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阿觉出手赢回了小姨妈
吉塘活佛在帕甲、康巴人、喇嘛一行人的陪同下,从西康赶往拉萨。寻找网站,请百度搜索+这一日,他们走到了拉萨郊外,帕甲兴奋地说:“吉塘活佛,您看,前面就是神圣的布达拉宫啦。”
吉塘活佛驻足,抬头眺望,看到了阳光下的布达拉宫熠熠生辉,雄伟壮观。他激动不已地说:“我六岁离开拉萨,再也没有见到布达拉宫,现在我回来了。”说着,他跳下马,跪在地上磕长头。
晌午刚过,两名小喇嘛陪着阿觉出现在德勒府门前,小喇嘛朝里面张望,问看门的家奴:“这是德勒府吧?”
“你找谁?”家奴问道。
小喇嘛没搭话,转身对身后的阿觉说:“活佛,您到家了,快请吧。”
白玛和巴桑正在马厩前上马鞍子,他们听到门口有人说话,转身望去。巴桑一愣,他认出了阿觉,赶紧迎上前去,惊喜地说:“这不是……吉塘活佛吗?……大少爷,是阿觉少爷回来了。”
白玛惊诧,他走过去,上下打量地说:“是二弟?二弟长这么大了。”
巴桑边朝主楼跑,边激动地喊道:“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
扎西从主楼里出来,他说道:“喊什么,少爷不是在家嘛。”
“不是大少爷,是二少爷,阿觉少爷。”
扎西闻听,心中一震,他抬头望去,看见了院子里的吉塘活佛。阿觉也看到了扎西,他快步上前,跪在地上大声地说:“爸啦,我是阿觉啊。”
扎西非常意外,他站在台阶上望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不知所措。
巴桑张罗着:“老爷、少爷,屋里请吧。”他引着父子三人进了主楼。
扎西和白玛陪着阿觉满屋子转,阿觉四处打量,对家里的一切都感到亲切,他说道:“没变,一切都没变,我走的时候府上就是这样,佛龛、唐卡,还有这窗上的花饰,墙上的壁画,都没变。”
扎西欣喜地问:“你走的时候才六岁,还记得?”
“记得。刚进寺院那会儿,天天想家,想爸啦,想阿妈啦,又哭又闹,后来被经师教训了几次,嘴上不敢说了,可心里一直念着。”
扎西望着阿觉,眼睛里满是幸福,他问道:“阿觉,你这次突然回来,是什么原由啊?”
“还有一年,我就要受比丘戒了,吉塘寺的经师们都希望我回拉萨受戒,拜一位佛法修持上真正具有证德证境的金刚上师。”
“长大了,长大了,转眼间到了受比丘戒的年纪了,要是在八廓街碰上,爸啦肯定认不出你。这些年一直想去西康看望你,路途遥远,总是不能成行。”扎西高兴地说。
“爸啦每次派巴桑去吉塘寺给你送份钱,都想去看你,可又怕你牵念世间,不能安心修证,所以才忍着不去。”白玛说。
阿觉苦笑了一下,忽然问:“光顾着说话了,阿妈啦呢?”
扎西和白玛有些难过,都没有言语。
阿觉觉察到他们的情绪,试着问:“阿妈啦生病啦?我到楼上去看她。”他说着,准备上楼。白玛上前准备拦他。扎西心情悲戚地说:“白玛,你让他去吧。”
阿觉到了楼上,推开德吉卧室的门,屋子里空无一人。他快步进屋,直奔扎西和德吉的床榻而去。阿觉掀开幔子,发现床上根本没人,他问道:“我阿妈啦呢?”
“你阿妈啦已经不在了。”扎西难过地说。
“不会啊,阿妈啦还很年轻,不应该啊。”
“阿妈啦是在我的婚礼上被炸死的。”白玛伤心地说。
阿觉闻听受不了,眼泪流下来,他说道:“哪个恶魔夺走了我的阿妈啦,我一定要找到凶手。”
“我也一直在找凶手,污水退净,河滩上的石头就会露出来的,总有一天会把事情搞得水落石出。”扎西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远在西康的寺里修行,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西康边地不比拉萨,这边形势很复杂,各种力量残酷较斗,过去如此,现在也一样。所以,你回来了以后,出去接人待物要格外加小心,不要那么单纯。”
阿觉悲愤地说:“我一定要找出凶手,给阿妈啦报仇!”
琼达在管家和仆人的护卫下安全地回到了仁钦府,她把一封带有火漆的信交给格勒,格勒拆开看了起来。
琼达又把年扎和卓玛在印度的照片交给葱美,葱美看到照片上的孩子,有些激动。当得知孩子们一切都好,她放心了,随管家退了出去。
格勒见他们走了,问道:“除了这封信,嘉乐顿珠还有别的事情交代吗?”
“暂时没有,我们正在境内外建立一个更秘密的渠道与噶厦保持联系。”
“你在印度待了一年多,让我刮目相看啊。”
“我现在不只是你府上的二太太,我也是有身份的人。”
“还是我们的联络员,我应该在噶厦政府给你申领一份俸禄。”
“算了吧你,那点儿散碎银两就想把我收买了。”
“见过世面胃口大了,跟嘉乐顿珠走了不少地方吧?说说。”
“前不久,我去了美国纽约,嘉乐顿珠跟中央情报局的人见面,我做的英文翻译。”
“是吗,美国人肯帮我们?”
“中央情报局和嘉乐顿珠签了一个协议,请他着手搜集拉萨相关的各种情报,开始策划游击战,共同对抗拉萨当局。”
“共同对抗,好啊。”
“必要的时候,美国人会把武器和电台送进来,在军事上援助我们。”
格勒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他突然把琼达扛在肩上就走。琼达大叫:“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又是一个明朗清新的早晨,扎西、白玛、阿觉正在仆人的侍候下吃着早茶。扎西问道:“阿觉,你在川西那边情况怎么样?”
“四川和西康都在剿匪,大喇嘛、头人、土司们都惴惴不安,对拉萨又怕又恨。”
“内地战乱多年,匪盗横行,再加上国民党残部四处为患,解放军剿匪也在情理之中。”
“中央政府和我们签有十七条协议,可保拉萨一方平安。”白玛说。
“我不这么认为,那不就是一纸空文吗,拉萨有句话叫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们崇尚佛法,解放军崇尚暴力,等他们在高原上站稳了脚根,一定会撕毁十七条协议,他们是不信佛的人,别信他们!”阿觉说。
刚珠跑进来禀报:“老爷,仁钦噶伦求见。”
扎西一愣,问道:“土登格勒?”
“爸啦,我去看看。”
扎西冲白玛摆了摆手说:“刚珠,请进来。”
格勒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说道:“姐夫,亲儿子回来了,这两天乐得合不拢嘴吧。”
“你的消息真灵通。”
“不是我的消息灵通,是我派人把阿觉少爷接回来的。”
扎西愣住了。
“是姨夫派帕甲大人接我回来的。”阿觉说道。
扎西和白玛闻听,面面相觑。
“阿觉少爷现在也是西康地区有名的大活佛了,年轻有为,证德深厚,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今天司曹鲁康娃和洛桑扎西在罗布林卡里召见你。”格勒说道。
扎西意外,面带讥讽地说:“格勒,你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二弟,你不能去,拉萨现在情况非常复杂,你接触什么人要当心。”白玛劝说道。
“大哥,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孩子了。”阿觉不服气地说。
“二弟,有些人别有用心。”
“白玛,你别不知深浅,两位代理摄政给阿觉少爷安排去见赤江活佛,他可是佛爷的经师,这是无上的荣光,你想违抗佛旨吗?”格勒不客气地说。
白玛不敢拦了,只好说:“我陪二弟去。”
“没说召见你。”
“爸啦,我听说洛桑扎西大人法力高深,证境深入,是位了不起的大德,我想去见他。再说,罗布林卡也是我要朝拜的圣地,难得一进。”阿觉说道。
“让他去吧,阿觉才回拉萨,多见一些高僧大德对他有好处。刚珠,备些礼物,给阿觉少爷带上。”扎西吩咐道。
格勒闻听,得意地笑了。
扎西心里明白,阿觉还是一个十拉萨岁的孩子,容易偏激,像白玛那样生拦着他,只会引起他的逆反。先随他去吧!此时他意识到,阿觉突然回到拉萨不那么简单,完全是土登格勒一手策划的。
阿觉吃完了早饭,便带上刚珠备好的礼物,跟着格勒出门了。扎西坐在卡垫上,手里不停地转动着念珠。白玛着急地说:“我看姨夫又没安好心,二弟年轻,被他们圈拢可不是好事儿,要不,我把阿觉叫回来吧。”
“你先别动,观察一下。”
“爸啦,他们拉拢二弟,是怂恿他做不该做的事儿。”
扎西摆了摆手,陷入了沉思。阿觉反对和平解放拉萨,他从骨子里更迷恋政教合一的农奴制度,土登格勒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竭力拉拢他。扎西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又对德勒府下手了,上次是阴谋陷害,这次是明火执仗地争夺。
格勒和帕甲陪着阿觉朝罗布林卡而来,他们身后跟着背着礼物的两个小喇嘛。格勒亲切地问道:“阿觉,回到拉萨感觉怎么样?”
“拉萨不愧是雪域圣地,到处都是圣迹,布达拉宫威严,大昭寺神秘,罗布林卡秀美,真是好啊。”阿觉兴奋地说。
“红汉人来了以后,这一切就快成了过眼云烟了。知道你爸啦为什么被圈禁在家吗?因为他跟红汉人走得太近了,触怒了众多贵族的利益,触犯了噶厦的计划,他这样下去,很危险啊。这才是这次让你回来的真正目的。”
“咱们黑头藏人怎么能跟汉人一条心呢?”
“在解放军的问题上我跟你爸啦谈不拢,解放军是一些泥腿子出身,是和那些身上长满虱子的下等人站在一起的,不知道你爸啦是怎么想的。德勒府如果继续让他管下去,这个家就完了,要么让解放军给分了,要么让贵族们群起而攻之给灭了。”
“拉萨不信佛,我爸啦是一个虔诚信佛的人,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
“你在寺院里,没有德勒府的后盾,你当活佛还能当得好吗?在拉萨要有很大的福报与丰富的资粮才能请得到真正的好上师,求到真正的佛法,得到受用和成就。没有家庭的支持,你将一事无成,我为你们家着急啊。我的话,你爸啦听不进去,你是他的亲儿子,应该有办法。”
“姨夫说得有道理。”
“你要受大戒了,拜谁为上师很重要,在拉萨是要讲究宗系的。比方说,达札活佛是哲蚌寺郭莽札仓的,热振活佛是色拉寺杰札仓的,第穆活佛来自哲蚌寺的朗色林札仓,这些札仓以后就是你在宗教上的倚靠。你爸啦说没说让你拜谁为师?”
“还没来得及说呢。”
“我今天带你来罗布林卡,是代理摄政洛桑扎西和鲁康娃召见你,好好表现,有了他们的护佑,将来你就可以独步青云了。”
解放军要举办一次和拉萨上层联络感情的联谊会,德勒府也在邀请之列。陈新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白玛,白玛却遗憾地说:“我爸啦还在圈禁,不能跨出府门半步。”
“这件事儿怎么没完没了啦?有机会,要跟噶厦协商一下。”陈新桥说道。
“不过,我弟弟回来了,他是西康吉塘寺的活佛。”
“欢迎吉塘活佛来参加我们的活动。”
不远处的树林间,梅朵正在给解放军上藏语课。小李子从后面跑过来,他大声地说:“陈主任,六号首长通知您去工委开会。”
“知道了。白玛,我就不远送了。”陈新桥说道。
“陈主任您忙。”
陈新桥随小李子走了,白玛的目光又投向梅朵,他见梅朵下课了,转身想走,却被身后的梅朵叫住。他只好停住脚步,又转过身来,笑着说:“当教员了,有那么多解放军的学生,真了不起。”
“我还得谢谢你呢,是你介绍我认识了解放军,他们很纯朴,也很好学。”
“你来给解放军上课,康萨老爷知道吗?”
“我是贵族家的女儿,我来给解放军上课,表明拉萨上层对解放军的欢迎啊。”
“这是康萨老爷对解放军的态度?”
“他的态度你要去问他,这是我的态度。白玛,你怎么总躲着我。”
白玛尴尬地敷衍着:“没有啊。”
“看你脸红的,我下课了,我们一起走吧。”
白玛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刚珠对他说的话,于是说:“梅朵,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
“怎么说呢?……你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呢?”
梅朵停住脚步,看着他。
“我就是随便问问,我知道有很多家的少爷去康萨府提过亲,你怎么都拒绝啦?”
“你不会以为我在等你吧?”
白玛闹了个大红脸,他喃喃地说:“是我害了你。”
梅朵恼羞成怒,她甩了一句:“你就别臭美了。”说完,扭头走了。
白玛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
解放军在周末晚上的联谊会如期举办,现场拉着小彩旗,摆着长条椅,桌子上还架着放映机,孩子们跑来跑去,热闹非凡。格勒一家、康萨一家,还有白玛、阿觉等噶厦官员、贵族老爷,他们都带着家眷来到会场,解放军的首长和他们谈笑风生。
格勒向首长介绍说:“这是府上的二太太,刚从印度回来。”
首长打量着琼达,赞赏地说:“二夫人很年轻啊。”
琼达落落大方,她问道:“首长,今天给我们看什么电影?”
“《抗美援朝》纪录片,从北京新调来的,志愿军战士在前线节节胜利,非常勇猛……”
陈新桥遇见白玛和阿觉,白玛介绍说:“这位是陈主任,这是我弟弟吉塘活佛。”
陈新桥向阿觉合手行礼,然后说:“请这边坐,这边坐。”
阿觉刚刚坐定,琼达就从他身边走过,阿觉突然闻到了什么,目光追随她而去。琼达走到一群贵族妇女那里坐了下来。
电影开始放映,现场安静了,军区首长陪着格勒等官员、贵族也坐了下来。
阿觉不时地回头看琼达,琼达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并没有注意他。阿觉有些魂不守舍,他走了过去,坐在琼达身边。琼达侧头看了看他,冲他笑了笑。
格勒不经意地回头,看见阿觉对琼达笑了笑。琼达起身走到前排,坐到葱美的身边。阿觉盯着琼达的背影,无心看电影,他见琼达身边有了空位置,赶紧起身走过去,又坐在了她身边。
格勒扭头看在眼里,心里琢磨着。
葱美突然说:“我不喜欢看打仗、杀生,我想回去了。”
“我也不想看了。”琼达说着,起身和葱美走过阿觉身边离开了。
一阵迷人的幽香从阿觉面前飘过,浸入骨髓。它不是寺院里的檀香味儿,也不是煨桑的松香味儿,更不是油菜地里的花香味儿,这种香味儿神秘性感,杳渺飘忽,好像来自某个久远的年代,让阿觉不能忘怀、不能自拔。他望着消失的琼达,很失落。
阿觉回到家中,找出德吉的衣服,捧到鼻子前闻了又闻,仿佛找到了某种久违了的气味儿。他慢慢地坐在地上,把衣服搭在自己的脸上,不动了。扎西不放心阿觉,时刻关注着他。他来到卧室,见阿觉一直愣神,问道:“你这些天在忙什么呢?”
阿觉说:“姨夫安排我拜见了很多高僧大德。”
“你姨夫对你很热心啊。”
“我回拉萨这些日子,也听说您和姨夫之间不那么融洽,爸啦,你是怕他挑拨我们父子关系?”
“他想拉拢你,所以又是许愿,又是安排学经。”
“没错,姨夫的心思我早看出来了,虽然他没说爸啦一句坏话,可话里话外透着对您的不恭敬。阿妈啦不在了,我最至亲的人只有爸啦,姨夫想在我们之间制造隔阂,他有点儿蠢。”
扎西眼前一亮,宽心地说:“阿觉,你能这么想就好,万万不可和他们同流合污。”
“爸啦被圈禁在家不能出门,我不过是想利用他解解闷罢了。不过,姨夫的话也不都全无道理,我爷爷是十三世拉萨佛爷时期的噶伦,叱咤风云,声名显赫。他陪伴佛爷一起逃亡蒙古,游历内地,觐见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后来又远走印度,结交英国的贝尔爵士,再后来……”
“这些我都知道,阿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为政教大业效力,将来也要像爷爷一样做受人尊敬的噶伦,我要把德勒家族的事业发扬光大。”
“佛门之人讲究六根清净,不染尘俗,要放弃名利之心,那才可以成为一代证境深厚的活佛,你才可能真正为众生谋福报。”
阿觉笑了,他说道:“爸啦,您所言极是,我现在学识修养还不够,所以要努力修习慧学,按照功课的次第,我下面该学五部大论了。”
“选择上师要慎之又慎,讲解五部大论的人很多,格西们个个都能讲,但要请一位给你传法灌顶的高僧,非那些在佛法的修持上真正具有证德证境的金刚上师不可啊。”
“土登格勒姨夫领我拜见了几位大德……”
扎西紧张起来,他问道:“都是些什么人哪?”
“都是些经论功夫很平常的活佛,我不满意。其实有一位上师讲授五部大论全藏第一,他和我们家又渊源长远。”
扎西露出了笑容,问道:“你是说多吉林活佛吧?”
“是啊,爸啦,不知老活佛现在身体还好吗?”
“给你传经灌顶应该没有问题。”
“活佛既是您的上师,也是大哥的上师,如也能收我为徒,我们父子师出同门,那该多好。”
扎西又高兴,又遗憾,他说道:“太好了,我也想去探看老活佛,可现在……身不由己。”
“没关系,让大哥陪我去就行了。”
扎西开心地说:“那好,三天以后,让白玛送你去多吉林寺。”
三天后,白玛带着仆人陪阿觉启程了,他们一路瞻仰佛迹,浏览风光。傍晚时分,巍峨的多吉林寺就呈现在了眼前,兄弟俩边聊边朝山门而去。
阿觉直言不讳地说:“大哥,姨夫把我当作无知的孩子,我觉得他有些自作聪明。”
“前些年姨夫受到了达札一伙亲英派的蛊惑,产生了‘西拉萨立’的荒谬想法,解放军进藏以来,他一直明里暗里地反对十七条协议,简直是胡闹。”
“他想拉拢我,我也正想利用他。”
白玛一愣,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们德勒府在噶厦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权势,我要成为大活佛,光成就修证还不够,在拉萨贵族上层还要有靠山,这一点不能太为难爸啦。……大哥,这种话我也不能跟爸啦说,他会伤心的。”
白玛听得满脸茫然,他和阿觉进了山门。
帕甲很快向格勒汇报阿觉去了多吉林寺,在确认消息准确无误后,格勒思索着说:“多吉林活佛是至尊无上的金刚上师,阿觉跟他学经,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们不是白忙乎了一场?”帕甲忧心地说。
“我也很郁闷啊,阿觉虽然年纪不大,但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小子反红汉人,却不反扎西。”
琼达不忿,插话说:“那色眯眯的小喇嘛有什么用,劳你那么费心神。”
“他是扎西的亲生儿子,控制了他,就等于把德勒府控制在了我们手里,以此来瓦解阿沛的阵营。”格勒说道。
“他又不是神,是人就有弱点,攻其弱点。”
“二太太说得对,阿觉第一个弱点是功利心重,贪恋权势;第二个弱点,虽然他与扎西是父子,但两人分隔两地,其实很生疏。”帕甲说道。
“如果有了利益之争,爸啦不是爸啦,儿子也就不是儿子啦。”琼达阴险地说。
“重要的是缝隙,要在他们父子之间用看不见的刀片划开一条缝儿。”
格勒计上心来,他说道:“说得对……帕甲,热振活佛转世灵童的坐床大典定在哪天?”
“定在本月二十八。”
“真是个好日子,转世灵童坐床是热振寺天大的事儿,多吉林活佛和扎西都是热振系有分量的人物,按理说,他们都要去参加……”
“噶伦老爷,扎西还在圈禁之中。”
“那就解除他的圈禁,让他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帕甲心领神会,明白了。
平措带着藏兵正在德勒府院子的背阴处玩骰子,刚珠引着热振寺的三个喇嘛走了进来,大个子喇嘛不解地看了看游手好闲的藏兵们。
三个喇嘛随刚珠进了客厅,落座后,大个子喇嘛问道:“德勒老爷,这院子里怎么还驻着藏兵?”
扎西自嘲地说:“噶厦念我效忠佛法大业,派兵看家护院。……今天你们来,我真高兴,他们血洗热振寺的时候,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我们走驮队,去了丽江,躲过了一劫。”大个喇嘛心有余悸地说。
“我想起来了。”
“这次我们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寻访小组按度母湖观湖相得到的启示,已经找到了五世热振活佛的转世灵童。”
“这可真是喜讯。”
“灵童今年已经三岁了,热振寺的执事已经报请了布达拉宫,拉萨佛爷正式认定他为转世灵童,并给他取了法名,六世热振单增晋美活佛。”
“太好了。”
“本月二十八为灵童举行坐床仪式,热振寺的僧众专程委托我们来邀请您去参加盛典。”
“我一定去,一定去。”
刚珠忍不住插话说:“老爷,您还在圈禁啊。”
“圈禁怕什么,叫平措副官进来,让他回去禀报噶厦,我要去热振寺。拿笔纸来,我亲自写申请解禁文书。”
女仆闻听,马上把纸笔墨水盒端过来,扎西写了起来。
刚珠引着平措走进来,扎西把申请交给他说:“平措副官,麻烦你将此信递交噶厦,事不宜迟。”
平措接过扎西写的申请,答应着,一脸坏笑地走了。
格勒、鲁康娃、帕甲、康萨、尼玛等一些僧俗官员正在噶厦议事厅传看一份请愿书。尼玛看完,显得有些兴奋,他说道:“给中央代表写请愿书,让红汉人自己撤离拉萨,这是个好办法。”
康萨面带疑惑地问:“写请愿书的人都是什么来路?”
“主要是一些商人,为首的叫阿乐群泽、降央达娃、丹曲索那……”鲁康娃解释说。
“丹曲索那?他不是因为拉萨被北郊大寺开除的那个管家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有了几个臭钱就想趁机出头,让这些没有身份的人出头露面,怕破坏了我们雪域的规矩。”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那些规矩,叫花子的要饭棍一样可以打下核桃。”尼玛说道。
格勒看了看众人说:“我们从亚东返回拉萨的时候,阿乐群泽、恩珠仓他们曾经组织过几十家大商小贩作为人民代表也在迎接的队列里,还打出了‘人民会议’的旗帜,曾经名噪一时。”
康萨不以为然地说:“拉萨的政教大事还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他们通过赤江活佛的引见,已经去布达拉宫拜见过拉萨佛爷,还献上了三十两金条。昨天他们又去大昭寺打了卦,卦文说,趁拉萨立足未稳,应该组织僧俗民众,赶走红汉人。”鲁康娃说。
帕甲说道:“街上已经出现了各种传单,要求解放军滚出拉萨去。”
“拉萨不是讲人民吗?阿乐群泽他们不是贵族,也不是官员,是真正的黑头百姓,由他们出面拉萨产党不是更好吗,让他们放开胆量干吧!”
“有贵族也不是坏事儿,人民代表就应该出自各个阶层,有上层,有中层,有喇嘛,有平民,有藏军官兵,那就是广泛的民意,我们要把声势造出来。”格勒说。
“有贵族倒是好,可是让谁家出面就比较难办了。”鲁康娃担心地说。
“现在有一个好人选,如果他家在请愿书上签字,向拉萨请愿,那才给劲儿呢。”
“仁钦噶伦,是谁家呢?”
“德勒府啊。”
“扎西会签字?不可能。”
“他不会,他儿子会。德勒府的二少爷阿觉回来了,在请愿书上签字的事儿,就靠他了。”
“那可太妙了,拉萨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人民服务吗,现在人民起来了,去请愿,看他们怎么服务?”
帕甲附和说:“人民的意见,中央代表不能不听啊,这些人民代表捅上拉萨一刀,拉萨疼了都没法叫唤。”
康萨有些担心,他叮嘱道:“不过,告诉那些‘人民’,嘴巴上挂把锁,对任何人都不能说他们与噶厦的关系,不要让拉萨抓住我们的把柄。”
噶厦解除了扎西的圈禁,平措一声哨响,三名藏兵跑过来站队,立正,稍息,列队出了德勒府。扎西重新获得了自由,心中无限感慨,他对阿觉说:“六世热振活佛坐床是神圣的宗教盛典,千载难逢。白玛有公务,身不由己,阿觉,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热振寺,不要错过这次朝拜的机会。”
阿觉面有难色,他吞吞吐吐地说:“爸啦,我……”
“你怎么啦?”
“我刚从西康回到拉萨,这一路上两个多月,人都快走散架子了,经卷也生疏了,我想留在家里准备多吉林活佛的考试。”
扎西沉吟了片刻,最后说:“好吧,我不勉强你。等我回来,多吉林活佛也该回寺里了,到时候我送你去多吉林寺,正式拜师学经。”
“爸啦,你就放心走吧。”
阿觉敌视内地的红汉人,他自然也不喜欢当年那位著名的亲汉派爱国领袖。心向祖国,维护统一,是这位吉塘活佛不能接受的,他怎么会去参加热振小活佛的坐床典礼呢?
扎西走了以后,阿觉并没有看经卷准备考试,他躺在德吉的床上,有些神情恍惚,他抓过床幔放到鼻子前闻着,又想起了联谊会上琼达身上的味道,他知道她是土登格勒的二太太,但还是忍不住爬起来,换上便装去了仁钦府。
阿觉快到仁钦府门口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犹豫了,最后反身往回走。仁钦管家从门里看见了他,叫道:“这不是吉塘活佛吗,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院啊?”
阿觉转身回来,不好意思地说:“没通禀一声就来了,也不知道姨夫在不在家?”
“老爷在家,快请,快请。”
管家引着阿觉进了客厅,葱美和琼达正坐在卡垫上看杂志,阿觉落座后,仆人给他倒上了酥油茶。葱美说道:“在我印象中二少爷才那么大,我还抱过你呢。……二少爷,喝茶,吃点心。”
琼达拿起一盒饼干,塞给阿觉一块说:“这是我从印度带过来的英国饼干,你尝尝。”
阿觉有些不好意思,他接过来,咬了一口说:“好吃。”
“二少爷,你坐着,我上楼去叫老爷。”葱美说着,起身走了。
琼达见葱美走了,她冲管家摆了摆手,管家也退了出去。
琼达凑到阿觉身边,拉过他的手说:“你的念珠不错啊,一百零八颗吧。”
“是当年阿妈啦让商队从加尔各答的佛品店专程给我请来的。”阿觉说道。
琼达摸着念珠说:“印度洋的暖风熏浴过,这可是好东西。”
“印度紫檀树的料,风雨不透,虫子也蛀不了。”
“拿来我看看。”
阿觉把念珠褪下来,递给琼达。
“还真有淡淡的香味儿呢。”琼达说道。
“这个香味儿,不如你身上的清香。”
琼达一愣,问道:“我身上的清香?……我喷了香水。”
“我知道,是香奈儿五号。”
“哟,你个小喇嘛,还懂香水呢。”
阿觉一龇牙笑了说:“懂一点香奈儿,香奈儿的瓶子款型一直都没有变。”
琼达随手拿过一瓶香水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吧?”
“对,我喜欢这瓶子。”
“它的味道更好,清新,淡雅,你知道喷哪儿吗?”
“喷到手腕子上。”
格勒和葱美从楼梯口下来,看见琼达和阿觉很亲昵,格勒脸色一沉,停住了脚步。琼达和阿觉继续说笑着,没有发现他们。
琼达摇了摇头说:“不。香奈儿说,任何你希望被亲吻的地方都应该喷上香水。”
阿觉有些难为情,他脸红了。
琼达抓过他的手说:“我给你喷一下。”阿觉不好意思,把手抽了回去。琼达把香水瓶塞给他,指着自己的耳根后面说:“那你帮我喷一下,这儿……”
阿觉只好拨开琼达的头饰,在她的耳后喷了一下。
格勒转身走了,葱美也随他而去,琼达看他们走了,诡秘地笑了。她又扭过脸去说:“还有右边。”阿觉又在她的右边耳后喷了一下。
“有一位法国诗人叫瓦莱里,他说不喷香水的女人不会有未来。”琼达说完,含情脉脉地看着阿觉,她问道:“喜欢吗”?
阿觉点了点头。
格勒热情地款待了阿觉,吃完晚饭又带着他和琼达、管家去贵族家里玩麻将。阿觉不想玩,便坐在边上给贵族男女讲六世拉萨的故事,他一边讲着,一边不时地回头扫一眼不远处的琼达。
一身洋装的琼达正站在格勒身后,看他跟一些贵族老爷、太太玩麻将。格勒伸手摸牌,犹豫,还是打了出去,上家的老贵族伸手拿过格勒打出去的牌,开心地说:“和了。”
格勒沮丧,将牌推了出去,然后把手边的两摞银圆扔了过去。他冲身后的管家一挥手,管家赶紧上前,从怀里掏出钱袋子递上。格勒伸手刚要拿钱袋子,琼达一把抢过去,不满地说:“输了一个晚上,手气那么臭……”
格勒脸色一沉,生气地说:“拿来!”
琼达特不屑的样子,她说道:“仁钦老爷的钱花不完,直接赏他们算了。”说着,她把钱袋子一甩,银圆撒在后面的仆人脚下。
仆人和少爷们望着撒在自己脚下的银圆,不敢捡也不敢动,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老贵族见状,圆场说:“天色不早了,散了,散了……”
格勒脸色铁青,大声地说:“玩,接着玩。”
另一贵族牌友看他笑话,幸灾乐祸地说:“钱都赏净了,仁钦噶伦,您怎么玩啊?”
格勒突然一回手,把琼达拉到牌桌前面,狠狠地说:“不是还有她嘛!这可是当年仁钦老噶伦的小姐,虽然不值什么钱,怎么也能顶一百块银圆吧?押上。来!”
大家闻听,都愣住了,阿觉凑了过来,想劝又不敢。琼达挣脱了,一脸愤怒、发狠的样子。
“这可使不得。”老贵族说道。
“使得!”格勒较上了劲儿。
大家见格勒发火,都不作声了,只听见格勒洗牌、码牌的声音,大家又坐到牌桌前玩了起来。一家出牌,格勒脸上掠过一丝笑容,他伸手拿了过来,说道:“和了。”他把牌亮倒。
老贵族却伸手把牌拿起来说:“截和。对不起仁钦噶伦,截和。”他也亮倒牌。
格勒的脸色僵住了,琼达也惊呆了。老贵族见状,说道:“刚才仁钦噶伦不过是玩笑,哪能真把小夫人给押上,玩笑!”
“言而无信,你这是骂我!”格勒一把将琼达推向老贵族说道:“这娘们儿,归你啦!”
琼达大骂:“土登格勒,你是个浑蛋……”她扑上来撕打他。
阿觉上前劝道:“小姨娘、姨夫,别打了,要不……我替姨夫换换手气,替您走一圈。”
“打牌,你会吗?”格勒怀疑地问。
“会玩一点儿。西康人、四川人,他们特别迷恋打麻将,我也耳熏目染会一点儿。”
格勒起身,把位子让给阿觉。琼达不依不饶,又哭又闹,被身边的两个贵妇拉到了一旁。
阿觉开始打麻将,他一上手,手法出神入化。他摸过一张牌,环视对手,推倒面前的牌,笑了。
琼达回头和格勒对视,格勒点了点头。
阿觉洗牌,继续玩牌,阿觉又和了。琼达走过来,站在老贵族身边,开心地说:“阿觉少爷,你可真棒!”
老贵族站起身来说:“钱输光了,不玩了。”他说着,拉过琼达摩挲她的手。琼达反感,求助的眼光看着阿觉。
阿觉说道:“不行,我的小姨娘还在你那儿。”
老贵族想了想说:“风水轮流转,英雄出少年啊,来,接着玩。”
大家又玩了起来,阿觉摸起一张牌,看都不看,打了出去,下家吃了。牌友又打出一张牌,阿觉把面前的牌推倒,和了。他高兴地叫道:“姨夫,我把小姨娘赢回来了……姨夫?”他的视线扫过身后各处,却不见格勒的人影。
琼达站到了阿觉的身边,她说道:“他输得没脸面,早走了。”
格勒此时已经到了家中,管家不解地说:“老爷,今天的麻将总输,太奇怪了。”
“我不输,怎么能诱阿觉上场呢。”格勒坏笑着说。
“阿觉少爷那么年轻,打得那么好,哪儿学的?”
“他,你以为他真在寺里读经吗?西康省满街上都是麻将声,我早知道他好这个,这点不随扎西,倒像其美杰布。”
“老爷,小夫人……后面的事儿怕说不清楚了。”
“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大不了,狗男狗女,琼达这些年在印度背着我还少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了。”格勒瞪着管家说。
管家吓得低下头,不言语了。
“别看阿觉是个喇嘛,面静心乱,干牛粪一块,这俩人放一块甭怕它不起火!这些年,琼达对我冷言冷语,我早就腻烦了,当初把她留在印度,就想眼不见心不烦,她非要回来。回来也好,把她派上用场了。”
阿觉和琼达走在路上,阿觉有些紧张,低头走着。琼达大方地上前搂着他的胳膊,阿觉很难受,把她甩开。琼达生气了,不理他,径自走去。阿觉心又不忍,赶紧跟上琼达,拉住她的衣角。
琼达停住脚步,望着阿觉哭了,她说道:“今天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把我又赢回来,我现在指不定被那糟老头子怎么祸害呢。”
“小姨娘,以后我保护你。……姨夫在家肯定等急了,我送你回家吧!”
“家,我还有家吗?你姨夫已经把我扔在牌桌上了,我是什么啊,一百块银圆而已。”
“姨夫是有点儿过分。”
“我不想再回仁钦府了。”
“这么晚了,不回府……去哪儿啊?”
“我是你赢回来的,你今天得给小姨娘安排个住的地儿,总不能把我扔到街上吧。”
阿觉没办法,只好把琼达领回了德勒府,把她带进了德吉的卧室。琼达在屋子里四下打量,问道:“这是你阿妈啦的房间,这是她的床吧……”
“今晚你就住这儿吧,明天我再送你回姨夫家。”
“别跟我说那浑蛋。”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到这间屋子里来吗?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对德勒府最深的印象,一个就是这间卧室,我小的时候,所有的快乐都在这间屋子里。”
“还有一个呢?”琼达问道。
“我让你猜,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你是喇嘛,最珍贵的一定是金佛。”
阿觉摇了摇头说:“不对。”
“佛经。”
“不对。”
“那我猜不着。”
“我拿给你看。”阿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奈儿”空香水瓶。
琼达愣住了,她问道:“空香水瓶?”
“我一直把它揣在怀里,这十多年,形影不离。”
琼达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瓶子,结果没拿住,掉到了地上。两个人都弯腰去捡,竟然撞上,跌坐在地上。琼达拿起瓶子,问道:“为什么?”
“这是阿妈啦送我的,我六岁时就离开了她,想阿妈啦的时候,我就闻一闻。所以,香奈儿的味道浸入我骨髓里了。”
琼达望着阿觉,有些感动。
“你用的就是香奈儿五号,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想起我的阿妈啦。这些年,她每年派巴桑给我送布施,但从来没去西康看过我,时间久了,我已经忘了她的模样,但却忘不了香奈儿的味道。”
琼达闻听,想到了自己身世,她落泪了,说道:“你真可怜。”
“小姨娘,我没想惹你,你别哭。”
“你还有这个瓶子,还能想起自己的阿妈啦。我两岁的时候,阿妈啦得病去世了,按照旧俗,爸啦烧掉了她所有东西,衣服、首饰、用过的梳妆柜,连幅照片都没留下,所以……我对她一无所知。小时候,我最忌恨别人的就是那些孩子在我面前叫她们的阿妈啦,还撒娇。当我懂得自己是个女人的时候,我就想,我一定不能早死,我要生孩子,我要做他们的阿妈啦,要陪伴他们长大。可是,厄运再次降临,爸啦疯了,后来死了。土登格勒霸占了仁钦府,也霸占了我……他让四个男仆把我扒光,扔在床上,我当时才十六岁,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琼达哭了起来,说不下去。
“你不愿意嫁给土登格勒姨夫?”
“我恨死他了,咒他下地狱。”
阿觉抬手给琼达擦眼泪,琼达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阿觉有些不知所措,木然地把她推了出去。琼达抬头望着他说:“你不是说……我身上有你阿妈啦的味道吗。”她指着自己的耳根又说:“你的阿妈啦在这儿。”
阿觉情不自禁地凑到琼达的耳后,闻了起来。琼达一把将他搂过,阿觉开始手足无措,但他贪婪地闻着琼达身上的香味儿,一头扎到琼达怀里,两个人在地毯上滚作一团。
琼达撕扯阿觉的衣服,也裸散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肩膀,阿觉从琼达的耳边亲吻到她身上。就这样,琼达住在了德勒府。
白玛听说阿觉把琼达带回家里过夜,他认为有伤风化,便把阿觉叫到佛堂,劝他趁父亲还没回来,赶紧把琼达送回仁钦府。阿觉却怪怪地看着他,无动于衷。
白玛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二弟,你是个喇嘛,再说,她是我们的小姨娘,这种事儿传出去,你这活佛还怎么当?”
阿觉却理直气壮地说:“我修密宗,当然需要一位密妃。”
“可她是我们的小姨娘啊。昨天你回来得晚,只有女仆和守门的奴仆知道,我让他们不许乱说,你赶紧把小姨娘送走,爸啦回来不能让他知道就好。”
“知道怎么了,嘉措厦家的少爷还娶了他的后妈呢。”
“那是两回事儿,人家不是出家人。”
门突然开了,琼达出现在门口,她说道:“大少爷,你跟二少爷在说我吧?二少爷,白玛是不是要轰我走啊?你没告诉他,我是你打麻将赢来的。”
白玛见琼达薄衣单衫的,他尴尬地说:“小姨娘,你好自珍重。二弟,这太荒唐了。”他说完,冲出门去。
琼达得意地笑了,她上前把手搭在阿觉的肩膀上说:“在神佛面前,你可说话算数,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这辈子待我好!”
阿觉看着娇柔的琼达,一时兴起,将她抱起来,冲回了卧室。阿觉把她扔到床上,扑了上去,琼达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声点儿,院子里的仆人都听见了。”阿觉说道。
“你怕吗?你怕我就走了。”
“我不怕,主子想干什么,仆人还管得着。”
“这才像个爷们儿。……白玛少爷严肃起来,很有魅力哟。”
“你干嘛说我大哥。”
“你不知道,白玛心里一直很苦,当年他要娶一个康巴姑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姑娘突然就失踪了。”
“我听说康萨府的梅朵小姐对大哥一往情深。”
“白玛少爷看不上她,俩人没缘分。”琼达说着,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姨夫当年在雍丹府的时候,和你亲姨娘卓嘎一妻二夫,多好啊,兄弟不分家。”
“你琢磨什么呢?”
“我想,干脆你和白玛也学他们的样子,一妻二夫,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兄弟亲上加亲。”
“那可不行。”
“怎么不行?你吃醋?”
“我大哥不会同意的。”
“那可不一定。”
“你这个坏女人,净花花肠子,坏女人,坏女人……”阿觉胳肢着琼达,琼达笑个不停。
琼达完全控制了阿觉,阿觉再也无心念经礼佛,整日沉溺于吃喝玩乐当中。这一日,他把一些贵族少爷、小姐召集在德勒府举行篝火晚会,大家一边弹着札年琴,一边跳着堆谐,兴高采烈的。
白玛被一位长着马脸的少爷拉扯着从主楼里出来,少爷说:“大家都在院子里玩得痛快,白玛大哥,你何必躲在屋里不出来,不欢迎我们。”
白玛敷衍着说:“不是,不是。”
“阿觉少爷回来了,我们都很喜欢他,你有这么个弟弟太幸运了。”马脸少爷说着,拉着白玛加入到了跳堆谐的队伍当中,白玛只好随着大家跳了起来。
琼达凑到白玛跟前,拉起他的手,继续跳着。阿觉看在眼里,心生嫉妒,他走过去隔在白玛和琼达中间,琼达明白他的意思,调笑的眼神看着他,三个人且歌且舞。
女仆端着两瓶茅台酒从碉楼里出来,琼达冲马脸少爷使了一个眼色,少爷凑上前去,从女仆的托盘里拿走一瓶,他趁没人注意,打开手指上的戒指,把里面的药粉倒进了酒瓶里。
阿觉拉着琼达跳得起劲,白玛对他们更加担心了,他悄悄地退了出去。马脸少爷上前招呼白玛,和他一起坐在卡垫上,他给白玛倒上了茅台酒。琼达跟随而来,阿觉随后,两人坐在白玛的对面。琼达问道:“白玛少爷,你怎么一直闷闷不乐啊?”
“没有啊,小姨娘。”白玛答道。
“心里还惦记着达娃央宗呢?”
白玛一愣,脸色沉下来。
“不说了,不说了,你可真是个情种。”
“大哥,我们一起玩玩吧,打骰子,郁郁寡欢,伤身子骨……”阿觉劝说道。
“好,打骰子。”
“我来倒酒,谁输了,罚酒三杯。”马脸少爷说着,拿起毒酒给白玛的碗里倒上了。
三个人轮番玩起了骰子。
天亮了,大家都困了,有的睡在卡垫上,有的睡在篝火旁。阿觉枕着一个姑娘的肚子上也睡着了。突然,几滴酒弹在阿觉的脸上,他一激灵,醒了。阿觉坐起来,看见马脸少爷在他身边睡着,他四下扫视,却不见琼达,便起身进了主楼。马脸少爷睁开眼睛,诡秘地笑了。
阿觉一上楼就听到了琼达的哭声,他循声而去,竟来到了白玛的房间前。他站在门口,侧耳倾听,哭声果真是从里面传出来。阿觉一把将门推开,结果看到琼达和白玛赤身拉萨躺在床上。阿觉火了,他冲过去吼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琼达哭哭啼啼地说:“你哥昨天晚上喝多了,我好心送他上来,他就把我给留下了。”
“你……他怎么能这样。”
“外面那么多人,我也不好张扬。”
阿觉怒不可遏,他一把将白玛拽起来,吼着:“你起来,起来!”
白玛蒙头蒙脑地醒了,他问道:“二弟,出了什么事儿?”
“你还问我?”
琼达大声地哭了起来。
白玛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发现琼达在自己的床上,他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这是哪儿啊……我的房里。”
琼达哭得伤心,她怨恨地说:“你的酒……都喝狗肚子里去了……”
“我昨晚没喝多少酒啊……”白玛蒙了。
琼达起身,抱着自己的衣服,哭着跑了出去。
“酒后误事!二弟,这肯定是误会,小姨娘怎么会在我屋里呢?”
“是在你的床上!你看着像个正人君子,其实比谁都龌龊!”阿觉说完,一把将幔帐扯下来,气哼哼地走了。
白玛被罩在幔帐里,他晃了晃脑袋,一脸的不明白。
琼达正在穿戴,阿觉从外面气哼哼地进来,他一屁股坐在卡垫上瞪着她。琼达转身要走,阿觉舍不得她,拦住问道:“你要去哪儿?”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到嘎丽寺去当尼姑。”琼达气呼呼地说。
“你又闹什么啊?”
“你哥欺负我,你不护着我,还给我脸子看,我走。”
“我就看着你,也没说什么啊?”
“那是看吗,是瞪着我。还用说吗,你的心思脸上写着呢。你让开!”琼达说着,夺门而出。
阿觉追上去,一把将她抱住说:“我哥他……肯定喝多了,酒后无德。”
“你就帮着他开脱吧,你们哥俩都欺负人。”琼达说着,像捣蒜一样捶打阿觉。
阿觉任她捶打,哄她说:“你别生气了,别生气了啊。”
琼达不依不饶地说:“我不生气可以,你得哄我。”
“我哄,我哄……”阿觉顺手拿起枕边扎西的那块绿松石佩玉,在琼达面前晃了晃说:“这个送给你,你喜欢吧,我给你戴上。”他说着,给琼达戴到了脖子上。
“这破东西还不够,还得哄。”
“好,我背你一圈。”
琼达笑了,娇媚地说:“五圈,要不,我饶不了你。”阿觉顺从地背着琼达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琼达搞定了阿觉,溜回了仁钦府,她懒洋洋地倚在卡垫上,手里摆弄着那块玉。格勒过来看了看,问道:“阿觉给的?”
“怎么啦?”琼达挑衅地问道。
“你那风骚劲儿上来了,小喇嘛还不被你弄得迷迷糊糊的。”
“迷糊是迷糊了,但他还是个孩子,不定性,他爸啦要是回来了,我可拿不准他。”
格勒坐下来一边给她揉肩,一边说:“你必须得拿准,第一步你做得漂亮。下一步,跟阿觉的关系要铆瓷实了,阿觉的作用不仅仅在德勒府,他在西康那边很有影响力,摁住了他,我们还能控制住康巴人。”
“你真大方,为了佛爷的政教大业,连自己的女人都使上了!”
格勒笑了,不怀好意地说:“琼达,别占了便宜,还卖乖。阿觉小活佛比我年轻,那方面活儿好,把你搞得很舒服吧?”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琼达生气地说。
“我没嫉妒,没有。”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府上酿青稞酒的、磨糌粑的,连守门的婆子你都睡了个遍,简直就是条公狗。”
“又揭我的短,我不就好这口嘛。我跟你说件正经事儿,人民会议已经闹腾起来了,各地的藏军也整装待发……”
琼达听着,想得更加深远了,她说了一句:“这么快?……我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