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启蒙老师也唏嘘 疑窦丛生隐杀机 1

“咔嚓——”伴随着细微清脆的响动,恩恩按捺不住悄声提醒:“艾司艾司,快看!出来了哟!”

艾司早已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小小的鸡蛋,上面已经有了一圈裂纹,在鸡蛋大头的方向整个壳盖与壳身已经分离开来,那一团黑色黏糊糊的小东西,就是一只新出生的小鸡了。

新生的小鸡力量不济,就是顶开这么一层薄薄的蛋壳,也往往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才蠕动一下,尚未出壳时根本看不出是小鸡的模样。

恩恩已经叮嘱过,不可以去帮忙,艾司只能在一旁捏紧了拳头,很有耐心地给小鸡鼓劲:“加油!就差一点点了!小鸡加油啊!”

终于完全顶开了蛋壳,小鸡从里面滚落出来,黏糊的羽毛还紧贴在皮肤之上,小鸡的头部猛地弹出,整个身体渐渐舒展开了,依稀有了头、翅膀和腿的轮廓。

顶出蛋壳的小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艾司急了,不停地拉着恩恩的衣服:“恩恩,恩恩,它怎么不动啊?”

“小鸡在休息噢,刚才顶开蛋壳花掉了它全部力气呢,等它力气恢复了,它才能站起来。”恩恩解释着,同时警告道,“小声点,不要吓到鸡妈妈了,还有其余小鸡要出来呢。”

小鸡发出微弱的啾啾的叫声,其余的破碎蛋壳里也传来回应,艾司看了激动不已,这就是生命啊,一个全新的生命就诞生在他眼前。

这些日子,恩恩带他见识了小草发芽、野花吐蕊、蜜蜂授粉,以及地里日渐成熟的瓜果,每一样都那么新奇,不可思议。

“恩恩啊,我可不可以摸一下小鸡?”

“为什么想摸小鸡啊?”

“它躺在那里都动不了,好可怜,我,我想帮它站起来。”

“不行哦,小鸡才刚刚出壳,它现在很虚弱,你手指轻轻一碰,都有可能碰死它的,而且现在鸡妈妈在保护它,不允许任何别的人或动物碰到它的孩子。你看,花菜都没有说话,是不是啊,花菜?”

花菜轻手轻脚地退了两步,表示一定要小心,不能惊扰了鸡妈妈。

“可是,小鸡在那里叫呢,我觉得它一定是在说,‘我好饿,没力气……’”

“哧,只有你才会那么说吧?小鸡现在是没有力气,那是因为它出壳时将力气用光了,它休息一会儿就能自己站起来了,有些事情,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能做到!等过几天,鸡妈妈带着小鸡出鸡舍了,你就可以和小鸡一起玩了,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因为小鸡那么小,你一定要很小心地保护它们,不能像和花菜一样玩,知道吗?你要是去乱摸它们,或是不小心踩到它们,小鸡就会受很重的伤,鸡妈妈会找你拼命的!”

“恩恩啊,什么是保护啊?”

“保护呢,就是要爱它,就像我们爱你一样,要对它们好,可以喂它们吃的,但是小鸡刚看到你肯定会害怕,它们会跑去找妈妈保护自己,你就不能去追它,不小心会把小鸡弄伤的。”

“嗯,知道了。”

“还有,如果花菜……当然花菜肯定不会了,如果别的一些大鸟,或是山猫,它们想要来捉小鸡,你就要赶走它们,不能让它们伤害到小鸡,花菜知道怎么保护小鸡噢!还记得我们玩过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吗?”

花菜吐出舌头,憨笑。艾司已经知道怎么保护小鸡了,提起游戏,又开始期待起来:“嗯,记得的,艾司是小鸡,恩恩婉儿保护我,雅欣是坏老鹰,今天婉儿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快了,今天我们一起做个秋千,好久都没弄了,想起来还有点期待啊!”

“恩恩,恩恩,什么是秋千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可好玩儿了。”

一直忙到吃过午饭之后,才大功告成,艾司从参天大树的枝干上滑溜下来,动作矫如灵猫。

雅欣迫不及待第一个上了秋千,荡起势头,很快就越来越高,兴奋地在秋千上大喊:“早就说把它装上的,好久都没玩了,婉儿……快来呀!”

恩恩去捉住荡绳,要轮着上,艾司眼巴巴地排队等候。

在恩恩他们的指导下,没多久艾司就掌握了荡秋千的技巧,由缓而快,由低至高,凉风扑面而来,身体仿佛轻盈的羽毛。

向后加速,身体随着绳索抛摆,一颗心仿佛也跟着荡漾:“恩恩啊!你看我荡得好高!婉儿——雅欣——看我——”

恩恩在一旁大声回应:“小心点,别东张西望!”

艾司只觉得自己仿佛就要飞起来,在最高的地方,他能看到所有的画面。

天空是湛蓝的,有一朵好似大船的白云从树海上空被风缓缓推送着驶来,碧波翻涌,树叶们发出风铃般的沙沙脆响。

大地是浅绿色,阳光下每一株嫩草都努力向阳伸展,细绒如毯,仿佛树海中的一湾绿洲小岛,又恰如那凌波仙子,遗世而独立。

参天大树像一把巨伞,高耸在秋千的头顶,在风中与树海共鸣,隔断了热烈的阳光洒下清凉,细碎斑驳的阳光从小孔中变成瑰丽七色,像星星般打在人的身上,脸上,随着秋千来回晃荡。

那一刻,艾司荡到至高点上,身体将坠未坠如同失重在太空,抬眼望,手可摘白云,偏头环顾,四野美如画。

婉儿静坐在草地斜坡上,百褶长裙上放了本英文版的泰戈尔诗集,她一手撑地上身微仰,一手翻过书页,如那清风抚过阳光,听到艾司的呼喊,她投来惊鸿一瞥的微笑,长发在风中轻舞飞扬。

刚刚兴奋过头的雅欣躺在一旁,一双洁白的大长腿搭在婉儿的长裙上,一手横放额头遮挡阳光,一手捻动不知哪儿拔下的草叶,她虚着眼笑看艾司,露出十余颗洁白的牙齿,下一刻便弹跳而起,朝着秋千奔来:“该我啦!该我啦!”

磊哥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迎风放飞一只双线控风筝,他挥舞着手上的风筝线笑着向艾司示意来玩这个。

花菜正好奇地看着那个能在空中打旋儿的新奇玩意儿,仿佛重新焕发了青春的活力,来回跳着八字舞步,甩着尾巴对空“汪汪”地吠着,听到艾司的声音,即刻朝这边飞奔,仍不忘不时抬头看看天上的风筝。

恩恩就在脚下,那张写满关切的脸上更多是溺爱的笑容,是骄傲?是欣喜?是狡黠?是鼓励?艾司来不及分辨那么多种情绪,只知道恩恩就在身边,所以只需要高高荡起,放飞心情。

那一刻,每个人都在欢笑,天蓝草青,云暖风凉,放眼山海,宁静无边。

在艾司有限的认知里,眼前这一切,就是对幸福最完美的释义,如果幸福是一幅画,它应当就是这个样子的。

在度过这个最幸福、最开心的下午之后,艾司就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雅欣一家人要去澳洲度假,没有雅欣的车接送,婉儿也准备在家里抓紧时间完成假期作业。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陪伴艾司的就只有恩恩和花菜了。

原本恩恩也可以去澳洲的,但是多了个艾司,恩恩不得不放弃了澳洲之行。

在听说澳洲非常非常好玩,因为自己的原因连恩恩也去不了澳洲之后,艾司就想着为恩恩做点什么,来弥补恩恩去不了澳洲的失落。

于是艾司画了一幅画送给恩恩,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一棵绿色的圆圆的大树,下面有座小房子,一架秋千旁,有四个大头小人儿手牵着手做游戏,还有一个小人儿在放风筝,一条像狗或是兔子的生物在五人周围撒欢雀跃。

艾司的绘画功力与三四岁的小朋友不分伯仲,画上只能依稀辨认,披肩长发是婉儿,蘑菇头是雅欣,两根羊角辫是恩恩,在三人中间的就是艾司自己了,每个人脸上,包括那条像兔子的代表花菜的小狗脸上,都画着大大的笑脸,就连太阳公公、白云阿姨和参天大树爷爷也都是笑着的。

画的名字叫“幸福的一家人”。

艾司郑重地将这幅画送给了恩恩,轻咬着唇又满眼期待,不知道恩恩会不会喜欢。

“送给我的?是你画的?这几天你都在准备这个?”恩恩惊诧中带着喜悦,艾司能感觉到那种喜悦。

“嗯!”艾司重重地点头,又略有些娇羞,“我,我画得不是很好,恩恩喜不喜欢啊?”

“喜欢,当然喜欢啦!这还是艾司你第一次专门给我准备的小礼物吧?真是太令人惊喜了!等雅欣、婉儿她们来了,我就拿给她们看,花菜你看,是艾司画的哟,你看你在这里……”

“汪。”花菜低声欢叫,恩恩兴致勃勃地搂着花菜辨认图中的小人谁是谁。

艾司喜不自胜,原来这就是惊喜吗?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没了雅欣他们帮衬,一开始恩恩还能独自应付艾司,可随着艾司懂的东西越来越多,恩恩就有些发愁了。

首先艾司的问题越来越难,已经很少问这个叫什么、那个是什么这种简单问题,为什么会下雨,为什么会出太阳,天为什么是蓝色的,草为什么是绿色的……一些问题听起来很简单,但回答起来却着实不易。

偏偏艾司又爱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次两次还好,每次都问到恩恩答不出来,令恩恩感到大失颜面,狠狠地训斥艾司自然是少不了的。

再者艾司变得越来越调皮,恩恩不能24小时看护艾司,可当艾司懂得越多,对周围一切的好奇心就越重。

一开始他就跟着恩恩她们学到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动手来解决,好奇心与求知欲被恩恩她们彻底地激发出来,但是如何科学地循序渐进地去研究探索那些问题,艾司并未学到。

结果就是,艾司三天两头地受伤,被蜜蜂蜇、蜘蛛咬,自己撞个包,跌一跤这些都还是小问题,恩恩一面批评教育,一面给艾司处理伤口就是了;可艾司异想天开地想用臭鸡蛋孵小鸡,还在衣柜里养老鼠,还美其名曰是米老鼠,更对一切他能碰到的小动物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就令恩恩抓狂了!

“虽然我有教你用爱心来爱护小动物,可你这爱心未免太宽泛了一些吧!蟑螂!蜘蛛!老鼠!蛤蟆!蛇……这些东西也是可以随便养的吗?你是要当巫师还是怎样?”恩恩暴跳如雷,为此不知动了多少次家法,艾司号啕大哭,觉得恩恩没以前对自己那么好了。

“恩恩是暴君……艾司只有在梦里才是幸福的!哇……”

其实艾司和恩恩比起来,更为身高体壮,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反抗,不过这种意识刚出现一点苗头,就被恩恩用“你敢还手!你要是敢还手我就再也不管你了,哪儿来哪儿去,把你扔回森林里!”这样的语句给扼杀在萌芽状态中。

于是艾司学会了如何快速获得恩恩的谅解——用儿童的智慧。

艾司每次犯错,都会做出不同的表现,以观察恩恩的反应,看哪种认错态度最有效。

有时是背着手、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画圈,一面说着“不敢了,不要打我”的哀求话,一面可怜兮兮地抬起眼角望着恩恩;有时是坐在地上撒泼大哭,要不干脆就抱着恩恩大腿不放;有时很幼稚,犯了错误被抓个正着,他赶紧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喃喃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还有时会突然表现得正气凛然,主动伸出手来:“我知道我错了,你打吧,打狠点,我不会叫痛的!”然后别过头去,颇有傲骨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学来的。

各种认错态度确实令人忍俊不禁,好几次恩恩都气得哭笑不得,明明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藤条才刚刚举起,立刻做出脖子一缩、抬起一条腿、另一只手遮住半边脸的全身防御性动作,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气头上的恩恩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容易积攒的一点威严也荡然无存。

幸亏还有花菜,每当恩恩被艾司这个问题儿童搅得不厌其烦的时候,花菜都能充当救世主的角色。

“快,去找花菜玩!”恩恩有气无力地朝门外一指,随后就像快溺毙的人被从水中捞起,大口地吸气,自言自语,“终于,得救了……总算,解脱了……我的妈呀!”

恩恩每天都要和雅欣、婉儿她们通信求助:“雅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婉儿,你能不能赶过来接收艾司啊,把他带你家去玩两天好不好?艾司这家伙,我快不行了……搞不定啊!”

“恩恩,坚持住!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雅欣在大洋彼岸如此安慰着。

“我妈妈这两天身体不好,我来不了,艾司挺乖的啊,恩恩你要对他好一点!”

婉儿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她根本不知道,原来照顾这种个大的儿童,比照顾老人还要辛苦一万倍啊!分分钟就能令你抓狂,气炸你的肺啊!

恩恩没有想到的是,花菜充当救世主的日子,也只过了不到一周。跟着就发生了一件令艾司的心性都差点为之转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