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独宠后宫

皇上没有回答,而是嗅了嗅,问道:“爱妃又换了熏香吗?叫什么,怪好闻的。”

我笑着闪开了,冲皇上眨了眨眼睛,说:“君上答应了臣妾就告诉你。”

皇上无奈,把我拉入怀中,说:“好好,朕准了。现在能告诉朕这是什么香了吧,还是爱妃本身就带有的香气……”

我枕在皇上的肩上,想了想,说:“柳婕妤不懂礼,今天一下午臣妾都在教导了她怎么行礼,倒是怪累的。”

这种事情不若主动说出来,总比在外面被别人在皇上面前嚼舌头好。

皇上轻笑,点了点我的鼻子,“朕看你不是教导她,是故意刁难罢。”

我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嚷嚷说:“君上未免看轻臣妾了。果真是教导,最后臣妾还念她辛苦把那一直喜爱的玉镯子赏给她了呢,而且已经遣人记录在册,君上若是不信可以查查看。”

“爱妃莫气恼,朕不过说说玩笑罢了。纵然真的是刁难,朕也不会怪罪爱妃啊。”

“臣妾绝不会做那样的荒唐事。”我一板一眼地说。

“再说,臣妾与君上心心相印,侮辱臣妾也就是对皇上的亵渎,是不是?”我偏着头认真地问道。

皇上拉起我的手吻了吻,玩笑着说:“爱妃圣明。”

第二日一大早皎充媛便到雎鸠宫请安谢恩。

今日的皎充媛便是昨日的皎婕妤。虽然“充媛”只比“婕妤”高上一级,但是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婕妤只算小主,而充媛却已经位列九嫔,有金页册书,对下可以自称“本宫”。

皎充媛是我身边的人,即便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提拔她,会慢慢让她有说话的份量。之所以这样急迫的将她晋封,一方面可以显示我对其无与伦比的恩赏,另一方面也无非昭示出某种信息:既然我能一夜间将你晋封,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你撤掉。

经过昨日之事,今天来访的妃嫔们渐渐多了起来。

我被她们簇拥着,心安理得地听着她们恭维的话。

“今日娘娘也依然明艳动人呢。”

“娘娘身上的唐衣好漂亮,刺绣精致亮丽,许又是织锦司的新样式吧……”

“也只有这样精美的衣裳才能匹配娘娘之玉体。”

最后直到皇上遣人来告知一同用晚膳,这些妃嫔们才陆续告辞。

花溅泪很体贴地过来为我捶背,说:“小姐好像有些疲惫呢。”

我笑了笑,说:“没想到听好话也可以听累。”

“不过,却是必要的”,我问婷仪,“到现在为止还有谁没来拜访?”

婷仪回答说:“都已按照小姐的意思记录下来了。”

“拿来我看看。”

婷仪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呈了上来。

我从上至下快速扫了一眼,除却身份不够无资格拜访外,还有愉昭媛,李充容,姗婕妤,姚美人,王美人没有来拜见。

我看着她们的名字,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都说人若精神受到了刺激,身体便会变得虚弱,容易生病,看来此话不假。

经历过那件事后,过了几天柳婕妤就病倒在床了。当宫人们把此事禀告给我时,我暗暗想她终究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呐,恐怕以前从没受过这样的苦吧。

我去看望了她。

当我出现在她的病榻前,我看到了她眼中流露出的一种惧怕神色,身体也像受冷般哆嗦了一下,然后她反射性地要起身向我跪拜。

我一把拉住了她,她的手温温的有些潮湿。

我又是无比真诚地说:“婕妤现在身子弱,就不要行什么礼了罢。”

她听了我的话反而越加惊恐起来,“不……”

然后她也不顾众人的劝阻,终是跪下向我深深地行了一个礼,我也就半笑着接受了。

我很亲切地询问她的病情,她拘谨小心地回答。

说了一会儿,我看她很小心很紧张的样子,倒也不想为难她,就起身告辞,并嘱托她要好好保养身体。

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婷仪感慨地说:“没想到柳婕妤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呀……”

花溅泪在旁边说:“是她自找苦吃罢!若不是她当初对小姐不敬,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然后她走近了我,小声说:“小姐可要斩草除根么?只要在她的汤药中加些别的东西,定是神不知鬼不觉地……”

我停住了脚步,慢慢回头看了她一眼。

花溅泪被我这毫无表情的一眼看得发起慌来,扑通跪了下去,“奴婢多舌……”

我掩扇发起笑来,“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花溅泪你起来吧,说得没什么不对的。”

花溅泪松了一口气,叩谢之后才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追问道:“那么小姐的意思就是……”

我打断了她,语气郑重地说:“可是我要让她好好的,我要让她早点好起来。她的命,还有用。”

以后我每有时间便会去看望柳婕妤,嘘寒问暖,对她的病情十分关心。

众妃嫔刚开始对此事还揣测纷纷,甚至怀疑我会做什么手脚,可是好多天过去了,我从来没有再刁难柳婕妤,甚至在我的照料和关照下她的病慢慢地好了起来。

这时她们不得不夸赞我的宽宏大量了。

另一方面,柳婕妤是太后喜欢的妃嫔,我摆出这样的低姿态,也确实令太后心里平衡了些。

我拉起柳婕妤的手说:“看,婕妤这些日子大病,手指甲都变得多么苍白。婕妤也是金枝玉叶,即便手指甲也要好好保养呀,这样才能取悦圣上呀……”

柳婕妤略有发白的脸上透露出淡淡的红,此刻她竟像个小女孩般,抬头问我:“皇上……皇上还能到臣妾这来吗?”

我笑了笑,说:“圣上也惦念着你呢。要快些好起来。”

柳婕妤瞄了瞄我的手指,有些羞愧地感叹道:“娘娘手指甲也如此精致漂亮,难怪皇上独宠于你……”

我说:“不是本宫的手指甲漂亮,是用的豆蔻色样好。哪天本宫也给婕妤带来些,涂上也一定十分美丽。”

第二天我带来了一只装有红色汁液的小瓶,甚至还亲自为她涂上。涂匀后,我没用帛布包绕,而是叫宫娥拿来浅盆,将她的手放在水中,那鲜红的汁液在水中并未扩散反而凝固下来。

柳婕妤咄咄称奇,我解释说:“这种豆蔻遇水凝固,省得用帛布包那么长时间,而且色彩也水灵些。”

柳婕妤连忙点头,眼中渐渐有了感动,“娘娘待臣妾这样的好……”

我安慰似地轻拍她的后背,说:“你不要多想,好好养病……太后不是最喜欢吃你做的小酥点吗?她老人家时常念叨着呢,纵是为了孝心,你也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柳婕妤轻轻点了点头,回答说:“臣妾现在身体也快好了,明日就做些为太后送去。据说只有手指漂亮的人才能做出好吃的食物,谢谢娘娘……”

后来又说了会儿话,柳婕妤有些累了,我便扶着她躺下。

我为她掖好了被角,刚想离开,柳婕妤突然说:“娘娘,谢谢你。”

然后她有些低低的类似于梦呓的话传来,“其实嫡出庶出有什么关系呢……男人爱的是女人,不是她的身份,臣妾以前那样的傻。可是……臣妾的父亲除了我母亲,还有一妾。父亲爱她,不爱臣妾的母亲……臣妾的异母妹妹比臣妾漂亮,比臣妾有天赋,臣妾嫉妒她,于是就用身份来掩饰自己的自卑,现在想想觉得自己那样的可笑。娘娘,您能不能原谅臣妾……臣妾想以后若是病好了,以后一定忠心耿耿地侍候娘娘……”

我顿了顿,没有回答她,只是说:“好好养病吧。”

那天皇上从太后的寿安宫探望回来唉声叹气的。

我问:“太后身体还是不好吗?”

皇上点了点头,继而愤恨地说:“太医院的那些,全是废物!”

我走到皇上面前为他抚胸顺气,宽解道:“太后素信佛,又听说城郊贞翠庵求佛灵验……”

“那爱妃的意思是求她们办场法事?”

我摇了摇头,说:“太后这病来得凶猛,恐怕一场法事也是小水救不了大火。臣妾说的是须剃度入佛门吃斋念佛,为太后祈福万寿无疆,而且这个人须是太后亲人,才能心诚感佛降福太后……”

“那爱妃的意思是……”

我款款走到皇帝面前,跪了下去,庄重地说:“既是臣妾所提,自然由臣妾去……”

皇上变了脸色,问:“爱妃的意思是要弃朕而去吗?”

我露出留恋不舍的样子,眼中含着泪光,楚楚可怜地说:“臣妾也不愿,只是太后的病因臣妾而起,叫臣妾心中何安。”

皇上拉起我,“与爱妃无关。朕不许爱妃走,祈福之事另找人代替就可……”

于是很理所当然的,没有拜访我的愉昭媛、李充容、姗婕妤、王美人被勒令剃发出家,择日出宫入贞翠庵为太后念经祈福。而另一位姚美人因曾诞有一女幸免于难,但是敲山震虎她已经无关紧要,何况第二日她就很聪明的到我这儿来谢罪了。

这四人中有的还只是花龄少女,就这样剪了青丝,到那样清冷生僻的地方受苦,叫不少人唏嘘感叹,却也多是敢怒而不敢言,没有肯出面求情的人。毕竟她们打的名号是为太后祈求安康,谁敢阻止,那就是大逆不道。

姗婕妤曾到雎鸠宫哭哭啼啼地跪着求我收回成命。

我冷冷地看着她,心想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呢,不被撞到头就不知回头的蠢货。

她在地上很响亮的磕着头,磕乱了头发,额头都肿出了一块。

我终于说话了,她以期盼的眼神望着我。然而我说的是:“姗婕妤是什么意思呢?”

她一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接着说:“姗婕妤是不希望太后好起来吗?姗婕妤盼着太后早些归天是不是?姗婕妤真是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是要灭九族的……”

她一下子呆掉,浑身瘫坐在地上,却再也不敢说让我收回成命的话。

她被拉下去后,我严厉地责备宫人:“说!是谁收了她好处,放她进来的?”

镜明战战兢兢地站出来,一下子跪在我面前,解释道:“小姐,奴才最近赌输了钱,手头有点紧……她当初跟奴才说是来向小姐谢罪的……”

我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给我。”

镜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哆哆嗦嗦地从衣怀中掏出了两枚元宝。

我感受着手中元宝的重量,挑了挑眉,心想姗婕妤出手真是大方也难怪镜明心动了。

我走到庭院中的小湖旁,松开了手,那两枚元宝就沉声落入湖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我转身威严地告诫宫人们,“以后也许还会有很多妃嫔贿赂你们。但是记住本宫的话,是你们的,本宫自会给你们;不是你们的,即便拿到手了,本宫也让你们得不到。”

宫人们惊恐地跪倒一片,应声道:“奴才们不敢了。”

出家的四人中愉昭媛是让我有些敬佩的女子。

她很清高,是的,也许就是这份清高让她没有登门来拜访我。

听说她接到诏书后,只是冷冷一笑,便毫不吝惜地亲手拿剪刀将自己的一头青丝给剪断了。

她不哭也不闹,更没有托人向我来求情,但是她临走时却写了一封血书要进呈皇上。

她在血书中说我妖惑圣主,说我居心叵测,说我阴狠毒辣,说我是再世妲己,红颜祸水,满是血泪地劝诫皇上说要远离妖孽,否则后宫不宁,江山不稳……

那封血书自然不能送达到皇上那里,我将那封血书看完,赞叹着说:“好文笔。”便让它放于烛火之上灰飞烟灭了。

自此之后,在后宫中曾敢公然反对我的人都收了声,我在宫中的地位日趋稳定。然后我一步步地在后宫安插眼线,皇上身边除了朱公公,我又提拔了一位年轻伶俐的太监负责皇上日常的起居生活。他姓曲,我赐名他为曲求全。

令我感激的是皇后对我在后宫的一系列安排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其实要知道,这么多事若是皇后硬要追究调查起来,我也会不好过的,但是皇后没有。

一方面我想是与我对她依然恭敬的态度有关,自从我当上贵妃后,也许别的妃子再也沾不到皇上的边儿了,但是我总是规劝皇上多去皇后那里走走,所以相较以前皇上去得反而频繁多了;但另一方面,我想应该不只那么单纯的原因,前些日子皇后到我的雎鸠宫甚至说她已经老了,处理后宫有些力不从心,要交一半权力给我。更诧异的是我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虚伪,反而十足的真诚甚至有些愧疚的颜色,这是让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

殊贤妃生了病,便上书央求皇上召十二皇子回来。皇上也有些想念这个年少志气的儿子了,便应允下来。

我突然发现皇上似乎越来越认同这个儿子,他有时还会说:“十二像朕。”要知道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高的赞赏。

于是在这个落叶纷纷的时节,十二皇子奉诏回宫。

他回来了,却不是一个人。令他母妃高兴的是,他带来了一名女子,据说那是他新宠的小妾。

(十二皇子)

我离开了皇宫,离开了奴兮,来到了驻扎在广宁的军队。

军队里的吃穿用度都比不得宫中,我刚到此地竟因水土不服病倒了。

看着侍卫进进出出地端盆倒水,我不愿意再看,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派来服侍我的贴身侍卫李忠全端着粥劝道:“皇子您还是吃些东西吧,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恢复身体啊……”

我不想听,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真丢脸,在宫中甚至自恃才高,没想到到了这儿却一无是处,这样的自己竟还想保护奴兮……

前来慰问的王将军叹了口气,挥手叫卫兵们退下了。

然后李副将一向粗大的声音透过脏厚的军帐传了过来:“真不知道这皇子怎么想的,不在宫中享乐,偏偏要到这穷乡僻壤遭罪!还给咱们添麻烦!”

接着是王将军的低声呵斥,“住嘴!身份高贵的皇子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然后是李副将不服气的叽咕声:“本来我也没说错啊,每日练兵就很累了,还得花时间气力照顾这么个病弱祖宗……”

接着声音渐渐远去,许是他们已经走远了。

我有种屈辱的感觉,紧紧攥住拳头,想了想,然后掀开被子,一骨碌起身,拿起李忠全刚刚放在桌案上的粥,大口地吃起来。

粥有些凉了,然而我没有在意,甚至没有拿筷子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了这碗,我大声地向外面叫道:“李忠全!”

一直在外侍候着的李忠全跑了进来,看着我手中的空碗一愣。

我说:“去,再给我拿一碗!”

李忠全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拿了一碗。

就这样,我连续吃了三碗饭,全然不顾旁边李忠全看得目瞪口呆。

粥不好吃,但是我已经没有顾虑那么多了,我只是想我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我要变得强大,保护奴兮……多少苦我也能吃。

第二天,我和军士们一道五更起床。

他们看见我吃了一惊,我镇定自若,席地而坐,和军士们一样喝粥吃咸菜,没有一丝犹豫。

王将军惊讶地问:“皇子您这是……您的贵体……”

我喝光了碗里的最后一点粥,抹了抹嘴,打断他说:“我的病已经好了。今天带我去看士兵们操练吧。”

王将军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用那军人特有的坚定语气回应说:“是。”

刚开始到部队,我连有些兵器的用法都不清楚,但是我不气馁,勤问好学。王将军常常忙于处理军中大事,我就经常向李副将请教。

李副将是一个性格直爽的汉子,也许刚开始他认为我到部队中是闹着玩的吧,对我很是不屑,经常敷衍我,但我锲而不舍、虚心请教,他终于肯耐心地向我解答了。

那天我挑灯夜读兵书,李副将突然掀帐进来。

我放下兵书,起身请他入席,说:“不知李副将有何贵事?”

他上下看了看我,说:“今晚末将值夜,看见皇子帐里的灯火还亮着,就来看看。”他瞥了瞥书案上的《兵法要略》,问:“皇子每日都看这个?”

我点了点头,解释说:“我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只有夜晚加紧补习。”

李副将听了一愣,良久叹了口气,抱拳向我说:“末将是个粗人,说话不懂得拐弯抹角,若是哪处唐突了皇子,还请您不要怪罪。皇子乃皇上爱子,生而富贵,生而权势,为何要到这偏僻寒冷之地受苦?皇子每日操劳日渐消瘦这是军中上下有目共睹的,皇子与军士同甘共苦毫无怨言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末将不懂为何皇子如此拼命辛苦?末将心中藏不住事,实在是不吐不快……”

我沉默,良久才回答说:“因为我不想碌碌无为,我想变得强大,强大到我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李副将很快地问:“可是个女人?”

我一愣,轻笑,“李副将如何知道?”

李副将嘿嘿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末将家也有位好妹妹等着末将,就等着这个过年回家探亲迎娶她了……”

我望着李副将黑里透红幸福的脸,羡慕地拱手祝贺道:“那么恭喜恭喜。”

李副将也抱拳回敬,眼光也不知怎么瞄到放在书案上的荷包,他起身走了过去拿起荷包看了看。

那是奴兮为我绣的荷包,稍有空闲我总是要翻看几遍。

他掂量手中的荷包,皱了皱眉,说:“这个荷包啊……说实话,绣得不怎么好看呐。”

他回头很直白地问我:“皇子为何将这么丑陋的荷包带在身上?难道这就是您中意女子的……”

我走了过去,将荷包接到手里,小心翼翼放回内襟。

李副将撇了撇嘴,说:“女子要有一手好女红才会持家啊。这样的女子皇子也喜爱?”

我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道:“爱。可爱的很。”

后来我和李副将慢慢熟络起来,我发现他说话虽然很直很冲,但是却是有一副热心肠,为人豪爽大气,不久以后我们便成了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我每日白天练习武艺骑射,晚上补习兵法,渐渐习惯了军中严格的作风,自己的身体也慢慢变得强健。

直到半年后,当我和李副将对决,我将他挑下马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在那里。

王将军率先鼓起掌来,然后是全体围观的士兵们,最后李副将也使劲地鼓起掌来,他向我伸出了大拇指嘿嘿地冲我笑着。

那一刻,我感到了无比的喜悦,而我又多么想和奴兮一起分享啊……

能令那些血汗军士起敬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武艺武德,于是我在军中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他们夸我说:“十二皇子颇有权禹亲王的风范了……”

四皇兄在军中的威信很高,然而我想终有一天我会赶上他,甚至要超过他。

因暂无战事,元日时,有一半的士兵们被批准有三天假期,回家过年团聚。

我坐在帐里静静地看书,外面传来的军士们热闹的欢笑声突然大了些,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李忠全掀帐进来了。

李忠全手里拿了些酒肉,把它们放在我跟前,说:“皇子歇歇吧。”

我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喝完顺着叹了口气,心中想不知奴兮现在在干什么?若是往日这时我们都会在一起看宫灯和烟火。不知她又会梳什么样的新发式,穿什么样的新衣,但是无论如何都是非常的美丽吧。

这时李忠全说:“皇子,小的看您今晚闲闷,不如小的给您推荐个好去处?”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笑问:“什么地方?”

“天香楼哇。”

天香楼,是本地有名的官妓楼,在当地人的口中被传得绘声绘色。据说天香楼的老鸨训教严厉,天香楼中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当地达官贵士游玩的好去处。官妓楼自然不比寻常妓院,布置高雅有情趣,所以也吸引了不少的文人雅士光顾。他们不一定是去狎妓,多是到那儿吟诗作画,与那里的女子谈谈风情罢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去。”

李忠全不甘心地劝道:“听说今天天香楼很热闹,我们只是去看看就好……”

我不动声色。

李忠全见我不为所动的样子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时翻帐进来一名打扮得很干净利落的女子。

那女子跪在我下面说:“王将军叫奴婢今夜侍候皇子。”

我一愣,我知道今日王将军特意叫了二十几个军妓慰劳军士,但是没想会特意给我安排了一个。

我挥了挥手,说:“我不需要,你下去吧。”

那女子吃了一惊,她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低眉说:“奴婢身子很干净的,还没有……”

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还是下去吧。”

那女子身子微微一颤,眼眸盈盈,有些委屈,说:“鸨母吩咐奴婢好好伺候皇子,若是皇子把奴婢赶了出去,鸨母说不定要怎样训斥奴婢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说:“李忠全,咱们出去走走吧。”

李忠全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但是也没多问便拿着我的裘袍跟着出来了。

临走时我对那女子说:“你今晚就在我的帐里睡吧,明早向鸨母复命就是了。”

元日的晚上很冷,加上广宁街上清冷,更是增加了寒冷的意味。

李忠全的裘袍不及我的好,冻得他直跺脚。

突然前方灯火通明,隐隐传来男女的欢声言语,抬头望去,原来正是天香楼。

李忠全仿佛看到救星般,边向手哈气取暖边恳求道:“皇子,咱们到里面坐会儿吧!便是暂时避避寒也好啊。”

“咱们不做什么,便是坐下听听小曲也行啊!”

“小的早就想来看看,只是身份不够啊!皇子,今日好不容易咱们走到这儿,您就带着小的进去见识见识,让小的也感受感受上等人作诗应和是什么滋味……皇子大恩啊……”

最后我禁不住他的百般纠缠,加上天气愈加寒冷,便携着他踏入了那家天香楼。

与外面的寒冷冷清迥然不同,天香楼红花翠柳,暖香扑鼻,莺歌笑语,热闹非凡。

一身鲜艳的老鸨拿着红色手绢媚笑着走过来,热情地寒暄道:“哎呦,这位客官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以前奴家好像没见过贵人,想必是第一次来吧……哎呀呀,真是我们天香楼的荣幸啊……贵人怎么称呼?”

李忠全很是得意刚想亮出我的身份,我只是打断她说:“给我一个雅间,再泡壶好茶……”

老鸨连连点头应和着,追问道:“贵人想点哪位姑娘?我们这儿的每位姑娘都是数一数二的……”忽然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指着说:“今天正有个姑娘要开苞,贵人不若先在这儿看看。那个姑娘呦,人长得水灵不说,举止涵养都好,毕竟以前也是养在深闺里的官家小姐呢……”

我没有什么兴趣,摆摆手刚想拒绝,这时那边已经敲锣打鼓的开始了,只听见一名男役扯着嗓子喊道:“云奴——底价十五两!”

我不禁停下,就是这样的一个“奴”字,将我吸引过去。

只见那名女子站在铺有红毯的台上,身穿的也是洋红色的长裙,盖着红盖头,若不是这样的场合,真是十足出嫁时的模样。

那些身穿锦缎的顾客们还没出价就嚷嚷起来:“怎么全身都盖住了?怎么说也要看看货色,让爷们看看值不值那么多银子!”

那男役想也没想,过去一下子掀起那女子长长的裙角,使她的一双脚显露出来。他笑嘻嘻地说:“怎样?这双玉足爷们还满意吧?”

那女子惊慌地躲闪着,台下的男人们笑得更欢了,“这双脚还真不错,娇小白嫩,步步生莲啊!”说完更甚者还有人过去猥亵那女子的脚。

那女子躲得更加厉害了,但是怎样也无法阻止下面众人的非礼。

我摇了摇头,但是也并不想多管闲事,正想拾阶上楼,可那名女子躲闪时盖头有些下坠,一名调皮的客人便趁机将红鸳鸯盖头撕扯下来,她的容貌便骤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下面发出了低低的赞叹声。

然而让我心惊的是她的眼神。

那种无奈,那种仇恨,和对命运的不甘。

像奴兮。

(云奴)

我叫云歌。

我娘死的早,爹爹是胜州知府,自幼将我视为掌上明珠。

待我长大时,因自恃貌美才高,看不上那些纨绔子弟,硬是拒绝了好几门亲事。

爹爹曾叹息地问我:“我的好女儿,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你的眼啊?”

我撒娇道:“女儿也不知道,只是女儿知道他们都不是女儿的心中所属。”

爹爹把玩手中的夜明珠,笑着问我:“再拖下去你的年纪可不小喽,就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我撇了撇嘴:“如果找不到心中的那个人,那女儿宁愿一辈子不嫁。就在家一辈子服侍爹爹不好吗?”

爹爹苦笑摇了摇头,“女子终是要嫁人的。你娘若是知道一定会怪罪我了。”

然而十六岁时爹爹因为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被流放到漳州偏远之地,家财被抄入库,女仆为妓,男仆为奴,我也被送到了官妓院里。

然而纵然爹爹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使百姓怨声载道,人人愤恨,但是我不恨爹爹,因为他是那样的疼爱我。

在官妓院的日子很辛苦,常常天不亮就要起身打扫庭院,洗衣做饭,下午还要练习曲艺歌舞直到夜晚,饭食也是粗糙无味,让人难以下咽。但是最让人难受的是鸨母的凶狠严厉,常常是看不顺眼就上去鞭打喝骂。

刚开始到官妓院我还因不服气顶撞鸨母,接着被激怒的鸨母拿着鞭子就往身上打,最后打得我满地打滚。

当夜深人静时,我因为浑身火辣疼痛而无法入睡,甚至连翻身都不敢。

那时我还常偷偷地流泪。

我想起爹爹临走时身穿一身破旧的囚服,带着枷锁,老泪纵横地说:“爹爹最遗憾的是没有把你早些嫁出去啊,否则也不至于牵连你,我可怜的女儿……爹爹实在放心不下你啊……”

我是那样心酸愧疚,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任性竟成为了爹爹最后的担忧和牵挂。

后来我慢慢地服从了,再也不敢顶撞鸨母。但是我内心好不甘心,想想自幼爹爹花大价钱请老师教我琴棋书画,没想到最后却用在这里受辱。

经过半年的教导,鸨母开始让我去接待客人了。

我不可能不反抗,但是那反抗是那样的无用和渺小。

他们给我穿了一袭红袍,还真的像出嫁的样子。但是那些女子是带着幸福妆扮自己的,然而这却意味着我屈辱人生的开始。

当我像物品一样被摆到台上,听着下面叫价的声音,一种屈辱的感觉再一次强烈地翻涌上来。那些令人作呕的大腹便便的所谓的达官贵人在下面淫笑着,甚至趁机对我动手动脚,我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那一刻我是那样的无助而绝望。

最后是广宁知府的二儿子出了三十两将我买了下来。那是当地有名的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当我看到他满眼猥琐地看着我时,我闭上了眼睛。

一滴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这是我的命。

当我认命般等待被他带走时,下面突然吵嚷起来。

只听见那个二公子愤愤的声音:“她可是大爷刚刚花钱买下来的!凭什么让给他?也不打听打听爷是什么人!”

然后听见鸨母讨好的赔笑声,她低低的说:“那位爷看上去来头也不小哇!”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二公子那张丑陋的脸满是不服气,“什么来头?爷老子可是这儿的知府!你让那人过来拜见我!”

鸨母小心地指向一名男子,继续赔笑道:“那奴家可不敢。瞧,就是那位爷。”

我顺着鸨母的指向看去,却是暗暗惊叹,那真是一位仪表堂堂的公子。

鸨母见多识广,眼光一向很准,她一定是觉得那公子身份贵重,所以才不惜得罪二公子过来说请。

令人惊异的是,二公子见了他,仿佛是突然被扎破的皮球,一下子泄下气来。

那公子气定若闲地笑了笑,走到二公子旁边,说:“我记得你父亲为我接风洗尘时,我看见过你。你是知府的二公子吧?”

二公子“扑通”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十二……”

这时那公子伸出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就行了。怎么样,二公子可否将那女子割爱给我?”

二公子连连点头。

那男子转身对鸨母说:“不知若是要为这位小姐赎身要多少银两?”

鸨母一愣,转了眼珠算了算,最后媚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云奴可是我们天香楼的招牌姑娘,最起码要一百两。”

那男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点头说:“好。我今日没带那么多银两,明日我会遣人送过来。这姑娘我就先带走了。”

鸨母从没听过这样的规矩,有些急,但是二公子在旁边频频使眼色,她想想也就忍下没吭声。

我看着眼前的变故有些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眼前这位公子买下我了么?

他和他的随从走出天香楼,我在鸨母的示意下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我,说:“你已经是自由身了。别再到那种地方了,找个正经的事做吧。”

我听了忽然有些委屈,又不是我自己情愿到那种地方呀。

他说完也没有再管我,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

我却没有离开,依然跟着他。

那个男仆注意到了,连连回头看我,最后对他低低的说了什么,他才转过身来诧异地望着我,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有些无地自容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贵人花钱将我买下来,我愿意日后为奴为马,服侍贵人,只要您能收留我。”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军中,怎么可以带着你这个累赘。”

我听了一惊,原来他是军士啊。不过能让二公子如此忌惮,应该是级别很高的将领吧。难道是将军?可以有这么年轻的将军吗?

这时那男仆说道:“军士们不少的衣服破洞该打补丁了,正缺少一名会作针线活的……男人手脚粗笨,补得歪歪斜斜的还不牢靠……”

我马上接道:“我会做针线活的。”

那男子有些无可奈何,转身没说什么。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离开。只见那男仆向我偷偷招了招手,我想毕竟他没有拒绝我,于是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当今圣上的第十二个儿子,难怪当时二公子唤“十二”,但这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的——那样高贵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受苦呢?

我在军营中除了为士兵们洗洗补补,还每天自主的到十二皇子的军帐中为他打扫收拾。

他刚开始拒绝,但是我也只笑笑,每日依然准时过来,他后来拗不过我,也就随我去了。

我基本负担起整个驻军的衣物修补工作,虽然很累很辛苦,但是我每次看到他的军帐就会涌起一种温暖,便如何都不觉得苦了。

每当夜晚时,只有他的帐和我的是亮着的,他在苦读兵书,而我在纫针补衣。

无论多冷,我的帐总是要打开一个缝,只是为了能无论何时抬头都能望到他帐中的灯火,那已经成为了我的幸福。

他待人谦和,从不拿皇子的架子,军士上下都很爱戴他;他对我说话温和,然而却总是感觉他拒我于千里之外,有点冷漠。

直到有一次他突然问我:“你以前就叫云奴吗?”

我微微吃惊,但是心中也涌起了好多好多喜悦,缘于他一丁点的关心和注意。

我摇了摇头说:“‘奴’是后来鸨母为我改的名字……”

然后我喃喃地说:“若不是我这样的境地,怎么会有女子以这个字为名呢……”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但是却仿佛回忆到什么,眼底渐渐泛上柔意。

那样的柔意,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后来我服侍他久了,发现那样的柔意并不少见,每次他拿出那荷包时都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我曾趁着为他斟茶的名义偷偷打量那个荷包,那个荷包……真的不太好看。

我在心中揣测过无数次,那个荷包的主人是谁?宫女?不,听说宫中的婢女们手艺好得很;小姐?小姐都受过很好的教育,即便手艺真的不好,还可以找丫鬟替做;乡村野姑?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又何必这样苦苦相思呢?

多少次,我差点抑制不住自己脱口欲问,那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但是我终究问不出口,我甚至怕知道答案。

日子就在我苦闷的揣测中过去,然后是太后寿辰,他奉命回京。

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我是如何忍着痛楚强颜欢笑为他整理行李,他回去是要与那名女子相见吧?

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我再也抑制不住掉下了眼泪。

因为我的幸福在他身上,而他的幸福却在于离开我到别的女子身边……

日子在我的苦思中度过,令我想不到的是,他很快就回来了。

我不知他如何赶路的,只是回来时他浑身狼狈,憔悴不堪。

他是倒在军营外,被人发现抬回来的。

他发着高烧,口中不知反复说着什么,直到终于有一天我听清了一个字:奴。

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叫我,但是无论我怎样呼喊他他也没有回应。

后来他的病好了,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每日还是起早贪黑严格作息,却明显感到他变了。

他常常眉宇凝重地望向北方,我知道那是京城的方向。

那名女子怎么了?死了?还是负了他?

这样的结果却引不起我的一丝暗自庆幸,他的伤痛于我而然是更大的伤痛。

他变的喜爱酗酒,常常是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倒头就睡。

我奋力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劝道:“皇子,您振作些!”

他愣了愣,那么突然地抬头看我,痛心地问我:“云奴,是不是女子都贪慕权贵?是不是?”

我的心头一阵酸楚,硬是咽下了眼泪,摇头说:“不是……最起码云奴不是。”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不该问你的……毕竟……你不是她……”

我听了索性扔掉了酒壶,从后面环抱住他,“忘了她吧,皇子!忘了她,她背叛了你,可是还有云奴在,永远也不背叛您……永远也不会……只看着皇子一个人……”

他回头拉住我的手,看着我,慢慢地,慢慢地吻着我。

他吐了一口酒气,拦腰将我抱起来放在床榻上……平时那样儒雅的男子,今夜却不懂得怜香惜玉。

即便只是替身我也无怨无悔……

我迎合着他,吻着他,心中默默祈祷,上天啊,请一定要赐给十二皇子幸福……

第二天他酒醒了,看见了我,有些沉默。

他起身默默地穿衣,我拿起被单遮住自己的身体忧郁地看着他。

他迈着大步掀起军帐要走了,我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看我,神色是复杂的,语气却是淡淡的,“以后不要再做活了。还有,一会儿叫李忠全去市上买几件喜欢的衣服吧……”

他走了,我掩着脸呜呜地哭了。

好高兴,他承认我了……

后来军营中都知道我是他的妾了,对我都敬重客气了许多,他们还特意将我的帐子移到了皇子军帐的旁边。

皇子从来没有主动叫过我,但是每当我去他的帐中服侍他时他也没有拒绝。

我在他身下,伸手抚上他的脸,“皇子,叫叫我的名字好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占有我更加激烈起来。

云雨过后,我枕在他的胸上,轻柔地抚摸着他。没有关系,我愿意等,等你为我敞开心扉……

后来宫中传来了圣旨说殊贤妃身子不适,令十二皇子速速回宫。

我能看出他是不情愿的,但是圣意难违,只有收拾行李上路。

那是我第一次进宫,那巍峨的宫殿让人惊叹让人震撼,原来这就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

殊贤妃是个很和蔼的人,她丝毫没有瞧不起我的意思,反而很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向我嘘寒问暖。

我想只有这样有涵养的母亲才能生出如十二皇子般那样优秀的儿子吧。

但是没想到如此渺小的我竟也惊动了高高在上的帝贵妃。

她的美丽她的聪慧在宫外早已传得绘声绘色,谁都知道她是当今圣上隆宠无比的人。

虽然帝贵妃说明天要接见我,但是今天就有两名司仪的姑姑来教习我如何行礼。

单是走路一项,就要讲究每步迈多大,走多少步才可跪拜,目光投向哪等,更不用说下跪请安之礼如何繁冗了。

教习的姑姑边演示边严厉地告诫我说:“看,一定要这样曲膝……一定要下弯得很低,最重要的是要带有十二分的恭敬,懂吗?”

我一边不敢怠慢照样子做着,一边暗忖好像宫中的人都很紧张贵妃,难道她长得很凶神恶煞不成?

可是等到我真的拜见她时,我反而目瞪口呆在那儿了。

她长得一点也不凶神恶煞,反而脸上挂着微微的笑,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

原来世上真的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啊……她简直要把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比下去了。难怪当今圣上独宠她一人,也难怪十二皇子对女人很冷淡,若是每日看到这样的美人,那么其他的女人算是什么呢……

我真是自惭形秽啊。

我把自己的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怪不得宫中的女人惧怕她,她的美貌真的会让人感到惧怕。

她的声音也十分好听,让人想到山中汩汩的甜泉,她在上面问我:“你叫云奴?”

我强压住自己的紧张,回答说:“是。”

她在上面说话,我在下面小心应合着。

我发现她的语气始终淡淡的,但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让人不敢反驳,而是不知不觉地听命于她。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不怒而威吧。

她伸出纤纤素手接过宫娥剥好的葡萄吃了一个,然后说:“你服侍十二皇子有功,你父亲受苦应该也知道教训了,本宫现在就赦了他,让你们父女团聚吧。”

我吃惊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想当初我散尽最后一点首饰托人求情而毫无结果,而现在就在她的一句话之间爹爹就可以被赦免了吗?他人的命运就是在她随意的一句话中就被决定了么?

那该是多么了不起的女子啊……

我感激涕零地连连磕头,自己也忍不住流下欣喜地泪水。

但是想起姑姑告诫自己不能在贵妃娘娘面前露出任何失仪的地方,我又连忙擦拭干净竭力忍住了。

她轻轻笑了笑没有在意,临走时说:“好好照顾十二皇子。”

但是在无限的欣喜过后,我又不太明白,为什么帝贵妃那样高贵的人会接见我呢?又为什么赐我以如此大的恩惠呢?

然后我突然被我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也许,她就是……

不……若是那样十二皇子岂不是犯了大忌,对我也实在太残忍了。那样的女子,根本无人能与她相比。

于是我带着侥幸问服侍我的宫娥:“小千,我跟你打听打听贵妃娘娘叫什么名字?”

那宫娥被吓了一跳,小声说:“夫人刚刚进宫,可能有些规矩不知道,这可是涉及名讳的事……贵妃娘娘的名字可不是随便可以议论的。”

我也小声说:“我只是好奇想问问。你告诉我,我决不传第二人耳。”

她见我坚持,拗不过我便说:“夫人可要守信诺啊。贵妃娘娘闺名叫妇虞。”

我听了暗暗松了口气,原来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然而那宫娥又接着说:“贵妃娘娘还有个小名叫奴兮,不过更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说出口的了……”

那一刻,我如掉进十月冰窟,不禁地打了个寒颤。

十二皇子,原来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