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疯狂一家人 一

艾伦在凯茜房前停下,把警察巡逻车停好。已经是傍晚,尽管太阳不可能告诉你这一点,它似乎仍会让你以为是在午饭时间左右,在天空中也只是略为偏西。艾伦走出汽车,他脚下踩着被白天热量烤得软软的沥青。他关上了车门,从白色车顶看过去,朝凯茜家的房子望。她的大众牌轿车停在车道上。至少她曾在家里。他打算给她说些什么,没有确切的把握,但是,他想像应该从道歉开始,把梅雷迪斯说的话告诉她,然后建议两人一起过街到韦斯特家的住所去看一看。

他绕着汽车走,第一次望了望房子的前门,但是它有一部分被大众牌轿车挡住了。他的心脏在其胸部里跳动。

前门开着。

这是一扇纱门。

他能够听见凯茜家屋顶空调机发出的轻轻的嗡嗡声。

“凯茜!”他朝房子大喊道。他等了三秒钟。“凯茜!”没有应答。

他不喜欢这样。他根本不喜欢这样。

艾伦很快回到车边,开了门,坐下。他调好了无线电话机,拿起话简。“215要求支援。”他说。劈劈啪啪的静电干扰声,然后是伊冯的确认声。他对发生的事情没有把握,如果他弄错了,他也不想浪费人力,但是,如果的确发生了什么事,人太少也是办不成事的;因此,他把它表达为“可能的绑架案”,要求派两辆黑白相间的车,四个穿制服的人。

他停止无线电对话,下了车,解开了手枪皮套,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他闻了一下,走进了门。

暴力。血迹。

死亡。

他闭住了嘴巴,感觉到要吐,但是,他没有往外跑,而是强制自己把暴躁咽了回去,急匆匆地继续向屋里进。他的心脏在抨评直跳;很难进行呼吸。在他的脑海里,凯茜躺在餐厅桌子上,旁边有一堆皮。或者坐在马桶上,胸部被割开,躺在瓷砖上;他在骂他自己,多么希望他听取了她的意见,希望他能和她一起去,希望他没有那么顽固地紧守那些该死的条条框框。他应该由于缺乏灵活性而受到惩罚,而现在凯茜也许已经死亡,他却什么也没有跟她说。他是如何感觉的。对他来说,她意味着什么。

他冲进厨房的门道,自动地采取了可靠的射击位置,手臂和手枪都向外伸着,作好了准备。

这里是凯茜的父亲。

艾伦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整个情景立即在他的大脑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蓝色的福尔米卡地面上涂满了孩子的拙劣的粉笔画:弯曲的造房子游戏方块,脑袋不成比例的人物形象,跳踢趿舞的场地。在中间躺着一个老人。他受尽了折磨,他的身体不规则地被抬起,离地面约有几英寸,用几根排成十字的拐杖支撑着。

虽然没有人告诉他,艾伦还是知道这就是凯茜的父亲。尽管头上已经秃顶。尽管皮肤已经像一张羊皮纸,他还是能看到相像的地方;这种相像扰乱了他。在他的脑海里,凯茜自己也已被折磨而死。他朝下凝视着不动的尸体。凯茜父亲的嘴巴里塞了一块洗碗布。一个单头螺栓拧透了他那满是皱纹、宽宽的前额,从这孔里流出来的血无力地滴成了一股微弱的正在干涸的溪流。另一个螺栓穿过了一只手臂,又一个螺栓穿过了膝盖骨,而血已经溅满了尸体下面并且凝固在那里。看来这像是恶魔的作品,尽管艾伦知道这是兰迪·韦斯特干的,他的脑海短暂地闪过一个想法,即这个孩子是一位反对基督的人。

是一个小孩把这些螺栓拧了进去。

他强迫自己控制住,要止住那惊人而又拙劣的恐怖表演,他必须在这里根据逻辑想一想,必须理智地行动。他已经可以听到警笛声越来越近,而他仍然不知道凯茜在哪里。

他拔出了枪,喊着她的名字。他很快就对房子里的其他部分进行搜查。剩余的房间看来根本没有动过。他在凯茜房间的门道里停了一会儿,他感到像一个偷看者一样,但他仍然需要看一看她睡觉的地方,她生活的地方。房间呈粉红色,布置得有点渲染。太享受了一些,像青春期以前小姑娘的卧室。它与他所预想的根本不一样——墙边只有小电视和摆放很好的书橱,符合他事先想好的形象——但是,他只惊奇了一秒钟。接着他想起了她告诉过她的家庭生活和他所知道的她的过去,后来他就往后朝下面大厅走,经过洗衣房到车库。看来这里的一切也都没有动过。

他回到厨房,但没有把枪放进皮套。他走过一幅粉笔画,那里画着一个拿拐杖的人,但他小心翼冀,注意不要弄坏任何证据,他发觉又一次凝视着凯茜父亲的尸体。这一次很近,他能够看清老人是被吓死的。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他脸上的下半部分肌肉被扭曲得非常厉害,因此,艾伦知道他曾在封嘴条下面尖声喊叫。他把自己都弄湿了,并且已经排出了大便;他粪便的气味和血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他死去的时候,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受到惊吓的老人,而且,他的死亡过程很缓慢,极为痛苦。

艾伦希望,愿上帝不要让凯茜看到这一情景。

但是,凯茜在哪里?她不在房子或车库里或者——

他突然想起。

韦斯特家的房子。

他怎么会这样愚蠢?他到底为什么会笨到这样该死的地步?他跑到外面,对刚刚到达正在下车的两名警官喊道:“蒙托亚,跟我来!戴维斯,给霍米西德打电话!我要杜勃里宁、托马逊、威廉斯以及其他能来的人现在就到这里来!福雷斯克斯没有到达之前,什么也不要动!”

他没有停住,看看他们是否听懂了他的意思,也没有往后看,看看他们是否执行他的命令,而是全力跑过街道,一直到路缘石那里,手枪还在手中。他喘着气,呼吸困难,但不是由于费力,而是由于害怕。内心里他有一种恐怖的感觉,为他迟缓而付出的代价是凯茜的生命;五分钟以前她可能还活着,但现在却就死了;如果他能考虑得更清楚一点,她仍然还会活着。

他到达了前门,但是门关着,未经考虑,他就把门打掉,惊慌的肾上腺素流经他的血液,给了他一股像电视里警察那样的力量。“凯茜!”他喊道。

她已经在尖叫,尽管她根本就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她紧急的哭叫声很高,但伴有呼吸声和哝声,一个受到攻击的人的无意识声音。

他越过没有开箱的箱子,跳到地上,本能地把头朝向黑黑的门廊,但是看见了眼角外面的动作,提着枪,转身向餐厅前进。

凯茜在地上挣扎。她的上衣已被撕开,带血红道道的一只象牙色乳房露在外面,被重重地压在地毯上。被撕下的一团头发就在离她头部一英尺左右的地方。兰迪在她上面,想用他的手猛击她的身体,轻易地阻止了她要避开攻击的企图,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她的头上、胸部上和腹部上,他的脸部老无表情,他的眼睛不看任何地方,他的嘴巴痴呆地张着。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平静的满足,仿佛他的头部全然不知道下面所发生的、由他所实施的暴力活动。

卡特莉娜·韦斯特远远地站在一边,挨着桌子,纵容她的儿子。她在那里蹲伏成预定的姿势,那鼠色的头发杂乱地垂散在脸上。“杀死她!”这个女人说,在她那狂热的声调里有一种喜悦的东西,“杀死她!”

“住手!”艾伦命令道。他把手枪对准兰迪,他的手稳稳地握着,不管是不是孩子,他开枪就一定要能射中,保证凯茜不会受到伤害。

兰迪朝上看了看,他为艾伦的声调而吃惊,立即猛地把凯茜的手臂往上和往后一拉。骨头嘎吱嘎吱地响着,凯茜极度痛苦地尖叫,哭喊声所透出的刺痛是如此剧烈,听起来是如此的高,看来就像是杀戮时发出的惨叫,与她的嘴唇不合拍。男孩看着艾伦,咧着嘴笑。这是一种艾伦再也忘不掉的笑,是一种满意的、狡猾的、恶意的笑,突然覆盖在原来毫无表情的脸上;它比他以往所见过的任何东西更令他发冷。接着这就过去了,在一股平稳的、令人惊异的流动中,孩子离开了凯茜,穿过了厨房的门。

整个过程延续了不到十秒钟,在蒙托亚跑到艾伦背后一会儿,兰迪就跑掉了。

艾伦在凯茜旁边跪下。她蜷缩在地面上,仍然在恐怖地尖叫着,血从她的脸上滴下来,拍打着胸部,她那折断的手臂无力地垂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孩子与她耍了一会儿,就像猫在杀死老鼠前与其玩耍一样,而艾伦庆幸的是他来到得很及时。要是晚一分钟…

“他在车库里!”凯茜叫道。“我看见他往车库跑去了!”她努力用那只好的手臂指着厨房的门。

艾伦通过厨房望着打开的车库大门的长方形门洞,它在那个空旷小天井的另一头。“你没有事吧?”

“抓住他!”她喊道。

艾伦站了起来。“看住她!”他向蒙托亚下令道。他指向卡特莉娜,现在她蜷缩在墙边呜咽。“看住她!别让她跑掉!”

他跑过厨房,出门跑到车库。他能够听见街上传来了更多的警笛声,并且越来越近,而且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那么目光短浅一个人来到这里。他是很匆忙,但他可能还有别的案件,应该有所准备。如果还有三个人与他在一起,他们就能抓住那个混蛋并把他绳之以法。

他跑过车库的门。

他几乎是直接跑到吉米·戈尔德斯特因身边。

吉米没有穿衬衣和鞋,他的双腿用绳子绑着吊在一根横梁上。他没有动,因此,艾伦一开始以为他已经死亡。他的脸部和胸部肿得鼓起来。起了许多小泡,皮肤有红色、黑色和蓝色。在他附近,车库地面扔满了十几个足球,许多足球都沾有血。

艾伦扫视了黑黑的车库,但没有见到兰迪的痕迹。在大门附近堆着叠起来的箱子和三个金属垃圾桶,可以想像孩子有可能就躲在它们后面,不过,除此之外,车库还是干净的。他仍然握着枪,准备应付可能的攻击,伸出手,像警察训练教程所学的那样,抓住吉米的手腕,能摸到脉搏。它跳动得还出奇地有力,颈部的跳动也是这样。兰迪把可怜的孩子当做练习的目标或者什么东西,但他没有把孩子伤害得更厉害。显然,他并没有想这样做。对他来说,吉米是一个玩具,是他游玩时的一种消遣。

艾伦后面响起了脚步声,是跑步的声音,他急忙转了一下,但是只有蒙托亚、杜勃里宁和他在一起。

“急救人员在按他们的方式开展工作,”蒙托亚开始说,“我们…”当他看见吉米时,声音哩住了,“主啊。”

“他还活着,”艾伦说,“他的脉搏稳定,没有骨折,我想他没有问题。帮我把他解下来。”他朝杜勃里宁点点头,“搜查车库的其他地方,看你能否抓住他。如果抓不住,扩大搜查范围,撤到外面去。我要把他抓住。”

“谁?”

“那个孩子。”

杜勃里宁拔出枪,已经侧身而行走到垃圾桶那里:“哪个孩子?”

“兰迪·韦斯特。我们的‘魔鬼’。”

“是一个孩子?”

艾伦抓住吉米的中间部位,这时蒙托亚松开了男孩踝骨上的绳结。“我没有时间解释,如果我做什么事,你们也可以不相信我。只是要知道,这个孩子很危险——他能够也愿意使用致命的力量。他已经杀死了街对面的一个人,这里致伤了两个人,我们必须现在找到他。”

杜勃里宁仍然感到迷惑,以射击的姿势,在垃圾桶周围走来走去。“什么也没有!”他喊道。他很快在一堆箱子周围移动着。“解除警报!”

“胡扯!那么他在外面。集合一队人去办这件事。”

“这是什么?”杜勃里宁从车库的远处说道。

“什么?”

“某种金属装置。”

“晚一会儿再看它!我要立即在外面集合一队人!”当吉米的整个重量都滑到他的双手上时,艾伦咕哝着说。他小心地把男孩放到地面上。吉米仍然不会动,眼睛仍然闭着。

杜勃里宁跑出门。“我把医务人员叫到这里来!”蒙托亚急匆匆地跟在他后面说。

艾伦跪在吉米旁边,试图想让他苏醒过来。他可以听到凯茜从房子里面传来的尖叫声以及难懂的但可以辨认的命令声和应答声,各个等级的调查也在自动地付诸行动。外面,越来越多的警笛声到达这里,他能够听到开始集结起来的人群所发出的嘈杂声和含糊不清的回声。

过了一会儿以后,车库的大门打开了,当艾伦站着的时候,两个穿白衣的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和医疗设备走了进来。两辆救护车停在车道上,这所房子周围和街对面凯茜房子周围都已经挂起了警戒带。街道拐弯处停了六辆警车,而穿制服的警官试图把聚集起来的人群往后赶。

“我们将从这儿接管。”一名急救人员说,他蹲伏下来,把吉米的手腕放在他手上。另外一名急救人员打开担架并把它放在男孩的对面。

“谢谢,”艾伦点点头,“我一直在努力使他苏醒,但是他还没有苏醒过来——”

第一个急救人员仔细地摸了摸吉米那肿起来的紫红色胸部:“我看他不会有问题的。他也许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但是这不是昏迷或者任何其他情况。他会好起来的。”

“谢谢上帝。”艾伦让急救人员在那里工作,急忙回到房子里。凯茜已经被放上担架,正在用带子绑上。看来她冷静多了。她把手臂放在胸部上,但仍然被扭成甚至看起来都疼痛的角度,他明白应该给她服一些镇静药。“你觉得怎样?”他问她。

“你抓住他了吗?”她的语调很慢,有点含糊。

“没有。”

“抓住他!”她想坐起来,但是她坐不起来,感觉到背部重重地往下倒。她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了。“卧室。”她说。

“什么?”

“天哪!”托马逊从大厅那边的某个地方喊道,“艾伦!到这里来!”

艾伦把凯茜的一只好手拿在他的手里,紧紧地握了握:“你没有问题吧?”

她疲倦地点了点头,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他很快地在她的前额上吻了一下:“他们将把你送到医院里去。这里的事一办完,我就过去。”

“我的父亲,”她口齿不清地说,“告诉我的父亲。”

“好。”两个急救人员抬起担架时,他说。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开始朝门道走去,下巴松弛的托马逊正从黑暗中走出来。艾伦想到了更好的方式,他转过身来,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嘴唇。“我爱你。”他说。

但是她已经出去了,没有回答,这时急救人员抬着她通过人口处,走出了门。

“艾伦。”托马逊说。他的语调很低,带着不自然的克制成分,“我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你必须进去看一看。”

“等一分钟。”艾伦把手举起来。“蒙托亚!”他喊道。

穿制服的警察逗留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

“韦斯特夫人,就是我让你看着的女人,在哪里?”

“仍然在这里。她不说话。”

“向她宣读并把她记录在案。”

“什么名义?”

“妨碍公务,窝藏犯人,我们将在晚些时候把其他部分也写上。”

“艾伦!”托马逊大声喊道。

艾伦回过头去:“什么事?”

“进来!”

艾伦跟着另一位中尉,沿着门廊,走进一间卧室。在一间除了一张铜床什么家具也没有的房间里,一个裸体男人被绑在床杆上,嘴巴里还塞着东西。在他的两腿之间,勃起得大大的。艾伦只是站在门道里没有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告诉我。”

“把这个女人带进来。我有几个问题要回答,我现在就要回答。”当托马逊急着出去带卡特莉娜·韦斯特时,艾伦盯着裸体的男人。男人在床上颠簸抖动,使床头有节奏地撞在墙上发出阵阵响声。男人的脸简直就像一头牛:瘦削、发白、脸颊凹陷、眼睛特大。他脸部的表情或其各部位的安排似乎都不是那么恰当,尽管如此,艾伦还是向前走去,把这个男人的封嘴条拿掉。

男人大声吼叫,不是大怒或疼痛或欢乐或悲痛的大叫,而是要求交流的尝试。

这个男人是一个智力迟钝者。

艾伦往后退,而不是像他原先打算的那样去解开他的手臂和双腿。现在他明白了。他知道了这里发生过的事情,而这类事情又使他怕得要命。

“不要惹罗伯特!”卡特莉娜·韦斯特从他背后尖叫道。

艾伦转过身来看这个女人,戴着手拷,停留在托马逊指定的地方。“这个男人是谁?”他问道,“为什么把他绑起来?”

“别惹他!”

“你打算告诉我他是谁吗?”

“我要一个律师!”

“我要解开他。”

“不要惹罗伯特!”

“为什么?”

“他是我的丈夫!”她怒目瞪视着艾伦,“没有律师,我什么也不会说。”

“兰迪在哪里?”

“我不知道。”

“这是兰迪的父亲吗?”

“我要一个律师!”

托马逊摇摇头,又一次抓紧了卡特莉娜的胳膊。“你别打算从这个下流女人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她就像讨厌的臭虫一样。”

“我知道我的权利!”

“艾伦!”蒙托亚从房子的前部喊道。

“把她从这里带出去,”艾伦厌恶地说,“给PD打电话。给县里打电话。”他用手势指了指床。“去找人把这个家伙抓起来。”他很快地用手划过头发。“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支持。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开始搜查。有人给平科恩打电话了吗?”

“他在路上。”托马逊说。

“在没有完成仔细搜查之前,我们不能离开这所房子。”

“艾伦!”蒙托亚喊道。

“来了!”他推开托马逊和卡特莉娜·韦斯特,向后移动进人起居室。

蒙托亚领着他经过厨房出去,到了车库。“在事情还没有变得太麻烦之前,你要看一看这个。记得杜勃里宁在车库里找到的那个装置吗?”

“记得。”艾伦跟着里面的巡警。车库的大门仍然开着,两辆救护车已经走了,尽管艾伦没有听见誉笛声,而照相师已经把吉米的绳子和足球拍了照片。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

“把门关上。”艾伦命令道。

一名他不认识的巡警急忙去执行命令。

“看。”蒙托亚指着说。

靠着墙的破桌子上放着一些金属物件:小机器、工具和五金件,显然是从房子周围或邻居那里弄来的。散布在未经加工的木桌面上的是螺栓和螺母,弹簧和垫圈,螺丝刀,手锯条和电工刀。

“天哪!”艾伦说,“看看这个。”他指向放在桌子远端的小型奇妙装置。这个装置主要是由一些工具和旧玩具的零件制成。不好看的刀片,看来明显是用金属板材废料靠手工磨出来的,粘成各种方向。“他做的这个玩意儿?”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艾伦慢慢地在工作台周围移动,仔细地检查这个装置,但是没有碰到它。他惊奇地摇摇头:“我不能相信这一点。”

“你看这是什么?”

“往后站。”他扫视了一下车库,他的眼睛盯在一把扫帚上。他把它拿起来。反方向握住,抓住棕毛一头,用手柄的圆头去推装置。

这个装置就像捕鼠器那样劈劈啪啪地跳起来,金属刀片也旋转起来。一套坚实的花园剪刀刀片突然从小型的奇妙装置里伸出来。

“讨厌!”蒙托亚喊着往后一跳。

艾伦注视着现在不动的物件,昏眩得做不出反应。梅雷迪斯说过,从巴西来的男孩乔治,能够立即确定任何物件的致死用途,但是博士没有提到关于专门建造致死机器能力的任何情况,没有提到关于制造专门用来杀人的复杂机械装置能力的任何情况。他感到一股寒流流经全身。

显然,博士还不知道这方面的能力。这还是一种新东西。

他发觉自己极想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是博士所尚未了解的;他感到自己比他们发现杀人犯的身份以前,更加无能为力,更加软弱无能,控制能力更小。

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桌子边上的多刀装置。它闪烁着金属光泽。如果兰迪制造了更多的这类东西,怎么办?如果他已经把这些东西放在了邻居周围或城市里这个区的周围,并且它们就像定时炸弹那样等着爆炸,怎么办?

他把脑海里的这种思想往后推,试图不再去想它。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在进行。这些事情太乱哄哄了;他有这么多其他的事情要操心,而不去因那些“为什么——如果”和“也许——是”费心。

但是,这一想法总是不肯离去。

他开始头疼。

“讨厌,”蒙托亚重复道。他惊惶地接近这个装置,犹豫着想用他的枪管去碰一个刀片,没有发生什么事。巡警抬头望了望艾伦。“这个玩意儿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做的?”

“我想是这样。”

“他是个什么人?”蒙托亚问道。

艾伦摇摇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