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暖花开,粉蝶穿梭花海;红黄蓝绿,交织成一片美景。

    日国的御花园里伫立着一名样貌秀丽的宫女,她静静的观赏着一朵朵争奇斗艳的花儿。

    她虽是身分卑微的宫女,但她容貌姣美、身材婀娜多姿,不输给贵族之女,她正是当今皇后的贴身侍婢桐儿。

    其实宫中的规矩是,年届十八、九岁的宫女就必须出宫嫁人,不许留在宫中。然而桐儿已是双十年华,还未出宫的原因除了皇后习惯了她伺候,从未提及她的婚事,其次便是她不想嫁人,只因她的心头有人了,可是……

    轻轻叹了口气,桐儿暗自喃喃低语:“一日过一日、一年复一年,转眼间已过了三个年头,不知驻守边关、远在沙场的多伦将军可安好?过得可如意?”

    思念之深,相信多伦将军也不会知道,在京城里有位关心他的女子正等着他平安归来。

    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多伦将军时的震撼,英姿焕发的他掳获了她的芳心。

    她伺候的月国五公主已让冷王册封为后,由于她是皇后的贴身侍婢,冷王驾临坤宁宫时,她也会听到冷王和皇后所谈及的国事。她知道多伦将军打了胜仗,冷王对他颇为赞赏,有关他的一切一切她都记在心头,每到夜深人静时,她都得将他想上一遍,才能安心入睡。

    只是,这种暗恋的情感,什么时候才能让多伦将军知道?

    不!她不敢说,也不能说。不单单是怕听到多伦将军拒绝的话,也怕自己受到伤害;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多伦将军心仪之人是皇后娘娘,而身分卑微的她又怎能和皇后娘娘相比?

    再叹了口气,桐儿顿觉心头烦躁。

    此时宫女香菱从另一头走来,瞧见桐儿呆呆地站在原地便开口唤道:“桐儿姐。”

    “香菱。”桐儿回过神,转过身对她笑了笑。

    香菱迎上前去,望着桐儿手上的桂花糖粥,惊呼连连:“这不是皇后娘娘要的点心吗?桐儿姐你还没送去啊?”

    桐儿暗呼不好,她刚才想多伦将军想痴了,竟忘了皇后娘娘交代的事,皇后娘娘有喜,不能饿着。

    “香菱,谢谢你提醒,我得赶紧回去。”话甫落,桐儿便端着桂花糖粥快步的赶往坤宁宫。

    香菱偏着头望着桐儿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桐儿姐做事一向沉稳,怎么这回会如此迷糊呢?

    ***************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驻守边关的镇国大将军多伦,手握圣旨,不由得感叹低语。

    但,他心仪的女子,他多伦不能求之,也不敢求之,只能将满腔情意藏在内心深处。

    她已贵为皇后,是他誓死效忠的冷王之妻,也是日国人民的国母;他们之间不但是毫无可能,而且她爱的人是大王不是他,然而这也是他攻下西朝王国后,自请驻守边关的原因。

    可是……

    唉!一道圣旨逼得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大王有令,边关无事,召回镇国将军回京驻守。

    他克制的情意,要是碰上了皇后娘娘,还能不起波澜吗?

    面色凝重的搁下圣旨,多伦步出厅堂,望着湛蓝的天空,一颗心却彷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他能克制得了自己的情感吗?

    他无法再想了。

    ***************

    坤宁宫

    一袭绣着五爪金龙的黄袍,代表着冷王无与伦比的尊贵身分,这般睥睨天下的君王,一踏进皇后的住所,竟也自动地放轻脚步。

    “在想些什么?”

    冷焰悄悄地来到殷霓裳的卧榻旁,大掌轻轻的搭上爱妻的肩膀,温柔地询问。

    背对着他的殷霓裳微微一惊,转过头,一脸娇媚的瞅着他。“我怎么不知道你来了?桐儿怎么没告诉我呢?”

    “是我要她别打扰你的,在想些什么,想得这般出神?”他旋身坐在她身旁,抬手拂去滑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

    殷霓裳淡笑不语。

    冷焰微微皱眉,“有孕之人不可想太多,告诉我,何事惹你烦心?”

    殷霓裳淡淡一笑。“我在烦恼桐儿的婚事。”她下了卧榻,倒了杯热茶,递给心爱的男人。

    冷焰接过茶杯,呷了口后,笑问:“怎么突然想到要为桐儿指婚?”

    “在月国的时候就有此打算了,只是……”她别有深意地抬眸望了他一眼。

    “如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日国,也不知该将桐儿许给谁。”

    若不是情势所逼,桐儿当年也不会随她来日国,以致误了终身大事。

    “桐儿是你从月国带来的贴身侍婢,该为她找个好对象才是。”

    霓裳和桐儿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这婚事马虎不得;再说,桐儿聪慧灵巧,若许给凡夫俗子,也真辱没了她。

    “今非昔比,要替桐儿找到好对象是件难事。”女子通常十四、五岁已为人妇,最迟者也在十八岁前出阁;桐儿虽然貌美,但毕竟年届双十,条件比其他女孩儿差远了。

    “怎会难呢?文武百官你想选谁就选谁。”他知道她顾忌什么,不过桐儿的身分不比寻常女子。

    “霓裳斟酌过了,不知该选哪位,”

    “不知道吗?朕倒有个人选。”冷焰笑望着妻子,别有深意地提议道:“多伦如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多伦将军正值壮年,英姿焕发、允文允武,是位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只是……

    “多伦肯吗?”不知有多少女子想嫁他为妻,他会喜欢桐儿吗?

    “朕下一道圣旨即可。”

    “霸道。”殷霓裳不依地瞅了他一眼。“他心头说不定有人了。”

    “我以为你知道他的意中人是谁呢!”冷焰的语气带着醋意,离京多年,多伦也该忘了霓裳才是。

    看出丈夫在吃醋,殷霓裳忍不住偷笑,不过此事不是讨论的重点,她连忙转移话题:“就算多伦肯娶,桐儿也不知道肯不肯嫁呢?”

    知道妻子的用意,冷焰也不再说下去,他取笑道:“亏你和桐儿情同姐妹,你当真没发觉桐儿喜欢多伦已有好些年了。”

    闻言,殷霓裳十分讶异。

    “我怎么不知道?”她从来没听桐儿说过。

    冷焰又是一笑。

    “如果朕没看错的话,桐儿早就喜欢多伦了。”桐儿掩饰得虽好,但眼睛却骗不了人,她每次看着多伦的眼睛总是绽放着奇异神采。“边关无事,朕已命多伦回京,就在东暖阁接见他如何?”

    殷霓裳愣了一愣,随即从冷焰戏谵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她笑道:“你真的愈来愈贼了。”

    他是要让她仔细瞧瞧桐儿是否真的喜欢多伦吧!

    冷焰笑而不语,霸道的将爱妻圈进怀中,情话绵绵。

    ***************

    为什么大王要与皇后娘娘一同召见他?

    莫非大王想试探他是否还喜欢皇后娘娘?

    多伦不禁苦笑,皇后娘娘貌美绝伦,纵使她已为人妻,他也无法将皇后娘娘的凤颜从心头抹去。

    虽然他知道他不该如此放肆的痴心妄想,但他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进了东暖阁,先朝龙椅上的冷王行君臣之礼,再坐到椅子上的多伦表情虽然沉稳,心下却有些惊疑。

    冷王虽是笑逐颜开,同他天南地北地闲聊,但伴君如伴虎,做臣子的哪能揣测得出君王心思。

    言谈中,殷霓裳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站在身旁伺候的桐儿,桐儿虽如以往般谨慎沉默,但藏在眼底的浓烈情意却泄露了她暗恋多伦的心绪。

    见状,殷霓裳不由得心喜,暗使眼色予冷王。

    冷王知晓爱妻心意,便对多伦道:“多伦,皇后身体微恙,你退安吧。桐儿,送多伦将军出宫。”

    “是。”

    桐儿心喜不已,浑然不知自个儿已掉进冷王和皇后所布下的局中。

    在送多伦出宫的路上,桐儿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同他说些话,就算是聊些琐事也无妨,却不知如何开口。

    二人一前一后的踏在御花园的花石子路上,多伦突然停了下来,害桐儿差点撞上多伦的背。

    “桐儿姑娘,对不住,你没撞着吧?”

    多伦不知道桐儿是因为见到他而失了魂,还以为是他突然停下脚步,害得她差点撞上自己。

    “没有。”桐儿微低下头,羞赧地回答。

    面对暗恋许久的男人,桐儿也失了平日的沉稳。

    “皇后娘娘的身子似乎不太好?”多伦试探性地问。其实做臣子的这么问是大不敬的,也违背了君臣礼节。

    桐儿心一怔,敏锐的感觉到多伦还是喜欢着皇后娘娘。

    事隔多年,他……一股难以言喻的愁苦不由得涌上心头。

    但心念一转,她是什么身分,卑微的宫女哪够资格博得镇国将军疼爱的目光?

    深吸口气,桐儿强颜欢笑地回道:“皇后娘娘近来比较容易疲累,御医说这是喜病,不碍事的。”

    “哦!”

    多伦应了声,没再多间,脑海里想的全是皇后美艳动人的娇颜;多年不见,岁月似乎没在皇后的凤颜留下痕迹。

    宫女这差事做来不易,更别说她能伺候贵为月国公主,而今则是日国皇后的主子;察言观色可是当宫女的首要条件,她从多伦的目光中看出他对皇后的痴恋,内心除了愁苦外,更添了一层悲伤。

    多伦心系皇后,没有察觉桐儿脸上的哀怨,还慎重其事地交代:“桐儿姑娘,皇后娘娘就劳烦你多费心。”

    听到心上人口口声声提及的都是皇后,桐儿的心像是被人用利刃狠狠的划了一刀,而她只能把泪吞下肚,对多伦展现最美的笑容。“皇后娘娘是桐儿的主子,桐儿当然会竭尽所能的伺候皇后娘娘,多伦将军别担心,您还是回府好好休息,驻守边关这差事苦呀!”

    有了桐儿的保证,多伦像是吃了定心丸,他轻笑点头。

    桐儿一怔,多伦爽朗的笑颜再次攫住了她的芳心。

    当年,就是因为他的笑容,让她对他魂牵梦萦多年。

    “怎么了?”

    对于桐儿的失神,多伦感到不解。

    桐儿回过神,羞赧的摇了摇头。

    她怎能在他面前失态?静默半晌,她鼓起勇气道:“多伦将军,奴婢常听说边关风光壮阔豪迈,是真的吗?”她会这么问,最主要的是想和他多说些话。

    “如果不发生战事,塞外的确是个好地方。”草原辽阔,马羊自由自在地奔驰,另有一种豪迈风情。

    “那您可以告诉奴婢塞外的事吗?”她的小脸有着掩不住的企盼。

    “当然好啊!”

    多伦一边往宫外走去,一边跟桐儿说塞外的事。

    桐儿晶亮的眸子大胆却又不失礼的望着多伦,小睑上全是浓浓的满足和亮丽的光彩。

    轻轻松松地同他谈话,曾经是她的梦想,如今终于实现了!

    ***************

    在桐儿送多伦出东暖阁后,冷焰展开双臂将爱妻圈进怀中,笑道:“我没骗你吧!”

    殷霓裳开心得直点头。

    “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等你生下孩儿后,朕便下旨赐婚。”

    “何必等到那时?现在就可以了。”

    “桐儿伺候你许久,我担心其他宫女会让你不满意。”虽然他也想尽早撮合这段良缘,但一切必须以爱妻的身子为上。

    “你这么说,是代表日国没人可伺候我了吗?”她可不想让桐儿的婚事变成好事多磨。

    冷焰望着爱妻的秋眸,不由得笑了开来。

    “好吧,朕下旨就是。”

    殷霓裳满意一笑,身子温柔的偎进丈夫怀中。

    ***************

    一道圣旨,牵起一段良缘。

    但是,准新郎和准新娘却各有各的心思,唯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他们都不愿意成为夫妻。

    桐儿接过圣旨,第一个念头就是来找她的主子。

    “皇后娘娘,您真的要将奴婢许配给多伦将军?”

    奇怪,皇后娘娘怎会突然关心起她的婚事,还将她许配给她的意中人?

    “不错!大王与我左看右瞧,还是认为只有多伦配得起你。”英雄不论出身低,桐儿只是生错人家,否则依桐儿沉稳的性子、缜密的心思、聪慧的头脑,若是男儿身,想谋个军师、丞相之位绝不成问题。

    桐儿摇了摇头。

    “奴婢只是个宫女,而多伦将军位高权重,是奴婢高攀了他,皇后娘娘,您能请大王撤旨吗?”

    殷霓裳抬眸,一脸疑问地盯着桐儿。

    “怎么?你不满意大王替你选的夫婿?”那日桐儿瞧着多伦的目光分明有着爱意。

    “奴婢说了,奴婢配不上多伦将军。”桐儿老老实实的回答。

    纵使她暗恋、倾慕着他,甚至也曾贪心的盼望能与他结为连理,但她知道,强摘的果子不会甜,他不会喜欢她的,那么她何苦去自找伤心?倒不如把他放在心里头,想着他时也别有一番甜蜜滋味。

    “浑话!”殷霓裳不悦地娇斥。“我们情同姐妹,若你真在意身分差距,那本宫正式认你为妹子。”

    “不要呀,皇后娘娘。”桐儿连忙拒绝。

    殷霓裳拉超桐儿的小手,关心地问:“桐儿,还是你有事瞒着本宫?”她的为难、迟疑令她心生疑窦;能嫁给自己所爱的人,是每个女子的愿望呀!

    在主子锐利目光的注视下,桐儿只好说出心头想法:“多伦将军已有意中人,奴婢不想自讨苦吃。”

    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法子,就是不让多伦知道她喜欢他,那么她也不用听到他的拒绝,也绝不会受伤。

    殷霓裳当然知道多伦的意中人是谁,她柔柔笑道:“桐儿,你不是懦弱的女子,幸福是靠自个儿去争取的,只要你愿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多伦会折服在你的情意下。”

    能吗?

    桐儿的脑海不由得浮现前些日子多伦问起皇后娘娘时的表情,他是如此担忧、关心着皇后娘娘,她没有那等能力让多伦从心头抹去皇后娘娘的倩影。

    而且,她也不知道若她真的成为多偷的妻子后,她是否能有度量不去在意他另有意中人。

    爱情是自私的,只要她成为他的妻子,她一定会希望他的心里充满了她的影子,不留空隙。

    瞧着桐儿,殷霓裳又道:“桐儿,本宫知道这事攸关你一生幸福,说来也很冒险,但你总要试试。”

    明白皇后娘娘的好意,桐儿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道:“皇后娘娘,您应当知道男人无情起来是很可怕的。”

    见多了皇帝对失宠妃子的冷酷,她害怕若她的情意感动不了多伦,他会遗弃她。

    桐儿的话令殷霓裳心疼不已;如果桐儿不是在宫中成长,见多了帝王的无情,相信她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

    殷霓裳拉起桐儿的小手,冀望能给她力量。“桐儿,轰轰烈烈的去爱一场,才不枉此生。”

    “皇后娘娘!”她知道主子是为了她好,但是……

    “本宫不想见你虚度青春、老死宫中,你要为自个儿往后打算。”她已找到真爱,也希望桐儿过得幸福。

    望着皇后娘娘的眼眸,桐儿心动了。

    或许,她真的该试试……

    她感激万分地道:“谢谢皇后娘娘恩典。”

    殷霓裳轻笑,衷心的祝福她。

    桐儿仅能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回应皇后娘娘,只是不知为何,心底逐渐扩大的不安令她感到莫名的忧心。

    彷佛,这段婚姻并不如皇后娘娘想得如此美满,她似乎有场硬仗要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