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世上有两种猎手,一种是用精确的枪法击毙猎物,再一种则是设下精妙的陷阱,让猎物自己钻进去。
保罗·米勒就属于后一种。而且他的陷阱更加精妙。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不紧不慢地走在a城的一条大街上。当然,不紧不慢的同时,他还不时驻足一下,装作看着路边的异国风景,但眼神却小心翼翼地向四下闪烁游离着。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隐藏在什么角落,但却知道那人的视线一定没离开过自己。
但那又能怎样?既然要跟,那就跟着好了。
保罗·米勒心底里嘿嘿一笑,脸上却露出焦躁的神色。看了看手表后,他骤然加快了脚步,快速钻进人头攒动的人流里。
十几分钟之后,保罗·米勒来到了一幢别墅门前,他四下打量一番后敲响了别墅的大门。
三轻两重,然后他停了下来。不多时,门开了一条缝,保罗·米勒二话没说,闪身钻了进去。
“东西拿来了吗?”门刚一关上,开门人便急切地向保罗·米勒问道。
保罗·米勒冲开门人笑了笑,“当然!”
“但在哪儿呢?”开门人狐疑地看着两手空空的保罗·米勒。
“放心好了,答应的事情我怎么会变卦呢?”保罗·米勒笑着说,但马上话题一转:“不过,你得先帮我做件事情才行!”
“什么事?”
“我身后有个尾巴,估计这回儿就该跟上来了。”
开门人大惊失色,愣愣地瞅着保罗·米勒:“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有尾巴就改日交易!你怎么把尾巴领到这里来了!?”
保罗·米勒狡黠地一笑,“我们这里有句话叫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人家找上门了,我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更何况我身边不是有你这么一个神枪手吗?”
开门人眼珠一转,得意地撇了撇嘴,飞快地掏出一把手枪,转瞬间已将消音器安装了上去。
他冲保罗·米勒摆了摆手,示意他靠后一些,然后走到门前,透过门镜向外看去。
果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向别墅大门走来,那人的右手始终插在裤兜里,显然手中也有家伙。
开门人冷笑一声,等到那个鬼祟的身影又走进了几米后,他猛地拉开房门,抬枪瞄准的同时食指已扣动了扳机!
“嗖嗖嗖!”三声划破空气的闷响之后,对面的人颓然倒下,鲜血汩汩地从胸前三处枪眼冒出,而右手刚刚从裤兜里掏出来,手枪正握在手上,但手指抽搐了几下后,无力地垂到了一旁。
“快过来,帮我把尸体料理一下!”开门人收起手枪,冲身后的保罗·米勒喊道。
但话音刚落,开门人的脸上就显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痛苦之色,他张开嘴正要喊些什么,又一阵剧烈的刺痛从心脏传来,那疼痛瞬间涌遍全身,将血液一起冲到脸上,从他的鼻孔、口角涌将出来!
“尸体我一个人收拾就行了!”阴恻恻的声音从开门人身后传来,随即保罗·米勒又一用力,手中的匕首连柄没入了开门人的后背!
保罗·米勒冷笑着将匕首转动了一圈,然后猛地抽出来,开门人高大的身躯砰然砸在了地上,再没有一丝气息。
这是保罗·米勒第一次杀人,但却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顾不上紧张,因为接下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两具尸体料理好,然后就溜之大吉。
但当他喘息着将开门人的尸体拖到角落里,正要迈步向另一具尸体走去时,他惊恐地呆住了!
十几米外,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颤颤巍巍地对着自己!
“放、放心……我不会……不会杀了你……但……但你跑不了!”对面满身是血的男人勉强支起半个身子,一边艰难地说着,一边拧下手枪上的消音器。
说着,他惨笑了一声,将枪口对准了天空,用尽最后的气力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啪!
枪声在空气里激荡,也将保罗·米勒的心击得冰凉,他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他知道,不出两分钟,在别墅周围就会响起刺耳的警笛声,自己是逃不掉的了!迎接他的除了法官的死刑宣判以外,就是刑场上的那一颗子弹!
一想到这个,保罗·米勒的脸不停地抽搐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
“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我设计了这么精妙的计划,绝不能因为这个意外前功尽弃!”他像个疯狗一样在原地转来转去,嗓子里发着歇斯底里的咒骂声。
忽然,他眼前一亮,风也似地向别墅里奔去。他冲到酒柜前,慌乱地拧开一瓶威士忌,咕咚咕咚地向嘴里灌下去。
火辣辣的感觉从嗓子、鼻子一直冲到胃里,然后再翻江倒海地涌到头上,把他的鼻涕、眼泪一股脑地冲了出来。但他浑然不顾,继续灌着,直到大半瓶酒灌进了肚子里,他才摇摇晃晃地掏出了电话。
“是……是警察局吗?我……我好像杀了人……我……我要投案!”
他迷迷糊糊地说着,耳边也响起了杂乱的声音,似乎除了警察局接线员的问话声以外,还有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但他实在听不清了,只是喃喃地说:“我喝多了酒,忽然、忽然听到外面有……厮打的声音,好像……好像是我的男朋友和……和别人打起来了……我、我就拿了把匕首冲出去……后面……就不记得了……但好像看见了血……”
说到这里,保罗·米勒再也坚持不住了,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但他心里却清凉得很,他知道一瓶威士忌足以让自己达到醉酒的程度,酒后杀人再加上主动投案,至少能让自己免于一死。
人只要不死,就能有无尽的希望。
但即便不死,也会被投入监狱,陪伴自己的将是穷凶恶煞般的狱警、形形色色的囚犯、冰冷的脚镣、闷得让人发狂的牢房……
一想到这些恐怖的事情,保罗·米勒就觉得心脏一阵阵疼痛,他呼呼地喘着粗气,但吸入的空气都变得寒冷艰涩。
他躺在地上,欲哭无泪,也突然想起了他的弟弟丹尼尔·米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