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第一镖局 十二

李广泰醉酒似的从地上站起来,知道他和杨四小姐的缘分尽了,他守着杨四小姐想了一夜,似乎把什么都想透了,又似乎越想越糊涂。

他有气无力地冲杨四小姐说:我送你下山吧。

杨四小姐没说什么,她洗了脸,又梳了头。此时她觉得一身轻松,其实她早就想好了,要是李广泰把她怎么样,她决不活着下山的,或吊死在树上,或撞死在树上,总之,她不能对不起冯森。李广泰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她要下山,回到奉天城里,回到冯森的身边为冯家生儿育女过生活,她看也没看李广泰一眼,便走出了小屋。

天已经大亮了,太阳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杨四小姐眯起了眼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她看见四面八方都是穿灰色军装的士兵,士兵手里端着枪,正一步步向山头逼近。杨四小姐还看见,冯森提着双枪走在最前面。

不知什么时候,李广泰套了一匹马站在杨四小姐的身后,他看见了漫山遍野的士兵和手提双枪的冯森。

李广泰小声地说:我知道冯森是不会饶过我的。

李广泰似乎笑了一下才又说:杨四小姐,你上马吧,到山下还有好长一截路呢。

杨四小姐似乎没有听见李广泰的话,她独自迎着冯森走去,她要告诉冯森:李广泰没把她怎么样,她还是他的女人。

李广泰牵着马也迎着冯森走去,他说过要送杨四小姐下山,他不能食言。

冯森越来越近了,冯森这时举起了枪。

李广泰似自言自语地说:好人难做呀。

枪就响了。

杨四小姐回了一下头,她看见李广泰睁着眼睛,白着脸,在慢慢向后倒下去。

杨四小姐似受了惊吓似的向冯森跑去,她张开臂膀,样子似要飞起来,她一边跑一边喊:冯森,冯森……

枪又响了一次。

杨四小姐突然停止了跑动,她似一只被剪断翅膀的鸟,软软地落在地上。

冯森走近杨四小姐,杨四小姐依旧睁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她继续地说:冯森……我活是……冯家的人……死……是冯家的……鬼……

冯森越过杨四小姐,来到李广泰身旁,李广泰死不瞑目的眼睛迷迷瞪瞪地望着天空。冯森把枪插在腰间,他踢了一脚李广泰,哼了声说:敢劫我的镖,刚碰我的女人,我是谁!

冯森又走近杨四小姐,此时的杨四小姐已合上了眼睛,她的样子很安详。冯森哑着声音说:我不能要胡子睡过的女人。

冯森站在山顶,他抬起头,看见了一团灰蒙蒙的冬日,正在一点点地越过当顶,有两滴眼泪凝在冯森的眼角,却久久没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