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酒馆·判官 四十一、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是我真是个娘们儿就好了,顺势可以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哭个小鼻子,宣泄一下这么久以来我压抑得快要发狂的感情。我想了半天,艰难地说:“摩根,我觉得,我永远都做不到你们这样。”

坚强?还是冷酷?我不知道用哪个词能精确地表述他们的所为。但这么多年了,大家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摩根不需要听得很明白,他说:“丁通,你不用跟我们一样,你不用跟任何人一样,你是你自己。”

好了,煽情煽到这儿差不多了,再说下去我要是情不自禁地说要对摩根以身相许什么的,然后被一烧烤串儿插死,就太亏了。

“现在人都死完了,我们做什么好?”

摩根纠正我的说法:“死完了的都是囚犯,大门外现在还站着差不多有一百个荷枪实弹的狱警和狙击手呢。等里面自相残杀完了,他们会进来收拾烂摊子。”

我大惊:“什么意思,接下来是要杀狱警吗?他们可真是无辜的啊!”

摩根对我神神秘秘地一笑:“眼睛放亮点!”

他站起来,靠在囚室的栏杆上,神往地看着外面。山雨欲来,但四周却陷入一种奇异的死寂,似乎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你这儿的地段真好,一眼通览全局,进可攻退可守。”

摩根,你是要在wittywolf成为李嘉诚第二吗?

“喂,监狱里不存在房地产好吧,没法拿这个来作为推销囚室的噱头。”

他把脑袋靠在栏杆上,有一阵子我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然后惊天动地的一声炸响!

我吓得一屁股摔到地上,而在眼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监狱大楼的整个屋顶,被一下子炸飞了。

尘土砖石如同雨下,而后,就露出了闪耀着美丽星辰的夜空。随即成群结队的矫健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好多穿着快递员那种快干衣、戴着棒球帽的人单手执枪,单手握下降索,跟下饺子似的从炸开的屋顶豁口一跃而下,急速抵地后马上散开,摆出严密盯防的姿势,瞬间就控制住了监狱正门、各处窗户、楼梯、电梯口,还有各个楼道走廊。

门外的狱警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拉来了所有值班的人,包括外面岗哨上的狙击手和守卫。看里面丧尸戏演完了,正要开门进来收拾残局,猛然局势突变,狱警头儿当机立断,高呼撤退,指挥大家往外猛跑,比刚才还多退了一重门,退出了行政区和公共区。轰隆一声,看样子是直接把整栋楼的楼门给封上了。

发癫的囚犯再狂野,毕竟赤手空拳,站在远点的安全地带一个点射就能解决,这会儿来的人手里端的那些,完全是从《敢死队》里原样搬出来的。

摩根指指点点地:“看到没,冥王的铁卫。”

嗯,从着装风格上看,确实和冥王一脉相承。

我欷歔起来:“人家的铁卫都穿西装或者皮衣,他们家的怎么都这个打扮?”

摩根觉得很合理:“因为在没有奇武会任务的时候,他们都是快递员啊!”

我大吃一惊:“快递员?哪家快递公司这么倒霉?”这好像是奇武会唯一忘记跟我交代的信息了吧。

“冥王自己开的啊,还挺挣钱的呢。”

“这么说来,物流是他的主业,杀人只是他的社会义务工作喽?现在是什么情况,物流公司没人管开不下去了,大家必须把老板抢回去好追讨欠薪吗?”

摩根摇摇头:“他们只是来掩护的。”

他努努嘴指上面:“才刚刚开始呢。”

我顺着他的指示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顶豁口外盘旋着一架接一架的飞机,我不认识型号,只是觉得这种轰鸣声跟金属摇滚一样,又闹腾,又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但摩根啧啧称赞:“真有钱,全是B2,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找来的。”

“那些飞机来干吗使?”

“空中武力压制啊。”

摩根觉得我身为男人却没有基本的军事素养很是无知:“你要是门外的狱警,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啊。老子肯定把枪一丢,衣服一换,跑他娘。”

要是旁人在场,摩根肯定会摆出“这货我不认识”的嘴脸,他恨铁不成钢:“猪啊,人家当然要去找外援啊!要是外援们的武力值更强大,活快递员就会变成死快递员,耽误很多包裹送不到。But,看,现在十几架B2在天上看着,有车过来,一家伙就被炸个稀烂,只要美国空军不插手,一时半会儿快递员们都是安全的。”

“好吧,电视军事节目评论员同学,请你告诉我,要这一时半会儿的安全期有何贵干啊?”

摩根好像还怪开心的:“越狱啊。”

趁着B2们在天上往返回旋掩护的当儿,快递员军队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他们从随身携带的大军包中掏出散落一地的各种零部件,十几分钟的工夫便装出四架相当迷你也相当彪悍的迫击炮,一装好就分到四个角落——其中一个点,赫然就是我的囚室。

我吓了一跳,赶紧往摩根背后躲:“干吗干吗?”

摩根偶尔间看见个儿比较大的蟑螂也一样有紧张之色。所以尽管我这会儿出息不大,他也没嘲笑我,只是拍拍我:“放心,打你旁边那堵墙。”

“为什么?”

“小孩子不要那么多问题,看人家打就好了。”

果然,嗵嗵嗵嗵四声,炮弹命中了各自的目标,我旁边的墙应声而塌,但那是一种奇怪的炸弹,一次性爆不完,继续钻入墙壁深处,隔几分钟又掀起一阵震动,而且听起来方向是向上的。我这边地板乱晃,墙上桌子上的东西摔了一地,滚滚尘土呛得我肺都要咳出来了。我扑到洗手盆那儿去洗脸,抱怨:“有这么强的武力干吗还要搞什么变丧尸啊,缺德货,各个牢房轰一炮人家还能死个痛快的!”

摩根觉得我实在天真得令人发指:“那还得了,那就叫大屠杀,反人类罪!!八辈子都算不清楚这笔血账了!”

我没好气:“现在呢?”

他说:“现在是不可抗力,知道吗?病毒感染嘛,好莱坞电影演过很多案例的啦。”

“谁让你去跟好莱坞电影较真啊,就算电影都没有玩到你这么绝好不好。”

摩根不理我了,八风不动地继续蹲个马步在栅栏门边看戏,看到精彩处还叫我:“哎,哎,快来看,重头戏来了。”

我揉着眼睛过去,一看到下面的情景,手都忘记从眼睛上拿下来了。

监狱大门洞开,直通到了建筑物外的广场。

所有的灯都亮了,乌压压的人站了遍地,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狱警和守卫的群体站在门的两边,都还紧紧握着武器,虽然谁都明白,这绝对没有反抗的余地。

在他们周围的各个方向,监狱内部和从其他途径进入的更多快递员队伍分工明确地重装盯防,掌握了绝对的战略优势。

此时响彻大家耳边的,是沉重的履带行进声,连绵不绝。

响了好像一辈子那么久之后,千真万确,一辆庞大得像座小山似的装甲车一路撞进了监狱大堂,身后地上的地板全体呈现出半碎裂的状态。

一辆,两辆,三辆。

从所有人听到履带的声音,到三辆装甲车开进监狱大堂,大概有半小时的时间,其间,有一位狱警估计紧张过度,手中的枪走了火,子弹斜斜地飞出去,射入不远处的墙壁,那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全体人的神经都为之一震,霎时间包括狱警在内的全部人都把枪口对着他。那位可怜的仁兄目瞪口呆,突然脸一白,腿一软,咚的一声就栽倒了,身下渗出一摊形态可疑的液体——多半是尿了。

我在楼上跟摩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比较痛苦的是不敢笑出声,生怕重蹈人家的覆辙。

几辆装甲车闯入监狱大楼的正厅,一路边炸边撞,把两边的墙壁都搞得稀烂,打通各个房间之后,空间显得十分开阔,我才看出监狱一楼原来是个这么大的地儿。最提心吊胆的是生怕他们撞垮的承重墙太多,莫名其妙地让大家全都被活埋了。

装甲车横冲直撞,分头而行,很刻意地让出了中间一条宽阔的通道,好像巴不得有人去铺条红地毯,因为后面压轴的才是大角儿。

果然,装甲车出现后没多久,从门外昂然而入的是一辆超美丽的车。

双R——劳斯莱斯。

摩根在旁边用一种面对初恋情人时如梦如幻的语调幽幽地说:“‘银色幻影’,顶级定制版,真美啊,像人的骨架一样美。”

只有他才会有这种比喻,我白了他一眼,再去看时,第二辆一模一样的银色双R又进来了。我难免心中嘀咕:到底会有多少辆啊?

摩根立刻洞悉我的心情,愉快地说:“四辆。”

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来接奇武会董事会成员的。丫们真不环保,一辆车就能挤得下的,搞这么多干吗?节省点钱给干旱地区打口井也好啊。

然后我扳了扳指头:冥王,斯百德,诸葛,爱神。四个人,没错,但爱神不是嫁给涂根了吗?什么时候又被关进来了?

摩根说:“你把自己忘了吧,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