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太多人马
“是爱格马领主直接派我们来的。”那名艾拉非人对岚说道。这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还在不停地朝前线观望。在那里,他的战友正为了能活下来而竭尽全力战斗着。
雷声震撼着这片位于夏纳的战场,空气中充满了燃烧尸体和毛发的辛辣气味。惊怖领主们丝毫不在乎他们的攻击是否会杀死兽魔人,他们只要人类死在他们的手里。
“你确定?”岚在马背上问道。
“当然,大将。”那个人说道。他留着很长的辫子,因为岚所不知道的某种原因,他将辫梢上的铃铛漆成了红色。这应该与他的艾拉非家世和最后战争有关系。“如果我说谎,就让我被鞭打一百下,然后扔到太阳下暴晒吧。这个命令也让我很吃惊。我一直认为我的部队应该负责守卫我们的侧翼。但不仅是带来命令的传令兵说出了正确的暗语,而且我派去指挥帐篷核实命令的人也确认了,命令的确没问题。”
“谢谢你,队长。”岚说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他可以返回自己的部队了。他瞥了一眼安德锐和凯瑟尔王子,他们也都是满脸困惑。他们刚刚听过岚质问坎多骑手为什么会扰乱阵型,而那个人的回答和这名艾拉非人完全一样。
爱格马领主同时调动这两支预备队去填补同一个漏洞,而他们都不知道还有另一支队伍也在执行同样的任务。岚调转马头,向后阵驰去。一阵冷风越过他右侧的河道,吹袭过来,但地面上的热量很快就吞没了那一阵凉意。乌云从天空中一直压迫下来,几乎已经到了伸手可及的程度。
安德锐和凯瑟尔催马跟随在曼塔旁边。这名马吉尔人问道:“岚?你要做什么?”
“太多人马被派来堵一个窟窿了。”岚轻声说道。
“这是很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凯瑟尔王子说,“爱格马领主肯定是担心兽魔人会就此将我们的战线撕裂。毕竟惊怖领主已经参战了。所以他才会同时派遣两支部队过来,以防万一。也许他是有意这样做的。”
不,这是一个错误。一个不大的错误,但绝不可忽视。正确的办法是让士兵们后撤,巩固战线,派一支骑兵队歼灭冲进来的兽魔人。两支骑兵队的确可以协同作战,但如果不让两支队伍的领兵官事先知道对面有友军杀过来,只会让他们因为相互冲撞而造成混乱,就像刚在战场上产生的结果。
岚摇摇头,扫视战场。艾森勒女王的旗帜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径直向那里跑去,女王和她的卫队在一起,巴狄瑞大人正陪在她身边。蒂露坎之剑还留在鞘中,女王只需伸出手,就能握住它的剑柄。但女王并没有亲自冲上战场。当泰诺比亲身投入战斗后,岚就有些想知道,艾森勒会不会也因此受到激励,也亲赴战场。不过他知道,艾森勒是一个头脑冷静的人。更重要的是,她的身边还有一群头脑冷静的参谋人员。
拉姆辛领主是艾森勒的新任丈夫,他正在和一些指挥官交谈。一个形容狡黠的人穿着斥候的衣服催马从岚的身边跑过,显然是去传达命令了。爱格马领主很少会向某支小部队下达命令,他所关注的是整个战局。他会向每一名指挥官布置作战目标,具体完成目标的方法则由这些指挥官来决定。
女王的身边正有一个身材矮壮、面孔浑圆的女人平静地与女王说话。她注意到了岚,向岚点了点头。她是艾森勒女王的首席咨政赛莱拉女领主,岚和她在过去曾经……有过理念上的不合。岚尊敬她,偶尔却又很想掐住她的脖子,把她从悬崖上扔下去。
“大将。”女王向岚点点头,和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拉姆辛向岚挥了挥手。雷声隆隆,而且湿气很重,但岚知道,天上不会有雨滴落下。“你受伤了?我派人去找治疗者来。”
“别的地方还需要他们。”岚只说了这么一句。女王的卫兵也纷纷向他敬礼,他们都在胸甲外罩着绿色的战衣,战衣上绣着红色战马徽记。他们使用的骑枪上也系着红绿色的丝穗,头盔上带有钢面栅,与岚的无面甲马吉尔宽头盔截然不同。“殿下,我能否借巴狄瑞大人一用?我有问题想问他。”
“当然可以,大将。”艾森勒女王答道。但赛莱拉女士向岚眯起眼,很显然,她想知道岚找坎多女王的执剑官所为何事。
巴狄瑞来到岚面前,将蒂露坎之剑换到自己的另一只手上,让剑柄依然靠近他的女王。这是一种礼仪,巴狄瑞在这方面绝对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安德锐和凯瑟尔王子也来到他们两人身边,岚并没有要求他们退开。
“爱格马领主命令我们四分之一的预备队去填补战线上的一个小缺口,”岚压低声音,只有巴狄瑞、安德锐和凯瑟尔能够听到他的话,“我不确定他真的需要调动这么多人。”
“他刚刚命令我们的沙戴亚轻骑兵离开东线,”巴狄瑞说,“他们要攻击兽魔人的左翼,一直深入敌方战线后部,进行一次游动突袭。他说希望以此来分散惊怖领主的注意力,还说,我们需要让自己的防线显得更加虚弱,这样会引诱敌人做出错误判断。”
“你觉得呢?”岚问道。
“这是一个不错的策略,”巴狄瑞说,“尤其适合将战争的进程拖长。如果只有这样一个行动,我不会感到很担心,当然,那些沙戴亚人必须努力让自己能活着回来。我没听说过预备队的事,如果是这样,我们整个东线就完全暴露了。”
“我们假设一下,”岚小心地将声音压得更低,“如果有一个人,处在能够影响全军的位置上。让我们假设这个人想要对我们当前的态势进行全面性的破坏,同时又要很狡猾地实现这个目的,不会被别人怀疑。如果是你,又会怎么做?”
“让我们背对河流,”巴狄瑞缓缓地说,“占据一处高地,同时又让敌人有包围我们的可能。让我们只能拼死战斗,然后在我们的防御中暴露一个弱点,这样敌人就能分割我们,让这个计划的每一步都显得合情合理。”
“那么,你的下一步会怎样做?”岚问。
巴狄瑞想了想,露出惊疑的面容:“让弓箭手离开面向东方的山丘。那里的地形相当崎岖,暗影生物可以绕过我们斥候的监视,向我们逼近,尤其是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前线时。
“高地上的弓箭手当然能够发现兽魔人,并发出警报,还能用箭雨挡住它们,直到预备队赶来。但如果弓箭手离开了,东翼的预备队又被派往别处,那么敌人就能从容地从我们的东边绕过去,攻击我们背后……那时,我们全军都会被困在河岸上,被围歼将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人龙大人,”凯瑟尔王子催马上前,他显得又羞又急,“我不能相信我刚刚听到的话,您肯定不是在怀疑爱格马领主会背叛我们!”
“我们没办法不防备万一,”岚严肃地说道,“我本该更注意别人给我的警告。也许这实际上没什么。也许。”
“我们的军队现在已经很难脱身了,”安德锐紧皱双眉,“如果我们被困在河岸上……”
“最初的计划是利用预备队轻骑兵掩护全军撤退,”岚说道,“步兵应该首先撤走,徒步涉水过河,然后我们用神行术撤走重骑兵。河水并不急,轻骑兵能够涉水而过。但兽魔人除非被狠狠逼迫,否则是不敢涉过活水的。这是一个合理的计划。”
除非敌人的猛攻让步兵防御瓦解。如果是那样,他们将一败涂地。而如果他们被包围了,岚绝不可能再把军队带出去,他们没有足够的导引者能送走这么多士兵。他们将只能丢下步兵,让半数战士任由敌人杀戮。不,岚宁死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爱格马领主最近制订的每一个计划都相当完善,”巴狄瑞有些急迫地说,“完全没有可以怀疑的地方。但又都不够聪明,让我们无法战胜敌人。岚……他有问题。我认识他已经有许多年了,我仍然相信,他只是累了。但他正在犯下错误。我的看法是正确的,这我很清楚。”
岚点点头,调转马匹,带着他的卫兵向阵线后方的指挥帐篷驰去。
可怕的感觉如同一块石头堵住岚的喉头。那些乌云显得比刚才更低了,隆隆声从它们之中传出来,如同暗帝敲击着战鼓来收取人类的生命。
岚到达指挥帐篷时,身后已经跟随了一百多人。这时,一名没有披挂盔甲的年轻夏纳传令兵正向他的战马跑去,扎成顶髻的头发在他背后不断飘摆着。
岚一挥手,安德锐冲过去,紧紧抓住那名传令兵的缰绳。传令兵皱起眉:“大将?”他向随后赶来的岚敬了一个礼。
“你是要传达爱格马领主的命令吗?”岚下了马。
“是的,大人。”
“什么命令?”
“向东翼的坎多弓箭手传达的命令,”传令兵答道,“他们所在的山丘距离主战场太远了,爱格马领主认为,如果将他们向前部署,就能对那些惊怖领主发动攻击。”
弓箭手也许以为沙戴亚轻骑兵还在原地。而沙戴亚人会以为弓箭手将坚守阵线。预备队则会以为那两支部队还控制着东侧丘陵,他们尽可以去完成别的任务。
这依然可能是一个巧合。爱格马工作得太辛苦,或者已经制订了别的将军无法理解的、更加宏大的计划。如果你不打算用自己的剑亲手杀死一个人,就绝不要用要判处死刑的罪责来指控他。
“暂时不要发出这个命令,”岚冷冷地说道,“立刻派遣沙戴亚斥候去侦查东部丘陵。告诉他们,仔细查找任何暗影生物企图绕过那里,对我们发动突袭的迹象。警告弓箭手,做好战斗准备,然后立刻返回这里,准备继续传达我的命令。快去。记住,一定要亲口把我的命令传达给斥候和弓箭手,同时不要和别人提起我的命令。”
那名夏纳人看起来很困惑,但他还是敬了一个礼,执行任务去了。爱格马是这支军队的战场指挥官,但岚才是他们的大将,是这条战线的最高统帅。唯一能够命令他的只有伊兰女王。
岚向近卫队中的两个人点点头。在过去数个星期的战斗中,沃西姆和格拉尔这两名马吉尔人已经赢得了岚的敬意。
光明啊,这场战争才只进行了几个星期吗?但它仿佛已经有几个月之久了……
岚压下心中的思绪。那两名马吉尔人已经去追赶那名传令兵,确保他能准确无误地将命令传达出去。在完全掌握状况前,岚必须防备发生任何意外的可能性。
一切都是为了以防万一。
罗亚尔对于战争了解得不多,但即使是他也能看出来,伊兰这一方就要输了。
巨森灵还在竭尽全力战斗着,成千上万的兽魔人连续不断地向他们发起冲锋。第二支军队绕过城市,向他们发动了攻击。真龙军团的十字弩手们从巨森灵的侧翼不断向敌人射出一片片弩矢。当兽魔人杀到战线前面时,他们撤了下去。敌人已经打散了精疲力竭的重骑兵,一队队长矛手正绝望地抵抗着这些暗影怪物的压迫。狼卫士们还在其他山丘上勉强维持着残破的战线。
从零星传来的消息中,罗亚尔大约知道了另外一片战场的状况。伊兰的军队已经击溃北边的兽魔人部队,将它们逐一剿灭。巨森灵拼死保卫着正从山丘上轰击兽魔人队伍的龙。愈来愈多的士兵赶过来,加入这条战线中,但他们全都满身鲜血,耗尽体力,几乎无法作战了。
这支新来的兽魔人部队将会打垮他们。
巨森灵唱起一首哀婉的歌曲。他们只有在树林遭到砍伐,或者巨树死在风暴中的时候才会唱起这首歌。这是一首关于失落、憾恨和无可奈何的歌曲。罗亚尔也随之唱起这首歌的最后一段。
全部河流都会干涸,
全部歌曲必有终结,
每条根茎终将枯萎,
每段树枝难免弯折……
罗亚尔砍倒一个号叫的兽魔人,但另一头兽魔人已经用尖利的牙齿咬住他的腿。他大吼一声,抓住那头兽魔人的脖子。而他的歌声也被打断了。罗亚尔从不认为自己很强壮,但他举起了那头兽魔人,把它朝面前的暗影怪兽砸了过去。
人类,脆弱的人类正在他身旁一个个死去。这些被毁掉的生命让他感到心痛。每一个人都只能活很短一段时间。他们之中有一些还活着,还在战斗。罗亚尔知道,人类也会认为自己很高大,但在这片战场上,在巨森灵和兽魔人之中,他们只像是一群在成年人脚下奔跑的小孩子。
不,罗亚尔不会这样去看待他们。这些人类都在以百倍的勇气和怒火战斗着。他们不是小孩,而是英雄。看到他们成群地倒下,罗亚尔的耳朵紧紧地贴在头侧,他又开始用更加响亮的声音歌唱。这一次,他唱的不是哀悼之歌。他以前从没唱过这首歌。这是一首成长之歌,但不是他所熟悉的树歌。
在愤怒中,罗亚尔将那首歌以最大的声音吼出来,一边奋力挥舞着大斧。在他身边,枯草开始变绿,地面上萌发出新芽。兽魔人的武器握柄上长出了叶片。许多怪兽号叫着,在惊骇中丢下了他们的刀斧。
罗亚尔继续战斗者。这首歌不是胜利之歌,这是一首生命之歌。罗亚尔不会死在这片山坡上。
光明在上,他的书还没写完呢!
麦特站在霄辰指挥总部内,周围全是对他疑心重重的将军。明刚刚回来,现在她已经换上霄辰人的华丽服饰。图昂已经离开,去处理帝国事务了。
麦特的注意力回到了地图上。他觉得自己又被诅咒了。地图,地图,更多的地图。许多张纸。昨晚,图昂的臣仆们在昏暗的灯光中对其中大多数地图上的标记进行了更改。他怎么知道他们的标示是否精确?麦特曾见过凯姆林的一名街头画家在晚上给一个漂亮女人画像,结果那幅本来是要换取金币的画作简直就像是在描绘穿着裙子的老森布。
现在,他觉得这些地图就像是一件华而不实的提尔外衣。他需要知道战场的情况,而不是某些人对于战争的看法。地图太简单了。
“我要去看看战场。”麦特说道。
“您要什么?”柯坦妮问道。这名霄辰旗将看起来就像是被盔甲扎起来的一束干柴。麦特觉得,她一定是吃过某种极酸的东西,然后发现她那时候的表情很适合站在田间吓跑偷粮食的小鸟,于是就一直摆着这副尊容。
“我要去看看战场上的状况。”麦特又说了一遍。他摘下帽子,将身上那件华丽宽大的霄辰战袍掀过头顶,脱了下来,把这件带着巨型肩垫的笨重衣服连同里面的丝绸袍服都扔到了一边。
现在,他身上只剩下脖子上的围巾、狐狸头徽章和样式怪异又有些僵硬的黑色霄辰长裤了。明向他赤裸的胸膛挑了挑眉,这让麦特脸上一红。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明是兰德的老婆,那么也就相当于是麦特的姐妹了。而且,麦特从来都不相信明是普通人。
麦特在桌子下面翻了翻,找出一捆早就被他放在那里的东西。明抱起双臂。她的新衣服看起来很适合她,这身衣服几乎和图昂的一样富丽堂皇:深绿色的闪亮丝绸上绣着黑色的花纹,宽大的袖子至少能让一个人把头探进去。霄辰人也重新给她设计发型,在她的头发上装饰许多镶嵌火滴石的小银片。现在明的头发上足有几百颗火滴石。如果她不做判决见证人了,也许可以做一盏宴会厅里的吊灯。
明真是很配这身衣服。麦特一直都以为明的身材更像是男孩,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整个指挥部中的霄辰人仿佛都被麦特的举动吓坏了。麦特却不知道为什么。当然,就算是再少的衣服,他们也会让仆人来为他们穿。光明啊,他们可真是麻烦。
“我也很想象你这样做。”明嘟囔着,抓住长裙装的前襟。
麦特身子一僵,然后咳嗽了一下。他一定是吞下了一只苍蝇。“光明烧了我吧,”他从自己的包裹中找出一件衬衫,套在头上,“如果你这么做,我会给你一百塔瓦隆马克。这样我就有故事能跟别人讲了。”
明狠狠瞪了他一眼。但麦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不是明自己说要像出汗帐篷里的艾伊尔枪姬众一样吗?
明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这让麦特几乎感到有些伤心。在明身边一定要小心才好。麦特相信,哪怕只是在错误的场合中向明微笑,都会让他的身子被戳上两把匕首。另外一把是图昂的。这肯定要比一次只被一把匕首戳穿痛得多。
狐狸头徽章还妥当地贴在麦特胸前的皮肤上。感谢光明,图昂明白他需要这个。麦特很快又把外衣也从包裹里找出来,套在身上。
“你是如何保留下这些衣服的?”加尔甘元帅问道,“我有印象,你的衣服都已经被烧掉了,群鸦王子。”
加尔甘那种只在头顶正中有一道白色发冠的样子实在很傻,不过麦特从没向他提起过这件事。这是霄辰人的风格。不管外表如何好笑,麦特毫不怀疑,加尔甘有足够的能力操控一场战争。
“这些?”麦特指着自己的外衣和衬衫,“我也不知道,它们就被放了在这里。对此我也感到很困惑。”不久前,麦特刚刚高兴地发现,尽管霄辰卫兵总是站姿笔挺,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但他们其实也还是喜欢被贿赂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些视死卫士。麦特早就知道,不要向他们做这种危险的尝试。他们的目光曾经清楚地告诉麦特,如果他再敢这样做,他的脸就会被埋进泥里。也许最好连话都不要和视死卫士们说,很显然,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把幽默感换成了一副过于方正的下巴。
不过,在这件事上,好的一方面就是他知道可以信任谁来保护图昂的安全。
麦特抓起墙边的艾杉玳锐,就大步走出指挥部。柯坦妮和明跟他一起走出来。这个稻草人简直比泰莉还糟。相较而言,麦特更想把泰莉留下,派这位稻草人女士到前线去。这样做是有好处的,也许兽魔人会把柯坦妮当成是它们的同类。
麦特必须等待一名马夫去为他把果仁牵来。这就很不幸地让其他人有时间去向图昂报讯。很快,麦特就看见图昂走了过来。当然,图昂早就说过,她只是暂时出去一下,所以麦特也没指望自己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明拉了拉身上的裙子,低声骂了一句。
“还觉得你不该逃走?”麦特压低声音问明。
“是的。”明没好气地说。
“要知道,这里的床很好,他们知道如何招待客人。当然,最好的结局当然是他们没有砍掉客人的脑袋。比如我现在就对能否保住自己的脑袋很没信心。”
“那太好了。”
麦特转向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兰德在这里,他也许会要你留下来。”
明瞪了他一眼。
“我是认真的,明。该死的,事实就是这样。兰德和他们结盟时,我也是见证人之一。我可以告诉你,兰德很担心。霄辰人和两仪师相处得并不好。难道你没意识到这一点吗?”
“那就像你的骄傲一样显而易见,麦特。”
“呸,我只是想要帮忙而已。听我说,明。如果兰德知道有他信任的人能够在图昂的耳边说上话,能够在正确的时间,用正确的‘预兆’促使图昂和两仪师顺利合作,那他会感到多么安慰?当然,你也可以回艾雯的营地去,干些汲水送信的活儿,我相信,那些工作一定也和监视一位帝国君主、鼓励她信任并尊敬转生真龙,在她与诸国之间建立友谊的桥梁一样重要。”
明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儿:“我恨你,该死的麦特·考索恩。”
“这真让我感到精神振奋,”麦特说着,抬手向图昂打了个招呼,“现在,让我们看看她会为了我脱掉她的漂亮衣服而砍掉我的哪条手臂吧。”那件袍子其实挺漂亮的,上面的绣花尤其精致。一个男人的衣服上还是应该有一点绣花才好看。不过,麦特绝不打算披着那几幅门帘到战场上去。果仁才会给他带来好运气。
当图昂走过来的时候,霄辰人像以往一样,纷纷跪倒在地。实际上,图昂离开这里也才几分钟。麦特向她点了一下头。图昂将麦特上下打量了一番。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看重一套上好的外衣和衬衫?麦特可没选择他曾经穿着去见伊兰的那身破烂货,他已经把那些破衣服都烧掉了。
“至圣至尊。”柯坦妮说道。她属于高阶王之血脉,可以直接对图昂说话:“愿您青春永驻。群鸦王子决定要亲赴战场,他认为我们的传令兵和将军都缺乏战争素养。”
麦特把拇指插进腰带里,看着图昂。马夫这时终于把果仁牵过来了,该死的可真是时候。这个小马夫是不是在半路上看完一两场走唱人的表演后才赶过来的?
“好啊,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图昂问,“如果群鸦王子想要巡视战场,忠诚的帝国臣仆们难道不该以最快的速度为他服务吗?”
柯坦妮仿佛被抽了一耳光。麦特向图昂咧嘴一笑。图昂也给了他一个妩媚的微笑。光明啊,他太喜欢她笑的样子了。
“那么,你想一起来吗?”麦特问图昂。
“当然,有什么理由阻止我去吗?”
“没有,”麦特暗自呻吟了一声,“一个该死的理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