可见,这一统教的实力之雄,必然极其强大,教主更必是个身负奇技绝学,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物……”
欧阳昭又点了点头,沉吟地自语道:“可是……这教主究竟是谁呢?”
江敏道:“阴判不是说他与你极有渊源么,难道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可能是谁吗?仔细地想想看。”
欧阳昭不禁紧蹙起一双剑眉,仰首望着天上那闪烁的繁星沉思,出神地静静地思索着,想着……良久,良久,他终于感觉失望地轻吁了口气,望着江敏摇摇头,苦笑地说道:“小弟实在愚笨,竟是无法想得出这个极有渊源之人……”
江敏笑了笑道:“既然想不起来就算了,将来总会知道的。”
欧阳昭点了点头,心中暗想道:这一统教主究竟是谁?我虽然不接受他的聘请,但黄山践约,了断血仇之后,我一定要去一统教总坛看看,弄清楚……
他心中正在暗想之际,江敏忽又望着他说道:“欧阳兄,现在已是三更将尽,距离天亮只差个把更次,我们别尽站在这里说话了,走吧。”
欧阳昭问道:“江兄要去哪里?”
江敏道:“小弟奉命下山历练江湖,并无一定行止,随便走哪里都行。由此东行三十多里,便是一座镇店,我们到镇店上去找家客店休息休息吧,大概我们到达那里时,天已大亮,客店也已经开门了。”
欧阳昭点了点头,答道:“好。”
江敏撮口一声轻哨,那匹赤红如火的宝马,立即回应地发出一声低嘶,蹄声得得地走了过来。
宝马走近江敏的身旁,马首依着江敏的膀臂轻轻摩擦着,意甚亲热。
江敏伸手爱抚地拍了拍马颈,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似地,望着欧阳昭感觉有点为了难……
原来他想起欧阳昭的坐骑,在欧阳昭那么轻轻的一掌猛击之下,早已惊奔而去,奔得不知去向。
马只有一匹,人却是二人,怎么办?
他心中暗想:自己骑马,让欧阳昭步行,这……对于一个刚认识,初交的朋友,太不礼貌了。
虽然,一马双跨,两人共乘一骑,未始不可。
但是……但是……那怎么行?那怎么好意思?
敢情这位银衣美书生江敏,他并不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伟丈夫,和白衣追魂一样,也是位易钗而弁的冒牌货色。
否则,两个大男人,共乘一骑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欧阳昭见他忽然面现为难的神情,不由诧异地问道:“江兄,你怎么了?”
“呵……”江敏面孔不禁微微一红,说道:“小弟想起你的那匹坐骑,被你那一掌击得惊奔驰去之后,此刻不知已驰去了哪里,太可惜了。”
欧阳昭淡然一笑道:“一匹普通的马,能值几何,随处皆可购得,何可惜之有,江兄还去想它作甚,请上马,我们走吧。”
江敏摇摇头,道:“我骑马,你走路,那怎么可以,干脆我们都走路吧。”欧阳昭笑道:“江兄何必客气呢。”说罢,便即身形一动,迈步向东走去。
可是,他刚一迈步跨腿,顿时感觉右腿胯一阵剧痛,直痛得他剑眉紧皱,右腿索索直抖,同时背后也疼痛难当,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跌坐地上。
原来他背后和左腿胯的两处剑伤,固然只是无关紧要的外伤,但伤势却颇不轻,先前虽经他提着一口真气,运功封闭住血道,止血止疼,不过,那毕竟是暂时性的,怎能够支持得住长久的时间,何况他此刻真气已渐渐松弛,封闭住血道的功力,也已逐渐散去。
他如果静立着不动还好,这一迈腿行动,便即立时牵动伤口。
他一身功力虽然高绝,集四位武林奇人之内功真元,但仍是血肉之躯,并非是铁打的金钢,如何能忍受得这等剧痛,怎得不疼得眉皱腿抖?
江敏见状,心中不由陡吃一惊,急问道:“欧阳兄,你怎么了?”敢情欧阳昭受了伤,他还不知道。
欧阳昭紧皱着两道剑眉,道:“小弟一时失慎,受了点外伤。”
“很重吗?伤在哪里了?快给我看看,要不要紧?”说时,满脸焦急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她瞪起一对明亮的大眼睛,不停地在欧阳昭的前身上下搜索,寻找伤处。
欧阳昭一身血迹斑斑,背上的伤口虽是清晰可见,江敏偏偏没有注意到,而他的腿胯上的伤口,却又遮掩在长衫底下,江敏的两只眼睛,虽尽在不停地搜索寻找,又如何能够找到?
欧阳昭见他这种焦急关心的神情,心中甚是感激地苦笑了笑,道:“不太要紧,一处伤在背后,一处伤在腿胯上。”说着伸手掀起长衫,露出了腿胯上的伤口。
江敏一见欧阳昭掀开长衫,露出腿胯,俊脸上不由顿时飞起两片红晕,羞得闭起一双搜索的明眸,不敢看视。
的确,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可以看男人的这种地方呢?羞煞人!
虽然羞煞人,但是那关切之心,仍使她情不由己,忍不住朝他露出的腿胯伤处,偷偷地瞄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竟使她吓了一大跳,不禁脱口说道:“呵呀,伤得这么重,还说不要紧,既然受了伤,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你这人,真是太要强了……”语气虽然满含着埋怨与责怪的成份,但却更显得对他的关怀之切之深。
她一面说着,二面急急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白玉小瓶,交在欧阳昭的手里,说道:“这是我爹爹配制的生肌止血散,乃是专治外伤的灵药,你赶快把它敷些在伤口上,敷好了,我再替你敷背后的伤处吧。”
欧阳昭打开瓶塞,立闻一股清香扑鼻,他仔细地倒出些许粉末,敷在伤口上,顿感一阵清凉之气,直沁心脾,伤处疼痛立止,舒服异常,不禁赞道:“江兄,你这药真好!”
江敏微微一笑,从他手里接过药瓶,替他背上伤处敷好药之后,望着他问道:“欧阳兄,你现在觉得怎样?”
欧阳昭感激地答道:“谢谢江兄,伤处疼痛已经停止,清凉舒服极了。”
江敏收起药瓶,含笑说道:“那么你就坐着不要动,好好地调息一会儿吧,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伤口便会长出新的肌肉,合缝痊愈了。”
欧阳昭满眼感激之色,望了江敏一眼,点点头,便就地闭目调息起来。
江敏见他已经闭目调息,觉得闲站着很是无聊,遂在他身旁坐下,闭起双目,调息养神。
忽然,一缕箫声,悠悠传来。
那箫声悠扬柔和已极,也幽怨已极,直如子规悲啼,婺妇夜泣,扣人心弦,引人哀思,泫然欲泪……
只听得欧阳昭和江敏的心中,均不禁一阵酸楚,两人都在暗想:这箫声太凄凉幽怨感人了。
欧阳昭心中在暗想:这是什么人?竟在此时此地,这更将残的荒野地方,吹奏如是哀伤凄婉的曲调,难道有什么特别伤心之事。
他缓缓地微睁双目,望向坐在身旁的江敏,只见江敏竟已被这哀婉的箫声曲调,深深地感染,感动得一双眼角上,挂着两颗明晃晃的泪珠。
他本想继续闭目调息,但却已不能静下心神,无法抗拒那箫声的吸引之力,不禁望着江敏脱口说道:“江兄,这箫声太哀怨感人了,我们去看看好么?”说着,便不自觉地自地上长身站起。
江敏略一犹豫也自地上站起,目含关切之色地望着欧阳昭问道:“欧阳兄,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么?”
欧阳昭感激地笑说道:“江兄灵药,神效异常,小弟此刻已觉得完全无妨了。”
江敏微笑地点点头,道:“好,那么我们就去看看吧。”
于是,二人便并肩缓步,朝那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夜黑如漆,荒野一片凄凉。
那悠扬如诉、幽怨如泣的箫声,飘荡在这凄凉的荒野空际,更令人心底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意味。
他二人缓缓地走着,似乎都不愿惊断这幽怨感人的箫声,破坏这凄凉,而又引人哀思的气氛……
是以,他二人的脚步,都放得极其之轻,轻得几乎要施展出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
夜深沉寂,稍微一点音响,均可传出很远。
这箫声听来很是清晰,好像不远,其实却远在三数里之外。
他二人脚下走的似缓实快,不一会工夫,已走到一处山谷谷口。
此际,那箫声益转凄切,真是如泣如诉……
听声辨位,这箫声竟是传自山谷之内。
他二人互相望了一眼,同时点头微微一笑,身形略晃,竟展开轻功身法?齐向谷内驰去。
驰进谷中,二人顿觉眼前境界蓦地焕然一新。
目下虽然尚是二月下旬的时候,但这谷中的花草树木,却已是一片碧绿,百花齐放,温暖如春。
阵阵花香,随着阵阵温和的微风,飘送到他二人的鼻端,他二人不禁立时感到一阵心旷神怡,大有飘飘若仙之感。
欧阳昭心中不由暗想道: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此谷何名?
景色竟是如此之美,气候温暖如春,真是一处世外桃……
他心中正在暗想之际,忽听江敏轻声问道:“欧阳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欧阳昭低声答道:“不知道,小弟正想问你呢。”
这时,二人已深入谷中中心。
循着箫声发出之处望去,只见六七丈外,一片花树丛中,秀立着一个身着白衣,长发披肩的女子,娇躯儿弱不胜衣地斜依着一株花树树干,正在聚精会神地吹奏着一枝白玉洞箫。
虽然,他们和那白衣女子的距离,尚在六七丈外,并且只看到她的侧影,但是,从她那苗条的身段上,已经隐约地看出,她长得很美,年纪不大。
这白衣女子的侧影,一入欧阳昭的眼帘,他便止不住心头一阵剧跳,情绪极为激动,惊喜地脱口喊道:“燕妹。”身形陡然飘起,直向那白衣女子的身侧跃去。
他喊声甫才出口,那箫声便即戛然而止。
随听卟哧一声娇笑响起,一个宛如黄莺啼鸣般的柔美声音,甜脆无比地接着说道:“哟!你是谁呀?怎地这等冒失,吓了我一大跳。”
欧阳昭身形落地,不由愕然一呆,望着白衣女子发怔。
原来他一见这白衣女子的侧影,竟把她误认作是失踪的卓小燕。
这白衣女子年纪,看来只不过十八九岁,生得眉目如画,明眸秋水,美绝尘寰,一身白衣罗襦,更衬托出她清秀脱俗,宛似瑶池仙子。
只是,在她美绝清秀的气质中,那如画般的眉目之间,隐隐地含着一种媚荡之气。
白衣少女见欧阳昭身形落地后,便即不言不语,愕然呆立,望着她发怔,她秀目微微一转,忽地莲步轻移,朝欧阳昭面前走近两步,美丽的脸儿上,神情似笑非笑地娇嗔道:“喂!你这人是怎么啦?先前那么冒失地一声大喊,吓了我一跳,这时却又像是个木头人儿似地呆站着,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你倒是说话呀。”
欧阳昭和她面对面站立,相隔本就极近,她这一往前走近两步,二人之间的距离,便已接近得不足两尺,双方的呼吸均隐约可闻,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气,往欧阳昭的鼻孔里直钻。
欧阳昭心中不由微微一荡,赶快往后连连退了两步。
白衣少女陡又卟哧一声娇笑,道:“别往后退啦,再往后退,花儿就被你踏坏啦,踏坏了美丽的花儿,你不觉得残忍么?”说完,竟自掩口轻笑,明眸流波地斜睨着欧阳昭。
欧阳昭发觉自己一时冒失认错了人,心中已经感觉很是尴尬,白衣少女再这么一娇嗔,他更感尴尬,胀红着一张俊脸,讷讷地说道:“在下一时冒失认错了人,打扰姑娘清兴,实在冒昧之至,尚望姑娘原谅,在下就此告退。”说罢,朝白衣少女拱了拱手,向江敏说道:“江兄,我们走吧。”他转过身形,正要与江敏掠身离去,忽闻白衣少女娇声说道:“慢着。”
欧阳昭返身目视白衣少女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白衣少女朝他娇媚地一笑,声音极其柔美地问道:“你把我错认做谁了?”
“在下的一位朋友。”
“她长得和我很相像么?”
“远看侧影身材,像得很。”
“她很美吗?”
“唔。”欧阳昭点了点头。
“我和她相比呢?”
欧阳昭俊目微闪,在她眉目如画般美丽的娇靥上,轻瞥了一眼,沉吟地道:“有如百合之与幽兰。”
白衣少女向他柔美地一笑,赞道:“你说的技巧,倒是顶高明的嘛。”
欧阳昭俊脸微微一红,讪讪笑道:“姑娘夸奖。”
“我是百合吗?”
欧阳昭摇摇头,道:“不,幽兰。”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望着他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卓小燕。”
“是你的爱人?”
“朋友。”
“你在找她?”
“唔。”
白衣少女眨了眨明眸,又问道:“你怎会到这里来的呢?”
“是被姑娘的箫声引来的。”
白衣少女娇媚地一笑,道:“我吹得很好听吗?”
欧阳昭点点头道:“姑娘吹奏得太动人了,只是……”
“只是太凄哀了,是不?”
欧阳昭点点头,笑说道:“姑娘的年华,正如春花初放之时,似乎不应该吹奏这种哀怨、凄凉的曲调。”
白衣少女突地格格一声娇笑,道:“好,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吹一只轻松愉快的给你听好啦。”
欧阳昭摇摇手道:“姑娘盛情,在下甚是感谢,不过,在下还有他事,这就告辞了。”
白衣少女妩媚地卟哧一笑道:“你忙什么呢,虽然我不是你的燕妹,可也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呀,何况你们既能来到我们迷仙谷中,便算是有缘,有缘就何妨且作逗留,先听我吹奏一曲仙音,然后便在我们谷中盘桓些时,领略领略温柔滋味,享受一番人生乐趣呢……”
白衣少女说至此处,忽然明眸流波地斜睨着江敏,娇媚迷人地一笑,嗲声媚气地接着说道:“人生如梦,年华似水,人嘛、便应该把握住青春时机,能行乐时且行乐,江相公,你说对吗?”
欧阳昭一听这白衣少女,竟然说出这等污秽之言,而且说来毫无一点羞耻之态,心中不由暗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么一个美丽出尘、清秀脱俗的绝色少女,竟是一个淫荡女子。”
他俊面忽地一沉,冷冷地说道:“姑娘以一个女流之辈,怎地说出这等无耻之言。”
白衣少女一声媚笑道:“唷,看你倒不像是个不解风情的呆鸟,怎地说出话来,竟是这么无情无义,开口就骂人呢?”
欧阳昭已不愿和她说话,冷哼一声,向扛敏说道:“江兄,我们走。”声落,便即转身与江敏双双飘身跃起。
蓦然,二人陡觉眼前树影一花,嘭嘭两声连响,二人跃起的身形,竟同时撞在一棵花树干上,只撞得二人眼冒金星,身形坠地。
二人身形落地,定神一看,不禁齐皆愕然一惊。
只见眼前一片茫茫,树影重重叠叠,情景竟是完全大变,来时的路径,竟已突然隐去不见。
返身看时,那白衣少女竟也于这眨眼之间,失去了踪迹。
欧阳昭和江敏正在同感惊愕之时,忽听那白衣少女娇笑着说道:“二位也太心急啦,我这迷仙谷中,虽然未必真的定能迷仙,可也不是个任人随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么容易的地方呢,二位现在已陷身在花树迷仙阵中,想要出阵,却是很难呢!”
欧阳昭不由剑眉陡轩,怒声说道:“我就不相信凭着一座小小的花树阵,便能困得住我们。”说着,左手一挽江敏的手臂,道:“江兄,我们闯。”
觑定一处花树树影空隙之处望去,挽着江敏腾身急跃扑去。
明明看是一处空隙,哪知腾身跃去时,陡又觉得树影一花,眼前一黑,急跃扑去的身形,一时未及收止。嘭嘭两声,竟又撞在一颗花树树干上,撞了个满眼金星。
欧阳昭心中不由大是气怒,右手一挥,劈出—一股骄阳神功掌力,劈向那重重叠叠的花树树影。
他骄阳神功掌力,虽说是罕世奇学,威力无俦,力能摧枯拉朽,无坚不摧。可是,在这片花树迷仙阵中,却英雄无用武之地,掌力劈出,竟如泥牛入海,不起丝毫作用。
江敏见状,不由双眉紧皱,向他低声说道:“欧阳兄,这花树迷仙阵,看来颇为玄妙,不比寻常,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们且先沉定心神,仔细地看看再说吧。”
欧阳昭闻言,心中暗暗一想,觉得江敏的话甚是有理,遂微点了点头。
忽听那白衣少女又是一声娇笑,说道:“委屈你们二位,暂且在这片花树迷仙阵中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吧,现在我便吹奏一曲妙韵仙音,给你们听听好了。”
听那白衣少女说话的声音方住,站立之处,好像就在他们的左侧,距离不远。
但是,二人转目向左侧望去时,除了茫茫的一片花树树影外,却是一无所见,看不到白衣少女的身形影子。
欧阳昭怒声说道:“丫头,你想把我们怎样。”
白衣少女吃吃一笑,道:“唷,你说话那么凶干嘛,我怎会把你们怎样呢?我也舍不得呀,你尽管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欧阳昭一声冷哼,恨声说道:“无耻的丫头,小爷出阵之后,定将你这迷仙谷的一切,夷为平地。”
白衣少女又是一阵吃吃娇笑,说道:“等你出阵以后再说吧,现在何必发那么大的狠劲,还是静静地聆听我为你们吹奏一曲妙韵仙音,将你们引入人间最神妙的仙境里去吧。”说完,突地发出一阵悦耳的格格荡笑。
这阵荡笑声,若珠走玉盘,又若银铃荡空,清脆,甜美,动听至极。
这时,五更早过,天色已经大亮。
天色虽是已经大亮,可是花树迷仙阵中,仍是昏茫茫的一片,与天色未亮之前并无差异。
欧阳昭万万料想不到,先前看来一片并不高大的花树,竟是这等神妙怪异,心中不禁又是懊丧,又是气恼。
蓦然,一缕箫声响起,音韵悠扬轻快,回荡绕耳,犹如流水淙淙,又如莺歌燕啼,鸾凤和鸣,确实轻松悦耳动听之至。
欧阳昭心中的懊丧气恼,立时被这缕轻快悠扬的箫声一扫而空,心情也跟着转为轻松,脸露欣喜之容。
渐渐,那箫声竟由轻快转入柔媚,音韵靡靡,真似一双青春爱侣,独处深闺调情,喁喁私语。
欧阳昭心中不禁霍然一惊,暗忖道:这女子吹奏的曲调,怎地如此动人?
他心中暗忖未已,音韵陡然又变,竟渐入微妙佳境。
片刻之后,音回韵转,若柳暗花明,春风和畅。
只听得二人心醉神迷,意飘飘,心旌摇摇,把持不定。
这时,二人已被这音回韵转的箫声乐曲所陶醉、沉迷、意荡神摇,他们被引入一片妙相幻境中。
恍恍惚惚,好像有无数个妙龄美女,秋波含媚,倩笑盈盈,在面前蛮腰款摆,莲步轻移,旋转婆娑起舞……
舞姿曼妙轻盈,娇躯柔若无骨,令人意飘神驰。
旋而,箫声稍稍转快,那无数个妙龄少女,一个个竟然宽衣解带,卸脱罗衫,展露出肤色晶莹、雪白如玉的娇躯。
刹那之间,眼前顿呈一片乳浪臀波,摇摇摆摆,晃晃荡荡,那芳草菲菲的神秘私处,隐约可见,令人蚀骨消魂。
欧阳昭早被这片幻境妙相,靡靡的乐声,引拨得心儿狂跳,意飘神颠,心旌摇摇,把持不住。这一来,不禁更被撩拨得春情泛滥,欲念狂炽。
此刻,他神志已迷,心中除却春情欲念之外,已是空洞洞的一无所有,他两臂一张,便待朝那些妙相毕露的妙龄美女扑去。
陡然,他耳畔响起一声轻嘤,扭头看时,只见江敏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玉面酡红似火,一个身子,软绵绵地直往他怀中依偎了过来。
一股似兰似麝,少女们特有的芬香,往他鼻管里直钻,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更刺激着他如火般狂炽的春情欲念。
虽然,他并不知道江敏是个女儿身,但在神志迷糊下,却是情不由己地双臂一搂,将江敏的娇躯儿紧搂在怀里——软玉温香抱满怀。
“哥哥!”江敏口中一声轻唤,两只玉臂一环,搂紧着欧阳昭的颈项额子,将一张炽热火烫的樱唇,压上了欧阳昭的嘴唇,丁香舌吐……
吻……
欧阳昭的脑子里忽地—阵昏眩,两只腿儿一软,二人搂抱着,软弱无力地双双跌倒了地上……
像一阵狂风似地,卷落了二人身上的衣服,散乱丢弃在地上。
一阵阵,激动、疯狂、急促的喘息声,从二人的口中飘出……
若断若续地飘出……飘出……
于是,这一对刚认识只还不过一夜时间的少年男女,竟在那靡靡乐声,幻境妙相的撩拨下,糊里糊涂地共同闯过了那人生最神秘的第一关。
虽然,彼此都是破题儿第一遭,双方的损失与享受都是相等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是遗憾的,可恨可悲的!
由激动的疯狂,而转趋于沉寂,那急促的喘息乐,渐渐地静止了,终于不复闻听到了……
他们互相地搂抱着对方的身体,紧紧地搂抱着。
此刻,他们的灵魂儿,似乎已脱离了他和她的躯体,在空中,在虚渺中,飘荡,飘荡……
这是一场暴风雨后的必然现象,也是爱的升华。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他们的灵魂儿方始返回了他们的躯体,渐渐清醒了过来,恢复了神智。
敢情那音回韵转,令人志迷神摇的靡靡箫声,这时已经停息了。
二人神智甫一清醒过来,首先发觉的当然是彼此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令人羞然的丑相。
“呵!”
“呵!”
二人不禁同时发出一声惊叫,急急抓起自己衣服,飞快地穿着。
就在这穿着衣服的飞快的瞬间,二人的脑子里已经像闪电似地,掠过了刚才那粗犷、疯狂,而又是旖旎神秘的一幕,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件事儿的发生,在江敏的心中,她简直不知道应该是悲,还是喜,抑或是羞?
这件事关系她一生的幸福,对她卖在太重要了。
悲、喜、羞,在她底芳心里交织着,终于,她嘤嘤地低声啜泣了。
欧阳昭心中本已愧悔交作,惶急万分,愕然呆望着江敏,不知道如何对江敏说话解释才好?江敏这么嘤嘤一哭,他不由更是惶急愧悔得没有一点主意。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光是愧悔惶急,于事何补?有什么用呢?
欧阳昭略为定了定神,心中暗暗想道: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敢作敢当,虽然我和她只才认识一夜的时间,虽然她并不是我心目中的爱人,我和她还没有一点爱情,但是,大错既已铸成,就应该勇敢地负起一切后果与责任。
他心中想到这里,虽然仍是满怀惶愧与不安,但已经较先前好得多了。
于是,他鼓起勇气,向江敏躬身一揖,讷讷地说道:“江……姐姐,请你不要哭了,都是小弟不好,致使姐姐……”他说至此处,觉得下面的话颇难出口,不由微微一顿,接道:“小弟虽然罪该万死,只是大错已经铸成,但望姐姐能够原谅小弟,小弟当必终身追随姐姐身边,永不分离,此生不渝。”
他虽然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些话,期望获得江敏的谅解,停止那嘤嘤啜泣。
但是,江敏并没有。
欧阳昭见江敏仍在嘤嘤啜泣不停,误以为江敏不肯原谅他,两道剑眉逐不禁紧紧蹙起地,长叹了口气,又道:“唉!
小弟虽是出于无心,但铸此错,已感无颜见人,姐姐如果不肯见谅,小弟说不得……”他说至此处略微顿了顿,暗地一咬牙,接道:“小弟只好死在姐姐面前,以为谢罪了。”话落,便即举起右掌,往自己头顶百会穴拍落。
江敏的嘤嘤啜泣,本是悲、喜、羞,三种因素交织的心情下,一种无可奈何的发泄,是以,她虽在嘤嘤啜泣不停,对于欧阳昭的言词举动,却极为留意。
欧阳昭举掌击向天灵百会大穴,她心中不禁骇然大惊,花容失色。
刹那之间,羞意、矜持,都被欧阳昭的死念,吓得崩溃了,消失了,她口中急得一声惊喊道:“昭哥哥!”身形急晃,右手倏伸,已快逾风飘电闪地,轻轻地托住了欧阳昭即将拍落头顶的腕臂。
她明眸含着怨嗔地说道:“你真傻!”
欧阳昭望着她泪渍未干,犹如梨花带雨似的玉面,讪讪地问道:“姐姐,你能原谅小弟么?”
江敏含情脉脉地说道:“我又没有怪你。”
“那么姐姐是原谅小弟了?”
江敏点点头,柔声说道:“你这人真是个死心眼儿,唉。”
她说至此处,轻叹了口气,将娇躯儿轻轻地依偎到欧阳昭的怀里,含着无限羞意地低声说道:“只要你能记住你刚才所说过的话,心口如一就好了。”
欧阳昭闻言,两只健臂不由一紧,紧拥着她的娇躯儿,说道:“姐姐,你尽管放心好了,小弟决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负心之人。”
江敏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你言不由衷,无情无义负心的话,我便以三尺青锋,刎颈一死,以了此生。”
欧阳昭听得不禁心头一震,急急说道:“姐姐,你千万不可存着这种想法,小弟敢于发誓,此心对天可表,如果言不由衷,小弟便不得好……”
他死字尚未出口,江敏的一只纤手,已经飞快地掩在他的嘴唇上,满脸娇嗔地说道:“你这人真是……我只不过这么随便说说,谁要你发什么誓了?”说时,明眸脉脉含情地望着他的俊脸,俏脸儿上的神情,似嗔似喜,似喜还羞,妩媚到了极点,美到了极点,也可爱到了极点。
欧阳昭对她,心中虽本只有责任,并无情爱,但在这一会儿的工夫里,心底竟然不知不觉地产生了爱意,由责任而变成了情爱。
两性之间的情爱,真是微妙,神奇难测,不可捉摸。
忽然,他猛地一低头,吻!像骤然下降的雨点似地,落在她的额上、眼睫上、瑶鼻上、双颊上,终于找到了目标,两只嘴唇密密地胶合上了。
这一次的吻,完全不同于先前。
先前,二人的神智是迷糊的,是属于机械式的,粗野的,疯狂的,说得真切一点,那完全是原始性的。
现在,二人的神智是清醒的,因而这一吻,也便是属于情爱的,缠绵的,实实在在是纯真的,甜蜜的。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她也紧紧地搂抱他。
郎情似水,妾意如梦,二人的心底充满了蜜意柔情……
蓦然,一阵格格浪笑荡空,惊开了他们两人的蜜吻。
只听那白衣少女声音柔美地说道:“唷,二位可真亲热呀,刚才的一番疯狂,好像尤未尽兴嘛,要不要我再吹奏一曲迷仙妙韵,引二位重入温柔乡,再仔细地品尝品尝那巫山情呢?”
江敏一声娇叱道:“贱丫头,住口!”
白衣少女娇笑着说道:“怎么?不要了,是不是因为他太疯狂了,你有点儿消受不了是吗?不过,你这是破题儿头一回呀,破题儿头一回当然要……”
这种秽言猥语,江敏哪能听得入耳,不待白衣少女再说下去,立时又是一声娇叱,骂道:“淫妇!你真不要脸。”
白衣少女格格一笑道:“呵呀!我这么说话,便算是不要脸,那么你刚才颠鸾倒风,翻云覆雨,那算是什么呢?”说罢,又是格格一阵浪笑。
江敏闻言,不禁气得玉面铁青,银牙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