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谈判 三十四、和解
窗外,雪停了,北风呼啸。破旧的饺子馆内,熊熊的炉火燃烧着。“你好。”黄老邪轻轻地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微笑地看着孙大伟,眼神很迷离。
“久仰,老邪。”孙大伟报以同样迷人的微笑。其实,孙大伟一直想来两句文词,但一时实在想不起来,只能说出了干瘪的“久仰”二字。
“蒜泥要吗?”服务员问。
“不要。”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吃蒜会有异味的。”黄老邪轻声说。
“对!”孙大伟说。
“要喝什么酒?”服务员又问。
“酒厂里打的没勾兑过的原浆白酒。”
“好!好酒!真正会喝酒的人都只喝这个。”
1987年的70度原浆白酒,爱装逼的人都爱喝这个。
“酒是好酒,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喝多少。”黄老邪沉思着,看着杯里浓稠的原浆说。
“我给你讲个典故吧!”
“请说!”
“有一匹小马,驮着一袋子食盐去赶集,路过一条大河。于是它问正在河边的一条老水牛水有多深,老牛告诉它水很浅,才没过膝盖。小马信以为真,正准备过河的时候,一只松鼠拦住了它。松鼠告诉小马说河水很深,前几天就有一个伙伴被淹死了。小马不知该信谁才好,于是决定回家问妈妈。回到家中,小马把在河边的经历跟妈妈讲了。妈妈对小马说:‘孩子,河水有多深,你自己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小马依言,又来到河边。这回,它既不听老牛的忽悠,也不听松鼠的劝,而是小心翼翼地趟过了河。结果,它发现河水既不像老牛说的那么浅,也不像松鼠说的那么深。”孙大伟微笑着讲完了他的典故,也就是小学课文《小马过河》。
“哈哈,好故事,这个故事我好像在哪儿也听过。大伟你说得对,我能喝多少不能听别人说,我要自己喝!”
“……”孙大伟微笑着颔首不语。
“我是李老棍子的朋友,今天我来,是想和你们交个朋友。”
“多一条朋友多一条路。”
“大伟你说得对,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你刚刚讲完那个《小马过河》的故事以后,我也想起了一个故事: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水喝。乌鸦看见了一个瓶子,瓶子里有水。可是瓶子很高,瓶口又小,里边的水不多,它喝不着。怎么办呢?乌鸦看见旁边有许多小石子,它想出办法来了。乌鸦把小石子一个一个地衔来,放到瓶子里。瓶子的水渐渐升高了,乌鸦就喝着水了。”看来黄老邪小学一年级时学习成绩也不错,见孙大伟引经据典讲了《小马过河》,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他所知不多的几个故事之一——《乌鸦喝水》。
“哦,你的意思是?”
“当乌鸦喝不到水的时候就想到了石子。假如你是乌鸦,多一个朋友你就多一个石子。”尽管有些牵强,但黄老邪还是灵活运用了《乌鸦喝水》这个“典故”。
“哈哈,对!”
“以前我们之间的确有一些误会,但这没什么,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你说得不错,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但是你大哥开始扎了小纪一刀,这个……”
“土豆现在在北京住院,老五的嘴也被砸碎了,李老哥也被砍了两刀,你黄大哥我现在还拄着拐呢。大伟你看,这仇报得是不是差不多了?”
“黄大哥,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李老哥扎了小纪一刀,事情总归由他而起。”
“那你的意思是?”
“好吧,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小山羊和小鸡做朋友。小鸡请小山羊吃虫子。小山羊说:‘谢谢你!我不吃虫子。’小山羊和小猫做朋友。小猫请小山羊吃鱼。小山羊说:‘谢谢你!我不吃鱼。’小山羊和小狗做朋友。小狗请小山羊吃骨头。小山羊说:‘谢谢你!我不吃骨头。’小山羊和小牛做朋友。小牛请小山羊吃青草。小山羊说:‘谢谢你!’小山羊和小牛一同吃起了青草。”孙大伟小学一年级时肯定比黄老邪学习要好。
“大伟,你的意思是?”
“我们想要什么可能你并不知道,我们想吃草你们却给我们虫子、小鱼和骨头。”
“那你究竟是想怎么样?”
“让李老哥给小纪赔个不是。既然我们以后都是朋友,赔个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
“如果不想给小纪赔不是也可以。”
“怎么讲?”
“那就继续打。”孙大伟微笑着说。
“这个……我回去和李老哥商量一下吧!”
“最后奉劝你一句,这也是一个典故:一只小猫和一只老猫一起去河边钓鱼。小猫在钓鱼时总是三心二意,一会儿去捕蜻蜓,一会儿去扑蝴蝶,结果一条鱼也没钓上来。老猫告诉它,做事情要一心一意,三心二意不会钓到鱼的!后来小猫一心一意,果然钓上了鱼。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你们应该安心去做你们的古董生意,别总掺和打架什么的破事儿,否则将一事无成!”看到没?孙大伟还会总结中心思想!
虽然二人皆胸无点墨,但是孙大伟连着说出了《小马过河》、《小山羊》和《小猫钓鱼》三个典故,而黄老邪使了半天劲,只说出了个《乌鸦喝水》。这就是差距。
孙大伟走了,微笑着。街上行人已不多,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的内心忽然泛起一阵凄凉与孤寂。
高手,总是寂寞的。独孤求败心中的寂寥,又有几人能解?
在孙大伟和黄老邪谈判过后的一个星期,李老棍子去了小纪的废品回收站,向小纪赔了个不是。
为了“小纪兄弟对不起了,当时李老哥也是一时冲动”这句话,双方共付出九人重伤的代价。
这,值得吗?
这件事情过去以后,大家又可以安心做生意了。赵红兵和小北京的旅馆经过一年的良性运转,当时至少有了8万元的积蓄。继续承包旅馆是必然的,而且,赵红兵已经和这家国营旅馆的负责人打好了招呼,他准备把一楼改成饭店,在下次签合同时,把这条写进去。
小北京已经开始准备装修的事儿了,等续签完承包合同,他就开始装修。
临近元旦的某天,李四来到赵红兵的旅馆。
“红兵,现在事情终于解决了,咱们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做生意了。”李四说。
“呵呵,是啊。”赵红兵的话不多,总是微笑着。
“你们这是准备装修饭店了?”李四问。
“是啊,这几天小申就在张罗装修这事儿呢。以后咱们就在自己家吃了,呵呵。”
“你们这生意做得真不错。”李四说。
“你的生意也不错啊,又有台球,还收废品。”
“呵呵,我那台球案子,现在天冷了早不摆出去了,也就是夏天的时候能赚点钱。”
“那你开个台球室不就行了?现在全市也没几家。”
“倒是想开,没钱啊。大伟问他妈妈了,图书馆楼下的那个大厅出租,一年的租金要两万块,我手头也没那么多钱,所以还是不开了。”
“图书馆一楼的大厅是个好地段,两万一年真不贵。”赵红兵说。
“可是我哪来那么多钱啊?”
“你真的很想在那儿开台球室吗?”
“当然了,开在那里肯定赚。5毛钱一‘杆’,一张台球案子每天至少可以收入30块,我要是摆八张台球案子,稳赚啊。”李四其实也很有生意头脑。
“这样吧,等会儿小申回来,我问问他我们交完承包费用再装修完饭店还剩多少钱。如果钱够的话,那就先借给你。我想两万块应该是拿得出的吧。”赵红兵说。赵红兵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懒得管钱,他也从来不清楚自己有多少钱,幸好他有小北京这样一个算账精细的铁哥们儿。
“呵呵,要不干脆这样,你和小申也入股吧。这台球室算你们的股份。”
“这倒无所谓,只要你生意撑起来就行,我和小申这边收入也可以。”
“就这么说定了,算你和小申的股份。”李四也不好意思向赵红兵借那么大一笔钱。
“呵呵,你呀。”赵红兵笑了。
1988年春节以后,李四终于有了自己的“码头”——台球室。
营业的第三天,他的台球室就来了个仇人兼顾客——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