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
是夜,江临风在潘若黎和盛开的追问下幽幽吐出这么一句。
没想到费尽心思不惜牺牲自己令江临风误会的潘若黎听到答案后当即呆掉。盛开的表情还算正常,好歹没坏了他一把利剑的称号。
“我们认识五年了,从没见过你交女朋友。”盛开接替潘若黎的任务,打算对江临风来个彻底的身家调查:“地下情人?”江临风拿起杯子喝一口水,面色稍霁,“怎么可能?在认识你们之前我们就分手了。”
“那就是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是情歌王子喽。”回复正常的潘若黎问,“她是你第几任女朋友?”
江临风想了一下,认真地说:“我没有刻意去记她是第几任。我只知道她是给我带来最大快乐和改变的一个。”
这个改变就是江临风决定从幕前转向幕后。
那个时候江临风深觉爱情与事业双双失意,曾经叱咤歌坛、潇洒不可一世的王子在一夕之间沦为平民。事业失败,绯闻缠身,生活堕落,这就是自己呈现给公众的自我形象。乔夕琼离去之前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耳际:唱歌不过是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而已,你就把自己表达成了这个样子啊。不停喝酒,醉至沉沦,强迫忘掉她的声音和直接的话语。可是,只要有那么一丝清醒,这句话就会自动自发响起。就像自动设置播放的播录机,不需要任何刺激,定点播放。
在乔夕琼离开后的一个清晨,明明将半醉半醒的江临风送回公寓。一开门,跃入眼帘的情景差点让倚在明明身上的江临风趴在地板上。
爸爸、妈妈和大哥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情严峻。
江临风吩咐明明先回去,准备处理生命中第二次三堂会审的局面。他关上门,刚向前走了两步,妈妈就挥动着右手发话了。
“江临风,你停在那里就好。我闻不了这么大的酒味。”
江临风尴尬地停在原地,不明白一向疼爱自己的妈妈会拒绝他。
大哥站起来,拉他一起在侧边沙发上坐下。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
妈妈截断大哥的话,“昨天晚上十点钟抵达飞机场,你大哥连家都没回就直奔这里。为了你,他连一场重要的演出都推掉了。”
“妈妈——”
妈妈根本就不让大哥说话,“事实就是这样。江临风,我们三个等了你一整夜。你看看你,夜不归宿,酒气熏天,怕是连零星做音乐的样子都没有了。今天我们就说个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你——”
一直没有开口的爸爸制止了妈妈说下去,“临风,当初你决定从事流行音乐的时候,我们三个也像今天这样很严肃地和你讨论。你说你不会后悔,你要走自己的路,你要按照自己的爱好展示你自己。我虽然不喜欢流行音乐,但当时你的坚决征服了我。作为你的爸爸,我希望你去从事你真正热爱的行业,好好地向这个世界的人展现你的才华和独特。这几年来你的确很风光,很多人崇拜你,很多人喜欢你,这也算是你的成就。现在,我想问问你,他人的崇拜和吹捧就是你要的吗,你就想一辈子以一个歌星的身份向众人展现自己吗?”
一席话令妈妈止言,大哥动容,江临风沉默。
很久,很久,他才说了一句话:“爸爸,妈妈,明天我去唱片公司谈解约,后天我和大哥去维也纳。”
肖辉执意劝告江临风改变决定,公司也奋力挽留,并承诺将为他的新专辑进行新一轮的宣传。他不为所动,态度坚决,依言随大哥去了维也纳。
他真的实现了转型,只不过从歌星转向创作之星。
“好好的一个情歌王子就此香消玉殒。可怜,可惜,令人扼腕。风风,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段曲折遭遇。”事情前因后果原貌呈现后,潘若黎出言评论。
“不对啊,临风。”盛开说,“我记得后来那张《爱上你的我》销售成绩非常好呀。”
“对,所以说命运弄人。一个月后,专辑的销售成绩直线上升,几乎直逼我以前的唱片销量。唱片公司和肖辉都希望我回来。”
“你是回来了,但从此再不唱歌。”盛开接着说,“没有后悔过吗?”
江临风再次闭上眼睛,徐徐地说出内心中一直想说的话:“我唯一的后悔就是失去了乔乔。”
“那你想怎样?”潘若黎和盛开异口同声。
“我只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歌坛新秀乔夕琼挑战梦想成真——吹皱一江春水”
“歌坛新人乔夕琼首度亮相梦想成真——歌唱功力技惊四座,破冰功力更胜一筹”
“临江高歌,毁誉参半——新人乔夕琼出道态势一鸣惊人”
第二日,各家娱乐报纸的头版头条均是关于江临风和乔夕琼的报道。无外乎是江临风的先扬后抑,破了他长期不褒不贬、平实评述的规矩。再就是乔夕琼拿下了各位评审的最高分,自从节目开播以来,享此殊荣的艺人可以用手指头数清,她一介新人,能取得如此突出的成绩当然要大肆宣扬一番;她得到了超出常人想象的赞誉,可随这赞誉而来的还有四尊神的批评,没有表情,没有感情,不能引起共鸣,更严重的是江临风的一句没有灵魂。她的事例应了一句最有哲理的话,若想得到巨大的成功就要接受非人的挫折。
难怪如此,娱记一向可以见微知著,平地都可震起三声雷,平日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何况这次是这么巨大的一个响雷?
清晨,乔夕琼一进公司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平日在走廊上与其他歌手撞面,双方只不过点个头而已,顶多再加一句“你好啊,今天忙不忙”之类的无意义口水话。今天早上的气氛有些反常,遇到没什么交情的大龄歌手竟会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稍稍相熟的歌手就叫住她聊个不停,从昨日的比赛到今天的安排,从唱歌的技巧到衣着、化妆品的牌子,本来是风牛马不相及的几件事,经她们一串竟然有了因果关系;更奇怪的是她们的经纪人和一干助理,因为带的人不同,根本就不会有交流,可是今日他们遇到乔夕琼,个个满面含笑,满口称赞。
一夜之间世界完全改变。
她走走停停,短短的一段路用了半个小时。
“何敏,快点打电话给乔乔。安排有变,下午两点的试装提前到早上九点。”离化妆室尚有一段距离就听到里面传来宋晓翼焦急的话语。
“好的,我马上打她手机。奇怪啊,无论有没有通告,乔乔一向是七点准时进公司。现在都快八点了。”何敏大叫,“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昨天的比赛赢是赢了,可我感觉乔乔并不高兴,今天的报纸又乱七八糟胡写一番。她会不会承受不住打击?”
“不会的。快点打电话吧。小美,你做好准备,乔乔一到马上给她上妆。”
听到他们的话乔夕琼暗自笑了,紧走两步,拍拍门板,“对不起,宋哥,何姐,我迟到了。”
何敏停下拨号,把手机塞到口袋,拉着乔夕琼坐到化妆台前,“小美,快点。”
小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立即着手。
乔夕琼背对着宋晓翼,他只能看着镜中的她说话:“乔乔,今天没什么不对吧?”
“没有,宋哥放心。其实我早到了,只是在公司门口和走廊碰到了一些同行,聊了几句。”
何敏了然地笑了,“不会是聊了几句而已吧?依惯例上千句上万句都是有可能的。”
乔夕琼点点头,“何姐,你好聪明。”
“那是。我们乔乔昨天一鸣惊人,技压全场,成名歌坛是指日可待。算她们有眼识泰山,懂得巴结我们乔乔。”何敏边吹嘘边拿出几份报纸给乔夕琼看,“乔乔,你看看这几份报纸,没有一份不是夸你的。这张说你是明日之星,这张是歌坛新秀。唔,这个更好,歌坛公主!”
乔夕琼趁着小美打腮红之际,侧一下脸,温和地问:“何姐,报纸,你挑选过了吧?”
何敏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你,怎么知道?”
“我都看过了。谢谢你,何姐,只把正面报道给我看。”乔夕琼的心有些许暖意流过。为着只不过大她几个月却全心关心她的爽朗女子。
何敏干笑了两声,“呵呵,你都知道了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晓翼走近乔夕琼,镜子中是一张刚毅但平和的脸。
“乔乔,这一行就是这样。无风会起大浪,有浪变成风暴。众人众口,有赞誉,有批评,有人喜欢,有人讨厌。因为要面对公众,所以要时刻做好准备被人议论。不要太在意,好吗?”
刚毅的脸下方是一张文静但略显放松的脸。
她的眼睛直视前方,镜子后面是一个无限宽广却未知的世界。刚刚迈出了一小步,前方即使是龙潭虎穴亦要前行。
身后无路可退。
“宋哥,请放心。我会一直努力。”
一衣带水专做明星生意,同时承揽为各知名节目提供所需服装的拓展业务。其服装均是国内外知名品牌,男女服装皆备,款式颜色齐全,甚得圈内人推崇。
乔夕琼参加任何节目和表演的服装都是在这里订制的。今天早上的试装是为了挑选下周一专辑发行会的服装,关系重大,因而宋晓翼与何敏双双陪同前来。
导购小姐为乔夕琼介绍店内刚刚上架的新款秋装,宋晓翼与何敏在一旁不时提供一些意见。
“嗯,宋哥。乔乔的发布会定在早上,不适合穿礼服,不如选套样式新颖的长裙。”
导购小姐右手一伸,“各位,这边是一衣带水的新款长裙。除了中间橙色纱质公主裙由影视新星杨筱如小姐选定外,其余还未有人定。”
“乔乔不适合穿公主裙。还是选一套略显成熟的裙装,突出乔乔的气质。”宋晓翼接言。
导购小姐柔柔地笑着,“乔小姐很漂亮啊,有资本做美艳打扮。”
乔夕琼闻言眉头皱起,“美艳?”
何敏也摇头,“我们乔乔走的不是美艳路线啊。”
宋晓翼看了几分钟,沉思半晌,指着最右侧的一套白色低胸裙子说:“小姐,这个款式有哪几个颜色?”
“哦,这套是今秋唯一一款低胸裙装,有白、黑、蓝三个颜色。”
“好。全部试一下。”
乔夕琼第一次试的是白色一款。她一走出试衣间,宋晓翼与何敏就开始评头论足。
先是何敏,“宋哥,你好眼光。乔乔穿这套裙子就像一朵白色睡莲,清纯脱俗。”
宋晓翼点头又摇头,“感觉有,但颜色太素。乔乔穿这个颜色站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乔乔,试蓝色。”
这一次,不止宋晓翼与何敏啧啧赞叹,连乔夕琼看着镜中的自己都有些惊呆。白皙的肌肤配上明媚的湖蓝色相得益彰,低胸剪裁映托出淡淡的成熟气质,长至脚踝的波浪下摆被微风吹起,犹如大海波光粼粼。
“哇,我今天真走运,随便一出门就见到一大美女。”潘若黎眼尖,一进门就看到了在镜前试装的乔夕琼。
一言惊醒冰冻的众人。
乔夕琼赶忙低首致意,“潘老师,您好。”
“好,好,好。”潘若黎一字比一字慢,“今早一出门就听到喜鹊叽叽喳喳叫,我心想怕不是有什么喜事临门吧?果不其然,走了两步就喜遇乔乔。”
宋晓翼逮住机会问:“阿潘,我们今天来帮乔乔挑选专辑发布会的服装。以你的专业眼光,这套裙子合不合适?”
“合适,很合适,非常合适。她的专辑主打歌是《在天和海之间》,天海同是蔚蓝,开阔壮观。她穿这套衣服突出了她自身的优点,不稚嫩,但又不是特别成熟,大方且温润,而且符合专辑的意境。”
宋晓翼满意地笑。
乔夕琼始才明白原来试装与她的专辑有这么大的关系。她走近潘若黎,细细请教:“潘老师,您是怎么判断合适呢?”
“好,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说做歌手,就是作为一个人,你首先要明白自己的喜好、优缺点,然后才能做出适合自己的选择,正确地表达自己。其次,你是一个歌手,你的形象与你的专辑要一以贯之,你的专辑可以代表你,你也可以代表你的专辑。换言之,你要找到你自己,你要有你的特色。”一碰到专业问题,潘若黎越说越兴奋,尤其是面前这一个一脸懵懂的美女是他帮助江临风的关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套套近乎也好啊。
“你是说我没能表达自己?”这么一个可以提升自己的机会摆在面前,乔夕琼当然要伸手抓住。
但是潘若黎却转移了话题:“乔乔,今天是我妈妈生日,我在家设宴。我怀着十二万分的期望诚挚地邀请你参加。”
乔夕琼对刚刚的问题穷追不舍,“潘老师,您还没有告诉我答案。”
“这个呀,今天晚上告诉你。”潘若黎暗自得意,“宴会六点开始,没问题吧?”
乔夕琼看了一眼宋晓翼,还未说话就被潘若黎打住:“乔乔,我可是只邀请你一人。我想与你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千万不要带你的经纪人和助理。若是今晚看到他们两个,我会伤心的。我一伤心,我妈妈的生日就过不好。你不会这么没有孝心吧?”
宋晓翼戏言:“阿潘,你可真不给我面子。”
“给了你面子,我就没里子啦。好了,乔乔,我先去试衣服了。今天晚上不见不散哦。”说罢,一溜烟跑进男士试衣间,再不出来。
导购小姐摊开手,“呵呵,潘先生还没挑衣服。”
其他导购小姐捂住嘴暗笑。宋晓翼与何敏笑出了声。
乔夕琼笑不出来,为难地看着宋晓翼,一脸无可奈何。
宋晓翼却不容她退缩,“乔乔,这是一个向潘若黎请教的绝佳机会,多少人拼命争取都争不到,一定要去。何敏,帮乔乔准备一份礼物。”
“收到。呵呵,幸运女神开始眷顾我们啦。”
乔夕琼看着他们的笑脸没有任何可以笑出的动力。因为,今夜极有可能会遇到江临风。
原以为与他分手意味着脱离这个圈子,但是造化弄人,她不仅没能辞掉文案的工作,反而成了一名歌手。
她越陷越深,已经不可能再脱身。
这五年中听起很多人提起江临风,大多夸他才华出众,工作认真;也不是没有见过他,只不过是在电视屏幕上而已。但,在屏幕上见到他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他已很少出镜,上节目对着镜头所谈的只有专业知识和建议。昔日开放、健谈的巨星偶像退去了青春的影子,一个不留神,出现在屏幕上的江临风已是一个成熟内敛的男人。
远远看着他,隔着一个遥远的世界,慢慢发现,他们早已没有关系。
潘家大宅灯火通明,上下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楼上楼下静悄悄的,没有半点欢庆声音。
江临风与盛开各自提着包装精美的礼物前来为潘母祝寿。三人台上各具风采,譬如华山论剑,各有千秋,台下却是交心交情的好朋友。潘母六十岁生日是何等重要的日子,就是推掉亲亲女友的约会也要前来潘家报到呀。
否则,否则后果自负。不容商量。
圈内凡是与潘若黎稍有交情的人都知道横跨演艺界和创作界的潘大才子不怕老总发飚,不怕巨星耍大牌,就怕他老妈上课。要知道潘母曾是学校的德育课老师,教育因子一旦发作,没有三五个小时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这几年,江临风和盛开来潘家没少听潘母讲述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和身为男人的职责操守。
今天晚上两人刚入潘家大院就觉得气氛不对。果不其然,还未进大厅就听到潘母中气十足的训话,句句针对潘若黎。“哼!孔子有言:三十而立,意思是说男人三十岁就要成家立业。你看看你,就快四十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也找不到!”潘若黎低着头,争辩:“妈,我才三十五。”
“四舍五入不就是四十嘛。”
江临风和盛开一前一后走侧门进入大厅,拣了个角落避难。
潘母大喝:“你们两个,过来!给我祝寿,还躲着我!什么意思!”
被众家歌手封为一把剑的盛开在潘母面前一点都利不起来,推推江临风,示意他开口说话。
江临风立起来,语气平平,“潘阿姨,我们不想打扰您教育儿子。请继续。”
潘若黎恨恨地瞪着江临风,“好,你有种!枉我今日用心良苦,为你设计安排。早知道你这么没义气,我干脆让你后悔一辈子!”
眼前灵光一闪,聪明的江临风快步走到潘若黎面前,拉住他的手,“你是说——”
潘若黎“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有话就说,不要拉拉扯扯!”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句轻柔的话语:“潘老师。”
江临风顿在原处。这声音如此熟悉,不是乔夕琼是谁?他看一眼淡然走来的乔夕琼,转而看向潘若黎。
潘若黎神秘一笑,附在他身边说:“怎么样,我够哥们吧?你不是想说对不起吗?我给你创造了机会。”
乔夕琼看到大厅中央的江临风并没有吃惊,一切在意料之中,但沉稳步伐还是稍稍凌乱。不想见,却又见,缠绵旧日情感剪不断理还乱。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乔夕琼。江老师,盛老师,你们好。”事到临头,乔夕琼只好硬着头皮与在场人士一一打招呼。这就是做艺人的好处,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就算是冤家聚头也能微笑着说声你好。
未等其他人回话,江临风抢先上前,“乔——”
“好,很好,非常好。”潘母一只胳膊横在二人中间,另一只手挽起乔夕琼的胳膊,带着她向餐厅走去,“乔小姐,我太高兴了。你和我们家若黎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不是我夸口,我们家若黎可是大好人一个,长相端正,性格温顺,才华横溢。”
乔夕琼回头看停在原处的江临风,他看起来有些失望,双眼低垂。
潘母似乎发现了她的异样,稍稍按了一下她的手,“乔小姐,你不是不喜欢和我这老太婆说话吧?”
“阿姨,不会的。您叫我乔乔就好。这是送您的生日礼物,祝您生日快乐。”乔夕琼转过身,掏出何敏帮她准备的礼物。潘母笑得合不拢嘴,“乔乔,你太贴心了。长得漂亮,人又好,谁能娶到你那可是修来的福气!”
整顿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诡异的原因完全归结于潘母的盼孙情结。她不仅强硬安排潘若黎和乔夕琼坐在一起,用餐期间还不断催促潘若黎替乔夕琼夹菜。潘母玩得不亦乐乎,却难为了潘若黎、江临风和乔夕琼。
乔夕琼倍觉尴尬,欲与乔夕琼说话的江临风得不到机会,夹在江临风和妈妈中间的潘若黎左右为难。
用餐完毕,潘若黎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再加上爸爸和盛开的帮忙才让妈妈摆驾楼上。
直到看着爸爸携妈妈走到楼梯拐角处,潘若黎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噢,总算清静下来了。”
一眼望过去,客厅里剩下的三个人沉默相对。
笨蛋!傻子!电灯泡!潘若黎边走回客厅边在心里痛骂盛开。平日何等机灵直接的一个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在做电灯泡呢?真是天下第一不识相的笨蛋盛开!你一个活生生的人杵在中间,那两人久别重逢的人何以叙旧呢?
或者是再续前缘呢?
潘若黎这样想并不是没有理由。因为,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严肃、严谨、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刻板的江临风有焦急、痛苦的表现。对于一个人而言,痛苦要好过于无动于衷。
已经无法再多坐一秒的乔夕琼见到潘若黎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即从沙发上立起,问:“潘老师,您还没有告诉我答案。”
“呵呵,乔乔,如果我是你就赶紧走。我妈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来啦。”潘若黎照他妈妈的模样挽起乔夕琼的手,“风风啊,麻烦你送乔乔回家。”
乔夕琼一听赶紧推辞:“不用,潘老师。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行,绝对不行。人是我请来的,怎么说也要安全送回去。那个问题呀,我改天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定好好帮你解答。”潘若黎使个眼色,“风风,快点接住呀。”
他用力把乔夕琼的手送到江临风手上,用力按住,“用点心啊,一定要送乔乔回家。”
在接触他手的那一刻,乔夕琼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拼命挣脱。江临风也有些不自然,手一松,让她得以逃脱。
瞬时,手和心同时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怅然若失,呆呆地看着乔夕琼,想从中找出原因。
乔夕琼避开他的眼神,率先离开。
“谢谢你,阿黎。”江临风扔下一句话,急匆匆跑出去追。
潘若黎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感到很安慰。盛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闲闲开口:“潘大媒人今天导了一出好戏啊。”
潘若黎回敬他一个狠狠的白眼,恨不得一手掐死这个乘凉看戏的闲人。
乔夕琼还是上了江临风的车。
秋日的夜晚,天空广阔,月朗星稀。徐徐微风吹动两旁的法国梧桐,叶叶起舞,叶叶相撞,发出一阵阵沙沙声响,给这静谧的夜添了几分活泼。
江临风熟练地开着车,偶尔偷偷看看坐在身边的乔夕琼。
时光穿梭,抓在手中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分一秒划过的无声岁月改变了很多人。
包括他自己。
也包括乔夕琼。
几天前在梦想成真两人隔着人山人海遥遥相望,刚刚两人置身于纷繁复杂中偶尔对视,现在两人单独坐在一起,眼神却不能交汇。
江临风看她一眼,姣好的侧脸无波无浪,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你,变了很多。”
乔夕琼没有看他,眼睛仍然直视前方,“你也是一样。”
再度沉默。
他的耳畔响起阵阵如黄莺婉转鸣叫的清脆笑声,串串相连,说不出的美妙与舒心。他不禁皱眉,看看她,又看看车窗外,寻找声音的来源。
可是,她的脸平静如水,嘴唇紧闭,连翘一下都没有;车外面是高耸入云的建筑,以及飞奔在公路上的一辆辆轿车。
至此,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声音一直停留在他的记忆深处,埋藏在他的心里。他以为已经抛却忘记,哪知道它们一直都在。
内心有一角突然活动起来,急速跳动。有股奔涌而动的推力不断撞击心房,催促他不断主动开口说话。
“上次我的评论是不是给你造成了不利的影响?”
乔夕琼有些奇怪他会主动询问这件事,反问:“你看了报纸?”
“没有。”他摇头,“那件事后我从来没看过娱乐报纸。”
终于,乔夕琼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飞快地扫视一下,虽然模糊,却仍能感觉到他的坚持和坚定。
“那你从何得知?”
“直觉。对于因我的评论给你造成的不利影响,我感到很抱歉。”他顿了顿,“我可能有些过分。”
如果去除因过往的不愉快带来的怨气,如果回到事情的本来面貌,那么,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她不得不诚实回答:“不,你无须感到抱歉。因为,你说得对,我的歌声没有灵魂。”
他没有停住的打算,鼓起勇气踩了一个埋藏五年的地雷,“对于五年前给你造成的伤害,我亦感到很抱歉。对不起,乔乔。”
她惊呆,转过脸直直地盯着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