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一线天 第二十六章 小黑神秘消失,大人适时醒来

一直在马海波旁边的食蚁兽小黑一声欢呼,朝着远处的贾微跑去。

这小家伙跑得欢畅,一边跑一边嗷嗷地叫唤,而我们这边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防范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妇女。要知道,有了悠悠这个例子,我们对于之前还是鬼王附体的贾微,保持了高度的警戒。

贾微并没有理会在她脚下打转的小黑,径直走到我们面前的五米处,还欲前进,杨操手持骨针,警告她停下,不要靠近,不然他就射了。此刻的杨操精神萎靡不振,所请之神显然已经离开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然而却苦忍着疼痛,拼命坚持着。

一般请神完毕之后必须要休养好几天,方能够回复过精气神来,然而此刻情况危急,杨操也不得不咬牙坚持。

贾微不满地看着杨操,说:“你这个家伙倒是蹬鼻子上脸了,连洪安国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见她正常,胡文飞脸色一喜,走前两步说,贾微你恢复过来了么?那老鬼不是说把你炼了么?贾微说,怎么可能,老娘哪里是那么容易相与的,我一直都在,只是进了洞中,才拼搏不过那几百年的老家伙,躲藏了下来。它一离体,我便解脱得返了。

胡文飞高兴得直搓手说,你真厉害,不过那家伙不是有两千年了吗,怎么又才几百年了?

贾微笑着说,两千年?扯淡吧!这一年年的阴风洗涤,哪里会有千年老鬼的存在?

两人说着话,越来越近,而杨操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我也看出了一点端倪:小黑虽然对现在的贾微像小狗儿一样,绕来绕去,但是它目光中却流露出一种奇怪的陌生感;而贾微的嘴角,在莫名其妙地神经质抽动。

这里面,似乎有着一些古怪在。

当贾微伸出手去拉胡文飞的时候,我终于想起了《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中记载的一桩杂谈,冲上前去,使劲把胡文飞扯倒在地。贾微一手抓空,心中有些惊讶,恼恨地瞪着我,说你干嘛?

杨操横着骨头棒子小心防守,而吴刚、马海波都持着武器,默默地围将上来。

我冷笑,说,我曾听老人言,这人遭了横灾,若想避开而又没有能力的话,是可以将此祸转嫁于他人的——这东西跟我们养蛊人“嫁金蚕”一样,不过更加恶毒的是,被转嫁之人,基本都是有死无生。想来,大妈你也是有这想法吧?

贾微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向来都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想法,此刻也是很勉强地强笑着,说怎么会?我和老胡是老同事,老熟人了,哪里能够害他啊?

她说这话,小黑便伸嘴去咬她的裤脚。不知怎么地,小黑咬得很用力,竟然将贾微的裤脚给撕扯烂了,这个时候,她的嘴角又不由自主地抽动着,使得她的笑容更加诡异。

所谓转嫁横灾,来历已久。比如农村里某家遭鬼遇怪,必会摘下灶房上挂着的篮子,上面有一张白布(通常是别人家办白酒的时候带回来的孝布),在天黑之前偷偷拿到相怨的人家墙角边挂起;又比如有人冲了太岁,会将没洗过的内裤用袋子装好,丢到别人家的院子里;最常见的是把熬过的中药渣子倒在路上,让人踩……通常做过之后,烦恼全除,而被嫁祸的人家却遭了灾,鸡犬不宁。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很多人应该都有过亲身经历。

而贾微的这个更加恐怖:她被鬼王上过身,一辈子都有印记,根本就逃脱不了鬼王的追踪和再次附体,或者如行尸走肉,或者神形俱灭;然而如果她将这印记度给了旁人的话,便可由别人替她受过,与她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法子,作为慧明和尚的女儿,想来应该是会的。

我们的小心防备,让贾微本来就僵硬的脸孔变得更加恐怖,她终于明白了欺骗之术并没有效用,脸色木然起来,伸脚踢开了她曾经缠绵悱恻过的食蚁兽小黑,一步一步地朝我们逼近:“你们还好意思说?这么多高人,竟然没有一个发现我被那个王座上的老鬼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为我分忧!杨操、胡文飞,当初洪安国是怎么叮嘱你们的——一定不要让我有事,不然……事到如今,你们不是应该挺身而出,为我排忧解难么?随便一个人,只要让我把这该死的东西摆脱下来,就可以。随便一个人……”

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声音越来越低沉,仿佛入了魔一般。

小黑不断地拉扯着她的裤脚,不让她前行。终于,贾微发怒了,她俯下身子去,小黑以为女主人是要跟它接吻,伸长了舌头,却被贾微一把揪住,贾微的身手在那一刻变得狠戾而果决,竟然将小黑的舌头当做了甩绳,拉着这长长的舌头,如同扔铅球一样,来了个七百二十度大转圈,把小黑朝着杂毛小道那边扔去。

偌大的小黑,它没有一丝反抗,便如同炮弹般飞出去。

而贾微手上,多了一截血淋淋的舌头。

她竟如此残忍,将自己的爱宠折磨成这般模样?她疯狂地笑着,指着我们说,一群傻逼,不肯付出是吧,要死大家一块儿死,反正老娘也不想活了。

食蚁兽小黑被重重砸在井眼的边缘,脑袋沉入井口,而大半个身子则悬留在外面。如此卡着,有黑雾将它萦绕,而之前吞噬黑雾的那些石头蛊虫本来是凝结在井口的,此刻也“嗡”地一下,附在了它的身上。

因为舌头被揪断,小黑的叫声有些怪异,而经过那井眼的空间回荡,传到我们的耳中,多少有些心酸。

一个被主人虐待、抛弃的动物,一个心中只有主人的宠物,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贾微突然发起狂来,掏出身上的红绸,铃铛丁零响,朝着我们这边甩过来。一般的绸子,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受力,形如跳舞,然而贾微这绸缎一甩,却跟皮鞭子一样,在空中炸响,灵动如游蛇;最厉害的是她那铃铛如同招魂铃一般,响着会有迷惑人心志的效果,我倒没事,马海波等人却是一阵迷糊,接连被抽中了好几鞭。

我心中狂怒,伸手去抓这红绸,好几次都没有得逞,贾微毕竟是家学渊源,脚步灵活,我们这些大男人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抓不到她。然而双拳不敌众手,我瞅准机会,飞身将其扑倒,贾微奋力挣扎,口中各种污言秽语骂出,我听了都脸红耳臊。突然,所有的叫骂声都停滞了,转化成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啊……”

鲜血飙射,我愣了,抬头一看,便见到小周那张年轻而愤怒的脸。

在那一刻,我发现小周的整张脸都是扭曲的。

他喘着粗气,将捅入贾微胸前的三棱军刺拔出,这三棱军刺连着打空了子弹的自动步枪,见我们都傻了眼一样看着他,这个年轻人眼皮直跳,没好气地说,看什么,不是她死,就是我亡,这个时候我们还有得选择么?

贾微躺倒在地,口中的血沫子一股多过一股,糊住了脸,那怨毒的目光看着让人心中直冒寒气。

转头看杨操和胡文飞,只见他俩都将头扭向了阵中。

小周再次补刀,结束了贾微的性命。

这个年轻人,杀伐果断,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未来的领导人才。不过我们的关注力已经集中到了大阵之中,在那里,杂毛小道已经唤醒了小苗女悠悠,可是那晃晃悠悠的绳索却依然穿过她的锁骨,将她倒吊着。每一次摇晃,都让这个小女孩痛苦不已,哇哇大哭。

而卡在井眼处的小黑,已经不见踪影了。

是已跌落深渊,还是爬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我越过石鼎,想过去帮忙,然而杨操喝住了我,让我不要胡来:这大阵已经开始警戒了,如果我再加入,便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恐怕烈焰将现,会焚烧我们所有的人,让我们化为飞灰。

同样喝住我的,还有石桥那头的鬼王。

这位仁兄因为宿主贾微死去,黑色竟然减轻了几分,除了咆哮之外,它主要的行动还是将涌进来的蛇群裹挟着,朝大阵边缘的水银河沟扔去,一时间,噼里啪啦,溅起了许多银色的水花。

鬼王大声吼叫着,它强烈地斥责我们,说还不赶快死出来?真的要让这个阵法破灭,黑暗复苏吗?我紧紧盯着阵中的杂毛小道,只见他居然从身上拿出了罗盘,开始仔细研究起阵中的风水布置来。有着悠悠的尖叫声作背景音乐,他的心绪显然不宁,眉头皱起,如同山川。

杨操并不看好杂毛小道,悄悄地拉着我们朝偏僻的地方行去。

实在太乱了,我的心里面乱糟糟的,一团乱麻,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动静,一声愤怒之极的骂声传过来:“我操,是哪个傻波伊把大人我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