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气归气,多伦仍是不由自主的来到糕饼店外,静静的望着铺内佳人的一举一动。

    将蒸好的百花糕端出笼,搁置在大桌上,桐儿的目光忍不住的往铺子外望去,见多伦还是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心底不由得一叹。

    自从那日他莫名其妙的和她吵了一架后,接连几天,他下了朝都会站在那儿,直直地望着店铺,不吃不喝的直到她收铺后才离开,让她已平静的心湖再起涟漪,为他心疼呀!

    在内心叹了口气,桐儿抬起头往外头瞧去,乌云从远处飘来,看来等会儿将会下场大雨,目光一转,瞧多伦并无离去的打算,她再也忍不住心头的不舍。

    “大牛,你去告诉他,快下雨了,要他快走。”

    “哦。”大牛应了声。

    虽然他笨拙,但也看得出外头那名男子和桐儿姑娘关系匪浅。

    大牛快步的走出店铺,不一会儿便转回铺子。

    “姑娘,他不理我。”

    “不理你?”他到底想做什么?

    桐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她往外头一瞧,多伦已浑身湿透,却还是站在原地。

    不由得一叹,她走进屋内拿出二把油伞,一把是为大牛准备的,另一把则是要大牛拿给多伦。“你拿过去给他。”

    大牛拿着油伞冲出铺子,回来时手上还是拿着油伞。

    “他不要?”瞪着油伞,桐儿脸色一沉。

    大牛用力的点点头。

    在心里叹了口气,桐儿决定不理会多伦,但是随着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她心头的不舍如涟漪般愈来愈大,最后她决定亲自出马。

    拿着油伞,她来到了多伦面前,冷淡地道:“你是镇国大将军,若是淋出病来,你怎么对得起大王?怎么对得起社稷?”

    多伦直直地望着她,半晌后才缓缓开了口:“你终于肯出来了。”他就不信她当真狠得下心。

    桐儿的目光避开他的眼,不愿见他眸中闪动的光彩。“先到铺子躲雨,我去熬碗姜汤,你要是受了风寒,那就真的枉费大王对你的栽培。”她二话不说的便将油伞塞在他手上,转身走进店铺,没看到多伦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得意微笑。

    进了铺子,桐儿赶紧到厨房熬姜汤;而大牛对于多伦不由得感到害怕,也顾不得做生意便尾随桐儿进厨房,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

    “姑娘,他是谁?好像对您挺在意的。”再也忍不住的,大牛启齿问道。

    在意?

    大牛的话,令桐儿怔住了,忘了她正在将锅子中的姜汤倒进碗里,连姜汤溢出来也不知道。

    “啊!”桐儿惊呼了声,锅子从她手中掉落,小手被烫得红肿。

    “姑娘!”

    大牛惊慌的冲到桐儿面前,还来不及看清她的伤势,身子便被多伦给抛到一旁去。

    乖乖!他可是个四、五个大男人也推不动的壮汉。

    “你受伤了?”她的小手一片红肿,令他心疼。

    桐儿白了多伦一眼,被滚烫的姜汤烫着,能不受伤吗?

    她推开他,走到坐在地上、一脸痛苦的大牛身旁,扶起他,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大牛扯出一个想让桐儿安心的笑容,“姑娘,我没事,你伤得如何?痛不痛?”

    桐儿微微一笑,“不碍事的。”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关怀,让多偷的双眸差点没喷出火来,一股醋意在心头翻涌。

    多伦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近二人,一把将桐儿拥进怀中,不管她的挣扎。

    “还不快拿药过来!”他严肃的对大牛下令。

    多伦是将军,不怒而威的气势震慑了生性朴实的大牛,他几乎可以说是连滚带爬的到铺子里找药膏。

    桐儿瞪着他。“你吓到他了。”

    多伦脸色严峻的回望她,“这么不经吓的男人,怎么配当日国人民?”他的口气出奇的温柔,像是怕吓着她一般。

    “强词夺理。”她别开脸,不敢再瞧着他。他的眼神、语气皆有着温柔,令她心动。

    多伦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心跳莫名地加快,她娇嗔的模样竟别有一番韵味,令他心神荡漾。

    就在此时,大牛拿着药膏冲了进来,瞧见多伦拥着桐儿的样子,不由得一怔,他们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

    多伦沉着脸,从大牛手上拿过药膏,以眼神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想当然耳,大牛也乖乖的退下,让他们独处。

    多伦放开她的身子,动作轻柔的为她上药,细细的呵护彷佛她是易碎的瓷器一般。

    桐儿身子一颤,她无福消受他的柔情呀!

    多伦抬超眸,两人四日相接,过往的不快瞬间消失无踪。

    “桐儿。”多伦柔声低唤,口气里尽是浓情蜜意。

    桐儿的身子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多伦目光往下移去,这才发觉她的衣裳湿透,婀娜多姿的身材因此毕露无遗,眸光顿时一沉。

    他眸中的热情目光令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她转过身子,语气不稳地道:“你先将衣物脱下,姜汤在桌上,我去拿件被子过来。”

    多伦扬手扣住她的臂膀,将她拥进怀中,似笑非笑地说着:“我瞧该喝姜汤的人是你,你很冷吧?”

    桐儿双颊绋红,低声抱怨:“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岂会累我衣裳也湿了?”

    多伦紧紧抱住她,故意的在她耳后呵气,得意地看着她白嫩的耳朵微微泛红,“瞧!这不就暖和了?”

    暧昧的动作及话语让桐儿羞赧得想挣脱他的怀抱,奈何只是徒劳无功。

    多伦扳过她的身子,俯首吻住她的柔唇。

    “不!别……放开我……”

    热吻持续加温,他将她的抗议、拒绝全数封在这个吻中。

    脑子糊了、身子软了,桐儿娇柔的身子无力的贴着他强壮的胸膛。

    她无法抵抗他的霸道呀!

    离开她的柔唇,多伦倏地惊觉,曾几何时他竟眷恋起她来?就连芙蓉也无法让他有这般热烈的感觉。

    贪婪地嗅着他阳刚的气息,蓦地她有想哭的冲动,都分别了一段时日,为什么她竟还眷恋着他温暖的怀抱?

    难道这一辈子她都逃不开他吗?

    难道她真的逃不了这段揪心的情感吗?

    感觉怀中佳人有些不对劲,他勾起她的小脸,直直地望进她眸底深处,只瞧见一道哀伤的目光。

    “怎么了?”

    她默默地离开他的怀抱,转过身背对着他,深吸口气,压下波涛汹涌的情绪,平静地道:“我待会儿会叫大牛拿被子过来。”话落,她逃命似的快步离去。

    多伦没有追上去,他知道她冰冷的心已开始融化,她不再拒绝他了。

    然而桐儿请大牛将被子拿给多伦后,便到房里歇息,直到多伦离去,她都没踏出房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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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伦从桐儿那里回府后,马上到书房处理公文,直到傍晚芙蓉进来后才稍作休息。

    芙蓉哀怨地瞅着多伦,柔声抱怨:“将军,您好久没到芙蓉那儿了。”本以为赶走桐儿后,多伦的身、心都会完完全全地由她掌控;谁知道,他对她不像以往那般疼宠,虽然有时候仍会上芙蓉轩找她,但都只是待一会儿便匆忙离去。

    多伦抬头瞧了芙蓉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批阅公文。

    他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何对芙蓉不再痴恋,照理说她像极了他心仪的皇后娘娘,自己应该会对她疼爱有加,但他的心似乎被什么事物占据着,令他对她失了兴趣。

    瞧他不答,芙蓉的口气更为哀怨:“将军,您不再喜欢芙蓉了吗?”

    喜欢!?

    芙蓉的话让他登时想起了桐儿,他对桐儿或许是……

    天啊!他不知道自个儿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桐儿了。

    原来,他对她并不是自以为的愧疚!

    而他不喜欢大牛则是因为他吃醋了;他没法子忍受别的男人对桐儿献殷勤,也没法子忍受桐儿对别的男人展现柔情。

    她是他的,任何男人都不可以痴心妄想她柔美的容颜!

    该死!真该死!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听到他内心深处的声音,才明白他爱的人到底是谁,而他却让她伤透了心。

    芙蓉敏锐的感觉到多伦有些不对劲,她的语气难掩惊慌:“将军,您怎么不说话呢?”

    多伦淡淡地道:“你回去吧,国事要紧。”明白自个儿心意后,他当机立断的下了决定,他会再度拥有桐儿,至于芙蓉,他会给她一个好的安排。

    对于多伦冷淡态度,芙蓉纵使满心不悦,也只能咬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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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儿失魂落魄的过了一个下午。

    多伦,她曾经全心去爱,却将她伤得遍体鳞伤的男人!

    唉!如果他不让芙蓉进府,她相信她会一直跟在他身边,努力的讨他欢心,就算他不爱她,她也会默默的付出情意;但他的不信任让她彻底死了心,坚决的离开了他,只想让自己保有一丝尊严。

    本以为她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他却三番两次地来撩拨她平静的心湖,他到底想做什么呀?

    今日他突如其来的举止,让她深刻的发觉到,她对他的情依旧浓烈,是否她想斩断这份情,就必须离开日国呢?

    但她能到哪里去?她不可能回月国,殷王一定把皇后的背叛也算了她一份,回去等于是自找死路。

    唉!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悲哀呀!

    大牛收拾好铺子后,来到桐儿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您没事吧?”

    桐儿回过神,扬起淡淡的笑意。“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她从桌上拿起几锭碎银。“这些你先拿着,买点好东西给你娘。”这几日和大牛相处下来,她知道他是位孝子,明日是他娘亲的寿诞,所以她才先发工钱给他。

    “谢谢姑娘。”大牛羞涩一笑。

    桐儿瞧大牛没离开的打算,他似乎有话要问她。“还有事吗?”

    大牛尴尬地笑了笑,“姑娘,下午那名男人是谁?”忍了好久,他终于问出口了。

    桐儿叹了口气,幽幽回答:“他是我前夫。”

    闻言,大牛愣住了,他们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那他还会再来吗?”应该会吧。

    “不会了。”她说出连自个儿也没把握的话。“别谈他了,你快回去,天快黑了,你娘一人在家会担心你的。”

    “好。”

    一提到娘亲,大牛巴不得能马上赶回家。

    大牛离去后桐儿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接着才拿着帐本走进房内,刚要坐下来算帐,便头一晕,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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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伦来到糕饼店,盯着紧闭的大门,眉头不由得皱起,都晌午了,桐儿怎么还没开店铺?难不成她走了?

    不!不可能,她既已在城里开了铺子,代表她不会轻易离开,再说大牛现在也应该要在铺子里,那么是出事了吗?

    不安涨满他的心头,最后他决定进去瞧瞧,于是他来到后院一跃而入,来到桐儿的房门前,推开门板,只见桐儿昏厥在地,他心头一惊连忙奔至桐儿身旁将她抱起,这才发现她的身子烫得吓人。

    不多想,他抱着她奔回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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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桐儿睁开眼,知道自个儿身在将军府时,她吓了一跳,本欲起身,却发觉全身无力。

    “你醒了。”

    一道低沉男声震住了桐儿,抬头一看,只见多伦沉着一张脸站在床畔。

    “我怎么会在这儿?”头好晕、好重。

    “你染上风寒。”都是因为昨日他害她着凉,所以她才会染上风寒。想到这里,他的心倏地涌起歉意,他似乎老是在伤她,不管是身或是心。

    桐儿垂下小脸,缓缓说道:“我该回去开铺子了。”

    “病了还开店,你打算不要命了吗?”他的口气难掩恼怒。

    暗自吸了口气,她冷冷地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多伦冷哼了声,她拒绝的态度再度惹恼了他。

    桐儿不理会他的怒气,正要下榻,多伦拦住了她。

    “你要做什么?”

    “我要回去。”

    她挥开他的手臂,不愿再与他有所牵扯。

    “你回去那间破店做什么?”

    “那不是破店,那是我的心血!”

    多伦沉默半晌,压下欲升起的怒气,有些暴躁地道:“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你就别再有出府的念头。”

    “你这样做等于是强抢民女。”

    多伦冷笑了声,“皇后娘娘将你交给我,在你腿伤未愈之前,我都有权管你。”这个好理由他怎么到现在才想到?

    “你!”原来,他会连日来店铺看她,都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关系。

    思及此,桐儿的心倏地一沉,疼痛难当。

    多伦没注意到她眸底乍现的哀伤,转头呼道:“传沈御医进来。”

    不一会儿,沈御医便战战兢兢的走进房。

    “瞧瞧夫人的腿伤。”

    见沈御医欲走上前,桐儿板着脸威胁道:“沈御医,你要是敢过来的话,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夫人。”沈御医犹豫着该不该上前。

    多伦抽出剑抵着沈御医的背,沉声道:“沈御医,你若不替夫人医治,这把剑会马上要了你的命。”

    沈御医吓得冷汗涔涔。

    “夫人,你就别为难下官了。”御医怎么这么难当?

    桐儿狠狠地瞪了多伦一眼,别过脸,不再说话。

    瞧着她无计可施的怒容,多伦忍不住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接着便定定的瞧着沈御医替她医治腿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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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儿生了一晚的闷气,隔日一早,多伦突然来到潇湘轩,毫无预警地抱起她,吓得桐儿低呼连连。

    “你要做什么?”

    多伦不顾她的挣扎,硬把她抱出府,将她放在车厢内;他驾着马车飞也似的来到城外,到了目的地,他又抱着她下马车。

    桐儿怔怔的望着眼前景象,刚才在车内她就觉得有股刺鼻味儿,原来这里有池天然温泉。

    “沈御医说只要你天天过来,藉由浸泡天然温泉打通腿上的瘀血,不消时日定可痊愈。”

    “我……”

    “别任性了。”

    淡淡地说完这一句,多伦将桐儿抱到温泉旁的大石上坐着,让她的右腿浸在温泉里。

    顿时两人陷入一阵沉默,约莫过了一刻钟,多伦又将桐儿抱至一旁,温柔的替她做脚底按摩。

    桐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她真的无法想像堂堂的镇国将军竟会替小宫女按摩脚丫子,而他会做出这么有辱身分的事,只因为皇后娘娘的交代,相信若皇后娘娘要他去死,他也一定会把命心甘情愿的献上。

    “听说刚进宫的宫女免不了要被罚跪,你也曾被罚过吗?”他突然忆起小喜子一事。

    “这是必经之路。”这么久的事她都快忘了。

    “能在宫里待这么久,你受的苦想必不少吧?”他抬头望着她问。

    “你能够当上镇国大将军,相信也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没有付出怎会有收获呢?”

    多伦一笑,她说得也是。

    “那你认为你对我的付出有收获吗?”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此刻她的心还有他吗?

    桐儿别过脸,一副拒答模样。

    多伦定定的凝望着她醉人的容颜,这才明白他早已被她吸引,只是自个儿迟钝,没发现罢了。

    “为什么不敢回答?”

    “答案就在你心中。”

    “若我说有呢?”

    桐儿冷笑一声,好可笑的话呀!

    多伦放下她的脚丫子,伸手捧住她的小脸,让她面对着他。

    “你不再喜欢我了吗?”问话的同时,他的心忍着沉重的压力。

    桐儿扬起一抹凄美的笑。

    “在我决定离开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斩断了傻气的情丝。”她不再冀望了,那种付出所有却得不到回报的爱太苦了。

    她的话像利箭一般,一字一字的刺进他的胸口,心头淌着血,但他仍开口问道:“你不会再给我机会了吗?”

    桐儿很想保持冷静,但仍掩饰不住哀伤地道:“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也给过我自己机会,我一次又一次的讨好你,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累了、倦了,现在的我只想平平静静的度过余生。”

    无力的垂下双臂,多伦不发一语。

    错,是他造成的;伤,是他给她的。如今他虽已明白自个儿心意,但又怎能要她忘记过往再次接受他呢?

    “桐儿,不管我做了多少赎罪的事,你也不再原谅我了?”

    没听见回答,他望着她沉默的俏脸,他知道她的意思了,她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