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家电快跑 四、你们什么时候活过来的?

回到家里,先做了两个菜给蓝蓝母子压惊,当他们开始大吃辣子鸡和水煮鱼的时候,我准备打电话给电器修理铺,叫师傅带工具上来检修。正在拨号,电话机的叉簧“叮”一声自己弹了上来,问我:“你想干什么?”

“唉,”我没好气地叹道,“你这个留守温室不知民间疾苦的家伙,没看到各位兄弟姐妹都遍体鳞伤了吗?”

电话机大为不悦,十个数字键像钢琴一样乱弹了一阵,然后才教训我:“老关,麻烦你长点儿脑子啊。人人看电视都知道今天学校出了事,你叫熟练技工上来一看,明摆着大家的伤是烧出来的。你怎么解释?说我们自制叉烧,炉门失守吗?”咦,言之有理啊。那怎么办?不能让大大和冰箱他们这样挺着啊。虽然大大和冰箱受的都是皮外伤,没有生命危险,但阿三她们就不行了,毁容啊,毁容带来的心理创伤级数,绝不是内部零件失灵之类可以比拟的。

阿三一反平时到了晚上就活蹦乱跳、载歌载舞的习惯,缩在卧室一角默然不动,不时左边一扭右边一扭,看看自己外壳上焦黑的痕迹和凸出的气泡,幽幽地长叹了口气。我走过去安慰她,拍着胸膛担保会让她恢复原样,而且还要锦上添花——原来那层银色外壳已经有点儿旧了,不如趁此机会全盘剥去,喷上玫瑰灰色,上面再用淡金色描摹出一幅莫奈的名画。哇,世界电视机外形设计奖一定是我们拿了!

阿三斜着眼睛看我说得眉飞色舞,一开始好像还有点儿兴奋,后来大概觉得我的设计不够有TASTE,她又把脸垮下来,试试荧光屏,好似也没平时亮了。她叹气说:“唉,幸好还有个网多多对我痴心,实在不行,去国安局混下半辈子吧。”

相形之下,微波炉的反应还要稍微积极一些。但它门上的轴坏了,看到蓝蓝拿着一杯牛奶准备加热,它无精打采地扬扬插头:“今天不行,微波外泄会爆炸的。今晚没电视看,你要不要也来个现场爆炸助兴啊?”

这样断井残垣的场面,在我家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另一头,阿BEN和摄像机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两位伤得轻,大概是因为大大布置战斗阵形的时候,特意对它们加以保护。要知道阿BEN是食脑族,比体力连电饭锅都比不过,电饭锅还可以借煮饭时的蒸汽之力烫死一两个来犯之敌,阿BEN只会一招力劈华山,把自己全副身家头尾都豁出去,砸到一个是一个。万一砸不到,说不定就要赔上自己的硬盘,彻底玩完。

它们嘀咕完了,一起走过来,对我说:“老关,看动作纪录片不?”

我莫名其妙:“什么?”电脑显示器接上摄像机,屏幕上闪了几下,出现了一个大约可以容纳两百人的多功能厅,烈焰肆虐,有几个黑色面罩套头的人,正驱赶着惊慌失措的孩子们匆匆从后门撤离。有个女老师冲到门边想拉回孩子,被推倒在地上。

天哪,这是摄像机拍下的现场实景啊。我看得眼里几乎滴出血,正要跳起来破口大骂,一声巨响猛然在耳边炸开,吓得我们三个都跳了起来。惊魂不定地一回头,是蓝蓝穿着件睡衣,头发一根根竖起,像一头箭猪似的,胸膛一起一伏地拉着风箱。我赶紧趋前吻她的手希望她稍稍息怒,小心翼翼地问:“蓝蓝,怎么了?”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都看到了。禽兽啊!老关,你要怎么做?”语气铿锵,字字作金戈铁响,看她的样子,要是我现在胆敢说“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霜”,她一定会顺手抄起身边的实木凳子,打得我有前生没来世,见牙不见眼。因此我毫无选择,只能奋勇地跳起来一脚踏住那张随时会劈向我天灵盖的凳子,赌咒发誓道:“放心,我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无论前面是地雷阵还是刀山火海,我都勇往直前,直到鞠躬尽瘁!”

说得如此雄壮,阿BEN却在旁边冷冷地说了一句:“踩脏的凳子自己擦,吸尘器也受伤了。”喊口号是容易的,落实是困难的,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哲人,那么少的英雄?我想来想去,一筹莫展。直到阿三终于克服了毁容的沮丧,出来献计道:“老关,你们可以偷偷到电视台把这个录像带放给大众看啊。”

这工作仿佛不该由我来做,不过要是交给警察局的话,又很难面对接踵而来的调查盘问。既然如此,我只好豁出去,把摄像机里内容下载到阿BEN硬盘里,带着阿BEN前往亮堂堂电视台。

亮堂堂电视台大楼的外形十分前卫,十足是一个巨大的鸟巢。眼看大门在望,我拍拍阿BEN,问:“你紧不紧张?”

它的屏幕快速闪动了三下,特意插上随身携带的小音箱以后,才“哼”了一声,大模大样地说:“老关,紧张两个字,在我的输入法词库里是找不到的!”糟糕,它开始模仿拿破仑了,难怪昨天晚上说什么也不睡觉,在那儿猛打《帝国时代》。

进了门,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电梯,直上十六楼,那里是电视台的后期制作室和演播厅。要说我为什么会对电视台的地形那么熟悉呢,这件事情说起来,就有点儿话长了。

话说有一年,本城传媒界要举办一场盛大的选美赛事。消息一出,举城轰动。影响之大,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但凡是个女的,但凡在日常社交生活中收获过美丽及其同义词之类的评价,但凡自己相信那是真的,一律前往报名。这场选美经过许多明争暗斗,终于有十五位佳丽大无畏地闯进了白热化阶段:决赛。决赛不但要展示晚装、便装、职业装,有一个环节最为惊险,乃是比基尼现场展示。

这下不得了,那天现场直播的票一下炒成了天价,还供不应求,连我们家的电器都统统中了招。无论见多识广的阿BEN,还是眼高于顶的阿三,甚或淡泊名利不问世事的收音机,当然还有最无事生非的芭比牙刷,一律被勾起了无比强烈的好奇心,在家里吵吵嚷嚷,非要去现场观摩观摩。

想我乃一介升斗小民耳,怎么可能买得起票?最后还是多亏我们家的电话,平时交际广泛,电话粥煲得多了,竟然交下一两个十分有用的粥友。打电话到某位权势人物的家里,派出谈判专家复读机,三说两说,教唆别人家里的电话分机偷了主人的邀请券,然后派出自己家里的电瓶车瓶儿驱车十多公里,闯了无数红灯,勇敢地将邀请券取了回来。

到决赛当天,我穿上一件工装,揣着许多维修工具,身上鼓鼓囊囊爬满了各色小电器,雄赳赳地往现场而去。不知道的,以为我走了桃花运,可以在现场距离舞台十步之遥,流尽我半生口水瞻仰美人。其实大谬!我的任务,乃是伺机将比赛实况全程录下,带回去以飨诸位家电。

本来整个赛程电视台也会直播,阿三它们完全可以在家里看,但我们费了如此周折,想要拍摄的,乃是在后台换衣服的香艳过程。于是人人都在台下喝彩垂涎的时候,我冒着一旦被人抓住便会立刻打死的危险,先是凭邀请券进入会场,然后按照之前阿BEN做了两天功课为我精心绘制的电视台建筑结构图,顺利地通过通风管道一路爬到了更衣室的天花板上。

电视台的防卫工作不可谓不严谨,一早把一切该封的地方封得严严实实,连天花板都密不透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任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到有人会带着专业的消声切割机来偷窥。那是我们求助于网多多,从它们国安局缴获的作案工具中偷运出来的。

当第一轮的展示开始,所有佳丽登台以后,所有工作人员都拥去前面看热闹,后台空空如也。说时迟那时快,我当即下手开洞,设置机器,全程跟踪更衣室内的情况,正式摄制一开始,那些过河抽桥的家伙就把我轰到了一边,独立操作去了。我家的摄像机那个激动啊,整个晚上不时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引得我心如鹿撞,可惜当时实在年轻,竟然一直鼓不起勇气去偷窥偷窥,想想都懊恼不已。

折腾了一晚,有功劳有苦劳,憧憬着回家后可以和大家分享一番这精彩好戏。结果大大看了一点儿开头以后,认为这种限制级别的东西,无论对我的身体健康还是道德修养都会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因此郑重宣布,这卷带子它们将进行小范围的内部传阅,之后进行暂时封存,直到某天哪位姑娘有眼无珠竟然下嫁于我之后,才可启封。

事隔多年,故地重游,电视台大楼虽然重新装修过,但格局并没有什么改变。我一番感慨,禁不住对阿BEN说:“喂,我现在有妻有子,回家可以给我那卷带子看了吧?”阿BEN沉默了一下,毫无表情地说:“你结婚的时候我们没钱送你礼物,已经把那卷带子卖到网上去了。我还花了好大工夫给那些女人改头换脸,免得将来吃官司。”

这一刻,我深深觉得,人生真是寂寞啊。

片刻间十六楼已经到了,我硬着头皮移出电梯,向走廊深处摸去,一面幻想着自己其实深藏不露,乃是本土007,身怀绝佳的格斗技巧和逃脱技术,万一被人发现了,还能以一当十,打完慢走。顺便也幻想了一下我今天穿着一身名贵的西服,因为看007系列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看占士邦穿了什么衣服,以此判断国际时装界今年对男性体形的要求是侧重于肩膀的流线呢,腹部肌肉分布状态呢,还是臀部曲线。诸位,这不是我的言论,是我老婆说的。我当时很想表示不同意,但狄南美用了一种很极端的办法来驳斥我的意见——她抓回来十几个巴黎时装界的顶级男模,在我家客厅走来走去,以证明蓝蓝所言不虚。

受到这种非常规的精神刺激之后,我郁闷不已,只好悻悻地跑去睡觉。半夜有一种奇特的不祥预感令我蓦然醒来,发现自己床边无数电源灯像狼眼睛一样贼亮贼亮的。阿三幽怨地叹了口气,喃喃道:“遇人不淑,遇人不淑。”我觉得有充足理由相信,它们是在进行十分激烈的思想斗争,看是不是要下手帮我整容。

靠着这点儿想象给我带来的激励,我终于走完整条走廊,所有门都紧紧关着,看样子没有办法从正常途径进入演播室。彷徨无策,我团团乱转,阿BEN毕竟沉着,说道:“你刚才提到的那卷带子,我记得是在天花板上拍的。”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它:“你这会儿和我闲扯什么?”

它郁闷地叹口气:“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再爬一次天花板呢?”

我恍然大悟,尴尬地嘿嘿干笑两声:“对的对的。喂,这个地方的建筑图你还有没有?”它从我怀里蹦到旁边的一个文件柜上,“嘀嘀嘀”地查看起资料来,一面自言自语:“多少年了,等他们再办一次选美等到我电池都要过期了。”片刻后对我说,“有了,这几年内部结构变了不少呢,幸好我一直在同步自动更新。”

既然有了地图,我便要重做冯妇,马不停蹄地直奔对面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当真是天助我也。有一个隔间上方的通风口居然敞开着,我小心翼翼地踩上马桶,登上水箱,爬上隔间墙面,先把阿BEN放上去搁稳当了,自己再钻进通风口,双手一用力——想象中应当一跃而上,身姿矫健的,现实却是我马齿渐长,又很久不曾锻炼,比不得当年的灵活身手了。

阿BEN看我“呼哧呼哧”就是爬不上去,很好心地过来顶住我的大腿,把我一点点顶了进去,终于半身成功着陆了,它无限缅怀地说了一句:“当年咱们家摄像机把你背上来一定很辛苦吧?”

就着阿BEN电脑屏幕的亮光,我照着它对方位的指引一路准确地向检片室爬去。大约十分钟后到了目的地,我顺手摸出裤子口袋里的小型电动多功能刀具。阿BEN禁不住表扬我:“老关,你偶尔还是挺有预见力的嘛。”结果被刀具矢口否认:“才怪,我接到过蓝蓝的指示,永远都要跟在老关身边,连洗澡都不例外。一旦有可疑的第三者接近,就格杀勿论。”

阿BEN狂笑起来:“老关,恭喜你啊,居然还有人当你是抢手货。”

我顺手把阿BEN这聒噪家伙的音响接口拔掉,凭借着对下方声音的判断,轻轻撬开了通风口的条状板。偷眼向下看去,那里围着三个人,似乎正在看片子。再定睛一看,我浑身冷汗涔涔而出,几乎当场脱水。

检片室内正在放映的,的确是亮堂堂电视台记者拍摄的火灾现场,这并不出奇。出奇的是,在影像当中,有那么小小的一段是经过剪辑加进去的——那是一群电器排成蛇形,雄赳赳地走上大街,在街边打晕三轮车夫抢车的场景。断后的赫然是大大,它还扬着电源线招呼大家保持队形!

不幸中的万幸,这些镜头都是远景,影影绰绰,模模糊糊,可能是某个摄影爱好者无意中拍到的。但是仍可以肯定地看出来,那群自由来去、打人抢车的东西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属于传统意义上具备主观活动能力的品种,比如人,甚至猴子。那全部是电器,全部是电器啊!

亮堂堂电视台的三位精英人士,听彼此的称呼,那个女人是主持人,从演播厅被人拉出去的那个是分管节目的副台长,而拉他的则是首席记者。他们的神气像刚抽了大麻一样,六只眼睛放出绿光,激动地彼此对望,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副台长还保持着一点儿清醒,怀着质疑问女主持:“你觉得这会不会是有人弄出来的恶作剧?这开不得玩笑,太荒谬了。”

女主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对硕大的圆形耳环飞舞起来,恍惚便要磕到她自己的门牙。但她仍意志无比坚定地保证:“不可能!您想,人家恶作剧也罢了,我们自己人拍到的怎么解释?那就是电器——冰箱、电视、洗衣机、微波炉……什么都有,全都自己在动!还有,火灾现场也有人看到很多电器跑来救人!人证物证啊,台长!”

人证物证!这四个字的说服能力惊人,副台长陷入沉思,微微点头:“这新闻,这新闻……大有搞头啊。”

听到说大有搞头,女主持的眉毛几乎要飞到天上去,兴高采烈地请示道:“那咱们就选在中午新闻时间播出?”副台长还在沉吟,旁边那位男记者插话了:“台长,中午我们本来是要播花非非小孩失踪案。”

副台长凛然地将手一挥:“播,一起播!要搞出噱头来。你说,取这个名字好不好——‘惊世奇案,电器挟持人类幼儿事件’?”

另两人立刻作振聋发聩状,点头如捣蒜,连声惊呼:“天哪,太好了,太好了!怎么我们就想不出来呢!”一边又主动请缨,“我们这就发动各部门记者去追线索。”

马屁拍完一轮,他们三人开门走了,留下我和阿BEN趴在天花板上咬碎银牙,心乱如麻。万一世人真的发现我家的电器是有生命的,以人类的好奇心和愚昧程度,我家的电器们会遭到什么样的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我家的电器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生命的呢?仿佛自我有记忆以来,家里的格局就是这样的。出生年代比较早的电器,比如电视、冰箱什么的,和我妈妈爸爸一起看着我长大,有时候还要帮我去凑学费打群架什么的。每过几年,它们会自己去升级换代,其性质和人类读本科、考硕士、读博士一样,在技术上做不懈的努力,性情却始终保持一致,堪称电器版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轻声问阿BEN:“你们什么时候活过来的?”

它沉默了一下,说:“老关,你吓糊涂了吗?所有电器都是有生命的。只不过,我们知道人类绝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为安全计,只好认衰。”

说得是,我怎么忘记了呢。一年到头我家可是要招待不少外来的电器访客啊。都是从主人那里离家出走的,一进我们家,就像得了话痨一样,一天到晚说个不停,臧否人物、品评世事。有时候还会有某部电话打长途进来找洗衣机小小,约它一起去旅游散心。对于这些平常一定要作矜持状的电视冰箱们来说,我们家大概就像马尔代夫或者塞班岛一样,乃是这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度假胜地。

把阿BEN抱在怀里,我准备撬开通风板爬下去。它忽然对我说:“老关,要是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啊?”我手一抖,它吓得哇哇叫:“我随便煽下情好不好,麻烦你有点儿免疫力,把我摔下去的话,你就等着出钱换硬盘吧!”

从这种高度摔下去,不要说电脑会散架,连我这老胳膊老腿,估计也是前途难测。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还好,下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巨大的文件柜子,看起来很稳当,应该承受得住我的一个小泰山跳。我小心地先将阿BEN放好,爬下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抠紧通风口,发狠一扑,“咚”的一声,整个人平摔在文件柜上面,五脏六腑,一起惊叫。

我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反应,跳下地找了张桌子垫脚,把阿BEN搬了下来。它用外置光驱顶了顶我的胸口,滑稽地说:“老关,你改名叫关狗熊吧。”这位对人类的脑力和体力都不屑一顾的手提电脑,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那就是——我们的录像带不播了,免得惹火上身。它指挥我赶紧回家去通报新情况,组织大家转移阵地;至于它自己,要单枪匹马,把电视台准备播放的录像带给调包了。

我呆呆地看着它,然后指指门:“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去?”

一边说,脑子里一边闪出一幕常人无法想象的场景:一台手提电脑在前面撒开脚丫子亡命奔蹿,后面跟着一群人喊打喊杀。

阿BEN对我了如指掌,当即安慰道:“放心啦,你只要把我送到演播室门口就好,其他的我去搞定。”人家一台电脑都那么慷慨激昂,我怎么能甘居人后!手一挥,我就要喊起口号来:“冲锋陷阵,杀身成仁!”

阿BEN最见不得我这样,遇到一点儿寻常小事就七情上脸,而且还乱用成语。它觉得这完全是我生活过于枯燥的后果,想我平常又不旅游又不探险,又不上网又不泡吧,和家里电器打打麻将吧,连豆浆机都能赢得我一丝不挂。酒量虽然不坏,经常对酌的伙伴却只有电水壶,把白酒当安眠药喝,咕咚咕咚几杯喝下去,倒头就睡。有时候阿三要来和我交流一下关于调酒啊品酒啊之类的小资情报,每每被我的牛饮理论气得显象管内伤,跑去大大那里怂恿全体电器群殴我。

这时阿BEN催促道:“不要发呆了,你动作快点儿啦,做正事了。”

我立刻打点起精神,眼睛四下一扫,找出一个大小合适的盒子,将阿BEN轻轻地放进去,在盒子外包上一层白纸,快步走出房间。一个急转身,刚刚站定,就看见有人从走廊那头走过来,远远吆喝道:“那个谁,你干什么?”我定睛一看,巧啊,就是刚才那个看片室内的男记者。我忙展开灿烂的微笑,谅他也记不住我是谁:“你好,有一个包裹要送去审片室,请问在哪里?”他向楼上一指,说:“1806。”

直奔1806,里面仿佛没有人,我站在门口琢磨要不要撬锁,阿BEN及时地问我:“你干吗?”我说想进去看看,它气不打一处来,“你省省吧,快回家去。”我实在忍不住,敲敲它的盖子:“我不放心你啊。”

阿BEN叹口气,居然说:“乖乖地回去啦,我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