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后来,骗子公司总经理又提出,这笔生意要做成,发货、运输、厂家都要钱,因此这笔定金要动用,只要银行配合,他们可以拿出百分之十作为回扣给银行。她怦然心动,做生意急着用钱是经常碰到的事情,况且双方的合同她也看了,这笔业务是确实的,只是早点、晚点动钱的问题,况且这家公司又是本地的,在银行开有基本账户,估计不会有大问题,于是她又点头同意,指派汪伯伦直接办理。付款之前,骗子公司依照承诺,给银行送了二十万元现金,她让存入小金库,这笔钱没有列入,也无法列入银行的正常收益。而汪伯伦这个王八蛋,做事太过头,明知对方拿的付款委托书上“程铁石”的印文与预留印鉴不符,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款付了出去。她敢肯定,汪伯伦背着她拿了人家的钱,数额肯定少不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否则汪伯伦绝对不敢这么干。

最可恨的是,汪伯伦一直瞒着她,没让她知道假印章的事,直到程铁石发现上当,追到银行,她才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事到如今,她只有硬着头皮顶住,死咬真假印鉴银行无法分辨这个歪理,才能免遭灭顶之灾。如果官司打输了,纪检、检察院肯定要插手审查此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虽然她过去捞钱的事做得很巧妙,很机密,但终究是做过的事,谁又能想到哪里有瑕疵漏洞,弄不好真要在这件事上一个跟头栽到底。她是彻底让汪伯伦套住了,她对汪伯伦恨的牙根发痒,却又无可奈何,还得想法保他,因为保他就是保自己。

眼前这一摊烂事真害得她心神不定,茶饭不想,有时她真盼厦门那个程铁石死掉,这样她就可以一推六二五,把自己洗刷干净,照样心情愉快、万事如意地当行长、当先进,过太平日子。

“行长,到点了,该吃饭了,要不要我给你带一份上来?”办公室的秘书伸头问她。

她强打精神,笑笑说:“不用了,我下去吃。”说着,起身锁好桌、柜,做出坦然自若的样子,昂首挺胸下楼来到食堂,跟她的下属们共进午餐,虽然她啥也吃不下,却仍然要了两份红烧鸡翅。

经过市委秘书长的协调,公安局同意将程铁石一案送回法院,法院只好接受。处长找吴科长,让他写个移交通知书,连同案卷一块给法院送去。吴科长心里很高兴,表面上却冷漠地问处长:“这是干啥玩艺?一会推回来一会退回去,穷折腾,你说这移送通知书怎么写?就写这个案子我们管不了,还给法院?”

处长说:“胡扯八道,哪能那么写?你不是挺能的吗?有了大专文凭还要上本科班,不就是想接我的班吗?怎么写个移送报告还得我教你?干脆你那个学也别去了,每天供我一瓶茅台一条中华,一年后我主动给你让贤。”

吴科长说:“处座,我挣那俩破钱,饿不死也撑不着,按你开的条件我这辈子也别想当处长。干脆你先让贤,等我当了处长把职务工资分给你。”

处长笑了,说:“你小子挺会懵人,我现在就拿着职务工资,为啥还要让贤把职务工资给了你然后再拐个弯从你手里拿?我自己直接拿不是更省事么?行了,别胡扯了,你就赶快写吧。就这么写,经调查,此案原被告之间未发现诈骗嫌疑,纯属民事纠纷,根据国家有关规定,具体是哪个规定你查查,此案应由法院依法审理,特移送贵院,这不就结了。”

吴科长说:“到底是处长,水平就是比我高,几句话够我想一天,妥了,我就这么写。”

处长得意洋洋,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东看看西瞅瞅,说:“这屋太乱,抽时间整理整理,难怪创卫检查组老不给咱们处发流动红旗,都是让你们科拖累的。”

吴科长急着写移送通知,没心搭理处长,他说啥就点头应声:“是”,“对”。

处长又发感慨:“现在干部讲究年轻化,知识化,唉,像我们这些老公安不行了,没用了。”

吴科长也没注意听他唠叨啥,仍然顺势应答:“对,就是。”

处长气的瞪他一眼,他也没发觉,处长只好转身出门,把门摔得“哐哐”震响。

吴科长把移送通知书写好,送到打字室打好字,准备找局长签字盖章,想到法院送过来的移送通知书上只盖了庭里的公章,并没有盖院里的公章,便依对等原则,找处里的文书盖上处里的公章,拿了案卷就给法院送了过去。在博士王的帮助下,他顺利考取了省政法学院干部本科专修班,对博士王很是感激,对程铁石又很同情,急于把此事办妥好向博士王那边有个交待。

来到法院,找到牛刚强,吴科长说:“上面已经定了,这个案子要送回法院,你是承办人,案卷和移送通知书都在这儿,这就算交给你了。”

案子移送回来,替牛刚强出了压抑多日的闷气,他心里暗自高兴。审理这个案子时遇到的种种阻力和压力,让他知道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就算移送回来,审判要顺利进行也几乎不可能。所以,他已决定,案子即便移送回来也坚决不再接手。他对吴科长说:“你老伙计是不懂还是装不懂?案子移送回来你应该交给庭长,哪能交给我?交给我,我怎么办?”

吴科长说:“我是公安局的,大老粗,不懂法院的细规矩。可是我识字,这不,卷上承办人明明白白写着牛刚强,你不就是牛刚强么?不给你给谁?”

牛刚强说:“老吴,你就别为难我了,不接吧,你是老熟人,说我驳你的面子。接吧,我还得给庭长送去,怎么办还得由庭长定,你还是给庭长送去吧。”

吴科长知道他讲的是实在话,就说:“我也知道应该给庭长,可你是承办人,我要不先让让你,你骂我眼中无人,看不起你牛刚强,我的礼数也尽到了,你也没啥话可说了,多好!”

小许见他斗嘴没完,忙起身打岔:“吴科长,你虽然只是科长,可听说你们局里讲你在你们处绝对是骨干,第三梯队接班人,你就别跟我们这些小审判员过不去了,还是快走吧,去找庭长。”

吴科长说:“行了,不跟你们扯了,我就去找庭长。”

吴科长出了门,小许“哧哧哧”地笑,牛刚强问:“你笑啥?”

小许说:“老吴这家伙,你骂了他他还当好话,这不,高高兴兴地走了。”

牛刚强说:“我没骂他呀。”

小许说:“我骂的,我说他是孙子他没听出来,你想想,第一梯队是爹,第三梯队不就是孙子吗?”

牛刚强也笑了,说:“你小子太反动,说第三梯队是孙子。”

俩人正说着,吴科长推门进来,大喊一声:“孙子!”牛刚强跟小许一愣,本能地“嗯”了一声,吴科长得意地哈哈大笑着走了。

牛刚强说:“你看看,你损人家更损,你说人家是孙子,强加的,人家叫你是孙子,你还答应,主动承认。”

小许说:“你不也答应了吗?”

过了一阵,吴科长又推门进来,空着两手,说:“办完了,这不,庭长二话没说就收了下来,比你们态度好多了。”

小许给他抽烟,他摇摇头不抽,说:“我出个问题你们猜,猜对了下午我请客。”

小许说:“猜不对呢?”

吴科长说:“猜不对就拉倒,不用你们请。”

小许说:“那你出吧。”

吴科长问:“你们说说什么动物最爱问为什么?”

牛刚强跟小许同时答:“人呗!”

吴科长说:“不对,错了。”

俩人问:“那你说什么动物最爱问为什么?”

吴科长说:“猪!”

牛刚强跟小许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吴科长笑笑,说:“这就是证明。”

两人这才知道又被涮了。牛刚强说:“你们公安局那帮人,没事就捉摸歪门邪道,玩邪的谁也整不了你们。”

吴科长说:“知道就好,别想在老吴身上占便宜。”说着还盯了小许一眼。

小许问:“吴科长,听说你蹲坑蹲了三天三夜,抓了四个搞破鞋的,我不相信,你相信不?”边问边冲牛刚强挤挤眼。

吴科长被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牛刚强怕闹得太过头,吴科长下不来台,伤了面子,就在办公桌下面踢了小许一脚,说:“老吴,别听他胡扯,忙了一上午,来,喝点水。”

吴科长说:“小许说的也没错,是事实,搞破鞋也不合法,也该抓,咱也就是抓个破鞋的本事,有啥办法?小许,等你搞破鞋的时候,你事先通知我一声,我放你一马。”

小许说:“那事你可抓不到我,我是好人。”

牛刚强说:“小许在那方面确实是好人,我证明,跟老婆睡觉前还得打报告,请庭长批了才办事。”

笑闹一阵,吴科长突然问:“案子返回来了,你们估计结果会怎样?”

小许不吭气,牛刚强也不吭声,吴科长悻悻然地说:“算了,当我没问,我也是多话。”

小许、牛刚强仍然不搭腔,吴科长只好告辞。回到办公室,他又拨通了博士王的电话,博士王接了电话后,吴科长告诉他今天案子已经正式移交给了法院。博士王向他道谢,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放下电话,吴科长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回想起他给何庭长送案卷时,何庭长那满心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接受的难受样儿,他得意地笑了。

牛刚强第二天上午被叫到庭长办公室,何庭长待他坐定,把案卷推到他跟前说:“这个案子公安局又推了回来,你是主办,你就继续办吧。”

牛刚强说:“庭长,不是我不服从上级,这个案子你还是交给别人办吧,我现在手头压了好几个案子,实在忙不过来。”

庭长说:“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你主办的,哪有半道上换审判员的?”

牛刚强说:“这个案子经过移送,可以换人,最好换个水平高,能力强的人,我也确实忙不过来。”

“我要是命令你办呢?”

“那我只好把这个案子交给院长,由他去定了。”

牛刚强心想,这个案子我让你们涮的够狠了,你们说移送就移送,你们说让我审我就审,把我当什么耍?越想越气,发了牛劲,说:“就是院长让我审,我也不审,我没本事审这个案子。”

何庭长有些下不来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

牛刚强心说:你跟银行那边打的火热,跟女律师马丽芃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好像谁都是啥都不懂的傻子,在我面前还一本正经地讲什么组织纪律性,真恶心。他索性不吭声,你说一千道一万,我就是不接,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总不能明知你要捣鬼,还睁着眼睛往屎窝子里趟吧?

何庭长见他执意不接这个案子,倒也不生气,正好,借故把案子扔到院长那儿,既拖延了审判时间,又等于告了牛刚强一状。于是故作大度地说:“小牛你有困难,有想法,我也不强迫你,这个案子实在没人办,我只好交给院长,让他来定。你可别怪我到院长面前打你的小报告,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牛刚强知道院长为人还算正直,正想找机会跟他说个明白,也就不怕何庭长把案子往院长那儿推,口气很软而态度很坚决地说:“庭长你也应该理解我,我确实有困难,我也不是对谁有意见,这个案子无论从那方面说,换个经验更丰富、水平更高一点的人审,都是有必要的。”

何庭长沉吟道:“换人,换谁好呢?案子审到一半换承办人在咱们院也没有先例呀!这样,你实在不愿意接,今天就先不接吧,院长要是定了你办,你去跟院长谈。”

牛刚强说:“行!”

从何庭长办公室出来,牛刚强的心情并不轻松,他知道事情决不会到此为止,这个案子肯定还得让他审,换了谁也不会接受这个办了一半的案子,他并不怕承担这个案子,但该说的话一定要讲明白,他绝不能再一次像个傀儡似的让人耍了。

得知案子已经移回法院,法院已经再次受理,程铁石着实高兴了一番。等了数日,却不见法院通知。他开始着急,便拉了黑头陪他去找博士王,想跟他商量商量,是否该到海兴法院当面催问一下。黑头说:“大老远的,别去了他不在家扑个空白跑路,还是先打个电话吧。”

程铁石听黑头说的有道理,就到旅馆前台给博士王挂电话,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真让黑头说着了,如果贸然跑去,肯定扑空。他又给博士王挂了传呼,招呼前台服务员如果回传呼的电话来了,请她叫一下,便回房间等电话。

黑头在房间里倒在床上读从报摊上买来的小报,边看边“吃吃”地发笑,见程铁石进来,便问:“怎样?在不在?”

程铁石摊摊手:“不在,我给他挂了传呼,等他回电话。”

黑头又继续看报,又笑了起来,程铁石问:“什么事让你看的那么开心?”

黑头说:“不是开心,是好笑。”说着把报纸递给程铁石,指着上面一则文章说:“你看,这篇是专门讲你们这些办公司当老板的。这上面说,十亿人民九亿商,还剩一亿在观望。改革开放以来增长率最高的就是总经理和董事长,深圳倒了一堵墙,压伤了十个人,九个是总经理,剩下一个你猜是啥?”

程铁石随口问:“是啥?”

“董事长。”

黑头又指着小报说:“这上面还讲,有的个体老板嫌总经理、董事长一类的名头太多,干脆学习蒋介石,叫总裁。还说总裁东北最多,估计再过几年,倒一堵墙压坏的就不再是总经理、董事长了,而是总裁。”

见程铁石反映不热烈,黑头不再说报,又低着头自己看,看着看着又笑了起来,说:“程哥,现在这小报上啥都登,你看这个笑话,说是一个公司的总裁一大早跟客户谈生意,起来得太匆忙,裤子前面的拉链没拉上。女秘书发现了,觉得在客人面前不雅观,就暗示总裁:老板,你早上没关车库的门。老板没明白,顺口应道:没关系,一会儿我还要用车。等客人走了,女秘书指着总裁的裤裆说:我刚才说你那个车库没关门。总裁低头一看,大惊失色,追问女秘书:你看没看见里面的车?女秘书说:车倒没看见,只看见两个车轱辘。”

程铁石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这则笑话有意思,就是太俗了点。”

黑头说:“咱们本身就是俗人,只能看看这庸俗的笑话。不过,说来也怪,我在雅兰面前就俗不起来。”

程铁石问:“这话是啥意思?”

黑头说:“你是当哥的,我说话也不瞒你,这么多年,我也不是没有过女人,咱终究不是和尚。跟那些女人在一起,我也荒唐过,想干啥干啥,过后从来就没有当回事,从来不往心里去。对雅兰我就不行,单独和她在一起,有时心里也冲动得很,可一碰她我就脸红心跳,不在一起时又惦记得不行,你说这是咋回事?”

程铁石说:“你跟那些女人是欲,跟雅兰是爱,外国人衡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是不是真爱,有三个标准。”

黑头问:“哪三个标准?你给我说说,我衡量一下我是不是真的爱雅兰。”

程铁石说:“第一,当她满头卷发器,满脸护肤膜时,你仍然想拥抱她;第二,当她刚刚起床还没有刷牙洗脸时,你仍然会跟她接吻;第三,当她在你看最喜欢的足球队踢球时,唠叨不休地诉说她的琐事时,你能扔下节目跟她一起讨论她谈的问题。你自己用这三条标准对照一下,看你对雅兰是不是真爱,爱到什么程度。”

黑头认真想了一阵,说;“最后一条我倒是做到了,不论她讲啥事我都爱听,从来没有光顾自己的事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至于前两条,她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不刷牙、不洗脸,更没有在我面前满头卷发器,所以我也不清楚我到底会不会像外国人说的那样。”

程铁石笑了:“你还真把外国人胡扯的当真事?我看你们俩是真好,尤其是雅兰,对你真心真意,一心扑在你身上,爱屋及乌,连我都沾光了,你可不能让人家姑娘伤感情。”

黑头说:“那当然,就是我吃再多苦,受再大的累,也决不让她吃亏。”

程铁石又问:“你姐知道这件事吗?”

黑头说:“我领雅兰到我姐家去了两次,没有明说,我姐也知道是咋回事,雅兰跟我姐处的很好,我姐也挺喜欢雅兰,就是担心人家大伯是大官,怕最终成不了。”

程铁石说:“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俩的事雅兰给家里说了吗?”

黑头说:“透了点风,她家让我去,我一直没去。”

程铁石说:“迟早得去,虽然最终的决定权在雅兰,可也不能对她家里人采取回避的办法,我看,你这两天准备一下,去一趟,不去怎么知道人家的态度?去了以后,再根据她家的态度决定对策,丑媳妇迟早得见公婆。而且你到她家去,也是对雅兰的尊重。”

黑头说:“依你的意思,我非得去了?”

程铁石说:“当然得去,但是,去也要有准备,不能草率,事先跟雅兰商量好,哪些该说,哪些不能说,第一印象往往是决定性的。”

黑头迟疑一阵,说:“有些事还真不好说,说实话吧,我一没文凭,二没工作,又劳改过,人家一听就反感。不说吧,有意隐瞒,像是骗人,咱心里又不安。”

正说到这里,赵雅兰来了,她听了黑头的后半句话,进门就问:“骗什么人?你干什么事了心里不安?”

程铁石连忙解释:“我正跟黑头商量,到你家见见你大伯大妈,你父母不在这儿,他们就是你的家长。黑头犯愁,说实话怕你现任家长反对这桩婚事,不说实话,又觉得对不起你家人。”

赵雅兰瞪了黑头一眼:“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老实了?昨天还拿深圳出的破石英表骗老毛子,愣说是瑞士多拿多,二十块钱一块的表卖了三百五。”

黑头不好意思地对程铁石说:“这是两码事,说不说老实话得看对谁。做生意哪有不说假话的?特别是老毛子,霸占了咱们中国多少地盘?抢了咱们多少金银财宝古董矿藏?我不过才挣了他们三百多块钱,她就不高兴了,说我坑人,你说说,她还有没有爱国主义精神?对自己家里人自然不能说假话,对好朋友也不能骗,就像对程哥,我要是骗他,我成什么人了?”

赵雅兰说:“真是无商不奸,我跟黑头看了几天店,我才发现这家伙有时说假话比真话还真,今后我得防着你点,别让你把我卖了我还帮你点钱。”

黑头嘻嘻赖笑着说:“我想骗你也骗不过去,你比我精多了。再说我骗谁也不能骗你,骗你不等于骗我自己吗?”

程铁石说:“行了,还是说正经的吧,黑头到你家,我估计论长相人才,稍稍打扮一下倒没大问题,关键是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能说,你俩得好好商量一下。”

赵雅兰说:“还商量啥,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对他们说了,黑头只要记准,别到时候拐了弯下了道就没问题。”

黑头问:“你都说了些啥?”

赵雅兰说:“第一,文化程度大学,内蒙工学院毕业,学的是土木机械……”

黑头腾地从床上蹦起,满脸紧张地问:“你真的这么说的?你这不是害我么,我哪像学过什么土木机械的人,万一老头子问起来,我怎么应付?嗨,你咋事先不跟我商量就这么乱讲,完了,完了……”

赵雅兰却笑了起来,指着满地转磨愁眉苦脸的黑头说:“看,就这么点能水,瞧把你吓的那个熊样。你想想,老头子还会查你档案,要你毕业证审查吗?还不是你说啥他听啥。他是学法律的,对土木机械一窍不通,你当过修理工,又在劳改队盖过房、挖过沟,随便几句行话就把他唬住了。再说,他也不会问你专业问题,他自己不懂他拿什么问你?这些事我早替你想好了。经历呢,我说你大学毕业后留在内蒙干了几年,后来调回来,工作专业不对口,找不到满意的单位,现在关系放到了人才交流中心,自己开了个贸易公司,当老板。”

黑头苦笑着一个劲摇头:“老婆啊老婆,我真服了你了,小杂货店变成了贸易公司,我还成了老板,你也真敢夸张。”

赵雅兰得意洋洋地说:“我这也不是全部无中生有,在内蒙干了几年是事实吧?虽然现在还不是贸易公司的老板,以后总会是吧?不管怎么样,你就按我的口径说,我已经这么给他们打了招呼,不这么说也不行了。放心,你就按我说的做,有我在边上补补漏洞,绝对没问题。不过,你从现在起,思维要转变过来,你要从心里觉得你就是大学毕业生,就是公司老板,这样才能更像那么回事儿。”

黑头为难地说:“头一次到你家,我就得撒弥天大谎,今后万一有一天穿了帮,我还怎么再见你们家的老人啊!”

赵雅兰说:“不说假话办不了大事,再者讲,我们又不是要坑谁、害谁,还不是为了让我们的事顺当一些,这有啥不好?你说对不对程哥?”

程铁石心想,你已经给家里这么说了,对不对也只好这样了。就说:“雅兰这么做是为了你们俩的终身大事,雅兰真是用心良苦,黑头你就听雅兰的,她让你咋办你就咋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绝对不能辜负了雅兰的一片苦心。”

黑头无奈地看着赵雅兰说:“行,为了我们的幸福,别说是撒小小一个谎,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听你的。不过,主意是你出的,今后你可不能翻我的老账,说我把你骗到手的。”

赵雅兰说:“那得看你今后的表现,表现好,啥都好说,表现不好,老账新账一起翻。”

聊了一阵,程铁石想起博士王一直没回电话,就又到前面服务台给博士王家里打了一通电话,仍然没人接,又挂个传呼,回到房里继续等。

黑头又在给赵雅兰看小报上谈老板、贬老板的小文章,赵雅兰也跟着吃吃地笑。见程铁石进来,黑头问:“还没联系上?”

程铁石说:“家里没有,手机也关机,是不是他不在市里,到外地去了?”

黑头说:“他即便不在市里,打手机也能接到。况且,他要是到外地,临走前也不会不打招呼,他不是那种粗心人。”

赵雅兰有些担心:“会不会出啥事?”

黑头说:“不会吧,也许是到他老岳父家去了,电话不方便,也许是出去办啥事,忘记带手机了。”

赵雅兰见程铁石有些着急,便说:“到点了,该吃饭了,我肚子都饿了,黑头昨天赚了老毛子好几百,让他请客。”

吃罢午饭,程铁石又给博士王家打了几次电话,仍然没人接。联系不上博士王,程铁石心里总有点不安,半夜又给博士王家挂了一次电话,仍然没有人接。程铁石看看表,十二点,半夜三更博士王不回家会到哪去呢?他决定第二天到博士王家去看看,如果仍然联系不上,就到他岳父家找他爱人打听一下,他要真的有事离开省城,总不会连他爱人都不招呼一声就走。

夜已静,黑头的鼾声在屋里回荡,程铁石心里有事睡不着,就一、二、三……的在心里数数,刚刚有些睡意,猛然想起赵雅兰问:“会不会出事?”他听说女人常有男人无法具备的直觉,难道赵雅兰的直觉真的感到博士王出了什么事,而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如果真的出了事,又会是什么事呢?程铁石越想越躺不住,干脆爬起来,点着一支烟,在黑暗中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