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鸦盾

  锦瑟醒来的时候,尚且有些头晕目眩。甫一睁开眼,却见到先前将自己击倒的女子,正坐在灯下,低头整理着什么物事。

  此刻又惊又惧,很是想劈个手刀过去,只是四肢酸软,全无力气,锦瑟身子轻微一动,前边的女子也不回头,却低低道:“乖乖躺着吧,也就一天的功夫。”

  “你……你要做什么?”锦瑟瞪着那道烛光下纤弱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你瞧,这是什么?”果下手中持着琥珀色花盏,笑道,“可见过么?”

  锦瑟摇头。

  “嗤——”果下一笑,“雪莲啊。冰糖雪莲炖莲子,再好不过的补品。”

  锦瑟登时便吓得说不出话来。

  却见果下扭摆着腰肢,走到床边,慢慢俯身,拿指尖挑起了锦瑟下巴,娇笑道:“小花仙,莫怕,能以身侍魔尊,却是无上荣光呢……”

  锦瑟正欲大怒道“要侍你自个儿去侍”,忽然窗外一声尖锐呼啸,果下脸色一变,极快的闪出屋外。

  锦瑟躺着,丝毫看不见窗外发生了什么,只听咻咻的声响,似是有人在动手。过了约莫小半柱香时间,房门被拉开了,却是濬颜匆忙奔进来,一把拉起锦瑟道:“快走。”

  锦瑟被他从榻上硬生生拽起,身子却是软软歪向一边,咚的一声,狠狠的撞在了床边。

  立时痛得双眼中噙满了泪,锦瑟哎呦一声,倒吸一口凉气道:“我没力气。”

  濬颜亦不多话,蹲下身道:“我来负你。”

  天空将明未明之际,濬颜背着锦瑟,捏了隐身诀,跃出漾春楼往城西疾奔而去。

  “你怎么找到我的?”

  “还用找么?”濬颜轻哼一声,“整晚未归,想来也是被困在了漾春楼。”

  “……”

  “你一早便知那楼里有古怪吗?”

  “后边有人跟着,你莫再说话了。”濬颜忽的沉声道,“你再试试体内,还是没有灵力?”

  锦瑟不敢再说话了,只是内息依然空空如也,此时趴在濬颜肩背上,两条手臂挂在他颈间,也将将算是勉强才不曾落下来。

  “喂,你听到后边声响没有?”锦瑟急道,“好像真的追上来了。”

  天边黑鸦圈圈盘旋着,如同蔽日乌云,将这黎明前的沉黯浸润得更为浓郁。

  风声掠过耳边,寒厉似刀,锦瑟听到身后似有暗器破空的声响,知晓是有人用法器试探,登时更为焦急。

  濬颜反手轻轻推出,一层半透明的结界拢在两人身后,脚步不停,依然向西疾奔。

  “你放下我吧。”听到身后结界因为承受了各种法器的袭击而发出的噗噗声响,锦瑟大急,“这样跑不掉的。”

  濬颜没有说话,天边的黑鸦已经不再如无头苍蝇般乱飞,却只密密围成一张盾的形状,沉沉黑气蓄势待发。

  两人身外的结界愈发的浅薄,弱弱一层光亮,只怕不多时便会有法器能穿破入内。

  锦瑟惊惶之下,伸手摘下颈间清玉缸化作的小玉,塞在濬颜胸口,道:“你不是修习水系法术的么?戴……戴上这个!”

  濬颜并未拒绝,那结界却是一亮,显是因为清玉缸而增强不少。

  再奔出数十丈,头顶黑鸦盘旋,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向下压迫而来。

  来势虽缓,却已腥臭难当,濬颜蓦然止步,颇为随意的抬头望天,只轻轻皱眉道:“我要用水遁了。”

  他既不再躲闪,那黑鸦的下沉之势便愈加快了。而两人身外,密密围起了各式各样的幻影,为首的正是果下。

  “水遁?”锦瑟大口呼吸,道,“我不成的,你先走吧。”

  “不试试,怎知不行?”濬颜沉声吩咐道,“放松。”

  锦瑟闭目之前,借着结界的光亮,忽的发现……这个地方……怎的如此面熟?

  却不是他们一直遍寻不到的古塘么?

  心思微微一乱,忽见远处一道白光,疾如流星,眨眼便已冲入了黑鸦阵中。

  细小的一点光亮自黑色后盾中炸开,光柱愈来愈粗,直到将黑雾全然炸开,天地为之一畅。

  不知为何,锦瑟怔怔的瞧着那耀目光亮中淡淡的一道身影,心底竟充满了企盼之意。

  “仙上?”低弱的喊声,夹在在法器呼啸中,碎如尘埃。

  转瞬间,黑鸦盾被冲开,白色身影已然移至濬颜身旁。

  那双温润眸子望向软软趴在旁人背上的小花仙,子澈的声音极为温和抚慰:“莫怕。”

  仿佛不曾有这数月的分离,他们依旧在意微殿,但凡锦瑟遇到了什么繁难之事,只须望向上仙,自有他来解决。

  锦瑟瞬间几乎要落泪,忍了又忍,方道:“仙上……”

  落夜剑剑锋四射,自动在三人外结成结界,暗夜中子澈道:“多谢这位道友。”顺势伸手接回锦瑟。

  濬颜浅浅一笑,亦不答话,只是将锦瑟递了过去。

  “仙上,你快走吧。我反正也是要死了……”锦瑟被子澈抱在怀里之时,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我会拖累你的。”

  子澈一惊。

  一旁濬颜狭长双目更是滑过一道暗色。

  “怎么?他们喂你吃下什么东西了?”东陵上仙将小花仙抱在怀中,微凛了声音道,“哪里不适?”

  与上仙心意相通,落夜光芒骤亮,结界外数个妖魔被这剑气刮到,惨叫一声,便被反弹出去。

  “究竟是何处不适?”子澈心下略微有些焦躁,拨开锦瑟的额发,细细看她脸色,又伸手去探脉息,“别怕,有我在,哪能这般轻易言死?”

  锦瑟将脸埋在上仙怀里。又是安慰,又是伤心。心中却在想,死前终于还是见到了仙上,一时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落夜围成的结界极稳,过不多时,眼见对方强援已至,已有大半妖魔悄然退去。

  子澈探过锦瑟脉息,知晓只是被下了一个禁咒而已,遂平静下来,手指拂过锦瑟眉骨,额角,轻柔摩挲着,道:“怎得撞成这样?”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清透如水的灵力泄在此处,便已光洁如初了。

  修长的手指继而游移在锦瑟印堂处,子澈微笑道:“我替你将禁咒解了去,莫怕,没事。”

  灵力从印堂直透而入,只觉这禁咒甚是霸道,子澈微抬眉梢,望向结界外的果下,心中滑过一丝疑惑,却也相应加重了指尖灵力。

  正全神贯注化解之时,锦瑟清澈双眸望向子澈背后,忽现惊恐之色。

  身后一道清冷声音笑道:“你若不在,却不知还有谁能管这小花仙的死活?”

  凌厉之极的剑气已在咫尺之内,便刺向全无防备的子澈后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