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夜 套中人
“我发誓。我真的发誓。这是个很纯洁的故事。就像你高中课本上那个同名故事一样纯洁。”这是仇慕名讲在前面的话。邱暧暧鄙夷地笑出来。
王醇很熟练地把刚刚摘下来的安全套打了个死结,通过一道简单的抛物线丢进垃圾桶,垃圾桶的边缘很肮脏,那里有很多没来得及出产的小生命,此刻他们灰头又土脸,所以他们是注定不能见人的。
私彩啧啧嘴:“饿了。”说着翻身下床,跳到冰箱旁边寻摸可以充饥的东西,王醇从侧面看过去,这个女人的胸小小的,像是两只侧卧的小老鼠,还没有长毛的样子甚为可爱。
王醇禁不住一柱擎天,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去把私彩拦腰抱起就往床上闷去。一把把小女人裹在被子里,声音嘶哑低沉:“不戴套吧。听我的,乖。”说完把私彩翻了个身。
私彩跪在床上,哼哼唧唧,她喜欢被这个老男人宠逗,玩躏。连他的胡楂子在脸上摩挲起来都会有异样的酥麻感触。他干净的鼻孔里总会喷出阵阵淡薄的烟雾,像极冬日里呼出的白气,驱散心里的阴冷。他厚实的手掌像一面旗帜,在她的心里摇曳不止。
身下一股热流直窜到心头,王醇一声低吼,私彩一阵发抖,结束战斗。
床上一片狼藉,如果这个时候你的床在叽扭叽扭乱叫的话,记得要道歉,不然它下次会抗议,就像此刻他俩的床一样,突然没征兆地塌了下去,两个人愣了一下,接着嘻哈一片。
小三就是小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拥有正常夫妻的生活。不是夫妻生活,是夫妻之间的生活,对不起,我有点啰唆。简单点讲吧,俗话就是过日子。
私彩无数次羡慕过公园里穿着街摊儿上买来的大背带裤,肚子圆鼓,却眼神幸福的女人,尽管她们身边的男人看上去可能很猥琐。然而私彩生命里的男人穿着一身阿玛尼却总是冰冷地飞来飞去,留不下一丝温情。
今天私彩很高兴。颠儿颠儿地去超市买了蘑菇牛丸青菜还有牛奶,做了一道简易的西式汤,两客牛排,王醇推门而入的时候,她一反常态地没有扑着跳过去缠手缠脚。王醇很满意。
“说吧,今天有什么好事儿。”王醇头也没抬。
相处久了,连蛔虫都会知道主人的心瓣是厚还是薄。
私彩脸上微红,慢慢启唇:“我有了。”
“哦。是意外吧?”王醇切肉的动作有点卡,像是播放一盘质量低劣的DVD。他多多少少还是良善的,没有怀疑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
“嗯。不过……”私彩想竭力挽留住这个孩子。
“做掉他。我们没有环境给他正常的生活。”王醇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停下刀叉。
私彩腾地抬起头。被拒绝得这么赤裸裸。让她情何以堪。其实她也不是很贪心,又没有想过要用这个孩子来威胁他什么,也没想过就此可以踢走正室登堂入室。
只是,可不可以不久之后,他可以,可不可以,到底可不可以,陪着她和孩子在花园散步。
他需要她。需要她年轻的身体,她的听话,她的知趣。
她需要他。需要他盛欲的身体,他的温暖,他给的虚幻的家。
私彩很隐忍。没有再做声。只是默默食完所有的东西,收拾桌子,正洗碗的时候,王醇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你快看看,我这次去俄罗斯给你带什么了。”
私彩低头看过去,是一个颜色艳俗,微笑明丽却很假的套娃。就是那种大套小再套小再套小再套小再套小……的娃娃,有点大鱼吃小鱼的意思,木质,还有些木刺。其实私彩和我个人一样,都觉得这种东西很无趣。但还是欣然收下了。一滴泪吧嗒掉在套娃的头顶,只当是洗碗池溅起的水花吧,反正忧伤总是没有颜色的。对吧对吧。
王醇安逸地靠在床上,其实报纸并没有什么好看。只是这个老男人早已心力熟道,心中不曾愧疚。给吃给喝还给花,没理由再多个拖油瓶。
私彩端了茶水过来,放半勺精盐,她知道他的喜好。他欣然饮尽。酣然急促之后,永无呼吸。今天私彩“善心”大发,例外大放送,还加进去了一勺毒药。
爱恨也就一念之差。想要的爱要得久了还得不到就很有可能变成恨。所以给不起就滚得远远的,不要给人幻想,小心你真的生存在她的幻想里,她到头来把你当做鱼肉置于刀俎。
私彩分拆着一个个套娃,眼泪扑簌扑簌不住地掉,一滴滴深深浅浅砸在心上,万点坑。娃娃,一不小心就变成子宫里的一个个洼洼。
她跪在床前,看着这个被自己深爱过的男人脸色微青,纠结地再也醒不过来。刀反射的寒光并不刺眼,而是直接刺心。她拿着刀子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僵硬地在他的下身比比画画。
终于,那个无数次一柱擎天的庞然大物,此刻像一条被冻死的蠕虫,血肉模糊地缩在私彩的手心。
让你不戴套。
让你不戴套。
让你不戴套。
娃娃又不能要。
娃娃又不能要。
娃娃又不能要。
你就在这里套一辈子吧。
私彩把一个又一个套娃套好,放在桌角,木质的娃娃渐渐哩哩啦啦渗出些红。
嘿。对你的男人说,如果你的心不像你的身体那么赤裸坦诚。那么离我远点。
仇慕名接着说下去:“私彩充其量只是一盒名牌香烟,落在富人的口袋里。被掏空被吸尽之后,就会委顿在街头的泥泞里。所以她做了抗争。为了留住一点真正可以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一个孩子。”
邱暧暧问得突兀:“那我是什么?一盒治疗性病的药吗?被爱人偷偷打开。”
仇慕名觉得这个比喻可笑:“不,你不是什么,相反,我是一只贪婪的耗子。被富人收养起来。”
邱暧暧觉得这个比喻绝妙,她笑着缩进他的怀。
她不知道。老鼠时时扮演的都是过街喊打的角色,他正在一点一点地偷空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