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北街头。

    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从信义区商业大楼走出来,穿着浅藕色背心短洋装,外罩白色薄外套,绑着清爽的马尾,手上提着一个大提袋,步伐轻松的走到一辆红色小轿车前,准备驱车离开。

    路边几个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经过,都下意识的多看了女子一眼。

    眉清目秀没什么特别打扮,跟一些擅长彩妆的都会女性相比,肯定是清淡许多,但她却给人一种十分清纯美好的感觉,气质极佳,举止斯文,一望便知出自教养良好的家庭。

    文冠龄缓缓将车驶离,朝着阳明山方向前进。

    今天是她新工作的第一天。

    丛书编辑,以及几个作家的责任编辑。

    几乎都是叱咤文坛的知名作家呢!他们的作品是她学生时期就已拜读的经典,个个都是她从小崇拜的对象,只除了一个以外;而这个例外,就是她现在要去拜访的人。

    她从提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人名和地址,袋子里放着几本他刚出版的新书。

    文冠龄趁着红灯时将纸条拿出来再看一次。

    聂文仪。

    今天第一次听到这名字,但总编辑说,他是华人文坛新崛起的热门作家。

    其它同事一听到她接手这个作家,竟然都露出既羡慕又嫉妒的表情。

    聂文仪,二十六岁,大学时期就在网络上连载小说而打开知名度,备受八年级喜爱的新生代网络小说作家,作品结合科幻、惊悚与动作,点阅率突破千万人次,曾获得网友票选最喜欢作家第一名。

    然而,真正让他红遍华文市场却是在最近两年。两年前,他的小说《微酸胶囊》发行实体书,竟创下连续二十周销售冠军,打败同时期出书的多位资深作家,继而引起媒体注意,开始在各大媒体密集曝光。

    而这也是助长他声势的原因之一。据说,聂文仪打破一般人对网络宅男的既定印象,长得高帅气不输偶像男星;这一曝光,让他的粉丝年龄整个从青少年迅速扩大到师奶级,一堆广告厂商相中他代言,不过,通通被他回绝。

    这下子,无疑又增加了讨论话题。

    结果,越被讨论就越红。

    这些,全都是文冠龄从同事那边听来的;在此之前,她还真没注意过这号人物。她从没看过网络连载小说,当然不会知道什么点阅率破几的网络小说作家;再者,这两年她在国外念研究所,平日又是个娱乐新闻绝缘体,根本不会去注意什么帅哥作家这种话题。总之,她算是几个小时前才听说了聂文仪这个人,而她现在要去他家拜会,将他明天即将上市的新书送到他手上。

    既然是当红作家,年纪只比她大两岁,又据说很帅,跑这一趟应该很惬意吧。

    文冠龄微微勾起嘴角,转了个弯,将车开上仰德大道。

    *

    年轻作家的收入有这么高吗?

    文冠龄手上拿着总编辑给的纸条,呆愣的看着眼前这栋超高档独栋别墅。她就算没住过也看得出来,眼前别墅绝对不是常见的传统透天厝,而是偶像剧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豪宅,外观以日式美学为主要风格,一整面清水混凝土墙镶嵌着钢铁大门;别墅主体为斜面不对称设计,顶楼面对草皮那一面有着四大片玻璃帷幕,整体看来颇有日本建筑大师安藤忠雄的味道,呈现出一种低调华丽与大隐于世的静谧。

    她几乎傻眼,直到听见对讲机传来声响。

    「我是出版社的文冠龄,早上打过电话确认。」

    她按下车窗,扯着嗓子朝对讲机开口。她知道对方是聂文仪的男助理,早上她就是跟他约定时间的。

    「请进、请进。」对方语气热络,很快就让那扇凿着十字形状的混凝土大门开启。

    她将车停在草坪空地上,旁边早有一辆跑车停放。文冠龄对车子没研究,所以不懂那车是什么厂牌,反正外型就是两扇门、车灯大大的,看起来应该可以跑很快。

    聂文仪住这种房子开这种车子?

    她不觉得单凭写小说有办法供应得起这种生活。

    「文小姐,请进。」

    聂文仪的助理拉开大门,客气有礼的递上名片招呼着,随后微笑着迎她走进客厅。

    文冠龄迅速看了名片一眼。

    聂文仪工作室李时远。

    没头衔没地址,只有一组手机号码和email。

    「小聂正在接一通国际电话,请先在这里等等。」李时远示意她入座,并招呼一个中年妇女端来茶水。

    聂文仪还请帮佣?

    文冠龄暗暗觉得奇怪,端起那只透明的双层玻璃杯,啜了一口日式热抹茶。这杯子的造型简约流利,双层设计可避免烫手,是丹麦工匠手工吹制的名款玻璃杯,价格不菲。她本来并不清楚这些名贵用品,但她研究所室友存钱买了同样的一组对杯,做为送给男友的情人节礼物,当时她就惊讶于这杯子的精巧工艺,以及惊人的价格。

    趁着喝茶的同时,她很快打量这间屋子,发现内部延续外观的低调华丽风格,客厅为挑高设计,其中一面墙壁立着一片清水混凝土墙板,上端凿着几个像是水母形状的洞,光线从那些洞透进来,显得明亮又有点恶作剧;侧边另有一面墙以混凝土和钢条混搭而成一个超大立架,上头收藏了大量的书、CD以及黑胶唱片,客厅中央垂缀着一盏十分奇特的灯,像是一堆大小不一的泡泡黏在一起,但黏的角度却又恰到好处的具有造型;其它家具也是揉合时尚造型与绝佳质感,客厅随性摆放着一组宽敞的雪白菱格纹皮制沙发,以及一个偌大的白色光滑亮面长矮几。

    而她坐的沙发正对面,则摆了一幅巨大彩画,大约超过一个人的高度,画上充满着一堆粉嫩的春天颜色,那形状有点虚幻,像是蝴蝶又像变形的花朵,但放眼望去又觉得很温暖好看。

    「那是小聂的妈妈画的。」

    李时远忽然开口,文冠龄立刻将微侧着的头给挪正。

    刚才,她竟看得浑然忘我,幸好没失态。

    「聂先生的母亲是画家?」她看向李时远。

    他耸耸肩。「在国外开过几次画展,算是吧。」

    「李先生,电话。」

    方才的中年妇女忽然拿着手机过来,李时远朝她歉然致意,随即接过手机往走廊方向走去。

    文冠龄依旧好奇的四处打量着。她念研究所时曾替出版社朋友做过一篇建筑方面的专题报导,那次是介绍好几个世界级建筑大师,包含安藤忠雄、贝聿铭、札哈哈蒂等等,当时她就对安藤忠雄以混凝土与光影所打造的宁静空间十分喜爱,她敢说这间别墅的设计者一定是安藤忠雄的粉丝……

    聂文仪,就是在这样的屋子里写小说吗?

    他的助理李时远年纪看来约三十,客气有礼但眼神很精明;而聂文仪的母亲听起来则是个艺术气息浓厚的人……

    「等很久了?」

    一个略低的男人声音传来。

    她愣住,有些慌乱的站起来,手上拎着那个装了书的大提袋,循着声音向后转,稍远处的楼梯上有个人缓缓走了下来。

    她立刻挪动脚步,走到那台阶之前,抬起头来,等着。

    男人停下,也望着她,然后微微的扬起一个笑容。

    聂文仪!

    一瞬间,她终于明白同事们为何会又妒又羡了。

    聂文仪,身材高瘦,穿着白色有花样的长袖T恤,搭配牛仔裤;她听过学妹们说什么潮T,指的应该就是这种很有设计感的T恤。她将视线往上挪,停在他的脸上;略长的黑发大概被什么魔术手指修整过,明明可以说是有点乱,却又乱得很好看,发丝垂在额头和脸颊边,露出一张好看的脸。

    那张脸,真的让人发自内心说帅。鼻梁高挺眉毛浓,眼尾上扬眼神清亮,嘴巴不大,嘴唇不薄不厚,深邃轮廓使他看起来比一般人好看,肤色应该算是偏蜜色,脸形偏长,下巴尖尖的,那两个闪亮的眼睛像是在笑,那是桃花眼吗……

    她眼花撩乱。

    住在名家设计的豪宅里,外头停放一辆只有两扉门的跑车,家具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用的,又有个艺术家母亲,然后,本人果真又如同事们所说的高帅气不输男明星;她是没认识半个偶像男星,但此刻深深觉得,微笑站在台阶上的聂文仪,简直像是正在拍偶像剧。

    「文冠龄。」

    又一声略低的叫唤,这次直接喊出她名字。

    文冠龄回过神来,一时间竟被他喊得很不好意思。

    她拎着大提袋,极其慎重的向前一小步,对着聂文仪微微鞠躬。

    「聂先生您好,第一次来拜访,以后由我担任您的责任编辑,请多多指教。」她抬起头来,绽出一抹十足客气的笑容。「真抱歉,我的名片还没印好,但联络方式都已经告诉李先生了。」

    鸦雀无声。

    没反应?

    文冠龄有点讶异,看着台阶上的聂文仪,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那张帅气的脸孔慢慢收起笑容,表情不再像方才那样和善,眼神也冷淡下来?

    有人轻咳一声,她转头一看,李时远不知何时讲完电话回来了,站在离她不远处,表情也有点奇怪,像是有点惊讶又有点想笑。

    「文冠龄。」

    又一次喊她,但这次声音较沉。

    「聂先生。」是她有什么地方失礼吗?文冠龄以她能够做出的最有礼貌语气和笑容看着他。「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请聂先生多多包涵。」

    聂文仪还是没开口,也没再笑,眼睛像是不经意的转了一下,然后很直接的打量着她。文冠龄被他看得有点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将大提袋抱在身前。

    窗外像是有风吹过,因为楼梯后方有个凿空的水母形状洞窗,可以看到树梢正在摇曳着,那光影打在聂文仪脸庞以及身上,形成不断晃动的细点。文冠龄一直看着,顷刻间,有一种脱离现实的感觉,就好像,眼前这个长相帅气的男人是刚刚降落地球的……

    她想着,盯着他那因为光影而明明灭灭的脸孔,以及他身上的白色T恤。

    她知道了,就好像刚来到地球的外层空间或异世界的天使,那感觉就像是,如果聂文仪忽然长出一对白色大翅膀,也不会太奇怪。

    「文小姐,请妳告诉我。」聂文仪重新扬起嘴角,话说一半便停住,看着她。

    「聂先生想问什么?」她微笑,对着奇幻电影里才有的天使。

    聂文仪微微侧了一下头,眼神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笑意,停顿一会儿,终于掀动那张看起来很柔软的嘴。

    「妳看过A片吗?最喜欢哪个演员?」

    *

    文坛新锐。放屁!

    点阅率超过一千万次。放屁!

    蝉联二十周销售排行榜冠军。放屁!

    廿一世纪华文小说最值得期待的作家。放屁!

    聂文仪根本就是变态王八蛋!

    一辆红色小轿车疾驰开下仰德大道,车内的纤细女子满脸气愤,直到开到山脚下,趁着等红灯的空档,她用力将脸埋在方向盘上,发出一阵恼火低吼。

    帅气个屁!

    今天是她工作的第一天,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叭!

    刺耳喇叭声将她拉回神,文冠龄连忙振作起来,踩下油门往前冲。

    怎么会有人顶着天使的外表,说出这么下流的话来?

    变态!

    这种人还能写出畅销书?文冠龄趁着又是红灯,手一伸,从大提袋里拿出一本聂文仪的新作。

    赤裸之城?!这什么鬼书名啊?

    她没好气的将书给塞回袋子里,又用力踩油门向前冲去,直到开回公司,她都觉得脑袋一团混乱。

    聂文仪,不,那个变态讲出那句话之后,她就整个人呆住,看了他超过十秒。他倒好,脸不红气不喘,慢条斯理的看着她,一副在等她回答的样子,她一下子火气整个冲上来,抱着她的大提袋转身立刻走……

    正确来说,她是夺门而出,跳上她的红色小轿车,然后头也不回的冲下山。

    结果,书也忘了给。

    管他的!那种变态她再也不想看到!什么赤裸之城!到底是什么人看他的书啊?

    文冠龄气呼呼拎着大提袋走回公司,刚踏进大门就见到总编辑从办公室跑出来。

    「妳回来了?」徐淑心脸色维持一贯的冷硬,额头有点紧绷的感觉。「刚才李时远打来……」

    「他们恶人先告状?!」文冠龄恼火,一瞬间觉得整颗头都热胀起来。「我知道我立刻跑掉很没礼貌,但他实在太离谱了!真没想到一个作家会讲出这种话,我绝对不会再去那里!」

    办公室陷入沉默,所有人停下动作,讶异的看向她。虽然文冠龄才第一天上班,但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都很好,不少人都在说编辑部来了个气质美女,却没想到不过半天工夫,她竟气得脸红脖子粗。

    「什么意思?」徐淑心愣住。「小聂说了什么?」

    总编辑徐淑心年约四十几,三个孩子的妈,管理家务像是带兵,铁血手腕也施展在工作上,早到晚退,一丝不苟,额角绷得像是快鼓起来,眼神犀利得就跟她的文章一样。面试文冠龄时,徐淑心十分看重她饱览群书这项特色,因此将好几个重要作家都分派到她手中。

    「他、他……」文冠龄胀红脸,那种下流的话她根本不想重复,可是全办公室的人都看着她,若不讲清楚反而显得是她理亏;这样一想,她索性一鼓作气讲出来:「他竟然问我有没有看过A片,还问我喜欢哪个演员!」

    文冠龄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所有人沉默数秒,然后同时爆出一阵大笑,唯独徐淑心没笑,却一下子拉长脸,一声不吭的看着文冠龄。

    这是怎样?

    「文小姐,妳误会了。」也是第一天上班的新进男编辑陈兰陵咧嘴看着她。「那是他新书里的对白,我猜聂大只是想确认妳看过新书没。」

    「什么?」文冠龄整个呆住,脑袋一片空白。

    「妳只要照著书中对白来回答就好啦。」陈兰陵理所当然的说着,却忽然眼睛瞪大,像发现什么新大陆。「该不会……妳还没看过聂大的新书吧?」

    岂止新书没看,她根本半本聂文仪的书都没看过。

    文冠龄喉咙像是被鱼刺鲠住,讲不出半句话来。一般人大概会含糊其词转移话题,不然就是硬着头皮说看过,但她很直觉就是整个傻住,困窘到脸颊耳根发烫。

    「赤裸之城还没正式发行,虽然公司已经有书了,但是文小姐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还没看过也是情有可原。」有人看她窘得不知所措,说了句公道话。

    陈兰陵将自己桌上的书拿出来,指着封底。「那段对白印在书皮上耶,文宣上也都有,那些在网络上都强打两周了。」

    这样都没看过,也太离谱了吧。

    「我没注意到……」她整个气弱,伸手将大提袋里的书拿一本出来偷瞄。

    「你看过A片吗?最喜欢哪个演员?」

    「我演过上千部,但是没看过半部。如果在镜头前做爱也算演员,那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喜欢的演员;而最让我作呕的,就是我自己。」

    这什么对白……

    文冠龄脑袋一片混乱,几乎想要哀嚎。

    徐淑心两手环胸,冷冷的看着她,忽然转身走向办公室。

    「文小姐,请进来一下。」

    所有人全都看向文冠龄,不少人面露同情,也有人事不关己的低头继续工作。

    惨了,难不成上班第一天就被开除?

    她在心里叹气,将大提袋放在座位上,正要走去总编辑办公室,却忽然被人拉住外套袖子。

    「文小姐。」

    陈兰陵贼兮兮凑近,刻意压低声音:「如果总编不让妳负责聂大,记得推荐我。」

    什么?文冠龄讶异看着他,但很快就确定他是认真的。

    「他的小说我看得都会背了,尤其是这本新书,从网络开放试阅我就每天看一遍……」

    「晚一点再说吧。」她礼貌的抽回袖子,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

    「徐姐,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

    「我以为妳看过所有我们作者的书。」徐淑心截断她的话。

    她是看过,只除了聂文仪。

    「对不起。」她微微低下头。

    「我找妳来上班不是要听什么对不起。」徐淑心绷脸,转向计算机屏幕,边打字边说话:「如果妳没看过小聂的书,早上我叫妳去拜会他时,妳就应该先讲。再不然,也应该在出发前先上网搜一下相关资料,这是基本的态度,我以为我不用教妳这个。妳要我每件事都这样盯妳吗?」

    文冠龄尴尬不已,想再开口道歉,随即想到徐淑心刚刚说不要听对不起,原想解释临出门前只有五分钟不到的时间搜集情报,现下知道多说无益,反而像是在狡辩。

    「除了聂文仪,其它作家的书我都非常熟悉,也许,将聂文仪让给其它编辑负责比较适合。」她想要多学多看,协助那些大作家是很好的机会,她真的不希望这么快就被三振出局。

    徐淑心停下打字的动作,整个人靠在椅子上,认真的审视着文冠龄。「倘若按照惯例,我会让其它更适合的人选来负责小聂。」

    这样也好,她实在无力招架写什么赤裸、A片的网络作家。文冠龄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在妳踏进办公室之前,我刚接到李时远的电话,要妳暂时不要接其它工作,专心做小聂的助理,协助他宣传新书以及搜集下一次创作的资料。」

    什么?!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有一种脑袋打结的感觉。

    「怎么可能?我也觉得奇怪。」徐淑心看向她。「本来以为是妳跟小聂相谈甚欢,但显然刚好相反;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点名了要妳担任他助理。」

    「李时远不就是聂文仪的助理吗?」为何还需要她?头皮发麻的感觉。

    徐淑心横她一眼。「李时远是小聂的经纪人,不是助理。」

    文冠龄又惊讶一次。纯作家也有经纪人?她以为只有跨足演艺圈的作家才需要。

    「但我手上还有其它作家……」

    「都转给其它编辑接手。反正妳才刚来,也还没跟他们联系拜会。」徐淑心将视线移回计算机屏幕。「现在开始一个月内,妳的主要工作就是协助小聂宣传新书和搜集资料,妳每周二和五回公司开会,宣传期过后再视情况调整妳工作内容。」

    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文冠龄愣住。

    徐淑心抬头瞄她一眼。「聂文仪是我们公司最热卖的作者,其它资深作家的作品都没有他来得畅销,以公司立场,派给他两个助理都不为过。」

    文冠龄看着徐淑心,那态势代表着双方谈话结束,没得商量了,她却还没从慌张之中完全恢复。

    「聂文仪是个很特别的人。」

    在她准备推开大门之际,徐淑心又开口:「也是个很用功的年轻作家,当他助理是很多人觊觎的工作,希望妳好好表现。」

    文冠龄点头应着,旋即回到自己位子上,有点无奈的盯着计算机哀叹,随意点开入口网站,立刻看见聂文仪的《赤裸之城》广告页面在晃来晃去,就像对着她咧嘴大笑似的。她迅速将网页关掉,想起今天的拜访过程,真是荒谬得让她很无力。聂文仪怎么还点名要她当助理?该不会是发现她竟然没看过那什么《赤裸之城》,所以想公报私仇?

    但冷静想想,能让不苟言笑的总编辑赞誉有加,又让那个新进编辑陈兰陵如此崇拜,说不定聂文仪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总编辑都说了聂文仪很用功,那她就抱持着学习的心态来当他助理吧。想想,他今天问的的确是书皮上印的对白,既然如此,聂文仪应该就如陈兰陵所说,只是想确认她有没有看过新书。是啊,应该就是这样,今天只不过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