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四份名单(4)
大概是受到了这种诡异气氛的感染,一滴冷汗,顺着杨开的鬓角缓缓流下。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对这帮神棍刮目相看,也对日本人当时的惊恐程度多少有些体会。因为只有真正经历过战斗的人才知道:未知的敌人,才是最恐怖的敌人。
“那么后来呢?”
“后来”曾养甫淡淡的说道:“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和动则上万的部队相比,一个人,乃至一群人,即使他们的本领再大,真正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的。更何况,这事儿一闹大,日本人也警惕了起来,处处排查。‘中华抗日救亡祈福协会’虽还是经常得手,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了。渐渐地,这牺牲也就大了起来,比如当时颇负盛名的全真教理字辈长老鲍理泉,孙理财;还有茅山派的掌教顾智亭,皆是死在了小鬼子的枪下。知道是有人捣鬼,日本人也就没有先前那般畏惧了,一方面仍旧步步紧逼,一方面从国内调来大批的阴阳师,准备要和中国道教一决雌雄,然后将这股奇兵连根拔起!而‘中华抗日救亡祈福协会’亦是不甘示弱,广邀道教门人,青年才俊,乃至数十年不出山的老古董,同赴国难!”
“这场决战发生的准确时间是一九二八年的六月,当时,张作霖已经在谈判桌上和日本人彻底翻脸,他预料到对方一定不会让自己活着回去。于是秘密派人联络了‘中华抗日救亡祈福协会’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在此之前,这群道士的活动,多少得到了张作霖明面和暗地里的帮助,再加上他们知道张作霖代表着什么,那就是整个东北九省抗日的决心!于是,二话不说,直接调集了两批人马,护送张作霖由北京返回奉天。”
“护送张作霖?”杨开有些诧异,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军阀头子回家,竟会请求一帮子道士来护送。这不但匪夷所思,而且特矫情。
“嗯,是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猜,当时东北局势混乱,张作霖这么做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吧!再说,那时候已经有不少日本阴阳师和僧人出现,他可能是顾虑到了这一点。毕竟,虽然他有自己的‘金角卫队’,火车也是装甲列车,但旁门左道的邪术却是无视这些的,估计也是那阵子日本军营的闹鬼,让他心有余悸。”曾养甫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也无可厚非。如果是我,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去保护张作霖,单从民族大义的角度来说。唉!只可惜,张大帅后来还是……”说到这,杨开可惜的摇摇头。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张作霖给他的印象,一向是功大于过的。
纵观这位传奇军阀的一生,虽然作恶多端,但在原则问题上,却令人击节而叹。首先,他治军有方,同是土匪出身的民国著名军人张宗昌投靠奉张,张作霖对其极好,甚至供他赌钱。身强体壮的张宗昌凭借自己骁勇善战,成为大帅手下的猛将。但是张宗昌为人大大咧咧,毫无顾忌。他从黑龙江回来见大帅,还没到大帅的办公室就大喊:“老爷子,效坤回了……”话音未落,只见张作霖拍岸而起大骂道:“出去!你是军人吗?妈拉个巴子,当在家里呢!给我重进!”吓得这位山东大汉出了一身冷汗,目瞪口呆,马上原地立定、向后转、迈步退出,然后,在门口回身举手敬礼并喊:“报告!张宗昌到!”待里面发话后才规规矩矩进屋听训。
其次,张作霖对付日本人的办法也是别具一格。一次出席日本人的酒会,酒过三巡,一位来自日本的名流力请大帅赏字,他知道张作霖出身绿林,识字有限,想当众出他的丑。但张作霖抓过笔就写了个虎字,然后题款,在叫好声中,掷笔回席。那个东洋名流瞅着‘张作霖手黑’几个字笑出声来。随从连忙凑近大帅耳边提醒:“大帅写的‘手墨’的‘墨’字,下面少了个‘土’成了‘黑’了。”哪知张作霖一瞪眼睛骂道:“
妈那个巴子的!我还不知道‘墨’字怎样写?对付日本人,手不黑行吗?这叫‘寸土不让!’”在场的中国人恍然大悟会心而笑,日本人则目瞪口呆。“寸土不让”的故事也一直流传到现在,正是因为这些生动活泼听来过瘾的故事让张作霖的名字在东北的黑土地上家喻户晓,也让杨开对这个传奇军阀刮目相看。
“护送张作霖的这两批人,都是当时全真教和正一教的翘楚,带领全真教队伍的是一个叫梁维扬的人,而带领正一教队伍的,就是那个后来的疯子张鹤生。要说,这张鹤生和梁维扬可不是泛泛之辈,梁维扬是当时全真教掌教,而张鹤生却是天师张恩溥的师兄,梁维扬性格凶戾,喜欢藏着掖着,背地里插刀。张鹤生作风干练,不拖泥带水。梁维扬年轻时下山历练,曾经拿杀人练胆,相传那阵儿他每日必杀三人,被称为‘一日不过三’,不过其所杀之人,尽是大奸大恶,欺压良善之徒,所以也没人说闲话。不过自此以后,但凡遇见这梁维扬,无不兢兢战战。相比之下,张鹤生则正常的多,而且多有功绩。据说其曾花了三天三夜,镇压了上海嘉定校区八卦坛下的万人坑,又破了‘邻沟姑娘’的传说,在得知玉佛寺的僧侣肆意淫乱无辜妇女后,更是怒气冲冲的杀上门去,全寺百来号人,赤手空拳,全部送去见了佛祖。因这二人都是雷厉风行的厉害角色,所以时间长了,便被冠之以各类形形色色的外号,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莫过于‘宁惹小鬼阎王,不碰南张北梁’!”曾养甫说道。
“宁惹小鬼阎王,不碰南张北梁。好霸气的称号,哈哈”杨开笑道:“一出手就解决了一百多人,这张疯子,的确有点功夫架子。大奸大恶之徒必是有身份面子,不是富绅豪强就是一方恶霸,能轻松杀之还能轻松遁去,这个梁维扬,也不简单呀!”
“的确”曾养甫点头:“当时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有他二人护送,还有几车厢的军队,又会出什么岔子?但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在北京的那几天,张作霖的亲卫队长于恩贵便收到军统的风声,有大批日本僧侣和阴阳师正往北京赶来。张作霖对此虽不以为然,但为防万一,便决定故布疑阵,先宣布六月一日启程,后改为二日,最后在三日离京。他还让他的五姨太和其他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先乘一列由七节卧车组成的黄色火车先行,并使这列火车与他的专车非常相似。待五姨太走后六七个小时,他才在金角卫队的严密保护下,于三日深夜乘黄色钢制汽车出帅府西门来到北京站,凌晨一点离开北京。虽然张作霖专车的行踪十分保密,行期一改再改,但仍未逃出日本人的眼睛。专车一出发,蛰伏已久的日本人便收到了张作霖离京的情报……”
“整件事到此为止,就掐断了。因为当时尾随其后的三个军统老手,事发之后没有一个能回来,怕是已遭了毒手。也正因为如此,皇姑屯事件,到了今天,都是我们军统的一大遗憾之一。其间的详细过程,怕是只有幸存下来的人,才知道了。”曾养甫说道。
“事情发生后,我们做了如下统计:北洋军阀张作霖部专车于皇姑屯遭到不明人士伏击,初步判断为日本人,而且是有备而来。对方在铁轨上预装了定时炸弹,张作霖的装甲列车被当场炸成两截,一截歪倒,一截滚下桥梁。他的六姨太和三分之一的亲卫当场被炸死,其本人身负重伤,被余下的亲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保护。但似乎后来又遭遇了新一轮的攻击,才导致了张作霖的身故。具体过程不详,最终,整个皇姑屯,遍地都是张作霖亲卫‘金角卫队’的尸体,现场惨不忍睹,仿若修罗炼狱。而另一批护送组织‘中华抗日救亡祈福协会’亦是死伤枕籍。唯独张鹤生一人侥幸不死,但那时,他已遭受了严重的精神刺激,行为荒诞。众人无奈,只得将其送入了神经病院,这一住,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