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金沙滩

瓦尔纳是保加利亚美丽的海滨城市,金沙滩便是这座城市享有盛誉的消夏旅游胜地。只是那年我们中国作家代表团来到这里已是十月末了,错过了她夏日的辉煌,秋的脚步已然踏上海滨。那巨大的橡树在夕阳中撑着金伞,随着从黑海上徐徐吹来的风,抖落满枝的橡实。

海滨沙滩上人影寥寥,这里的确堪称金沙滩——沙滩平缓开阔,那金色的细沙宛如海水般柔软细腻,黑海的细浪深情地涌上金沙滩,浅唱低吟,复又款款退回海的怀抱。远处码头上聚着几位垂钓者。更远的海面上泊着几艘铅色的巨轮。鸥鸟不时地剪过阳光。

忽然,同行的一位朋友俯身捧起一捧细沙,仔细地从细沙里择出什么,不无神秘地向我们炫耀:瞧,这是什么?

是一块比米粒略大的绿色晶体,竟是那般晶莹,那般玲珑,透着某种陌生的辉光。另一位朋友是古董专家,他深谙中国古瓷器与南京的雨花石。但面对这块绿色晶体,他也疑惑了。

不一会儿,我们都有了收获,甚至添了几块浅褐色的晶体,这些晶体是一样的光洁,一样的明丽。我们不无欢愉地相互调侃,这一定是黑海海底的宝藏,被海浪淘上金沙滩的……

翻译和那位保加利亚朋友随后赶了上来,我们极有兴致地戏言让他来鉴别所获的宝物。这位年轻人接过我们手中的宝物,略一过眼,便十分老到地判定,是一把啤酒瓶渣。

他说,是那些轮船上的水手,饮罢啤酒乘兴顺手将酒瓶扔到海里,于是,酒瓶被海底的暗涌粉碎,那尖利的碎片被海水揉去了毕露锋芒,淘洗得光滑如玉,方被海浪送上沙滩……

我彻底被震惊了。放眼望去,黑海茫茫。轻柔的海浪从海心深处涌起,一道道一层层,嬉戏追逐,携手漫上沙滩,复又退去。

此时此刻,我忽然领悟到,在这个世界上,最柔莫过于水了——真正的力量原来也是蕴藏于这海水一般无边的柔里,难怪古人深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默默地将手中的宝物奉还海浪,心中暗暗感谢黑海给了我一次真正的启迪……

199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