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娘 第五节

莫七夕又开始大吵大闹,要我送了缚身咒。

没人理她,除了我和跟九厥,不停里的其他人都看她不顺眼。幸好敖炽回东海探亲去了,大概要下周才回来,要不然,被他听到木耳刚才说的话,再看到他抓住我的手,这个火爆浪子还不一口吞了他!

我把九厥从沙发上抓起来,说:“先带她回天界吧。”

九厥看看我,又看看一脸深沉的木耳,也不多问,点点头,过去把动弹不得的莫七夕扛到了肩膀上。

“拿开你的爪子!不许碰我,放我下来!”莫七夕尖叫着。

“小萝莉,给叔安静点,不然我真的会拔掉你的牙再扔你到天河里!”九厥笑嘻嘻地威胁。

莫七夕知道她惹不起九厥,转而向木耳发难,大骂:“胆小鬼!懦夫!你敢把你偷出黑娘伞的目的告诉大家吗!你敢吗!”

对哦,故事到了现在,居然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么核心的一个问题。“快把她带走!”木耳有些慌张,催促着九厥。

“你不敢喜欢人家,又放不下人家,自己难受得受不了了,居然想用黑娘伞来斩断自己对她的感情!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莫七夕大喊。

“闭嘴”木耳怒了,“都给我住嘴吧,两个冤孽!”

一个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声音,飘飘悠悠地传过来。众人循声望去,声音居然是关着那个刺猬犯人的笼子里传出来,苍老而祥和。

一阵白烟从笼子里漫出,散去时,刺猬没有了,空笼子前,悬空立着个矮矮小小,圆头圆脸,满面红光的白须老头。一手摸着胡须,一手拄着拐杖,穿了一件绣着花好月圆图样的锦绣袍子,脚踩一朵棉花糖般软棉的七彩云朵,两只小眼睛喜庆地眯缝着。

木耳惊呆了,慌忙跪下:“参见月老!”

七夕张大了嘴,连人都不会叫了。月老的拐杖朝七夕一指,她的缚身咒即时解了,狼狈地跳下地来,跪在月老面前,结巴着说:“参……参见月……月老!”

“你这个丫头还干敢咒我月月老?”月老哼了一声,“且看我回去如何处置你!”

九厥指着月老,惊奇地问:“老东西,你干吗变成一只刺猬?!”

月老用拐杖轻轻敲了敲木耳的头,说:“还不是因为这个孽障!反正最近我在休假,无事可做,干脆就来人界,看看这个孽障找黑娘伞找得如何了。倒没想到他最后找到你们帮忙。”

一听这话,木耳跟七夕都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您知道黑娘伞被偷了?”

“你们很希望我是个又聋又哑又没记性的老头是吧?”月老撇撇嘴,“告诉你们,月老殿里少了个线头我都知道!只不过我低调,我不说。就看你们自觉不准自觉。”

木耳跟七夕垂下头,不敢说话。

“你这个丫头,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其实什么都不懂!九厥说的不错,等你的岁数跟银河里的星星一样多的时候,再来评价自己懂不懂。当红娘的确需要你够活泼够热情够勇敢,但更要你够理智。你以为,有没有感情,只是单看别人争吵是否厉害么?”月老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就算是这只树妖,历世千年,都未能完成参透一个情字。老老实实跟我会回月老殿去,这次你闯下的祸事,我必要重罚。”月老上前揪住七夕的耳朵,“发你百年之内不得踏足人界,在月老殿思过修行!”

“月老,我错了……一百年太长!”七夕小心地求情。

“再说就两百年!”

七夕赶紧闭了嘴,垂头丧气地站在月老身边。

木耳松了口气,朝月老重重磕了一个头:“月老,偷走黑娘伞,引致忘川多人受牵连,全是因木耳的妄念而起,情月老成全木耳,让我亲自弥补这场祸事。”

“弥补?”月老的小眼睛睁开了些,“你要拿什么弥补?”

“49天之内……”

“行了行了。”月老打断他“你偷走的黑娘伞是山寨版。对那些人的影响,只能维持49天而已。”

木耳跟我,心头均是一惊,而我,更多的是惊喜,阿弥陀佛,不用埋尸在我家后院了,大好大好!

“我真当我是老糊涂么!身为你们的直系上司,我最大的乐趣就是了解我的下属的心事。管人是没有用的,得管心。”

月老戳着木耳的头,“你的心结是什么,当我不知道?始终要让你来走一遭,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会不知道?!”他把头转向七夕“你也是一样,不爱你的人,不管你耍怎样的手腕,都是不会爱的。你要学习的红娘职业操守的第一条,就是强扭的瓜怎么也不会甜!至于第二条到第一百条,你以后一年学习一条!”

“知道了……”七夕声如细蚊。

月老让木耳站起来,说:“虽然你偷走的是山寨版,但这个行为还是触犯了天界的规矩,当然要罚,还要重罚。”说完,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木耳的眉心处一点,一圈红光从他指下漫出,迅速埋进了木耳的皮肉里。

“树妖,来来来。”老头向我招招手,“过来,老头子有话跟你交待。”

我对天界的各种大小仙们有好感的不多,但对这老头却讨厌不起来,于是慢吞吞地蹭过去,问:“干嘛?”

“这个傻小子,你就暂时交托给你了。”他把我拉到一旁,贼贼地朝木耳努努嘴,“虽然你是妖,但我跟这小子的想法差不多。不少天界中人,尚不如你。不过别把这话传出去啊,我还得在上头混饭吃的!”

“这么夸我,也没见你给我安排一个大好姻缘啊!”我一翻白眼。

“我只管人的姻缘,妖怪的我管不着!”月老一摊手,旋即又贼笑道,“难道,现在这个还不算好?!”

我撇嘴,装作没听见。不过,他临走前,还对我附耳一句:“你说的没错,能被切断的,都不是真正的感情。真正的感情,连我都无法切断。”

就是这样,贼贼的月老,他贼贼地出现,又贼贼地离开,挥了挥衣袖,只带走了一个七夕。

木耳被他留在了不停。起初,我们以为老头所说的重罚,就是不让木耳返回天界,但翌日的第一晨光照到木耳身上时,我们才明白,对他最重的惩罚,是将它打回原形。一只小小的,丑丑的,银色的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