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闯死亡路 挽苍生劫
木兰花的回答极简单,道:“分开去!”
高翔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木兰花又已补充道:“替我准备一架飞机,我自己驾驶,带着那具无名怪尸。”
高翔怔了一怔道:“带着那具尸体?为什么?”
木兰花道:“这具尸体对我们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但是对卢利根勋爵而言,却有极大的作用。我带着这具尸体去,他有可能要见我!”
高翔皱着眉,道:“兰花,如果——”
木兰花挥了挥手,神情坚决地打断了高翔的话头,道:“我已经决定了!”
高翔叹了一声,木兰花说她已经决定了,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是一定要付诸实行的了!木兰花绝不会草率地作出决定。而当她已经有了决定之后,那么,就再也不能改变了,一定要做。
木兰花站了起米,来回踱了几步,道:“医院方面的保安,单靠警方力量是不够的,陈思空被杀,就是证明,四风和五风要多辛苦些!”
云四风和云五风神情严肃,点着头。
木兰花又望向高翔,道:“你替我去安排飞机,和作沿途的联络!”
高翔的神情极其苦涩,喃喃地道:“这……等于叫我替你安排去送死!”
木兰花也现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去见卢利根勋爵,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行动。但是她绝不是一个行事没有计划的人,她已经想好了许多办法,无论如何,她可以见到这个在幕后操纵着世界大局的人,这一点,她是有把握的!
在高翔喃喃自语之后,木兰花又催了他一句,道:“越快越好!”
小型军用喷射机,以极高的速度飞行着,木兰花注视着仪表,校订着飞行路线。一切全正常,才飞过那个狭长的海是红海,离她的目的地,还有一千哩路程。
小型喷射机在起飞前,照木兰花的意思,喷上了国际红十字会的徽号,沿途降落、加油,也都没有遭受到任何阻挠。
木兰花在离开之前,先到医院,穆秀珍的伤势很有起色,她在生气,怪安妮不来看她。当然她不知道安妮就在离她不到一百公呎的一间病房之内,正在昏迷不醒。
木兰花也没有告诉穆秀珍她要到哪里去,只是告诉她将有远行。穆秀珍的好奇心强烈,一再追问,可是在她身边的几个人,没有一个肯吐露半点口风,她也自然无可奈何。高翔已经告诉了她陈思空的死讯,穆秀珍听了,呆了半晌,才道:“他怎么不等我找他报仇,就先死了?”
木兰花驾着机,想着这一切经过。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安妮可能再也不会恢复知觉,她的脑海中一片杂乱。但是当飞机渐渐接近目的地,已经飞进了那个非洲国家的领空之后,她需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事变,那需要头脑的极度清醒!
她在最后一站加油,起飞之前,已经和那个国家的政府部门联络过,她声称自己是国际红十字会的人员,送一具尸体来给卢利根勋爵。对方答应了她的入境。木兰花并没有换名字,她自称是红十字会的人员,那也不过是措词应对上的方便。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行动是绝瞒不过对方的,木兰花也无意要瞒过对方。对方并不是普通的对手,一切用来对付普通对手的方法,都是用不上的。
飞机一进入那个国家的领空不久,木兰花就看到,有四架喷射战斗机,迎面飞了过来。其中三架,迅速爬高,到了木兰花飞机的上空,维持着“品”字形的队形,距离木兰花的飞机,约莫五百公呎。
木兰花笑了一下,心想这倒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对方的战斗机,摆出了这样的队形,那是将她当作最厉害的敌人了。这种居高临下的“品”字队形,在空军人员之中有一个术语,叫作:“三点网”。在居高临下的情形之,只要一开火,敌机万难走得脱。这种队形,在旧式的使用机枪的战斗机来说,也是最有效的击落敌机的方法,何况这种新型的战斗机上,显然装置有空对空飞弹!
当三架飞机升空之后,另一架飞机在木兰花的前面兜了一个圈,木兰花按动通讯仪的掣,通讯仪的指针,自动移动着,找到了和对方通话的频率。木兰花立时听到了一个她十分熟悉的声音,道:“兰花小姐,请按照指示飞行,别出花样!”
木兰花立时回答道:“我的飞机是没有武器的,而我无意效法日本的神风自杀队,所以你大可以放心,陆嘉先生!”
木兰花一听就听出那声音是以前曾和她交谈过的陆嘉先生所发。木兰花这时,已经可以肯定,这个陆嘉,一定是卢利根勋爵手下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
通讯设中又传出了陆嘉的声音,他“嘿嘿”地笑着,道:“你记忆力不坏!现在,请你跟着我的飞机,将高度降到八千佩!”
木兰花在这样的情形下,绝无不服从对方指示的余地。而她也无意不遵从。她降低飞行高度,陆嘉的飞机始终在前作引导,而在她上面,三架战斗机,也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陆嘉的声音不断传来,每一次命令,都要木兰花降低飞行的高度,直到高度只有一千五百呎。木兰花向下看去,所看到的是一片广阔之极的沙漠,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金光。整片沙漠,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木兰花沉声道:“我已经离开了我预定的航线了!”
陆嘉的声音立时传来,道:“是,你要按照我们的指示降落。”
木兰花道:“卢利根勋爵已经准备在我降落的地点接见我?”
陆嘉对木兰花的试探,却并不回答,只是发出了一连串难以捉摸的笑声。
飞机继续向前飞着,越过了一个至少有一百个油井架的油田,高度更低,木兰花已经看到前面,在沙漠之中,有一个机场。
那机场并不大,停着数十架战斗机,看来是该国的一个秘密空军基地。木兰花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她来之前,已尽一切可能,熟悉她要来的这个国家。但是在她可以获得的数据之中,却绝没有这样一个空军基地存在。那当然是该国高度的军事秘密!木兰花这时苦笑,因为她并不想自己获知太多的秘密!她知道得越多,处境便越是危险。
木兰花吸一口气,跟着陆嘉的飞机,降落在跑道上,那三架一直在她上面的战斗机,在木兰花降落之后,低飞掠过,也在远处的跑道上降落。
木兰花的飞机才一停下,四辆中型吉普车,已经疾驶了过来。车上全是荷枪的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跃下车,将飞机团团包围。
木兰花并不下机,她看到前面的飞机,机舱打开,一个穿着军服的中年人,看来精神奕奕,有着一头花白头发,走下机来,向木兰花作了一个手势。
木兰花知道自己也可以下机了!她打开机舱,跨了出来。她才一出现,就听到整齐划的“卡啦”一声响,那是大约八十杆步枪一起拉动枪机的声音。
木兰花跳了下来,向那中年人摊着手,道:“这样的欢迎仪八,太隆重了吧!”
那中年人笑道:“不是对付你的,我叫陆嘉,请跟我来。”
木兰花一时之间,还不明白陆嘉所说的“不是对付你的”是什么意思,一辆车身长得出奇的房车,已经驶了过来,在她的身边停下,一个军官跳下,打开车门,陆嘉作了一个手势,请木兰花上车。
木兰花上车,陆嘉跟着上来,车由一个军官驾驶,向前疾驶而去。车子才驶出不到一百码,一阵震耳的枪声已传了过来。木兰花忙转头,由车后窗中向外看去,只见包围她飞机的那批士兵,在不断向她的飞机射击,就在那一剎间,“轰”地一声巨响,整架飞机,都着火燃烧起来!
这是木兰花绝未曾料到的事!
她全然不知道对方毁去她的飞机,目的何在,但那总不会是好事!她立时转过头来,像是她刚才所看到的,只不过是有人打破了一只杯子一样,道:“你太心急了,机上有我带来的礼物!”
陆嘉笑了起来,道:“你的礼物是废物!如果这具尸体还有用处的话,我们要将之弄到手,太容易了,何劳万里迢迢送来!”
木兰花心头又震动了一下,但是表面上仍然一样镇定,道:“说得好,我真是太自作聪明了!对你们来说,重要的是这个人真的死了!一具尸体,当然是什么作用也没有的!”
陆嘉呵呵地笑了起来,道:“说得有趣,你心中一定在怀疑,既然我们不要这具尸休,为问么还会允许你前来,是不是?”
木兰花由衷地道:“陆嘉先生,在我所遇到过的对手之中,你可以说是极其杰出的一位!我的确不明白勋爵为什么要见我!”
陆嘉笑道:“承赞,勋爵对死人没有兴趣,可是对活人是有兴趣的!”
木兰花的心中又震动了一下,她当然明白陆嘉口中的“活人”是指她而言。那也就是说,勋爵要见自己,另有目的。这倒令木兰花觉得目前的处境,至少比预料中好,自己有可以见机应变的机会。
车子继续向前驶着,射出两股强光。在那两股强光之外,整个沙漠,一片黑沉,无边无际,什么也看不到。
木兰花明知自己的命运不可测,可以说有一大半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在这样的情形下,发急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是以当她估计到车子可能还要行驶一个相当远的途程之后,她索性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而当她在竭力使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之际,她竟真的睡着了!
直到她的耳际,响起了陆嘉的声音,道:“小姐,我们快到了!”
木兰花才醒了过来。她先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了。
那也就是说,车子以每小时接近一百四十公里的速度,行驶了六小时之久!然后,木兰花再向前看去,不禁发出一下惊叹声,为眼前的情景而惊叹。木兰花看到的,是一丛又一丛高大的树木,那些优美、挺直的棕树,使人几乎疑心置身于美国佛罗里达州的海滩上!
但是,四周围还是沙漠,那一定是沙漠之中,原来就存在的一大片绿洲。在树木的掩映之中,木兰花还可以看到一座极其宏伟,古堡型的建筑——传说中卢利根勋爵的住所!
这座古堡型的建筑,世界上知道的人可真不少,很多人知道有这样一座古堡的存在,也知道这座石堡的主人是什么人。但是真正见过这座古堡的人,只怕不会超过一千个。这座古堡甚至没有任何图片发表过。世界上尽管有许多杰出的新闻记者,想要拍这座古堡的图片,公诸于读者。可是在三个英国租用的飞机坠毁,三个人全被烧成了焦炭,以及四个美国记者像是在空气中消失,两个澳洲记者和两个法国记者,被人发现尸体不全,在沙漠上之后,也就没有人再敢打这个主意了。
木兰花一看到了那些古堡,就失声道:“举世闻名的卢利根堡!”
陆嘉笑道:“是,你可知道有多少国家元首,是从这里派出去的?”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派出去的?这样的说法太难明白了,应该说,是由这座古堡的主人,在幕后策动,筹划而成功地掌了大权的。”
陆嘉摇头,道:“简直就是派出去的!”
木兰花没有再争论下去。事实上,“派出去的”这个说法,可能更接近事实!卢利根勋爵的确有这个力量,陆嘉并不是在有意夸张。
车子驶到古堡的围墙之外,墙外是一条绕墙约五十公呎宽的“河”。那应该是河,可是如今在沙漠中,却只是一道又宽又深的沟。一座钢桥正在正动缓缓垂下来,车子驶上去,驶进了围墙。
木兰花在车子驶进围墙之际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防御设备。当然,这并不是一个普通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而是一个超级重要人物居住之处。一般的卫兵如林的警戒,在这里是用不上的,这座古堡一定有着极其先进的安全设备,绝不是走马看花,可以观察得出来的。
车子驶进围墙之后,已经进入了花园的范围之内,木兰花看到了修整得像是碧绿色地地毯一样的草地。在草地上高视阔步的,至少有两百只以上的孔雀。不少孔雀正在展示着它们其白如雪,或是烁若云锦的尾羽,衬上一簇一族的各种鲜花,更是恬静、美丽得如同仙境一样,木兰花对花卉的认识相当深刻,当车子驶过一大片荷兰郁金香和罗马尼业的黄玫瑰之后,她由衷地发出一下赞叹声。
陆嘉微笑道:“兰花小姐:金钱和权力,是万能的!”
木兰花作了一个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作辨论的手势,车子又在继续向前驶,一直驶到了古堡的门口,才停下来。车才停下,两扇金光闪闪,看来给人以极其沉重厚实之感的大门,就打了开来。大门一打开,自古堡之中,走出了一个人来。
当木兰花看清楚这个人时,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的身形并不高,年纪极大,穿着一套纯白绸的中国式服装,他竟然是陈思空!
木兰花呆了片刻,陆嘉已打开了车门,等她下车。木兰花吸了一口气,下了车,走上了十数级石阶。这时,她更加毫无疑问,站在门口的那个老人,就是武学绝顶高手陈思空。
陈思空在这里出现,这件事,乍一遇上,实在有不可思议之感,但木兰花在步上石阶时,略微想了一想,就已经明白了!
陈思空是一个在内功上有极高造诣的人,这样的人,要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脏跳动,是轻而易举的事。别说是中国武学的绝代高手,就算是一个对瑜伽术素有训练的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当然,看守所所长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来射击陈思空的是假枪,而当自己和高翔看到他的“尸体”之际,他只不过是在装死!他的“尸体”立时被运到了殓房。以他的本领而论,要从殓房中逃出来,那太容易了。
木兰花想通了其间的经过,所以当她来到了陈思空身前的时候,简直一点惊讶的神情都没有。就像在这里见到陈思空,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一样,木兰花甚至微笑地向他点头道:“陈老先生,你好!”
反倒是陈思空,看到了木兰花这样毫不惊奇,有点讶然,他“嘎”地一声,道:“又见面了,你难道不以为我已经死了么?”
木兰花笑道:“当时,如果我向高翔表示,你只是装死,你一定会跃起逃走,那时,在乱枪齐发之下,你真会死了!”
当时,在拘留所看到陈思空的“尸体”之际,木兰花并绝未想到他只是在装死。但如今木兰花却故意这样说法。陈思空双眉向上,扬了一扬,刚想说什么,里面又有一个人急急走了出来道:“勋爵在等着。”
木兰花看了这人一眼,就不禁在暗中吸了一口气,刚才陆嘉曾说,世界上有许多国家的元首,是这里派出去的,真的不算夸张!
如今出来传话的那个人,是黑种人,身形魁梧,他已经可以算得是世界是一个众所瞩目的风云人物,他的衔头是一个非洲国家的什么民族解放阵线的首脑。这个非洲国家的白人政权,已经准备搬迁,大约至多半年,眼前这个黑人,就可以出任这个非洲国家的首届总统,可是在卢利根古堡之中,他却只不过是一个通传奔走的小脚色。
木兰花当然也知道,卢利根勋爵派这人来作通传,是有作用的。
作用就是炫耀他的实力!
陆嘉忙道:“请!”
陆嘉和那黑人,走在前面,木兰花走在当中,陈思空跟在木兰花的后面。被这样一个武学高手跟在背后,虽然木兰花明知在卢利根勋爵曾见到自己之前,陈思空是绝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行动的,可是她还是不禁感到了极度的不自在。
整个大厅,完全是仿凡尔赛宫建造起来的,地下铺的是意大利条纹的玛瑙,一根又一根的大柱上,全是涂金的人物浮雕。通过大厅,又来到了一条宽阔的走廊上,木兰花向挂在走廊两旁的油画看了一眼,就不禁叹了一口气。那些画,木兰花可以一幅一幅叫得出名字来,因为它们实在太出名了。像伦勃朗的“夜巡”,毕加索的“三个女人”等等,这些画,有谁不知道呢?木兰花可以肯定,这些画一定是真迹,挂大各地博物馆中的才是假画。何以真画会到这里,那自然是勋爵的神通广大了!
在走廊的转角处,一座铜雕,赫然是哥本哈根港口的“美人鱼”,再过去点,另一座雕像,则是比利时的“小童小便”,而当木兰花看到了在两扇雕刻得极其精美的橡木门两旁,一旁放着一只铜鼎,而另一旁放着一只铜盘之际,木兰花陡地转过身来,盯着陈思空。
而在木兰花的严厉的目光之下,陈思空居然现出一丝忸怩的神色来。木兰花在盯了陈思空片刻之后,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你将毛公鼎和周敬盘这样国宝弄到这里来,太过份了!”
陈思空没有说什么,只是闷哼着。木兰花转回身,两扇橡木门已自动打开,木兰花看到了一个她生平所见,最宽大而最豪奢的书房。在一张路易十四时代,巨大的雕花金漆、桃花心木的写字台之后,她看到了一个面貌如同石像雕刻一样的中年人,当她望向那中年人之际,那中年人也正以神采炯炯的双目,向她望来。
木兰花向前走出了几步,从身后的脚步声听来,只有陈思空一人,跟了进来。而陆嘉和那黑人,则是站在门日,大声道:“木兰花小姐!”
橡木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木兰花继续向前走着,坐在写字台后面的那个中年人,当然就是卢利根勋爵!看他的样子,像是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当木兰花来到他只有六七呎距离之际,他才摊了摊手,指着一张椅子,道:“坐!”
勋爵一开口,声音之中,像是含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木兰花却并不坐,四面看了一会,她看到陈思空和自己保持的距离,恰好就是自己和勋爵之间的距离。木兰花一发现了这一点,立时笑了起来,道:“勋爵,我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心目之中,早就应该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了,谁知道你还是像婴儿一样,要靠别人保护!”
勋爵如同岩石雕成一样的脸上,一点也不表示什么,只是道:“我可以不怕任何事,但是对于神秘莫测的中国人,必须有一定的预防!”
木兰花作了一个手势,道:“中国人有什么神秘莫测?只不过是爱和平,尽自己一切可能,阻止丑恶妖邪进行活动而已!”
勋爵仍是不动声息,只是干笑了几声,木兰花知道他一定又要令自己坐下,她抢在勋爵张开口之前,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了。
木兰花这时这样做,表面上看来,好像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但实际上却有着重大的意义。木兰花知道,凡是进这间书房来的人,可以说无不唯勋爵之命是从,勋爵是这里的总指挥,而她却偏偏要保持独立行动,不听他的指挥!果然,勋爵张开了口,还没有发出声音,木兰花已经坐了下来,那使他要说的话说不出口,毫无表情的脸上,立时现出一丝怒意来。
他吸了一口气,才又道:“我很忙——”
木兰花立时打断了他的话头,显得十分无礼,道:“又忙着在什么地方制造政变?”
勋爵的怒意陡然升起,但是他显然极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立时又恢复了木然,道:“所以,我的话,要直截说,只说一遍,你用心听着!”
木兰花却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来,道:“如果你真的很忙的话,就不会浪费时间来说那些废话!”
勋爵闷哼一声道:“你手中有什么王牌?”
木兰花“哈哈”笑了起来,道:“这才问到正题上来了!在黄义和教授住听中烧死的那具无名尸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勋爵居然微笑了起来,道:“是么?”
木兰花道:“是!他当年遇刺之后——这次行刺,当然是阁下策划的杰作了!虽然中了两枪,可是并没有死,一直活着!”
勋爵也笑了起来,道:“那有什么不同,现在他已经死了,这算是什么王牌?”
木兰花缓缓地道:“这件行刺案,你是策划人,是谁要求你策划的,如果公布出来,一定很有趣!”
勋爵摇头道:“一点也没有趣,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木兰花笑道:“我的话,当然不会有人相信,可是,那个人亲口所说的话呢?”
木兰花这句话一出口,卢利根勋爵一直坐着不动的身子,挪动了一下,但随即冷然道:“他怎么还会讲话?”
木兰花悠然道:“黄义和教授成功了!”
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令得勋爵面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跳动了几下。但他毕竟是一个极其老辣的人,随即又恢复了镇定,道:“很好,这才有点像王牌了,不过点数太小!”
木兰花微笑道:“勋爵,我以下的话,只当是故事,你只当它完全是我虚构的好了。”
勋爵的背向后仰了一仰,道:“你只管说!”
木兰花的神态更悠然,看来她像是真的在说故事一样,道:“从前,有一个富庶强盛,居世界领导地位的大国,这个大国的领导人,是一个年轻有为,有卓见,有魄力的政治家。像所有有能力的人一样,这个政治家,有着他的敌人,他的敌人,不能光明正大地战胜他,于是就想出了卑污的手段!”
勋爵看来像是漠不关心地“晤”了一声。
木兰花继续道:“暗杀如何进行呢?这是一件大事,那些政敌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于是就向一个魔王求教,和魔王讲妥了条件,在魔王的策划下,震惊世界的暗杀事件,终于发生了。”
木兰花讲到这里,停了一停,勋爵抬起手来,轻轻地鼓了三下掌。
木兰花又道:“暗杀并没有彻底成功,脑部和背部中了枪的政治家没有死,但是他的支持者知道处境凶险,就宣布了他的死讯,自然,举世哀悼,政敌也要假惺惺哀伤一番。魔王自然也取得了他提出的条件的实现。世人以为一个杰出的政治家被杀死了,尽管整件事是如此扑朔迷离,也尽管有许多的调查,但是事情看来,是不了了之了。不过,魔王心中一定也在起疑,为什么这个政治家中了枪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他呢?魔王一定用尽方法在探明这件事。以魔王的神通而论,他可以很快就知道,政治家没有死。而政治家如果没有死的话,魔王和政敌的阴谋,就会大白于世。”
卢利根勋爵听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道:“这故事说不通了,魔王和政敌的阴谋,政治家是不知道的,就算政治家没有死,魔王和政敌都没有危险!”
木兰花道:“故事的关键就在这里了,当政敌和魔王接洽之后,魔王衡量整个局势,知道要在这个国家中取得更大的控制力,控制这个政治家,比控制他的政敌来得好,所以,魔王将政敌的阴谋,向政治家作过透露,希望借此能收买到政治家。当然,具正义感的政治家,一口拒绝了魔王的要求。”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盯着勋爵,她看到对方的脸上,已经笼罩了一重极其可怕的铁青色,她知道自己的推测,离事实不会太远。
木兰花这时在说的“故事”,是她在明白了那具无名怪尸的身份之后,对一切事情的经过所作的推测,她故意用“故事”的方式,轻描淡写地讲出来,因为这样更容易观察对方的反应。
木兰花继续道:“魔王一遭到拒绝,立时下手,政治家遭到了不幸。政治家的支持者却绝不知惰,因为整件事的关系太大,如果透露出去,这个大国可能分裂,发生这个国家历史上的第二次内战,魔王知道政治家没有死,当然千方百计,想再将他害死,但是他的支持者也是极有势力的,极有办法的,将政治家藏匿了起来,请了全世界最好的脑科专家来治疗,希望他能复原。”
勋爵笑了起来,道:“他的支持者,当然失望了!”
木兰花不理会勋爵,道:“其中一个脑科专家居然成功了,政治家复原了,讲出了魔王的阴谋,这个阴谋一暴露,魔王当然不希望如此。”
勋爵在听到木兰花讲到一半之时,神情有过显著的变化,但这时却已完全恢复了常态,道:“太沉闷了,政治家要是复原了,何以还不揭露阴谋,还在等什么?”
木兰花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她都有自信,推测得离事实不会太远。可是唯一她一点也推测不出丝毫头绪来的是:“何以黄教授会失了踪,教授的住所会失火,那人会被烧死!
“黄教授当然是受那人的支持者的委托,在极度秘密的情形下进行治疗的,为什么有了结果,全发生巨变,还是根本没有结果?”
木兰花就是这一点茫无头绪,而卢利根勋爵,偏偏一针见血提出了她无法解答的问题来!
木兰花略停了停,道:“当然是事情又有了变化,那位脑科专家突然失踪了,要不是他内心中已有了极度的秘密,他是不会失踪的。专家的失踪,令得魔王大起恐慌,侦骑四出,想将他找出来,弄明白他究竟已知道了什么秘密,因这个秘密若是泄露了,对魔王极其不利。”
勋爵听到这里,陡地大笑了起来,道:“小姐,我把你估计太高了,原来你什么也不知道,一切全是靠推测而来的,你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
木兰花多少有点尴尬,她所讲的一切,的确全是根据推测而来,事实上,她手上并没有什么“王牌”,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她却不得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她像是毫不在意地微笑着,道:“故事还没有完,你怎么知道无趣?”
勋爵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木兰花继续说下去。木兰花道:“这是故事的最高潮了,你仔细听着,那脑科专家知道自己处境危险,所以在失踪之后,找人帮助,而且,已经找到了帮助!”
木兰花的“故事”,多半是推测出来的事实,可是最后一句,却全然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虚构出来的,她的用意是暗示对方,黄义和在她这一边,可是她却将对方估计得太低了。
勋爵一听,就大笑了起来,向一直在旁边不出声的陈思空道:“陈先生,这位小姐说黄教授已经找过要她帮助,你相信么?”
陈忠空冷冷地道:“除了白痴之外,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木兰花感到极其狼狈,她不明白何以自己的话会唬不倒对方,唯一的可能是对方知道的远比她来得多,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唯有硬充到底,她站了起来,道:“你不信?那也只好由得你了,不过你想,如果我真的握有王牌,我上门来找你,为了什么?”
木兰花这一句话,倒起了一定的作用,卢利根勋爵呆了一呆,道:“那么你来的目的是——”
木兰花笑着,道:“当然是来和你谈买卖!”
勋爵盯着她,道:“你要出卖的是——”
木兰花双手一摊,道:“还须要讲明白么?我以为你早应该知道的了!”
木兰花的语意,咄咄逼人。但勋爵笑了起来,道:“做买家,还是讲明白一点的好。”
木兰花出现神秘、紧张的神色来,向勋爵的办公桌走近了一点,身子偏向前,道:“我将黄教授给你,你给我一千万美元!”
勋爵扬了扬眉,道:“我根本不信黄教授在你的手里,你不但什么也得不到,而且,我想——”
勋爵讲到这里,身子悠闲地靠向椅背,笑了起来,道:“我想,你不止一千万美元!”
木兰花又向办公桌走近了一步。当她来的时候,她心中已有了一个决定。她的目的,本来是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且,她也有决心,要对付卢利根勋爵,如果不是陈思空的突然出现,她早已经下手了。由于陈思空在武术上的造诣如此之高,木兰花不能不有所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