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色朝霞 第二十四章

只有宁静一个人在家,当李斌良和蔡局长走进来时,她正坐在床边流泪,眼前和手里还有一些纸张。

怎么了?余一平失踪后,宁静都没有流泪,现在怎么了?

李斌良一边问怎么回事,一边把几张纸拿到手中,感到还有些潮湿。他拿到手里看了一会儿,又激动起来。

这是一些复印的纸张,有十几页,都是从谁的日记本上复印下来的,上边有两个人的字迹。第一个人写得较多,李斌良一搭眼就觉得熟悉,认出这是当年宁市长的笔迹。纸上有两页记的是工作上的事,那是建造政府大楼的一些记载,其他纸张写得则很直接了。如,有一页上写着:

“看来,魏民在整个工程中肯定捞了大笔好处,具体钱数尚待了解,最少应在五十万以上,现在看,这绝不是他惟一的一次,有必要对他抓过的所有工程都调查一下……但,不能惊动他……”

还有一页上写着:“……大部分问题已经查实,魏民自当上副市长以来,捞钱最少超过百万。那么以前呢?多年来,他当过法院院长,公安局长,这样的人掌握着这么重要的权力,能谨慎运用吗?看来,他是一个腐败分子……不过,证据还不完备,应该再查一查,不能声张,魏民这人关系网很广,上边也有人,要惊动了他就不好办了……”

往后翻,又一页上写着的话引起李斌良的注意:“魏民这人品质很不好,政治野心很强,总想当大官,却不想为老百姓服务,作风浮夸,还很霸道,现在我主持政府工作,对他还有所抑制,如果他要当上一把手,那就很难监督了。这样的人,绝不能让他掌握重权,尤其不能让他当一把手……”

最后一页上写着:“……魏民好像察觉了什么,最近两天看我的眼神不对劲。这是个小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一定要提高警惕!”

老市长的日记到此就结束了。就在老市长日记的后边,有另一种笔迹写着一行字:“此事可资利用,但暂不宜声张!”

这个字体李斌良也认识,是余一平的。

剩下的都是余一平记的一些东西了,都是有关魏民的,包括他干的每一点缺德事,什么时间关门跟谁密谈了多长时间,后来此人被提拔了;什么跟机关哪个女干部关系不清了;到哪里去玩小姐了……其中有一段引起了李斌良的注意,那是最近写的,居然提到了自己和妻子的名字:

“……这天晚上,我在办公室搞一个材料,发现有个女人进了魏民的办公室,悄悄走到门外偷听,居然是李斌良的老婆王淑芬。我知道,这个尤物有不少男人惦着,她在机关工作时,魏民看她的目光就色迷迷的,这回她投怀送抱来了。我听了一会儿,她好像是为李斌良的事来的……后来,他们进了里屋,出了什么事可想而知。有趣,李斌良居然被魏民戴了绿帽子,他还不知道吧,哪天得告诉他……”

李斌良感到脸在发烧,愤怒在胸中燃烧,不知是恨谁。恨妻子,恨魏民,恨余一平……他说不清楚。

还好,这时候没人注意到他。旁边宁静正擦着眼泪说着:“这两天,卫生间的水盆下水有点不畅,我无意间打开查看,发现水箱底部有东西,就拿了出来……是用几层塑料袋封好的!”

看来,余一平真的不傻,他虽然把那本真的日记交了出去,却也留了一手,把日记中重要的部分复印出来,藏到安全之处。

宁静继续抽泣着说:“父亲去世后,我难过得什么也顾不上,一些遗物都是他整理的……可能,他当时就发现了,却没有拿出来,也没有交给组织……他是个什么人哪……”

宁静分析得对。已经十分清楚,当年宁市长的车祸是人为的,宁市长是被人害死的,而这起惨案的幕后人就是魏民,他一定是发现了老市长掌握了他的罪证,就采取这种手段杀害了老市长,然后取而代之当上了市长。而具体行动的实施者一定是季宝子。

这一定就是他救季宝子的原因。

令人不解的是,余一平掌握了这些东西之后,没有用来揭发检举魏民,而是保持了沉默。也许,他在思考,在看风向。当老市长去世,魏民继任当上市长之后,他可能认为,这样对自己更有利,就隐瞒下来,后来他提拔为副科级秘书、政府办副主任,可能都与此有关……对了,最近提拔他为公安局副政委,肯定也是他对魏民要挟的结果,并因此招来杀身之祸。不过,他很狡猾,为了预防万一,将日记复印一份藏在水箱中……

对余一平的为人,李斌良心里嗟叹不已。这人的两面太可怕了,真是太丑恶、太卑鄙了:自己的岳父被人杀了,他明明知道真相,不但不揭发,不报仇,却继续为仇人服务,还要讨好仇人,得到仇人的赏识。而这一切的目的,就是当官,升官!同时,他又暗中把仇人的一些活动记了下来,用以敲诈……当然,最后还是把命送掉了。

宁静站起来,一只手抓住蔡局长,一只手抓住李斌良,泪眼矇眬地说:“我万没想到,居然是魏民害死了我爸爸……在父亲的告别仪式上,他在我面前哭得那么厉害,看上去真诚极了,跟我说,父亲对他多年培养,没有我父亲就没有他,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谁知正是他害的我爸爸呀,这个伪君子……我要报仇,为父亲报仇,你们马上把他抓起来,马上……”

此时,李斌良想起魏民每次看见宁静时都拉着她的手不放,一口一个“小静”地叫着,还说宁市长如何培养他,他忘不了宁市长的培养,一定要报答等等……这个伪君子……想到这些,李斌良恨得直咬牙。

是的,真应该马上把他抓起来,可是,时机还没成熟。李斌良扶着宁静坐下,对她保证说:“你不要着急,我们会抓他的,你父亲的仇是一定要报的!”

李斌良劝着宁静,自己心里却倒海翻江:魏民,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恶狼,坐在台上教育这个指示那个,说得比谁都好听,原来是个凶手,居然对自己的领导下此毒手,手法如此阴险,趁宁市长外出之机,在车上做手脚,造成车祸假象,又发生在外地,谁也怀疑不到你……

想到这里,一道电光刷的从头脑中闪过。这回他捕捉住了它,不由浑身抖起来:“蔡局长……这,刘书记到省里开会,魏民他会不会……对,还有铁昆,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去城东,是不是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呀……”

蔡局长也好像被电流击中:“对呀……天哪,这几天就风传,魏民和刘书记在云水公路建设上意见不一致,争论得很厉害,还说市委班子马上要调整,一把手的人选只有魏民和刘新峰,地委倾向刘新峰……这……斌良,快,咱们回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