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夜行者难传承 老鼠戏猫终现形 3

艾司满腹狐疑,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一个大口袋从天而降,将艾司罩个结实。艾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头上轻轻碰了一下,跟着就听到哎哟、啊的两声低呼。等艾司将罩在头上的口袋扯开,看见地上躺着刚才跑走的那两个醉汉,贺大叔还是一脸和煦地立在艾司身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们……怎么……”艾司来回看了看。

“小子,师父又教你一招,行走江湖,不怕强敌,就怕小人下烂药、打闷棍、使绊子,都是典型的下三滥手段。你可不要遇到强大的对手没事儿,却栽在这些不入流的小诡计身上,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两个醉汉没能发泄兽欲,还被惊吓醒了酒,逃开不久就心生恨意,觉得那两个家伙不可能是亚联的,亚联压根不在这一带活动。想要报复,不过后面那个大汉似乎太强,一个人对付不了,两人一合计,决定在黑巷子蹲守,先敲昏一人,然后两人合力对付另一人,把这个场子找回来。谁知道碰上贺柱德这个老江湖,场子不仅没找回来,又被人三五下制伏了。

贺柱德捉起其中一人,问艾司道:“这两只坏鸟,以为我们放松了警惕,想躲在巷子里,把你头蒙上再打你一顿,你说,该怎么办?”

艾司犹豫道:“要不,和他们说道说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贺柱德打断道:“嘁——收起你那一套吧,你那套对三四岁的小孩说管用,他们都三四十岁了,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打人是不对的啊?他们根本就不管打人对不对,他们只管打了你自个儿高不高兴,不信你问问,放了他以后还打回来不?”

艾司还没问话呢,贺柱德手上的人就发话了:“妈的,放开老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不是亚联的,老子兄弟几十个,有种在这儿等着,我大哥会和你们好好亲近亲近。”说着,对着艾司吹胡子瞪眼睛,摆出各种凶恶造型。

贺柱德很是感谢这醉汉如此配合:“你瞧你瞧,这还没放呢就开始说狠话,放了他他肯定去找他帮里的几十号兄弟再来把你打一顿,顺带殴打你的亲戚朋友什么的,你说该咋办啊?”

艾司挠挠头:“那该怎么办啊?”

“笨蛋!打他啊!这是典型的坏人,打坏人不需要手软,你把他打服了!打怕了!他再也不敢对你嚣张!来,现在我捉着人呢,给你打!”

艾司一脸犹豫,看着贺柱德,贺柱德回望过来,朝手上的醉汉撇撇头,示意艾司动手,艾司弱弱地说:“这样……不好吧,他,他已经有教训……”

贺柱德手上的醉汉一看艾司不敢动手,立刻加大威胁力度:“小子,你要是敢动老子,你今后最好是别出门,你爹你妈你兄弟姐们都最好别出门,否则,他们会死得很难看。”

贺柱德晒道:“听到了吗,小子,人家是不会放过你的,要不,我放开了人给你打?”

艾司摇摇头,同时不解,这个大哥怎么还是这样子呢?明明都要放了他,他还老想着害自己。贺柱德在一旁疾言厉色:“那就快打。”

艾司期期艾艾,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贺柱德道:“你说过不会让我打人的!”

贺柱德哭笑不得,弄了半天就是想让你学会怎么打人,你小子还真是一根筋,到了这份儿上还不肯打人,那老子今晚带你出来干吗啊!“是吗?那我放开他好了,你就看你能不能用道理说服他啦。”说着,手一松,往艾司身上一推。

那醉汉也知道,身后的大块头不好对付,不过前面这个小鸡仔长得文弱,胆儿也小,老子不打回来还真对不起自己这一身肉,顺着一推的势子就要给艾司一脚。艾司往后一跳,避开了;醉汉上前一探,又是一拳,艾司侧身避开,习惯了小刀级和岩石级拳手的攻击,这醉汉对他还真没什么威胁性。

贺柱德唉声叹气靠在墙边,看着一个猛扑,一个只躲不还手,他一个劲儿摇头,觉得今晚这桩欺负弱女子力度还不够,得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自己这个傻徒儿主动出手呢?

另一个醉汉趴在地上装晕,看贺柱德放松了警惕,猛然持刀跃起,贺柱德哪会让他得逞,一个轻巧地侧身,一摆腿,又将他撂趴下了。

和艾司对峙的醉汉打了三五下,就已经察觉这个小子看起来柔弱无力,但动作灵活得很,自己根本没可能打得着对方,于是嘴里不断放狠话,骂爹骂娘,各种污言秽语劈头盖脸地喷在艾司头上。

艾司皱起眉头,劝道:“不要这样说,大哥,我,我师父在你后面看着呢。”

醉汉骂得起劲儿:“你师父就是一头猪,那卵尻子……”

祸从口出,醉汉才说半句,忽然手腕一紧,整个人都被提拎了起来,横眉冷眼的贺柱德沉声道:“记住我的名字,亚联陈孝康,你要真有本事,尽管来找我,今晚你说错话了,作为代价,我要收走你一根手指,好自为之!”

确信那醉汉已经听清自己说的话,贺柱德将醉汉手腕一拧,醉汉五指松开,贺柱德另一只手握住了醉汉的拇指,向下一掰,再顺势往上一提,嘎嘣一声脆响,醉汉嘴里闷哼一声,整个人就晕了过去。贺柱德暗中下了狠手,看上去这醉汉的拇指筋骨皮肉都连着,但日后它再也没有拇指的功能了。

艾司也被师父这一手惊了一下,居然让一个大汉连惨叫都发不出就晕了过去,感觉那一下肯定很疼。

“走吧,你还等着他醒了再踢你两脚?”

“哦。”艾司应了一句,老实地跟在身后。

没走多久,艾司又问:“师父,我们还看吗?”

“没心情,回家去了。”贺柱德总觉得今晚又是一次失败,领着艾司走出小巷,走到了大街上。沿着大路没走多久,就听前面一个女子高声大叫:“抢劫啊!抓贼啊!有人抢包啊!”

一个年轻男子骑着摩托车,一手抓着一个挎包,正摇摇晃晃朝艾司的方向驶来。

摩托车很快摆正车头,准备加速前进,与艾司擦肩而过,艾司来不及细想,伸手一探将挎包抢了回来,那骑摩托的人不肯撒手,刚刚加速的摩托失去控制,连人带摩托横摔在地,滚出六七米远。

周围热心的群众纷纷围了上来,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对着飞车贼就是猛踢。

贺柱德眼前一亮,看来面对突发情况这小子不是不会判断啊,那么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让那小子生出抵触情绪的吗?下一次自己应该远离现场,让那小子自己去判断,嘿嘿,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否能忍住不出手。

艾司手里拿着包,那名女子很快赶了过来,千恩万谢地取了回去,周围的人也纷纷称赞艾司见义勇为,做得不错。

艾司有些怔住了,以前自己帮助别人端茶递水拎东西,大多是被帮助的那人对自己说谢谢,还没有旁边的人都微笑着夸赞自己的时候。再看那骑摩托的小哥,虽然后来被踢了几脚,但伤得最重的还是从摩托上跌下来那一下,鼻青脸肿,满身都是瘀青和擦伤,一条腿还被压在摩托下面,导致他无法逃走。

可即便是伤得这么重,周围的人都投以鄙视憎恶的目光,扇耳光还在继续,还有人掏出手机要将他扭送警局。

艾司望向贺柱德:“师父,我这样做对吗?”

“对呀!你没看所有的人都在表扬你吗?你要是做得不对,这些人能夸你?”

“可是,骑摩托那位大哥伤得好重。”

“都跟你说了这是坏人来着,坏人是不值得同情的,你没看还有人上去补两脚的吗?你说他要是把那个……姐姐的包抢走了,那姐姐该有多伤心啊,他把包里的钱拿走,吃光花完,没了又抢别人,所以人人都恨这种人,你那眼神几个意思啊?还怀疑师父的话?你把这事儿拿回家,你告诉你家的恩恩,你让她说你做得对不对,看她是不是和师父说的一样。”

“哦。”艾司这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气得贺柱德又要深呼吸。

两人挤上公交,没多久贺柱德又悄悄提醒艾司:“看那儿,看那儿,右前方第三排左边,穿灰色夹克那个。”

正赶上消夜点儿的公交人多拥挤,司机又只在停车上下人的时候打开车内照明,行驶途中车厢昏暗,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艾司和贺柱德的视力。

顺着贺柱德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灰夹克手里拿着一双筷子还是镊子样的物件,正从他身前一个拉着吊环的女士挎包中夹东西。

“他在干什么?”艾司每次乘坐公交车都喜欢好奇地看着窗外或看着路牌记公交线路,很少注意车内乘客的情况,还没见过扒手长什么样。在没人引领的情况下就算见着了,他也只以为是叔叔在帮阿姨拿东西呢。

“偷东西啊,这是个技术活儿,和强抢不一样,要偷得神不知鬼不觉。”

灰夹克身边都是人挤人,自以为被掩盖得很好,殊不知所有行动都落入后排两位乘客眼中。

“那个阿姨不知道吗?旁边的人怎么不提醒她呢?”艾司看得分明,与灰夹克同排坐着的一名青年乘客也看见了灰夹克的动作,但是他将脸扭向一旁去看窗外风景去了。

“提醒?这些人怕被小偷报复,能够装作没看见,当然是装作没看见喽。”

“可是,那个骑摩托的抢劫犯,大家又去打他?”

“嘿嘿,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个骑摩托的人呢,是被你先拦下了,然后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就一个人,而且没反抗能力了,这痛打落水狗又能彰显正义的事,是人人都喜欢干的。但是现在,你怎么知道小偷有没有同伙?你去制止他,小偷会不会惦记上你,他会不会拿刀捅你?所以痛打落水狗容易,这出头做英雄,那就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胆量了。这就是人性啊!”

艾司思索着,要不要提醒那位阿姨,却听师父说:“起来,我们上前面站站。”

艾司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贺柱德来到车头前,挤过灰夹克时,艾司看了对方一眼,对方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工具已经收起。

站在车头再看灰夹克,对方却没有什么动作了,看来是已经偷到手了。艾司还犹豫要不要揭穿,贺柱德在旁边道:“别叫,好好看着就是。”

车一到站,那灰夹克就立刻下车了。艾司不解地看着贺柱德,贺柱德神秘一笑:“我们待会儿跟着那个被偷的阿姨走。”

跟着被偷的女士下了车,一直走到快到一处小区门口那名女子才发现包里少了东西,惶然无助地找遍了身上的口袋,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偷了,又气又急,蹲在路旁伤心地哭了起来。

贺柱德指使艾司:“过去问问那个阿姨,问她这是怎么了。”

“她的东西被偷了,她很伤心,不用问艾司也知道啊,师父,我们为什么不抓住那个小偷呢?”

贺柱德笑道:“为师是为了让你看看,如果我们不阻止这件事情,那么受害人会经历怎样的悲伤。”

“那东西被偷了肯定会很伤心难过啊,不用看艾司也知道的,我们明明可以阻止这件事情的,师父你……”

“先过去安慰一下那个阿姨,师父会让你做没有意义的事吗?”

“阿……阿姨,你东西找不着了吗?”

“天杀的小偷啊,我这个月的工资全在里面啊……”

阿姨泣血控诉,说自己和老公都是普通上班族,老公开出租累得不行,自己晚上还打一份零工,辛苦挣钱供儿子在城里读书,小偷偷掉了她这个月的工资,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公说这件事,上个月的水电费还没交,还在楼下小卖部王大姐家赊了一桶油,本来准备今天还的……

看着这位阿姨哀声痛哭,就像恩恩被自己刷爆卡一样无助,艾司知道他可以阻止这件事的,别提多难过了,于是就坐下来,陪着阿姨一起哭。

哭着哭着,觉得有人拍自己肩膀,抬头一看,师父站在身旁,用两根指头夹着一个钱包正示意艾司还给那位阿姨。艾司顿觉惊喜,难怪师父不慌不忙,原来钱包在师父这儿。

艾司来不及细想钱包怎么会在师父手里,赶紧接过钱包,报喜道:“阿姨你看,这是不是你的钱包,你看看里面的钱有没有少啊?”

中年妇女一把抢过钱包,打开一看,钱,证件一样不少,可艾司没等到想象中的赞美,反而被怒气冲冲的阿姨一个耳光啪地甩在脸上:“小贼!你逗老娘开心呢!”

阿姨站起身来,将钱包里的钱又数了一遍,恶狠狠地道:“要不是看在你把钱包交出来,老娘肯定报警抓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不是我偷的!”艾司回头一看,师父早跑得影儿都没了,没人给自己做证,艾司也解释不了这钱包怎么来的。阿姨回家去了,艾司坐在原地委屈地哭:“不是我……呜呜呜……”

贺柱德不知何时又神奇地出现在了艾司身边,拍着他的肩说:“傻徒儿,现在知道了吧,这就是人性啊,钱包为什么在你那里呢?你解释不了,肯定怀疑你啊。你说你从小偷那儿抢回来的,那一早怎么不拿出来?你说不过去啊,对吧。”

“师父,你为什么整我?”钱包是贺柱德给的,前因后果贺柱德肯定清楚,说不定就是往车头挤的时候师父将小偷到手的钱包给顺了过来,艾司抓要点还是抓得很准的。

“这是教你,做事情要多动动脑筋,不能再那么单纯和傻了,不管什么事情,换一个方法处理,就能得到完全不同的效果,比如你可以扔在旁边,然后说不一定是小偷啦,会不会掉在哪儿啦,我们找找吧,哎呀,这里有个钱包耶,看看是不是你掉的……那就皆大欢喜了嘛。”

“可是,事情不是那样子的啊……”

“你就是个猪脑子!你不知道变通啊!就你这脑瓜子,哪怕你身手比我好10倍,出去一样被人坑死。你是失忆啊,不会脑子也傻掉了吧?哎呀,完了,要是我收个徒弟脑子是坏掉的,那死老头子会不会把自己祖坟给掀了?”

“变通?”

“一加一等于二,不是,二加二等于四,一加三还是等于四,三加四还是等于四……”

“三加四等于七……”

“我靠……你抓老子语误!三加一还是等于四,对不对,条条大路通罗马,不管你选什么方式,最终结果是一样的,当然要选好一点的方法喽。你正邪不分,善恶不辨,好坏不明,又不懂变通,你……就一根筋,这还不好好学。”

“变通,是不是善意的谎言啊?恩恩有教过我。”

“走啦,回家去啦,真是的,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奇蠢如牛,看来什么都得从头再教你一遍才行。”

“恩恩他们说艾司很聪明的。”

“什么都是恩恩说!老子说的就不管用是吧!”

“你说得对就管用啊。”

“管你妈!”

“骂人是不对的。”

“对你老母!”

“师父啊,你妈妈是不是对你不好?”

“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