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乡贤

佩林走在众人的最前头。兰德只是一心想着该如何应对奈妮薇,所以直到明捉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到一旁,他才如同梦醒般回过神来。其他人又在走廊里走了几步,看见兰德停下来,他们也停了下来,有些不耐烦地等着兰德,却也有些不情愿往前走。

“我们没时间了,男孩。”汤姆口气生硬地说。

明朝那名白发走唱人瞪了一眼。“去演杂耍吧!”她说了这么一句,又把兰德拉到更远的地方。

“我真的没时间,”兰德对明说,“不要再跟我说什么逃不掉之类的蠢话了。”他想要从明手中挣脱出来,但每次他甩掉明的手,明又会重新将他抓住。

“我也没时间看你做傻事,你能不能安静一下!”她又飞快地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后贴近兰德,压低了声音,“一个年轻女人刚才到了这里,她的个子比我矮,眼睛和头发都是黑色的,她的长辫子一直垂到腰上。她是你们的一部分。”

片刻之间,兰德只是盯着明。奈妮薇?她怎么也被卷进来了?光明啊,我又是怎么被卷进来的?“那……不可能。”

“你认识她?”明悄声说。

“是的,她不可能跟……不管你说的是和什么……有关。”

“那些光点,兰德。她进来时恰巧遇到阿莉丝夫人,她们两人的身上都围绕着光点。昨天,你们至少要有三个或四个人聚在一起,我才能看到你们的光点,但今天,那些光点变得更明亮,舞动得更激烈了。”她看着兰德不耐烦的朋友们,哆嗦了一下,才又将头转向兰德。“我几乎以为这家旅店都要因此而燃烧起来了。今天自从她到来之后,你们的处境比昨天更危险了。”

兰德也瞥了朋友们一眼,汤姆紧皱起眉头,仿佛是要催促他赶快结束这次谈话。“她绝对不会伤害我们,”兰德对明说,“现在我必须走了。”他终于抽回了手臂。

兰德不再理会明的抱怨,跟随其他人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明正跺着脚,朝他挥舞着拳头。

“她要说什么?”麦特问。

“奈妮薇是这其中的一部分。”兰德想也不想就答道,然后他狠狠地瞪了麦特一眼,让麦特张着嘴却没有说出半个字来,但理解的表情逐渐出现在麦特的脸上。

“什么的一部分?”汤姆轻声问,“那个女孩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当兰德还在努力思考该如何答复走唱人时,麦特已经说道,“她当然是这其中的一部分。”他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火气,“我们从冬日告别夜开始就染上的厄运的一部分。也许乡贤出现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我宁愿到这里找我们的是白袍众。”

“她看见过奈妮薇,”兰德说,“她看到奈妮薇和阿莉丝夫人谈话,她觉得奈妮薇也许和我们有某种关系。”汤姆侧目看了他一眼,用鼻息吹了一下胡子。不过其他人似乎都接受了兰德的解释。兰德不喜欢向朋友隐瞒秘密,况且明的秘密对明自己和对他们都是危险的。

佩林忽然停在一扇门前。虽然他身材魁梧,现在竟也犹豫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他的同伴们,然后又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打开门,走了进去。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跟在他身后,兰德走在最后,他极不情愿地关上了房门。

这是他们昨晚吃晚餐的那个房间。壁炉里传来噼啪的轻微爆裂声,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抛光的银托盘,托盘里有个光亮的银酒罐和几只银杯。沐瑞和奈妮薇坐在桌子两端相对的位置上,都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对方,其他的椅子都空着。沐瑞的手放在桌子上,如同她的面容一样平静;奈妮薇的辫子被甩在身前,辫子末梢被握在她的一只拳头里。她不时会微微拉一下辫子,就像她和村议会对抗时一样,一副倔强的样子。佩林是对的,尽管房里生着火,但感觉上仿佛冰窖般寒冷。所有寒气都是桌旁这两个女人发出来的。

岚正靠在壁炉旁边,眼睛看着炉火,双手伸在火苗上取暖。艾雯的背紧贴着墙壁,用斗篷裹住身体,就连兜帽都戴上了。汤姆、麦特和佩林都带着犹疑的表情停在房门附近。

兰德不舒服地打个哆嗦,向桌边走去。有时候你只能伸手去抓住狼的耳朵,他这样提醒自己。但他也还记得另一个老谚语:抓住狼耳朵时,放手也难,抓紧也难。他感觉到沐瑞和奈妮薇都在看他,不由得脸一阵热,但他还是坐到了桌子一侧靠中间的位置。

片刻之间,房里如同雕塑一样寂静;随后,艾雯和佩林不情愿地坐到兰德身边;最终麦特也加入了。艾雯把兜帽拉得更低,足足遮住她的半张脸。他们全都尽量避免去看彼此。

“嗯,”仍然站在门边的汤姆哼了一声,“至少现在可以开始了。”

“既然所有人都到了,”岚说着离开了壁炉,在一只银杯里倒满葡萄酒,“也许你可以先解解渴。”他将那只杯子送到奈妮薇面前。奈妮薇却只是怀疑地看着杯子。“不需要害怕,”岚耐心地说,“你亲眼看见旅店老板将酒送过来的,我们都没机会在酒里放任何东西,这很安全。”

乡贤听到护法说她害怕时,气愤地抿紧了嘴,但她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才拿过杯子。

“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岚说。

“我也是。”沐瑞向前倾过身子,“也许你在看到艾雯和这些男孩之后愿意说话了?”

奈妮薇吮了一口酒才回答两仪师的问题。“除了巴尔伦,你们没地方可去。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一直在跟踪你们留下的痕迹。你们故意绕了不少路,我想,你大概是不愿意在半路上遇到正派人吧!”

“你……跟随我们留下的痕迹?”岚问道。在兰德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名护法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一定是太过大意了。”

“你们留下的痕迹非常少,但在两河,追踪能力比我更好的也许只有谭姆·亚瑟而已。”她犹豫一下,又说道,“在我父亲去世之前,他在打猎时总是带着我,将他的技艺教给我,那些技艺本来应该是由他从未有过的儿子继承的。”她挑战般地看着岚。但岚只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能跟踪由我努力隐藏的痕迹,那么他对你的教导确实很成功。即使是在边境国,能做到这样的人也很少。”

奈妮薇忽然用喝酒的动作遮住自己的脸,兰德惊讶得连眼睛都睁大了——奈妮薇脸红了。奈妮薇从不曾有过任何一点失态,当然,她会愤怒,而且经常是暴怒,但她绝对不该有这种样子。现在她脸颊上的肯定是两团红晕,不管她如何用酒杯掩饰。

“也许,”沐瑞平静地说,“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已经给了你许多答案。”

“那些全都是走唱人的故事,”奈妮薇反驳说,“我能看到的事实是,四名年轻人被一名两仪师拐走了,天知道这个两仪师是为了什么。”

“你已经被告知过,有些讯息不能在这个地方随意泄露,”岚厉声说道,“你必须学会管住自己的舌头。”

“为什么我要这样?”奈妮薇问,“为什么我应该帮你们隐瞒身份、掩饰行踪?我来这里是为了带艾雯和男孩们回伊蒙村,而不是帮助你们把他们骗走的——”

汤姆用轻蔑的语气插嘴说,“如果你想让他们和你自己再看见你们的村子,你最好小心一点。巴尔伦有人会杀了她……”他向沐瑞一摆头,“……还有他,只是因为他们特殊的身份。”他又朝岚看了一眼,然后走唱人突然移动到桌子旁边,将双拳杵在桌上,俯视着奈妮薇,他的长胡子和浓眉毛剎那间充满了威胁的气势。

奈妮薇睁大眼睛,向后靠去,但她很快又强硬地挺直身子。汤姆仿佛没注意到她一样,只是充满胁迫感地低声说,“只要一个谣言,一个耳语,他们就会涌进这间旅店,像食人蚁群一样。他们的憎恨是强大的,他们渴望着杀死或捕获任何像这两个人一样的人。到那时,这个女孩呢?这些男孩呢?你呢?对白袍众而言,你们和他们已经是一丘之貉了。你们不会喜欢他们提问的方式,特别是当他们想要从你们的口中掏出关于白塔的信息时。白袍众的裁判者从一开始就为你们定下了罪行,他们对于这样的罪行只有一个判决。他们其实并不在意事实,他们认为事实就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使用烙铁和火钳只是为了得到囚犯的供认。你们最好记住,大声说出某些秘密是危险的,即使在你们以为你们知道是谁在听时。”走唱人站直身体,喃喃地说道,“最近我似乎经常这样告诫别人。”

“说得好,走唱人,”岚说道,护法似乎在重新用眼睛估量走唱人,“承蒙你如此关心,我很惊讶。”

汤姆耸耸肩,“我也是跟你们一起到这里的,这谁都知道,我可不想让拿着烙铁的裁判者命令我忏悔罪行,走在光明之中。”

“那么,”奈妮薇突然用强硬的语气说,“我又多了一条带他们回家的理由。明天早晨我们就要出发,或者今天下午,我们愈早离开你们,踏上返回伊蒙村的路愈好。”

“我们不能。”兰德说道,他很高兴听到朋友们和他同时向奈妮薇表示了反对。奈妮薇用严厉的目光瞪着他们,一个都没漏掉。毕竟这些人里是兰德最先开的口,而现在他的朋友们全都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就连沐瑞也坐回椅子里,将十指搭在一起,静静地看着他。兰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直视乡贤的眼睛,“如果我们回到伊蒙村,兽魔人也会回来,它们在……猎杀我们。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它们就是在这么做。也许我们能在塔瓦隆找出其中的原因,也许我们能找出结束这场灾难的办法。这是我们惟一能做的。”

奈妮薇摊开双手,“你说的话就像谭姆一样。他请人把他抬到村民大会上,竭力要说服每一个人,在那之前,他已经在努力说服村议会了。只有光明知道……阿莉丝夫人……”她用极端不屑的语气说出这个名字,“是怎样让他相信这种鬼话的。比起大多数男人来说,平时谭姆还能有一点理智。不管怎样,尽管村议会在大多数时间里都只是一群傻瓜,但他们还没傻到会相信谭姆的话,甚至其他男人也不会相信,他们一直赞成必须找到你们。那时谭姆又想成为前来寻找你们的人,但他甚至还没办法只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你们的家族血脉里一定有一部分是非常愚蠢的。”

麦特清清嗓子,然后悄声说道:“我爸爸呢?他是怎么说的。”

“他担心你会和外地人玩你的那些把戏,而且非常害怕你会因此而被人们追着打。和……阿莉丝夫人相比,他似乎更害怕这一点。当然,他本来也就不比你更聪明。”

麦特似乎不确定该如何接受乡贤的话,该如何回答,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是否该回答。

“我想,”佩林犹豫地说道,“我是说,我想卢汉师傅应该也不喜欢我离开村子。”

“你希望他喜欢吗?”奈妮薇厌烦地摇摇头,看着艾雯,“也许我不该因为你们三个的鲁莽和白痴感到惊讶,但我本来以为其他人会更有判断力的。”

艾雯又向后坐了坐,让佩林挡住自己。“我留下纸条了。”她虚弱地说道。她又拉了一下斗篷的兜帽,似乎是要遮住松开的头发。“我已经对一切都做了解释。”奈妮薇的表情更加阴沉了。

兰德叹了口气,乡贤就要用斥责的闪电轰击他们了,而且看起来这将是一场强度最大的雷暴,如果她胸中的怒火已经完全燃烧起来,如果她说要带他们回伊蒙村去,无论任何人再说些什么,那么她将是不可动摇的。兰德于是张开了嘴。

“纸条!”奈妮薇刚刚开口,沐瑞说道:“你和我必须平静地谈话,乡贤。”

兰德希望能阻止自己,但一连串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仿佛他打开的不是自己的嘴,而是一道泄洪闸。“你说的也许都有道理,但这依然不能改变什么。我们不能回去,我们必须继续。”他说话的速度愈来愈慢,声音也愈来愈低,等他说到最后时,几乎是在耳语了。乡贤和两仪师的目光都转移到他身上,兰德觉得自己仿佛正在妇议团面前为自己的罪行辩白,他坐回椅子里,心中希望自己能在别的什么地方。

“乡贤,”沐瑞说,“你必须相信,他们和我在一起比回到两河更安全。”

“安全!”奈妮薇轻蔑地一摆头,“是你带他们来到这个有白袍众的地方。如果走唱人说的是实话,这里的白袍众会因为你而伤害他们,告诉我他们怎么可能会更安全,两仪师。”

“有许多危险是我无法为他们抵挡的,”沐瑞对奈妮薇的质问表示同意,“比如他们可能被雷劈死。即使他们回到家乡,你也无法阻止这样的危险。但他们现在必须担心的并非闪电,也不是白袍众,而是暗帝,还有他的仆从们。我可以在这方面保护他们。碰触真源、碰触阴极力让我能给予这样的保护。对于每一名两仪师都是这样。”奈妮薇怀疑地抿紧了嘴。

沐瑞也隐隐显出怒意。她还是在继续说着,但她的声音几乎已经到了耐心的边缘。“即使是那些碰触真源的可怜男人,在他们能够使用至上力的短暂时间里,也能获得这样的保护。只是有些时候,他们碰触阳极力的污染让他们变得比常人更加脆弱。但我,或者任何一名两仪师,都能将我们本身的保护扩展到我们周围的人身上,只要他们像现在这样靠近我,隐妖就无法伤害他们。任何兽魔人只要靠近到四分之一里的范围内,它们的邪恶就会被岚察觉。如果他们回到伊蒙村,你能提供一半这样的保护吗?”

“你不过是在误导话题。”奈妮薇说,“我们两河有一句谚语,‘无论是熊咬了狼,还是狼咬了熊,兔子总是输的一方。’带着你的理由到别的地方去吧!不要把伊蒙村的人也卷进来。”

“艾雯,”过了一会儿,沐瑞说道,“带其他人走,让乡贤和我独处一会儿。”她的表情漠然如常。奈妮薇则气势汹汹,仿佛在准备着进行一场全力以赴的争斗。

艾雯立刻跳起脚,她显然想要维持住自己的尊严,但她又非常害怕乡贤会看到她松开的头发。她朝三个男孩扫了一眼,毫无困难地将他们召集起来。麦特和佩林用最快的速度推开椅子站起身,低声地做着礼貌性的道别,竭力压抑着拔腿就跑的冲动。就连岚在看到沐瑞给他的手势之后,也朝门口走去,一只手还拉着汤姆。

兰德跟在他们身后,护法最后关上了房门,守在走廊里。在岚的注视下,其他人走到了和那扇门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护法不许他们有任何偷听的机会。当岚认为他们走到合适的位置上后,便靠在墙上,即使没有穿那件变色斗篷,他纹丝不动的状态也很容易让别人忽略掉他,除非直接撞在他身上。

走唱人嘟囔了几句“应该好好利用自己的时间”之类的话,便转身离开了。临走前他又回头对男孩们严厉地叮咛了一句,“记住我说的话”。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打算离开了。

“他是什么意思?”艾雯心不在焉地问,她的眼睛一直盯在挡住沐瑞和奈妮薇的门板上。她不断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仿佛正在继续隐藏自己的头发和摘下兜帽之间犹豫不决。

“他给了我们一些建议。”麦特说。

佩林瞪了麦特一眼:“他说过,在我们确定要说什么之前不要开口。”

“这听起来是个好建议。”艾雯说。但她现在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

兰德则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奈妮薇怎么可能是这其中的一部分?他们怎么会和兽魔人、隐妖搅在一起?巴尔阿煞蒙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的梦中?这太疯狂了。他想知道明是否已经将她对奈妮薇的观察告诉了沐瑞。她们在房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当房门终于打开的时候,兰德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奈妮薇走了出来,看到岚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护法低声说了些什么,让她气愤地扬起头,随后护法便擦过她的身边,走进房里。

奈妮薇转向兰德,而兰德在此时刚发现,其他人都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不想单独面对乡贤,但他也不能在乡贤的目光中就这样溜走。乡贤现在的眼神似乎正在搜索着什么。他困惑地想着,她们说了些什么?当奈妮薇一步步走近时,他努力站直身子。

奈妮薇指着谭姆的剑,“这看起来很适合你,但如果它和你不配的话,我会更高兴。你已经长大了,兰德。”

“在一个星期里?”兰德笑着说,只是他的笑声听起来很勉强。奈妮薇摇摇头,仿佛兰德完全不理解她的苦心。“她说服你了?”兰德继续问道,“我们真的只有这条路。”他停了一下,想了想明所说的光点,“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奈妮薇的眼睛立刻睁大了:“跟你们一起!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不在时,玛夫拉·马伦会从戴文骑来村里照顾一切,但她很快就会想要回去的。我仍然希望能让你们看清事实,跟我一起回家。”

“我们不能。”兰德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仍然开着的门口处动了一下,但走廊里确实只有他们这几个人。

“你这样对我说,她也这样说,”奈妮薇皱起眉,“如果这跟她没关系……两仪师是不能信任的,兰德。”

“听你说话的语气,你其实已经开始相信我们了,”他缓缓地说,“村民大会上出了什么事?”

奈妮薇在回答之前回头看了那扇门一眼,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那时真是一场混乱,但不需要让她知道我们如何处理我们自己的事。我只相信一件事:你们和她在一起就是处在危险之中。”

“肯定有事情发生了,”兰德坚持说,“为什么你这么坚决地想要我们回去?难道你完全不考虑一下我们哪怕有一分一毫的可能性是对的?而为什么来找我们的是乡贤,却不是村长?”

“你已经长大了。”奈妮薇露出微笑,而乡贤愉快的表情却让兰德不由得挪动了一下脚步。“我知道,总有一天,当你选择该去什么地方,该做什么的时候,不会再征求我的建议。也许就是一个星期之前的那一天。”

兰德清了清喉咙,倔强地昂起头。“这些话没有用,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奈妮薇又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门口,然后抓住兰德的手臂,“我们边走边谈。”兰德被奈妮薇牵着,当他们走到距离那扇门很远的地方时,奈妮薇才重新说道,“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村民大会完全是一团混乱,所有人都同意必须派人来找你们,但村民们分裂成两派。其中一派想要援救你们,但他们一直在争论该如何对你们进行援救,毕竟你们和……她在一起。”

兰德很高兴奈妮薇记得要注意自己所说的话。他问道:“其他人相信谭姆?”

“严格来说算不上,但他们也认为不该把你们留给陌生人,特别是还有一个她那样的人。不管怎样,几乎所有人都想要亲自来找你们。谭姆,有一堆火烧眉毛的事情要处理的布朗·艾威尔,哈兰·卢汉直到被奥波特按在座位上才安静下来,就连森布也要来。愿光明将我从这些只会用胸毛思考的男人中间拯救出来吧!男人根本就不是能拥有大脑的生物。”她重重地啧了一声,用责难的眼神瞥着兰德。“不管怎样,我看得出他们要到第二天才能得出结论,也许还要拖得更久,而且……而且我们绝对不能耽搁那么久。所以我召集妇议团,告诉她们有什么是必须做的。我不能说她们喜欢这样,但她们明白我是对的,所以我在这里,因为伊蒙村的男人们都是些顽固的羊毛脑袋。我留下了信,告诉他们我会处理好一切,但他们也许还在争论该派谁过来。”

奈妮薇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这并不能让兰德满意,她仍然决定带他们回去。

“她和你说了些什么?”兰德问。沐瑞能够平息任何一种激烈的争论,但兰德想知道她和奈妮薇之间是否会出现例外的状况。

“还是那些话,”奈妮薇答道,“不过她想对你们这些男孩有更多的了解,她想要查清楚为什么你们……会引起……她所说的那种注意。”她停了一下,从眼角看着兰德。“她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是你们之中是否有人出生于两河之外,但她一直在极力隐瞒对这一点的关注。”

兰德的脸突然像鼓皮一样绷紧了,他努力用沙哑的声音笑了笑:“她的确有些古怪的想法,你应该让她知道我们都是出生在伊蒙村的吧?”

“当然。”奈妮薇答道。乡贤在说话前有一个极为短暂的停顿,如果兰德不是在集中精神注意乡贤的反应,他肯定会忽略掉这个停顿。

兰德竭力想要找个话题来,但他觉得自己的舌头仿佛变成了一块皮革。奈妮薇知道。奈妮薇是乡贤,乡贤应该知道村里所有人的每件事。如果奈妮薇知道,那就不是高烧中的梦魇。哦,光明拯救我,爸爸!

“你还好吗?”奈妮薇问。

“他说……说我……是他的儿子。那时他发了高烧……神志不清。他说他找到了我。我本以为那只是……”兰德的喉咙仿佛火烧般干涩,他不得不停下来。

“哦,兰德。”奈妮薇用双手捧起兰德的脸,她必须踮起脚尖才能做到这样。“任何人在发烧时都会说出奇怪的话,不正常的话,不真实的话。听我说,谭姆·亚瑟在比你还小的时候就跑出去寻求冒险。我第一次看见他是他回到伊蒙村的时候,那时他已经是一名成年人,带着一位红头发的外地妻子和一个仍然在襁褓中的婴儿。我记得凯丽·亚瑟将那个小宝宝抱在她的怀里,像所有其他母亲一样,全身散发着爱与喜悦的光辉。兰德,你是她的孩子。现在,你要坚强起来,停止那种愚蠢的想法。”

“当然,”兰德说,我是在两河外面出生的。“当然,”也许谭姆是做了一个高烧的昏梦,也许他真的在战场上找到了一个婴儿,“为什么你不告诉她?”

“这与外人无关。”

“还有其他人是出生在外地的吗?”这个问题一出口,兰德立刻摇了摇头。“不,不要回答,这与我无关。”但如果沐瑞只是对他有兴趣,而不是对他们所有的人,应该会更好一些。真的是这样吗?

“这确实与你无关,”奈妮薇表示同意,“这也许没有任何意义。她可能只是在盲目地想要找到一个理由,以便解释为什么你们会出这样的事。这绝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兰德努力地笑了笑:“那么你真的相信它们是在追杀我们了。”

奈妮薇带着挖苦的神情摇摇头:“你在遇到她之后的确是学会如何曲解他人的意思了。”

“你打算怎么做。”兰德问。

奈妮薇审视着兰德,兰德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今天,我要洗个澡,至于其他事情,我们再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