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四部 1998年~2002 在暴风雨中转折 企业史人物 胡润造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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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润的本名是RupertHoogewerf,他是一个出生于1970年的英国人。从1999年起,他在中国推出“富豪榜”,每到年终必将在中国溅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胡润到中国是1990年,他作为一个进修生到中国人民大学学习了一段时间的中文。1997年9月,在全球五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安达信工作了一段时间后,胡润又回到了中国。他在上海滩上混了些日子,东闯西突的搞不出个名堂,很苦恼,便向家乡的老爸诉苦。老头子一语惊醒梦中人:你有没有搞明白,在中国,在上海你是谁?胡润说,从那时开始,他知道只有出名,让自己成为一个“谁”,才会有机会。于是,他想到发挥自己的会计师才能,为中国富人做一个排行榜的主意。早在1995年2月,《福布斯》曾经搞出过一个中国富豪榜,之后就因难以操作而中断。1999年,胡润炮制的一份十分粗糙的排行榜出来了,他给《金融时报》、《泰晤士报》、《经济学家》、《财富》、《商业周刊》、《福布斯》等专业财经媒体各发了传真,他写道:“我是一名安达信公司的会计师,在工作之余做了这份‘中国大陆50强’。10月1日,中国就要成立50周年了,如果把成功以拥有财富的多寡来定义的话,那么这50人就是中国大陆最成功的人,他们的故事能让我们了解中国共产党50年的历史。如果贵刊有兴趣的话,请和我联系。”结果,以创造“金钱名利场”为己任的《福布斯》表示了兴趣,并将之放上了《福布斯全球版》的封面。就这样,胡润出名了。
名单刚一问世,质疑、谴责之声便铺天盖地而来。一些上榜的企业家要和胡润对簿公堂,没有上榜的富豪也要“讨个说法”,甚至有媒体说,这是一份十分“好笑”的名单,资料不准确、关注范围狭窄、计算方法错误,甚至这种做法本身都暴露出了无数问题。《中国企业家》主编牛文文曾在一篇题为《一段眼花缭乱的财路》的文章中有过一段十分生动的叙述:忽然到了秋天,我们的老朋友胡润来电话,说新一年的《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几天后就要出炉了,这回不再是50人,而要扩编到100人,可能是一下子扩得太猛了,还差几个凑不满100人,问我能不能给他帮忙推荐几个人。下夜班回家的深夜,我一手扳方向盘,一手拿手机,胡乱说了几个自认为很新锐而胡润可能不知道的名字。等几天后《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出来。我现学现卖给他的那12个名字,有4个人赫然列在前12名,其中欧亚农业的杨斌高居第二!
可是,无论如何,胡润因此成了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角色,几乎所有的中国顶级富豪都生怕他遗漏了自己,可是当自己真的出现在排行榜上的时候,却又避之惟恐不及。便是在这样的舆论聚焦中,胡润一夜之间暴得大名,他出没在各种媒体之上,他对某一位企业家的些许点评都能成为财经或八卦新闻的发酵源。他上中央台《实话实说》节目时,主持人崔永元用当年毛泽东写白求恩的语调介绍他,“胡润,一位英国小伙子,不远千里来到中国,做了一个中国人本来不知道的百富榜,把中国富人推向了世界,让世界了解了中国……”
到这时,胡润和他的排行榜,已经构成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商业人文现象:对财富的追逐和关注,使排行榜倍受瞩目,而原始积累的灰色、排名的不科学乃至相当多人的仇富情结,则造成了观念及商业运作层面的混乱。以至于每次排行榜公布,便会有税务机构前去上榜富豪的公司查税,而往往又是一查一个准,那些因上榜而突然曝光的顶级富豪——尤其是排在前10位的则常常在传媒的追踪下突然显出不该有的“尾巴”来,如仰融、杨斌、顾稚军等,都是靠富豪榜出名的,可又是在传媒的高度关注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或塌或萎,令人寒意顿生。在某种意义上,胡润的百富榜竟像极了七、八年前中央台的“标王”,一夜成名靠的是它,百劫不返也因之它,甚至有人称之为“囚徒榜”或者“杀猪榜”。
胡润对自己在中国商业界所造成的轰动颇有点得意。在一次访谈中,他直截了当地说:“福布斯排行榜是我的一个工具。如果是一个中国人,或者中国机构来做这个排行榜,都会被骂死,但是,我恰巧是一个英国人,还有一个美国杂志,我们来做,就顺利一点。”胡润的这个说法无疑是真实的,这位30出头的英国青年以他的大胆和鲁莽意外地打开了一扇“窥视的天窗”。
胡润是靠排行榜与《福布斯》搭上关系的,他从来就没有成为过这家美国老牌财经杂志的正式编辑,他一直是以“中国地区首席调研员”的身份开展活动的。当胡润在中国真的闹到了风生水起,《福布斯》便有点手忙脚乱了。2002年11月,《福布斯》总编史迪夫·福布斯来南京参加“世界资本论坛”,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在论坛期间他竟会成了众多记者围堵的“明星”。史迪夫明显感受到了是胡润排行榜在中国的巨大影响力,以及围绕着排行榜而带来的正面以及负面的效应。很快,《福布斯》与胡润解约。
不过,这时候的胡润羽毛已丰,他很快推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胡润百富榜”,他已经完全地融入到了富有中国特色的财富游戏中,并且显得那么的如鱼得水,他相继搞出了一大堆的子榜单,诸如房地产富豪榜、慈善家榜、IT富豪榜、金融富豪榜、钢铁富豪榜以及奢侈品榜等等,甚至专门为温州做了一个温州富豪榜。他还出版一本叫《百富》的直投杂志。
这些不无混乱和刺激的排行榜,一持续就是年复一年,胡润认为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了。随着资料和数据的增多,以及工作方法的日趋完善,胡润有信心搞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排行榜。同时,在这样的过程中,这位聪慧而勤奋的英国青年也对中国有了新的理解,跨国际的视角使他得出了很多不为人注意到的“财富细节”。譬如,他观察到,中国的富豪中最多的是房地产商,2003年则多了很多与农业——也就是说与土地有关的新富。与IT行业有关的只有4、5个人,而在美国,前10名富豪中至少有5名是出身IT。在全美400富豪中,美国人数最多的是做娱乐媒体的,而中国只有一个人。胡润“百富俱乐部”的门槛,在1999年是600万美金,2002年就上涨到了8000万美金,到2007年,前十位的底线已经上升到330亿元。
这些大陆富豪的平均年龄从来没有超过45岁,其中能说流利的英文的不到2%,而这些富豪的孩子们能说英文的,就占到了50%以上……这些有趣的数据,如果没有排行榜和多角度比较是无法得出的,胡润是一个细心人,他把排行榜当事业做了下去。此外,他还很热衷主办各种各样珠光宝气的Party,在这些秀场里,除了富豪就是美女、洋酒、珠宝和豪华轿车,胡润知道奢侈的意义就是把金钱浪费给别人看,他也愿意创造这样的机会。
平时,胡润喜欢穿休闲服,浅黄的外套,围着一条黑灰相间的格子围巾,这让人们想起了塞林格对英国绅士的一个描述,“他们要么夹着一把雨伞,要么叼着一根烟斗,要么,就不分季节地披着一条格子相间的围巾。”胡润说话的样子很细致,很注意对方的感受,并时不时地用稍有夸张的表情来对你的言谈做出反应。他不但中文好得出奇,而且对汉文化的了解更是让人意外,有一次,他反问前来采访的中国记者,“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工业文明是出现在什么时候?”就在记者们迟疑不决的时候,他得意地说,“那不就是在宋朝嘛,四大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