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幕 有关于第二个谜底

  阿影越来越觉得,他渐渐开始不了解他的老板。

  这种改变,从尙泠出现之后。

  从前的Augus,清冷淡漠,大多数时候像完美无瑕的雕塑。

  与人谈生意时,虽偶尔会笑,但那种淡淡礼貌的笑容,美则美矣,却很疏离。始终与人保持着一个相当距离,不近亦不远。

  他不喜欢应酬,不喜欢热闹,更加不喜欢美女。

  空闲的日子,宁可在家里看书,或是弹琴。

  Augus会弹琴,去他公寓时曾经听过几次,但反反复复都只是相同的一首。他不懂音乐,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

  尙泠出现后,他的生活慢慢变得丰富,频繁的饭局宴会应酬,被携带的尙泠并不知道,Augus的这种变化让阿影有多惊讶。

  再到后来,甚至他的冷漠也屡屡崩盘,就连他,也数次成为被迁怒的对象。

  他知道,Augus和尙泠过去一定认识,必定还发生过什么。他亦明白,或许老板的个性太过冷硬,女孩未必喜欢。

  落海事件后,尙泠强烈拒绝的方式令阿影骇然,虽也曾怜惜过她,但到底还是站在了老板这边。

  毕竟,被拒绝的人是Augus。

  Augus在目睹尙泠和封唯诺一起后突然恢复的冷定如常曾让阿影疑惑,明明就介意至极,怎么却突然全情投入工作?

  直到这一刻,看见尙泠茫然惊慌的敲开总统套房,听见她嘴里低低落下的称呼。他才慢慢领悟过来。

  很久之后,当事过境迁,他偶尔一次听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绝对不可能,第二次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

  那时他执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漆黑的眼瞳专注着玻璃窗外的夜色,却忽而无比轻柔优美的笑了。他告诉他:即便是卑鄙,也好过失去。

  直到那时,阿影才真正看懂了这个他一心追随了多年的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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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尙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亲还在国内。

  十年了,自她离家出走至今,从来都没联系过她一次。

  错的是父亲,她在危难时弃他于不顾是正确的。只是,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总统套房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叶措在她喊出那个称谓后,起身离开。经过她身旁时,他停住,似乎有些犹豫,伸出的手在她肩上轻轻按住,却又很快松开。

  母女重逢,她以为自己应该会哭,至少会颤抖着拉住对方,问她这么多年来到底去了哪里,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女儿!

  可尙泠很快就发现这么煽情的举动已不适合现在的自己。她能成为和VIVS洽谈业务的合作对方,衣食一定无忧。

  母亲生她早,算来今年也不过四十七岁。

  她看起来比以前精神多了,神态安然,再没了那时在身上索绕不去的戾气和锐利。

  她落落大方的朝她说:“坐!”很安详宁和的姿态,就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时间,尙泠反倒觉得自己局促起来。

  这样急吼吼的冲过来,就像个表错情的傻帽,呆的可以!

  在几句干巴巴没营养的你最近好不好我很好那就好之后,尙泠满腔热情统统消散。她看了沙发高贵淡定的女人一眼,很不淡定的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她假装没看清楚,一脚重重踩在她的名牌高跟鞋上!

  她翘了班,跑去琴行在钢琴前一阵狂弹,把怨气都发在琴键上。

  结果心里更烦,还是跑回了酒店,一口气冲到五楼,推开了那两扇银色双门。

  她一掌拍在他的办公桌上,“你说!那女人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办公桌后的黑发男子侧头,狭长美眸冷冷看她一眼,又低头专注笔记本上的资料。

  她上前用力合上笔记本,按住他肩膀,将他连人带椅子整个转向自己,“你别告诉我,你见到你的合作对象时,才知道她是我妈!”

  还是没回答,桌上的内线响了,他接听后嗯了几声,随后拉开她手准备离开。

  “去哪!”她忙叫。

  “饭局。”薄唇吐出两个字,见她有些茫然的看自己,又说,“和你母亲,要一起么?”漂亮的修长手指伸向了她。

  “不要!”她撇头,仅仅三秒钟又很不争气的追上前,“……等我!”

  其实去,还真的不如不去!

  相比下午还有几句没营养的问候,晚餐时她简直就成了透明人。

  尙泠后来和米米说,那时她真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待遇比灰姑娘还不如,完全被搁在一旁,气得她一通猛吃,把胃都撑了!

  米米:“……-_-|||”

  虽然很郁闷,但后来几天她还是会跟着叶措一起去吃饭应酬。

  应酬的对象是她妈,这种古怪关系尙泠估计没几个人能遇到。一连几天忙于奔波,等到这天封唯诺打来电话,她才发出自己已经冷落了他好一阵。

  本来这天应该去他那里学琴的,听见他在电话里温柔的问她准备几点过去,她积了几天的怨气终于全消散了。也顾不得是在饭桌上,捧着手机连连撒娇。

  “真不过来?都几天没见你了,最近在忙什么?”

  “也没,就有点事。都是你啦,本来还没怎么想你,现在听到你声音,突然好想见你啊!”

  “是么。”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那就现在过来啊。”

  “现在有事,这样吧,反正圣诞夜也快到了,我们就干脆约那天再见面。然后,我要很惊喜的礼物!”

  “离圣诞夜还有一个星期。”他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似乎想说什么,可片刻还是恢复了温柔语调,嘱咐几句后挂了电话。

  她放好手机,一抬头,却对上身旁那双沉黑如夜的眼瞳。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又不发一言的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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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随同出现了数次之后,某日,尙泠终于接到她的电话,说是想和她谈一谈。

  在茶室等自己母亲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紧张。

  然而所有的忐忑、期待、无奈、紧张,在对方坐下并开口后,碎成细细粉尘,在她脚下落了一地。

  她说,“我今天找你,是想谈谈你和封唯诺的事。简单来说,这件事我并不同意,我希望你尽快和他分手。”

  尙泠看着她,忽而笑了,“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权力对我说不同意?你突然从我身边离开,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后的今天,你凭什么说这三个字?”

  “他对你并不是真心的。”尚母——包西晴沉沉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接着说了句完全不想干的话,“其实你有个弟弟。”

  尙泠蹙眉,她却自行开始往下说,“他已经八岁了,现在在B城。封唯诺没有告诉过你吧?”

  她搅了搅咖啡,送到唇边轻抿一口,“其实,打从封唯诺一开始出现在这里,就不是真心的。他找你,是因为他讨厌我。是为了报复才故意和你在一起。”

  咖啡杯搁下,细碎的碰擦声,伴随着接下来的一句话,犹如爆竹散开的火星,刺啦一下烫在尙泠的心上。

  她说,“我嫁给了封国期。”

  她嫁给了封国期,也就是封唯诺的父亲。十年从不曾联系,原因在此。怕过去的生活,会影响现在的生活。

  “从我跟了封国期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不喜欢我这个后母,甚至于异常讨厌。我知道,小时候你们两个很要好,但这么多年过去,你并不了解现在的维诺。”

  尙泠看着她,又是一个浅浅笑容,“是啊,十年了,连生我养过我的母亲我都未必了解。”

  “你相不相信我没有办法强迫。我到底是你妈妈,自己女儿的事,不会拿来开玩笑。”

  她缓缓蹙起了眉心,又道,“温若彤这个名字,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她告诉尙泠,温若彤是封唯诺的前任女友,之前因为她工作的事两人聚少离多,分分合合。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他们并没有真正分手。

  虽然她嫁给了封国期,但尙泠毕竟是她自己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一头栽进去。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不想你爱上一个不真心的人。”就像她自己,碌碌半生,化作悍妇,却始终收不住丈夫的心。

  “看到你这样关心和紧张我,我真的觉得受宠若惊!”

  尙泠缓缓起身,唇畔笑容明如春光,“谢谢你今天一番真挚良言,封太太!”第二十六幕——被劈腿了?

  米米感觉尚公主这几天有些低气压,只是几次询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她为此心里犯堵,想着一定要从她嘴里挖出话。

  这日,她提出请客吃饭,打算灌醉尙泠后从她嘴里套话。

  结果尙泠没醉,她自己就先被灌醉了,在火锅店里猛拍桌子说要找阿影!-_-|||

  尙泠劝不住,到底让她打通了阿影的电话。

  十几分钟后,穆影居然真的出现在火锅店内。

  两个人扶着喝醉的米米摇摇晃晃走出来,大门对面的马路上,蓝色的保时捷静静停在那里。很显然,来的不止阿影一人。

  某位老板也趁势跟来了,并且还大度的将车交给阿影使用,让他先送米米回去。自己则拉过一旁亦有七八分醉的尙泠,朝夜幕下的都市慢慢走去。

  冬夜的冷风吹来,将尙泠的酒意驱逐一两分。她感觉到有人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揉了揉眼,顺着那人的手朝上看去。

  夜灯下,他白皙绝美的脸庞宛若雕塑,愈发显得不真实。

  当意识到面前人是谁后,她停下脚步,板起脸孔,重重哼了一声,“死色狼!谁许你拉我手了!?”

  没待叶措反应过来,她突然扑上去,一把抱住他脖子狠狠咬住。

  他的身体微微一震,举起的手停在半空。脖间的唇柔软而温热,带着湿漉酒气,随着她牙齿的张合,扑在他肌肤上。

  并不疼,只是觉得痒,本来就是女子,加上醉意,充其量只是啃噬。犹如一只撒娇的小猫,在放肆的玩闹。

  停在半空的手最终还是落在她腰身上,一点点收紧,再紧一些,将两人紧紧贴合。他闭上眼,任她发泄。

  她咬了好几处,然而抬眼看,却只有浅浅的细微牙痕,连血丝也渗不出半分。不禁又恼又怒,用力揪住他脸颊,朝两边拉。

  “死阿措!臭阿措!敢欺负我!……”她折腾几下,声音渐弱,似乎带上了哽塞,“……连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她连嚷带推,想将人远远推离,但只离了几寸,又被他一把拽回去。

  身体撞在一起,几乎可以听见重重的闷声。

  男子的手臂围了上来,箍紧。挤得她身体发痛,肺部的空气统统跑了出去。

  “对不起。”她听见耳旁传来他的声音。

  只有他自己明白,这声对不起代表了什么。

  他给了她伤害,但是他从未后悔。即便重来一次,结局仍然相同。

  只是如此,并不代表他不心痛。

  手指自发中顺入,缓缓轻揉,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怀里的人挣了几下,动作渐淡,大约是累了,最终靠着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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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尙泠做了个梦。

  仿佛是一场婚礼,她穿上白纱,在教堂等待她的新郎。

  父亲的腿奇迹般的好了,牵着她的手走入教堂,红地毯的尽头,一袭白色西服的封唯诺在那里等她。

  俊帅逼人,像是童话世界的王子。

  他拉过她的手,朝她微笑,一切完美的不可思议。然而就像所有恶俗的偶像剧,关键时刻,有人推门而入,大喊反对!

  不男配角,也不是女配角,竟然是她自己的母亲,整整十年毫无音讯的妈妈。

  紧紧拉住她的手放开,封唯诺的笑容变得陌生而遥远。

  如同那一天——当她打算从母亲面前离开,却被对方拉住,带去一间私人会所。

  他和她在会所的一隅聊得开心。

  那是另一个女人,他同她笑,搂着她,不时抚着对方的发,就像很多次他揉她的发。

  她看见那个叫温若彤的女星柔情无比的吻上他脸颊,他没有拒绝,搂着她,将她轻轻按在自己肩膀上。

  那一刻,尙泠觉得自己很矫情,居然真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呆怔在原地很久都没回神。

  她拨通他电话,告诉他自己现在在他酒店别墅的门外,问他在哪里。

  她看见他起身,走去一旁,放柔了声音说自己在陪一个朋友。尙泠吸了口气,平缓语调,像往常一样问他肯不肯回来陪她?

  “这个人我很久没见了。今天会很晚才回去,你先回家吧,我过几天送走她,再来找你,乖。”情人的低喃犹如耳语,画面却残酷的让她心寒。

  她挂上电话,转身,“祝贺你,成功了!”她朝身后的中年女人冷笑,然后离开。

  或许是她太相信年少时的感觉,以为自己所信也是别人所信,原来这世界果真没有王子。

  偶像剧是骗人眼泪的,男人眼里的女人都是一样的蠢钝。妄想着左右逢源,游戏人间。

  她曾经很多次为身边受情所创的女人义正言辞,那样巧舌如簧,浑洒自如,只因主角不是自己。

  当真正遇到,全然没有原本的通透明澈。

  只因对方是他。

  一味期待这场迟来的恋情的自己,是不是很可笑?

  尙泠将满二十七岁的这个冬天,第一次品尝到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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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尙泠是被煎鸡蛋的香气弄醒的。

  在这之前,似乎有人尝试想叫醒她,额上颊上甚至唇上都落下软软的触感。

  那是——男人的唇!

  尙泠一下子惊坐起来,拉高被子察看自己衣物——她该不会遭受打击酒后乱性在街上随便找个人XXOO吧!?

  还好,衣物都是完整的,她才出了口气,立刻又发现另一件恐怖的事!

  房间很眼熟!这……是叶措的公寓!-_-|||

  她顺着煎鸡蛋的香味一路冲进厨房,一掌拍在玻璃移门上,“说!你早上是不是偷亲过我!?”

  厨房里的黑色身影缓缓侧过,她怒气飞扬的眼对上他平定无痕的眸。

  “没有。”他否认,然后又道,“我亲过,但没有偷偷。我本想叫醒你,是你自己搂着我不肯放,非要我亲。”

  “……”

  他平淡眸底,分明就有戏谑的痕迹,“就像昨晚,你在大街上强搂着我,非要我带你回家一样。”

  尙泠怒,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教训他一番,结果却被端到面前的盘子制止。

  单面煎蛋,去皮切成三角的自制三明治,里面加了厚厚的芝士片以及肉松黄瓜,还有熏烤成金黄色的诱人火腿。

  阿措的完美营养早餐!

  自她十四岁那年司机明叔携带十七岁的家属小胖哥离开后,她就再也没吃过一顿让她满意的早餐!

  可恶的叶措!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一边咬牙切齿的怨恨,一边自我厌弃的大口吞咽盘子里的美食……

  “别日为(以为)……日断早惨(一顿早餐)……就可日(可以)……把我们猪奸(之间)的恩乱(恩怨)一笔勾销!……”-_-|||

  “你可以慢慢吃,不够还有。”他只是淡淡勾起唇角,笑容深邃。那是属于叶措的王牌笑容,左眼下的小小泪痣在阳光中忽隐忽现。

  尙泠眯起眼,为什么她从没注意过这颗痣?其实以前的阿措脸颊上也有痣,大约因为太胖,看起来并不是现在这个位置。

  如果能早点注意到,她就不会被欺负得这么凄惨了吧?

  早餐期间,她的手机响了三次。

  前两次她没有接,只看一眼就丢在一旁。

  到了第三次,她终于不耐烦的皱眉。她这个人素来记仇,就连一件平凡普通的事都不乐意隐忍吃亏,何况是被劈腿这种天大的事!

  可是,封唯诺到底是不同的,就这样默不作声逃避终结是她最不愿意的方式!

  她告诉自己,就算是要分手,也要干脆直接!

  她最终接了电话,电话那端的人问她在哪,声音平静的有些异常,好像一点都没对之前两个故意忽略的电话不满意。

  “在外面。”她随口答了句,“和米米吃早餐。”说完便反问他,是不是陪完那个很久不见的朋友了?

  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她等了很久,几乎都快要忍不住挂机时,他才再度开口,“嗯,还没,可能还要几天。圣诞夜大概没法一起过了!”

  “好,没问题!反正圣诞夜这种外国人的节日也没什么好玩的!”她接的很爽快,“你就好好陪你那位‘朋友’吧!等你陪完了,我们再见面聊!”

  挂电话时,她摁键的动作有些重,仿佛在发泄心底的怒气。

  她抬眼发现叶措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禁气恼,“看什么看!没看过恋人打电话吗!”

  他瞳底飞快闪过些情绪,但到底是忍住了,“圣诞夜你有空最好,我有个应酬,你陪我去。”

  “我和你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只是公事,你要公私不分吗?”

  “我是怕你假公济私!”

  “加班费五倍。”

  “老板,请问那天几点出发?”嘴唇自动答应的同时,尙泠再一次在内心泪流满面的自我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