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不是那个男人的离去,就不会有现在这个男人的存在……

    要不是两年前的那场大雨,她与他就不会邂逅……

    这场雨,真的下得好大好狂,迷迷蒙蒙的像一片雾,再怎么使力睁眼也看不清前方的景物,这样的夜,一个单身女子走在纽约市苏活区,应该是要感到害怕的吧?巷道里可能突然窜出一只猫吓死妳,也可能窜出一匹狼把妳吃了,更可能的是闯出一群土匪打算抢走妳身上的一切……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了,可是她真的一点也不怕,一点也不。

    此刻的她就算马上消失在世界上,她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她身上的那一点钱被抢走,或是被一只猫或一匹狼给吓死吗?

    夏绿艳走在大雨之中,仰头尽情的笑着,那笑,却是无声的,仅仅是扯动脸皮的笑而已。雨打得她的脸发痛,打得她睁不开眼,她边走边笑,摇晃着早已步履不稳的身子,打节拍似的舞动着身躯,像在雨中漫舞的精灵。

    只是,这精灵似乎是喝醉了,虽然她的体态优美动人,却多了一分浪荡风情,轻易的撩拨起男人想要拥有的渴望。

    一道车灯突然对她闪了闪,瞬间划亮了黑夜的街道……

    「咦?打雷吗?还是闪电?」夏绿艳瞇着眼望住天空,性感的小嘴儿又露出一抹笑,「来来来,欢迎欢迎啊,劈昏我好了,我好想昏迷不醒,就这样一觉睡下去,不要再醒过来了……」

    她喃喃自语的对着天空大声笑着,伸出双臂在大雨中挥舞,一圈接着一圈的转着身子,直到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晕眩,扑跌在马路中央。

    手肘与膝盖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她的头也隐隐发疼,被大雨冲刷下几滴,她伸手去摸,却只抓得住大雨打在她手心里的疼……

    原来,还是会疼的,她以为失去他才是让她最疼的,没想到,肉体的疼痛还是比较实在……

    「少爷?」看到坐在后座的男人突然打开车门,蓝海辰不禁错愕的回眸。

    「你等一会儿,我下去看看。」说着,巩皇轩也不理会蓝海辰纳闷又担心的神色,兀自下了车,朝那个女人走去。

    看什么呢?那个女人虽然美得动人,但绝对是个疯女人,要不,又怎么会一个人在这样深的夜里、在大雨中狂笑狂舞呢?而且,她那硬是挂在脸上的笑,让人觉得这世界悲凉得很,教人见了也忍不住觉得哀伤……

    是因为这样吗?所以这个尊贵无比的大少爷,竟然纡尊降贵的打破了平日冰冷的面具,流露出一点人性的光辉?

    蓝海辰还在纳闷中,巩皇轩已抱着那个女人上了车,彷佛带进车内的还有窗外那冰冷的寒,他隐隐一颤,将车开离了这个有点诡谲的地方。一路上,后座的人默然不语,那女人也像是死去一般寂静无声。

    她死了吗?蓝海辰不安的看了后视镜一眼。

    大半夜的,巩少爷的私人座车里载了个死人?这消息若传出去可就完了!

    夏绿艳不想动,只想安静的躺在这温暖的怀里,一辈子不醒来也不打紧,因为她真的好冷好冷,而这个男人的怀抱瞬间暖了她的身体、她的心,舒服得让她一靠上他的臂弯便满足的瞇起眼,不想睁开。

    这个女人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巩皇轩皱眉,下意识将她拥得更紧些。彷佛意识到他的举动,她干脆伸出双臂圈住他的颈项,偎近他。

    她柔软的胸脯紧密的贴在他被她弄得一身湿的胸膛上,沾满雨水的雪白双臂像蛇一样缠绕着他,老实说,他应该觉得冷的,偏偏,此刻他却觉得车内格外闷热,让他的神情不由得绷紧。

    他可以把她推开的,但他没有这么做,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她带泪的雪白容颜,抱紧她颤抖不已的身子,然后,他的目光转而瞪向她额头、手肘及膝间的血痕。

    眉心轻锁,巩皇轩开了口,「打电话给汤姆医生,请他马上到我的私人别墅来。」

    「现在?」蓝海辰的眉挑了挑,如果他的表没故障的话,现在的短针正指着二,也就是凌晨两点。

    「我说了,马上,不是吗?」

    「好的,少爷。」又看了后视镜一眼,蓝海辰这才缓缓地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巩氏家族的专属医生汤姆。

    可怜的老汤姆医生,半夜两点被一个无聊男子给挖起来,如果他知道他半夜出诊,只是为了一个陌生女人身上的一点小擦伤,可能会在巩皇轩背后骂上个七七四十九天。

    「喂,汤姆医生吗?我是海辰。」电话接通了,蓝海辰愉快的报上大名。

    「海辰?怎么了?巩少爷发生了什么事吗?」半夜两点接到巩少爷专属保镳的电话,这让汤姆医生的神情不由得担忧起来。

    「呃,没事没事,不要紧张……」话说到一半,蓝海辰就从后视镜接收到巩大少警告的眼神,话锋立刻一转,「呃,是有点小伤,可能得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少爷的私人别墅。」

    「是是……我马上过去,伤得严重吗?你或许该先告诉我,少爷的伤是刀伤、枪伤还是烫伤,这样我准备东西才不会有所遗漏……」

    「是擦伤,汤姆医生。」

    「嗄?」汤姆医生愣了好一会儿,以为自己老了,耳朵不中用,听错了。

    「是擦伤,汤姆医生,你没听错,不过还是要麻烦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辛苦你了。」蓝海辰结束通话,唇角难掩一抹笑意。

    「笑什么?说来听听。」巩皇轩的声音由后座传来。

    「没什么,少爷,只是想告诉你一声,这位小姐的伤其实我就可以搞定了,不必麻烦到汤姆医生。」

    「她可能有脑震荡,这点你也搞得定?」刚刚她那重重的一摔,头可是直接碰到地面,可是,他却没听见她喊过一声痛。

    此刻她脸上的泪,不是因为伤口的痛吧?刚刚坐在车内,看着她在大雨中舞着、笑着,他感受到的却只有深浓的哀伤,不是快乐。

    她痛的是心。

    一个别人碰不到、见不着的角落,却如此深刻的传达到他体内。

    脑震荡?应该没那么严重吧?不过,蓝海辰聪明的选择不搭腔。

    当他开着车回到巩皇轩的私人别墅,正好汤姆医生也赶到了。那个女人依然是由巩皇轩将她抱进门,完全不假手他人。

    奇了,要不是他亲眼目睹少爷与这女人相遇的经过,真要以为少爷和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否则,以少爷那种冷漠无情、公事公办的个性,怎么可能会将一个女人抱上抱下的?

    「她……是谁?」汤姆医生紧张兮兮的跟在后头,小小声的问着蓝海辰。

    「不知道。」

    「真不知假不知?」

    「我真的不知道,汤姆爷爷。」老人家就是喜欢问东问西的,不过,幸好汤姆医生只是喜欢问,却不会四处乱说话,倒不是他多有隐私权的观念,而是因为他老人家胆子小,怕巩家一气之下会将他打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啧,小气鬼蓝海辰,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警界待不住,只能窝在这里当保镳了,一点人际关系都不懂!」

    「是是是,我就是这么小气,老爷爷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蓝海辰率先进门,语气虽轻率不在乎,双眼却瞬间变沉。

    离开警界的原因是他胸口的一道伤,他希望可以忘记,却老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老爷爷!要不是他老,真想给他一记过肩摔!

    巩皇轩优雅的靠在大床旁的落地窗前,沉思的望着汤姆医生替床上的女人诊断、疗伤,半天未发一语。

    直到此刻,他都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冲动的把这个陌生女人给带回来……

    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悲哀?还是她的寂寞?抑或是因为她受了伤、流了血,却一语不发的趴在大雨滂沱的街道上,连哭泣的声音都没有,所以他才大发慈悲的把她给带回来?

    慈悲心?他有吗?

    唇冷冷的一撇,他不以为然的瞇起眼。

    要说他慈悲,不如说他震慑于她的美与狂吧。她那勾魂摄魄的笑容与舞姿,在大雨中狂舞狂笑的恣意妄为,莫名的撞击了他的心。

    她敢做的、她正在做的,是他曾经想做却一直不能做的。

    他是羡慕也是嫉妒,多么想焚烧她的自由,让她跟他一样深陷囹圄……

    是的,他就像水鬼一样,想拉下那些不小心落单又失足的人到水里跟他作伴……

    而她,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相中的人。

    「报告少爷,我全都检查过了,这位小姐的伤应该无碍,只是身体有点虚弱,去中国城抓点中药补一补身子就可以了。」汤姆医生虽是美国人,但在中国待了近十年,医术可谓中西合璧,这也是他之所以雀屏中选,成为巩氏家族专属医生的最大原因。

    回过神,巩皇轩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请人把药抓好后送过来这里,不然请海辰过去拿也行,辛苦你了。」

    「少爷别这么说,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汤姆医生躬身退了出去,而蓝海辰也意思意思的跟着出去送客。

    没有那两个闲杂人等的房间内,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呼息的声音。

    「我知道妳没睡着,起来换衣服吧,妳这样浑身湿淋淋的睡觉会生病。」

    夏绿艳没答话,依然紧闭着眸子。

    「还是……妳想让我替妳换下这身湿衣服?」戏谑的语气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轻佻。

    这会儿,她终于睁开了眸子……

    「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她淡淡的开了口,充满不解的眸子幽幽地望住他。

    他勾勾唇,笑了,虽然轻佻依然,却是十分迷人。「我以为妳不会问。」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妳根本什么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被我带回来吗?如果妳真的在乎,刚刚就不会任由我把妳抱上车。」

    「说得好。」夏绿艳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笑,「那现在呢?你想抱我吗?你把我带回家的目的就是想抱我吧?」

    巩皇轩没作声,只是若有所思的望住她的眼。

    夏绿艳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开始动手解开胸前的扣子,一颗接着一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酒精作祟的缘故,她的手有些颤抖,好不容易才完成了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

    她真的很美,要命的美!

    巩皇轩绷紧了下颚,绷紧着身体,火热的燃烧着他的理智……

    「抱我。」她坦然无伪的眼神瞅着他刻意压抑的冷漠,越让他瞧一分,她的勇气便跟着减一分,然后……她用手环住了胸,遮掩住胸前的一片春光。

    他不要她吗?连一个陌生男人都不打算要她吗?

    她哪里不好?究竟是哪里不好呵?

    为什么就是没有男人要她呢?

    「你不想抱我的话,我要走了。」抓起湿淋淋的上衣,她困窘的想把衣服给穿回身上,偏偏湿透的衣服特别难穿,他又那样一直盯着她瞧,她越急心越慌,越慌动作越笨拙,就像是一个正在学穿衣的三岁孩子一样,怎么都无法把衣服正确地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