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四部 1998年~2002 在暴风雨中转折 1999庄家“恶之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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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99年的股市,还活跃着几个知识分子出身的、天性无比聪慧的青年庄家,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动物凶猛”让人难忘。
在这年的股市上,号称“中国第一文化概念股”的诚成文化的股价扶摇直上,它的当家人是有“神童”之誉的刘波。1964年出生的刘波早慧,14岁就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4年后,进入湖南中医研究院拿到了硕士文凭,后又成为北大哲学系的博士生,师从著名文化大师季羡林学习东方哲学。之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儒商生涯。刘波平日好穿对襟青布衫,“能穿布鞋的时候绝不穿皮鞋”,他的总裁办公室满架皆书,一室斯文。他还在北京长期包租了一幢据说是东北军阀张作霖旧宅的四合院,在这里,常常夜宴宾客,大有名士风范。在很多报章上,他都被视为“新儒商”的典范人物。
刘波的第一桶金就与文化有关—他策划和出版了123册的《传世藏书》。这套书由他的导师、国学大师季羡林主编,据称该书共3万多卷,计2.76亿字,累计厚度为十余米,“它汇集了国内外上千名资深专家学者,历时6年才完成”。刘波开办诚成文化公司,据说一共印了1万套,市场售价高达每套6.8万元,这一下子为诚成公司增出了数亿元的“资产评估值”。刘波还把《传世藏书》的“发行代售费”转给了建设银行,由订书者到建行交款,并由平安保险、太平洋保险做担保。由此一转,即便该书没有卖出一套,都由银行替他买了单,因而诚成文化的账面利润十分可观。就这样,靠《传世藏书》这个“镇山之宝”,诚成文化在股市上自我炒作,十分风光。1999年12月,在股市行情大好的背景下,它发出了三个“重大的投资重组”公告:一是画了一个金光四射的“大饼”,诚成与湖南大学共同组建“岳麓书院文化教育产业(集团)有限公司”,投资建设“千年学府论坛”、“出版发行中心”、“学生公寓城”、“湖南大学实验学校”等项目。据称,这些项目建成后,诚成文化将成为中国最大的教育投资公司;二是玩弄了一把电子商务的新概念,它宣布成立北京人文时空网络公司,由传统的图书出版社转入新兴的网络产业,宣布要建成“全球最大的华人网上书店”,成为中国的亚马逊;①
跟刘波惊人相似的是,比他大三岁的宋朝弟也是靠一本书打天下的。宋朝弟同样是一个苦读出身的高材生,他本科读的是中国科技大学现代物理系,研究生考进了著名的清华大学激光物理专业。1991年,宋朝弟创办科利华电脑有限公司,在清华大学西门外的一隅专做教育软件。同年推出“CSC校长办公系统”。宋朝弟天资聪慧,专业能力强,他是第一个用卖保健品的方式来卖软件的人。1994年科利华在北京军事博物馆举行万人测试活动轰动一时,宋朝弟因此被评为1994年“中国计算机产业十大风云人物”。1997年1月,科利华被美国《商业周刊》誉为中国软件市场的“决定性力量”之一。学物理出身的宋朝弟自诩是“科技知识分子出身的新儒商”,他提出了“量子理论”和“大跃进理论”。这两个理论认为,任何市场都不是一步一步开拓的,而是可以跳跃的。“信息时代,不能再局限于牛顿力学的思维模式——因为A,所以B,应当学会用量子思维去创造奇迹。”
1999年1月,宋朝弟用他的量子思维好好地“跳跃”了一回。他突然开始叫卖一本《学习的革命》的外版书,他宣布:“学习的时代到了!我们下决心要让全中国有1000万人去读《学习的革命》,让1000万人认识到自己在观念和方法上有问题!”科利华宣布将在100天里滚动式投入1个亿大做广告。为此他还请出著名导演谢晋在中央台当代言人,请复旦大学校长、科学家谢希德作序推介。这种近乎疯狂的卖书大运动在当时几乎没有人看得懂,一股澎湃的舆论热潮不由分说地把科利华和宋朝弟推到了新闻的聚光灯下。事后证明,在举国皆狂的同时,发动者宋朝弟可能是最清醒的一个,因为在卖书的同时,他完成了两大商业任务。
其一是顺着“学习”的热浪,他把科利华的学习软件和校长办公系统卖到了全中国的小学、中学和大学。其二则更为隐秘,在推广《学习的革命》之前,科利华已对上海股市上一个“垃圾股”阿城钢铁不断吸筹(股票代码600799)。随着《学习的革命》的狂炒以及中央台广告的投放,有关科利华即将收购阿城钢铁的消息则在股市上喧嚣尘上,该股票连拉涨停,股价在40日内足足涨了3倍。宋朝弟在投机性极强的中国股市上一击得手。他日后得意地向媒体承认,“卖《学习的革命》就是收购战略中的关键一步棋。”2000年,在《福布斯》中国内地50名富豪中,宋朝弟名列第十,IT界第一。
尽管智商颇高的刘、宋两人的空手游戏已经玩得很是漂亮,不过,跟年纪与他们相近的绍兴农家子弟宋如华相比,他们还算不上1999年最大的“高科技玩家”。
宋如华1962年出生在浙江绍兴县的一个小山村,家境贫寒,7岁丧母,考上大学之前还没有看到过飞机的模样。在大学读书的时候,他给自己定过一个“八不原则”:“一不出国,二不经商,三不抽烟,四不喝酒,五不唱歌,六不跳舞,七不看电影,八不逛公园”。就凭着一股苦读劲,他以优异成绩毕业后留校任教,因教学认真,他被破格晋升为副教授,并被授予全校唯一的“机电部青年教书育人特等奖”。1992年,受邓小平南方谈话的热浪感召,宋如华下海创办托普电子科技发展公司,托普的英文是TOP,是“顶峰,顶尖、卓越”的意思。宋如华对同伴说,“我们要做就做最顶尖的,我们的目标是比尔-盖茨。”
刚开始经商的时候,宋如华曾经骑着三轮车在成都城里四处倒卖电脑,所以他后来自豪地说,“我是全中国唯一踩过三轮车的大学教授。”4年后,他靠出售税务软件赚了不少钱。1996年秋天,他参加了科技部组织的印度考察团。在“南亚硅谷”班加罗尔,他看到了大批软件公司的集群和崛起。回国后,他对同事们说,“我们要搞一个西部软件园。”
他先是跑到成都附近的郫县红光镇,此地在“大跃进”时闻名全国,是四川省第一个“亩产超千斤”的“放卫星公社”,1958年3月16日毛泽东曾亲自视察,一时成为全国学习的典型。1997年3月,宋如华在这里选中了一片100亩大小的菜花田,竖起一块“西部软件园”的大木牌子。就这样,在将近40年后,“绍兴师爷”宋如华在红光镇又放出一颗“大卫星”。恐怕连宋如华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这颗“卫星”居然有如此的耀眼光芒。就在托普开了一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后,热烈的掌声就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当时,全国各省市正掀起一个信息化建设的高xdx潮。年初,四川省将信息产业列为重点发展的“第一产业”,然而各市县却罕有拿得出手的项目。宋如华的“西部软件园”刚一宣布,顿时就让人眼睛一亮—软件公司的集群、产业化的发展理念、“西部”概念的提升—哪里去找一个更让人兴奋的宏伟概念?地方政府一下子就嗅出了其中的“政绩气息”,不支持托普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而中央的部委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在经济发展整体滞后、一向不被重视的西部地区突然冒出一个“信息产业集约发展的典型”,哪有不扶持的道理。就在宋如华把木牌竖在菜花田里的两个月后,西部软件园就被列入全国四大“首批国家级火炬计划软件产业基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