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鸟人镇

小铁喜形于色,似乎暂时将丧失父母之痛忘记了。

“啊,好大的一条……狗!”看见从山林外悠然走进来的小犬狼,小铁惊骇地喊道。

小犬狼看着这个羽人族的孩子倒是并无多大兴趣,径直来到我身旁趴了下来。我刚刚将小犬狼放出来时顺便让它去外面溜达了一圈,看看四周有没有敌人或者厉害的猛兽。见它悄无声息地回来,那自然是一切安全。

我烤好了一只鼠兔,便撕下了一只肥嫩的后腿递给小铁。烤肉这门手艺我已经颇为娴熟,烤得外焦里嫩,热气夹杂着香味蒸云似的冒出,肉油滋滋地往外冒着,一看就让人有了食欲。小铁一边喊烫,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

剩下的三分之二的烤鼠兔都给了小犬狼,我又接着烤起另一只,直到将四只鼠兔全烤熟吃了,我们两人一兽都吃得很饱。

想了想,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自然不方便将一个很小的孩子带在身边,还是将他送回羽人族的聚居地,由他的族人抚养他为好,当然我答应过的事自然也会做到,我会想一个让羽人族也可以使用的修炼功法,然后顺便打听一下青山环绕中的那个敌人的堡垒的情况。

我问道:“小铁,你还能记起回你们族人聚居地要怎么走吗?”

小铁扬起小脸道:“当然记得,我们羽人虽然打架不厉害,认路可是很厉害呢,我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回去。”

原来羽人对认路这么在行,我暗自留了心,既然自己现在冒充羽人,最好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来。我道:“那好,咱们上路吧。”

从这里到他们的聚居地怕是距离不近,带着小铁自然走不快,我决定让鯈鱼担当坐骑的重任。

小铁好奇地跟着我走到湖边,我看着他黑乎乎的小脸,还有背后的一对翅膀也是脏得可以,上面还染有野兽的口水和鲜血,我道:“等一会儿,先把你的小脸洗洗干净。”

小铁苦恼地道:“冰很厚呢。”

“不怕。”我道。我接着大吼了一声,声音低沉若牛吼,又似蛙鸣,这是鯈鱼一贯的叫声。马上湖面下隐隐传来相似的吼叫声,一片黑影快速地接近我们的脚下,湖面的冰层猛地晃动了一下,鯈鱼夹杂着冰块和湖水破冰而出。

鯈鱼庞大的身体立在我们面前,小铁看到身体巨大、面相丑陋凶恶的鯈鱼免不得大惊失色地尖叫几声,躲在我身后不敢冒出头来。

鯈鱼四个脑袋一起叫了起来,看来撒欢撒了一晚上,它的野性又回来了。直到它叫完,我将身后的小铁给拉了出来,向小铁道:“不要害怕,这是我养的宠物,就像别人养的小狗小猫一样,它不敢伤害你的。一会儿你就坐在它身上,领着我去羽人族聚居地好不好?”

小铁道:“它会不会把我吃了?它的嘴巴好大,我害怕。”

我笑道:“它不会吃你的,有我在,它不敢动你一根指头,再说,它吃了一晚上的鱼,早已饱得不能再饱了。”

听我保证鯈鱼不会伤害他,小家伙的胆子马上大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鯈鱼,偶尔还会在鯈鱼身上快速地摸一把。

鯈鱼在我的命令下一动也不敢动,任小铁打量着它。小男孩的胆子向来比较大,一会儿工夫,小铁已经对这只无害的上古凶兽没有什么畏惧了。

我让小铁在鯈鱼刚刚钻出来的冰洞前洗了洗脸,然后将他放在鯈鱼身上,就这样我们两人两兽穿过树林向着羽人族的聚居地掠去。

鯈鱼六足齐动,在雪地上迅速地奔跑着,速度极快,就是步伐的声音过大,一路上吓得四周的野兽不安地纷纷从藏身处跑出来,看到鯈鱼这么大个头的猛兽,顿时转头向远离我们的方向逃走。

鯈鱼按照小铁的指示穿过两片树林和一片山丘后,远处羽人族的聚居地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我们停下,望着远处的小镇,我道:“那就是羽人族的聚居地了吗?”

小铁点了点头,神色似乎因为回到了出生地而开朗了不少,他忽然道:“叔叔,你不是在这里出生的吗?每个羽人都记得回家的路的,无论有多远,叔叔你是在哪出生的?”

我道:“嗯,我是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出生的。”

小铁又道:“我们这里叫鸟人镇,很好听吧。你出生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我道:“地球村。”

小铁道:“地球村,这个名字好玩。叔叔,我们可以走了吗?”

“好。”我一拍鯈鱼,它蹿了出去,我也如箭般射出,身后翅膀轻轻地拍打着,保持着离地半米的高度飞在鯈鱼身边。小犬狼也轻松地跟在我们一旁,一副全然没有用力的样子,在我们几个中跑得最慢的恐怕就是鯈鱼了。

小铁骑在鯈鱼的身上,双手抓着它背脊上的赤毛,兴奋地道:“好快啊。”接着他转过脑袋来一脸羡慕地道:“叔叔,你好厉害啊,能飞得这么低。”

我哭笑不得,这算什么称赞嘛。

小铁又天真地道:“我们那些族人都要跑上一段路才能飞起来,而且都一下子飞得很高,不然会掉下来的。”

我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羽人族因为无法修炼,体内缺乏能量的支持,翅膀无法发挥出太大的力量令他们原地升空,所以需要助跑一段路,借助气流升上天空。因为他们本身无法聚集能量,体力却是有限的,所以只能借助气流一下子飞得很高,无法像我这样,想怎么飞都行。

想及此处,我才明白,为什么羽人族的战斗力这么弱了,所以他们只能在后羿星上勉强占有一席之地,却不能在所有智慧种族中占有较高的地位,若是能够改善他们这种天生的体质,或许他们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

我心中转着这个念头,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镇口,镇口一片狼藉,远远望去,镇子内残垣断壁,仍有浓烟滚滚,好似刚经过一场浩劫似的。

我望着视线内触目惊心,好似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的小镇子,心中充满了愤恨。我把自己当成了羽人一样,对于毁坏自己家园的暴徒,有一种从心底发出的愤怒。

小铁却完全没有一点恐惧,欢呼一声,扑腾着翅膀从鯈鱼身上溜了下来,向着小镇子中奔跑过去。

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这么大胆,我来不及阻止,忙跟了上去。眼前的小镇子显然刚刚受到攻击,敌人是不是完全离开了,会不会有一两个梦幻星战士留下都是未知数,我岂敢让小铁冒险?

我一下飞到他身旁,一把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抓了起来。他手舞足蹈地叫着:“灰灰,灰灰!”

我纳闷灰灰又是什么东西,他的小朋友还是他养的宠物?

不多大会儿,一只只及小铁膝盖高的灰眼圈小狗一路吠叫着,摇着尾巴,甩着舌头跑了过来。

我将小铁给放了下来,灰眼圈小狗一头钻进小铁的怀里,亲热地舔着他。我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边向小铁道:“你的朋友?”

小铁被小灰狗舔得咯咯直笑,抱着它的小脑袋回答我道:“嗯,灰灰很小的时候就在我们家了,这次爸爸妈妈带着我迁徙到别的地方,时间紧才没有带上它。”

我点了点头,忽然,路旁的一座小屋子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颇为硬朗的羽人走了出来。他的头发差不多已经落光了,光秃秃的脑袋只在边缘地带长着一些灰白的头发。他的翅膀也是灰白色的,竖立在背后,羽毛看起来似乎因为年龄的关系而失去了年轻时候的光泽。他的身高大约在一米七零左右,还不到合体后的我的胸口。

他先是疑惑地打量了我一眼,我能看到他眼神中因我产生的疑惑,但是我身后的翅膀“证明”了我羽人族的身份。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门来,当他看见抱着狗的小铁,顿时惊喜地道:“小铁,原来是你,我说刚才灰眼圈怎么会不听我的话呢。你不是和你爸爸妈妈迁徙到别处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糟了,我暗叹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心中话音未落,小铁果然冲过去,扑在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铁一哭,中老年羽人的脸色也变了,显然是猜到了小铁的父母遭遇了不测。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狠狠地咒骂道:“该死的梦幻星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他接着又低下头来安抚小铁,摸着他的脑袋道:“小铁不哭了,小铁以后要和爷爷多学一些本领,长大了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找梦幻星人为爸爸妈妈报仇。”

爷爷?他是指别的什么人还是指他自己?他似乎并无特别之处。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已经将他看透,他和小铁一样,身体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难道羽人族中还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存在?

在他的安慰下,小铁渐渐不哭了,呜咽着向他发誓以后要多学本领多杀梦幻星人……

中老年羽人看着我,问小铁道:“他是谁?”

成年的羽人显然思想并不像小铁这样没有成年的羽人那么简单,我的翅膀也不能完全消除他的疑惑。

小铁道:“镇长爷爷,叔叔很厉害的,是他救了我。”

中老年羽人的眼睛一下睁得很大,甚至有点震惊地看着我,看来他是误以为我从梦幻星人手中救下了小铁。

我忙道:“小铁躲在山林中才没被梦幻星人看到,我找到他时,他正在被一群豺狼当做猎物捕杀,我只不过是赶走了豺狼而已。”

他松了口气,眼神有点复杂地看着我,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

他点点头向我道:“我叫白鹚,是这里的镇长。唉,以前我们鸟人镇还有两三千羽人,自从梦幻星人在这里扎了根后,我们镇的人数越来越少,到现在只剩不到六百人了,大多都是没有战斗力的老弱病残。小伙子,我见你陌生得很,好像从未在附近的羽人族镇子上见过你。”

小铁抢着道:“镇长爷爷,叔叔是从地球村来的。”

“地球村?”白鹚眼中冒出很多问号。

我轻轻咳了一声,道:“是的,我并不是在这里的羽人族镇子上诞生的,我出生的那个地方叫地球村。”

白鹚点点头,又道:“原来你不是出生在这里,难怪我看你眼生,而且你的身体高大魁梧,不似我族矮小瘦弱。不过我却不知道别的什么地方还有羽人一族,或许也会有吧。嗯,我想问你个问题,你长得这么高大……还能飞起来吗?”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我微一点头,然后紧跑两步,双腿猛地一蹬地,翅膀拍打着带着我离开了地面,飞了几米高,我一个盘旋又飞回原地。

白鹚不无羡慕地道:“竟然这么轻松就飞起来了,你的双腿和翅膀看起来非常有力啊。”

我心中暗道:“这是怕你太吃惊才表现得差劲一些,要是让你看到我眨眼原地飞起几百米高,你还不惊讶得心脏病都犯了。”

白鹚热切地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地……那个地球村还有多少你这样的羽人?”

我道:“我叫兰虎,嗯……地球村中像我这样的羽人没有多少,而且一成年就都离开了,平常很难见到面。”其实我撒了个谎,在地球上,还是有很多拥有飞行类宠兽的宠兽战士的。

白鹚直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

小铁在一旁昂着脑袋插话道:“镇长爷爷也很厉害的,他是我们的武术教头呢!”

小铁崇拜的语气显然让白鹚极为受用,他摸着自己的光脑袋谦虚道:“小把戏,小把戏。”

我道:“我看这里好像刚受到什么袭击一样,又是怎么回事?”

白鹚狠狠地道:“还不是那些凶残的梦幻星人?他们经常十几二十个人跑来抢东西,稍有不如意就杀人放火,所以很多年轻力壮的羽人都已经离开这里了。”

我黯然点点头,难怪这镇子看起来萧索凋敝,没见着几个人呢。

我正和白老伯说着话,又有几个羽人远远地从自己房顶上飞了过来,呃……滑翔过来。

羽人就这种速度,果然是既打不过又跑不过,只能是待宰的份,唯一的优点就是有导游的天分,看过的路,去过的地方永远不会忘记。

过来的几个羽人确实如白老伯所说,都是老弱之流,有一个男性羽人还缺了条腿,是拄着拐杖飞过来的。他们都好奇地打量着我,大概他们从未见过像我这样高大强壮的羽人。

小铁看到过来的几个人,亲热地叔叔伯伯地叫了起来。几个羽人看到小铁也很亲热,拉着手嘘寒问暖。不一会儿还有一些幼年的与小铁年龄相当的羽人族孩子跑了出来,嘻嘻哈哈地和小铁混在一块。

白老伯异常萧索地道:“你看到了吧,剩下的大多是我们这些飞不动的,梦幻星人过来,我们根本没法抵抗。”

我理解他心中的悲哀,羽人族眼看就要被灭族了吧。

白老伯又道:“刚才又有一拨梦幻星战士到镇子里抢东西,我们的东西早被抢光了,自己都没剩下多少吃的了,他们又能抢到什么?没有满意的他们,放火烧了一些屋子,又杀了几个人才走。”

我道:“你们为什么不团结起来抵抗?”

白老伯摇头道:“生活在这附近的羽人族村镇都受到了梦幻星人的洗劫,大体情况与我们也差不多,都只剩下些老弱病残,青壮年的羽人有的被杀了,有的被赶走了,有的被他们抓走当奴隶了。他们需要很多人手给他们挖矿,种植粮食。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武器,怎么与他们对抗?我们不抵抗,对方只会来十几个人;如果我们要抵抗,对方大军马上开来,灭族之祸立至。”

他的顾虑确实有道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梦幻星人想要把他们灭族只是动动手指般简单。

鯈鱼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众人才注意到一直趴在我身后被我的翅膀给遮挡起来的远古凶兽,有几个羽人顿时大惊失色,叫喊起来。

我忙道:“不用怕,这是我养的宠物,不会伤害你们的。”

白老伯和其他羽人一样,打量着我身后的丑陋、粗壮、看起来十分凶恶的鯈鱼,眼中流露出惊异之色,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我说的话。

这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鯈鱼的模样太过惊人,有谁见过长着四个脑袋和一身赤毛,有六足三尾的怪兽?

小铁忽然嚷嚷道:“它不会伤害我们的,它就像我的灰灰一样乖。”

小铁说着一骨碌跑过来,白老伯想拦他没拦住。小铁一纵身跳起来,拍着翅膀,抓着鯈鱼身上的赤毛,呼哧呼哧地往鯈鱼身上爬。鯈鱼像是赶苍蝇般摇了摇身体,要把小铁甩下去。我立即瞪了它一眼,它只好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

小铁喘着粗气爬到鯈鱼背上,拍了拍鯈鱼的一个脑袋,然后呼唤灰灰也过来。灰眼圈的小狗却能够感觉到鯈鱼身上让它感到恐怖的气息,怎么也不肯过来。小铁转而向他的小伙伴们炫耀地挥起手来。

一帮羽人族小孩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般围了过来,簇拥成一圈,有的摸鯈鱼身体上的鳞片,有的抓它身上的赤毛,有的去抱它的尾巴。鯈鱼在我的注视下只能老老实实地任这些孩子们摆弄。

白老伯干咳了一声道:“既然同为羽人族,那你就先在我们镇子上住下来吧。”接着又道:“镇子上的房子已经十室九空,你随便挑一座没人住的房子住下来吧,可以让小铁帮你找找。”

我想小铁家也没人了,不如就和小铁住在他家中,我道:“我就住小铁家吧。”

白老伯一边领我进了镇子一边道:“也好,小铁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招呼了一声,小犬狼跟在我身边向镇子里走去,鯈鱼也如蒙大赦,忽地一下跳起三米多高,跳出那些羽人族孩子的包围,向着镇子里跑去,只留下一群傻了眼的孩子。

白老伯道:“如今镇子里没有什么吃的,这方面不能帮助你了。”

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这还有一些吃的。”

白老伯点点头,走了一段路,忽然转过头来严肃地道:“如果梦幻星人又来了,你千万不能仗着身强力大反抗,否则你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

我答应了下来,暗自叹了口气,忍辱负重也只能苟存一时,为何不想办法将这些梦幻人给赶走呢?

镇子上的房子大多都有四五层高,最高一层的房顶还都开着口,这样羽人们想要飞行的时候,不需要助跑,只需从房顶滑翔下去就行。

鸟人镇颇为凋敝,一路都是凄凄惨惨的情景,路旁的房子的窗户偶尔会打开,露出里面一两个面黄肌瘦的羽人。

白老伯领着我走到镇子南边的一座房子前停下来,道:“这里就是小铁家的房子,可怜这孩子父母都死了,以后还要多麻烦你。”

房子没有锁,我和镇长径直走了进去。家里的摆设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品,屋子里冷冷清清,没有一点人气,这就是最普通的羽人族的房子。

一会儿后,白老伯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将自己的随身包袱放到桌子上,四下看了看,房屋很宽敞,也许是羽人族的特殊爱好,外面看四层的房子,屋内其实只是三层,房屋很宽很高。

看来以后一段时间我都要在这里常住了。

先要搞清楚对面群山中的梦幻星人到底有什么企图,然后试试创立一种羽人也能够修炼的功法,这确实是一项很有难度的活,不过这些羽人确实太可怜了,住在这里就如被困在羊圈中的待宰羔羊。

忽然房子一震,鯈鱼跳上了房顶,接着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蜂拥而入。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孩子,我将包袱中剩下不多的压缩饼干都拿出来分给他们,心中暗道看来以后每天都要出去打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