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学年少年寂寞 再反复三断线索 5

余同案的调查暂时陷入了僵局,李庆河三人一直坚持不认罪,而警方掌握的证据无法证明三人和余同的死有直接关系。

余同身上有多处淤青、挫伤、撞伤,但他的死因是溺水身亡。李庆河三人殴打余同的地方在城内,距离余同死亡的水库现场有七十多公里,就算开车走省道也要接近两个小时,李庆河三人并无驾车记录。

而尸检报告中,余同身上的刀刺抵抗伤与李庆河他们身上搜出的刀具不吻合。

在余同尸体背部有一处刺伤,手心则有两处划伤。

根据李法医的报告,凶器很可能是一把水果刀,刀身长度超过15厘米,最宽处四到五厘米,刀背最厚处也仅为0.6毫米,单边开刃,刀头呈30度锐角。

但李庆河他们三人身上,仅从唐荣和谢金槐两人身上搜出两把折叠刀,无论是刀头大小还是刀背厚度,都与凶器不符。

刘显和认为,李庆河他们将凶器扔掉或藏埋起来了,毕竟水果刀随处可见,不能减轻三名嫌犯的嫌疑。

司徒笑则带着这一疑问,让三人将16日当天殴打余同的全过程详细地回忆了一遍,三人分别供述,谁第一个动手、怎么打、怎么撞、怎么拎,事无巨细,每个细节都要回忆。

三人也明白这些回忆直接关系到自己的量刑,比刚到警局时的态度好多了。

根据三人的回忆,他们根本就没有动刀子,毕竟对付余同这样的学生,拳头就已经足够了。

如此一来,疑问就进一步加剧,余同身上的抵抗伤,除了被李庆河他们三人殴打造成之外,在双手、背心都有反抗伤,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李庆河他们撒谎,刺伤余同的刀具被藏起来或扔掉了,二是另有凶手。

除了刀伤无法解释之外,还有一个细节,就是捆绑余同的绳子,绳端整齐平滑,明显是用刀具割断的,司徒笑让痕迹检验科的人做了重复模拟试验,同样发现李庆河他们的刀具割断塑料绳造成的断口与尸体上的塑料绳断口并不相符。

司徒笑曾带着人马对余同落水附近的森林进行了拉网式排查,但是并未在现场附近发现可疑刀具,一时间,那把刺伤余同的刀成了侦破案件的关键。

至于DNA比对,估计还须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

三名嫌犯的家长也在向警方施压。

现在司徒笑他们一方面是等待实验室给出结论,无论是法医室还是电子信息技术处,希望他们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另一方面,则是加大走访力度,希望能获取有效线索。二中的高三年级已经提前返校,茜姐和朱珠对余同全班同学都进行了走访调查,得到了一堆也不知道是有用还是无用的信息。

李法医的初步尸检报告指出,余同身上有三种不同的伤。

第一种是陈旧伤。他的腿上、手上,都有骨折然后愈合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反复骨折,从愈合程度看,几年到几个月不等。此外还有关节损伤、韧带拉伤、挫伤等。

第二种就是抵抗伤,新伤、被殴打的痕迹清晰可见,都是在余同死前几小时内造成的。

第三种,是自残伤,这种伤在余同身上也很多!

司徒笑最先发现的那个有点类似潜艇的图案,就是一个典型的自残伤,根据图案的位置、刻画的轻重程度、线条的走向,李法医判断,这个图案,是余同自己用刀在身上刻下的。

此外还有许多针刺图案,李法医一开始以为这是施虐者留下的,后来根据伤口位置和图案判断,这些针刺图案也应该是余同自己留下的。

这些图案看起来都是用针刺出“324”的数字符号,似乎余同想将自己对324寝室的恨意用这种自虐的方式发泄出来。在他身上,一共找到了6个“324”针刺符号。

司徒笑不明白,余同受人欺凌,那种侮辱是对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伤害,会带来极大的痛苦,他为什么会产生自虐的倾向?

司徒笑拿着这个问题去问晓玲,晓玲听完司徒笑的讲述之后,这样解释道,“在我们心理学上来说呢,自虐其实并不是一种病症,它属于一种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自虐并不等于追求痛苦,相反,它是通过身体承受痛苦,来获得一种精神上的发泄和释放。

“通常自虐者带有这样几种心理特征:其一是自我不认同。他或许在学校成绩低下,或许人际关系处理能力低下,或是办事能力低下,当他觉得原因在自身,产生了自我不认同之后,希望采用自我惩罚的方式来获得他人的同情和谅解;其二是内心封闭。长期处于孤独环境,甚至开始质疑活着的意义,这样的人容易产生自虐,他需要通过对身体制造痛苦来切实感受自己的存在,痛苦也是人类进行自我认知的一种表现;其三则是外界环境造成的。如果从小就有被虐待史,长期无法得到反抗,就容易发展成自虐,有点类似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看余同这位同学,三种情况都可以加在他身上,他要是没有自虐,那才叫奇怪了。”

除了法医室,电子信息技术部已经恢复了MP4里被删除的内容,根据删除时间来推断,这些内容都是余同本人删除的,全是恐怖电影。

《鬼娃新娘》《寂静岭》《午夜凶铃》……都是一些只看名字就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片,竟然装了好几十部。

对此晓玲也有解释,恐怖片属于精神上的自我刺激,与自虐倾向如出一辙,或许余同是想通过恐怖片来提升自己的胆识,他内心明显憎恨自己的懦弱,这是一种反抗心理的自我体现。

根据借MP4的沈星回忆,余同是在放暑假前一个月借的,他当时说想在网上下载学习视频补课,同时还有手机,他当时问有没有还能用的二手手机借来用用,沈星想都没想就从家中拿了一个淘汰的诺基亚给他,现在高中还没用手机的同学已经极少了。

沈星也是余同的室友,家中条件较好,余同是他在学习上的帮扶对象,所以两人关系还不错。有时李庆河三人对余同做得太过分了,沈星也会站出来。

只不过李庆河三人侮辱同学很有一套,总是将那种羞辱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有时候告诉老师也拿不出证据。

关于这部MP4,沈星说当时借了就借了,也没多考虑,如果不是警方问起,他都差点忘了。

当初借给余同时上面只有一些歌舞类的MV,沈星很肯定自己没有下载恐怖片,那应该是后来余同利用计算机课自己从网上下载的。

为此沈星还回忆起一个细节。有天晚上半夜起床上厕所,无意间看到余同还没睡,躺在床上拿着他的MP4不知道在看什么,那光打在余同脸上惨白惨白的,吓了他一跳。

当时他还问了余同在看啥呢,余同当时说没什么,就关了MP4蒙头睡觉了。

总之,在放暑假前一个月,沈星就觉得余同不太对劲,他以为是快放暑假了,余同不得不回去面对他的老爹,甚至是独自一人,所以才不自然。

在茜姐他们的走访记录中,沈星还说起一件可疑的事情,就是他们学校的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是对楼相望,有个三班女生在起夜上厕所后,觉得风大想关上宿舍窗户,无意间看到,在男生宿舍的楼顶天台上,有个人影就坐在天台栏杆上,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一样。

那个女生以为自己见鬼了,没敢多看,关上窗户就躲回床上睡觉去了,她还依稀记得当时是凌晨两三点钟,但是第二天没有任何消息,那女生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后来这事儿就传开了,沈星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知为什么,他第一感觉就是,那个人影有没有可能是余同!

关于余同的自残伤也从沈星那里得到了证实,他亲眼看到余同用针在自己手上刺出血来,就在放暑假的前一天,沈星被吓了一跳,余同解释说他想给自己刺个文身,其实没那么痛,沈星让余同别再干那种傻事了。

茜姐他们询问沈星,更早以前有没有发现过余同类似自残的举动,沈星表示没有发现。

而李法医的报告也指出,那些自残伤根据伤口愈合结痂程度,几乎都是在这一两个月之内造成的。

沈星说的这些杂事,茜姐他们都一五一十地记录在案,司徒笑在综合卷宗时一一详读,想从这些线索中找出余同死亡的真相。

在其余同学眼中,余同是一个木讷、内向的男生,成绩也不好,除了沈星,其余同学几乎都不大爱和他交流,只是觉得他有点沉默,然后,感觉怪怪的,也不算什么坏男生吧。

总的来说,就是如果没有李庆河他们时不时欺负一下余同的话,他的存在感很低,平时大家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从这些记录中,司徒笑看出,这是一个从小就被大家孤立起来的孩子,几乎没有人真正走进过他的内心世界。父母分开,无人看管,从小就受到欺凌甚至已经形成习惯。他沉默寡言,在被同学欺负时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就是这种性格,只会导致更多的同学试图欺负和伤害他。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孩子,面对暑假应该是一种解脱吧?终于可以摆脱那些以欺凌自己为乐的同学了。可是余同的表现却恰恰相反,比起校园生活,他似乎更不愿回到那个只有自己的小屋去,在放暑假前他那一系列的反常行为与他的死亡有没有直接关系?

综合研读调查报告之后,司徒笑决定让晓玲再帮着分析一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或许隐藏着案情的突破口。

晓玲听了司徒笑他们的调查报告之后,表示这种情况好像在哪里见过,自己要查一下资料,过一段时间才能给司徒笑答复。

又过了一天,从余同指甲缝隙里取出的人体组织物有了结果,从里面分筛出两种不同的DNA,其中一组与李庆河匹配上了,但是另一组,却不属于李庆河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