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3、直觉性知识

研究蛹孵成虫是一个充满无穷乐趣的过程。秋、冬季是收集蛹的好季节,把这些蛹收集来后就要分别把它们分别放在孵化屋里。虽然做助理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学习,但是对于虫蛹的知识我懂得的并不多。蛹的种类不同,要求给予的温度、湿度以及食物都是有区别的,直到它们孵化成虫。医生本人从上小学起,就爱摆弄这些小生物,到今天,他还在一直捣鼓这些小家伙,所以他做起这些事情来得心应手,加上他心灵手巧,根本就不会出差错。孵化屋里的条件比野外好百倍,最重要的是,这里可以保护它们免受天敌的侵扰。也就是说,昆虫们只要来到这儿,就无须担心会有天敌来入侵。

看着这些既稀有又美丽的种类每天发生着奇妙的变化,那种激动人心的感觉是很难用语言描述出来的。在医生的地盘,所有的生物种类都能得到一视同仁的尊重以及人性化的待遇。这里,我就要提一下孵化室外的那个专门的室内花园了,那是医生给临时做试验的种类准备的娱乐场所。医生在做实验的前一天会给它们放一天假,允许它们在小花园里任意玩耍一天。

医生对昆虫的探索开始于对昆虫语言的研究,不可思议的是,昆虫们在由蛹变虫之前,语言上已经相当纯熟了。

“斯大兵,发生在蛹身上的这些奇怪现象说明了什么?”医生抬起头对我说,“说明它们还只是一只蛹时,对外界就有了一些生活体验,只是这种体验是一种间接体验。它们变成虫后互相之间就可以交流思想了,语言就会随之出现。但是,用舌头发出声音,这需要后期的锻炼,它们刚刚孵化成虫时相互之间的交流不能称为语言。换言之,昆虫们在成虫初期是继承了上一辈的生活经验,这一点,与我们这些人类以及其他大型动物相比,就超前多了。这些虫蛹的记忆源头,要比它们自身生命的开始早很多,它们的潜意识里就有了这些经验和思想,而这些潜意识的源头就是它们的族类。”

这些发现使杜里特激动得夜不能寐。杜里特的蝶房里孵出一只美丽的雌性昆虫,没过多久,成千上万的雄性昆虫就蜂拥着前来拜访。至于它们是如何知道这件喜事的,又是如何找到这儿的,这简直就是一个谜团。而发生在它们身上的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有很多。

那么,它们所具有的这些神秘的功能是从哪里学到的呢?这个问题一提出,一下子就难倒了我们。医生和这些小虫们谈话时特意问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它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出生就认识路,为什么一出生就知道应该吃哪种叶子。它们似乎天生就有储存知识的能力,因为当医生问它们一些问题时,比如,它们最早是如何了解到本族的种种传说的,它们都会不以为然地回答:“我们生来就知道,没有谁告诉我们!”当医生问它们是如何知道什么样的动物就是它们的天敌时,它们也这样说:“我们本来就知道嘛!”

“斯大兵,”医生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是‘直觉知识’吗?在‘直觉知识’方面,与这些小昆虫相比,我们人类的能耐太小了。刚出生的小婴孩,只知道饿了就哭,奶瓶子含在嘴里就会吸。我们人类刚刚来到人世时就知道这么一点点知识。我们再看看小鸡,母鸡一发出警报,小鸡们就可以很灵敏地钻到妈妈身下去。从这些现象上来看,它们确实比人厉害得多。但是昆虫的直觉也太发达了!因为它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母亲并未在身边,很多时候甚至天各一方。但是它们却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飞起来,然后继续有条不紊地生活。另外,最让我感到震撼的是,它们对本族类的历史与传说了解得那么透彻,这就像一个奇迹。这一部分具有无与伦比的研究价值,因为我们人类并不具有这种近乎奇迹的直觉性知识。尤其是当代的文明时期,我们人类的文明程度越高,这种直觉性知识就越少。”说到这儿,他不往下说了,对着这些昆虫发起了呆,若有所思。

“斯大兵,你还记得我的老朋友长箭吧?”过了许久,他问我。

“当然记得!”我说,“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不会忘记他的。”

医生点点头,接着说:“远古时代的人在本能方面比现代人要强一些,他的植物学成就,可谓是人类的伟大进步。然而他所有的成就,几乎都来源于他的直觉,包括他掌握的航海、地理分布知识。我曾经像今天问虫蛹一样问过他,为什么在判断事物方面他比别人要准确。他总是摇摇头,说不知道。他总凭着自己的感觉做事情,然后取得成果。唉,我的老朋友!他是个多么伟大的科学家啊!可是那些伦敦的学者们、上流社会的专家们、自然科学博物院的人们……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长箭!我曾经把长箭的事情讲给他们听,他们却嘲笑我,说我胡说八道,说我得了妄想症。”

奇奇早已溜进了书房,它被我们的谈话深深吸引住了,它也是那次冒险旅行中的一员。医生的一席话,勾起了我们对长箭以及猴子岛的那段记忆。我看了看奇奇猴子,它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我想,此刻我们俩应该有了相同的想法。我转过头看了看医生,他已经来到窗前,抬头望着那一轮满月,窗外的风景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那么朦胧美丽。

“医生,”我说,“您再出去旅行一次,或许就能找到长箭了。他的直觉知识那么超前,肯定会对您的研究有所帮助,说不定他现在也在做这项研究呢。”

我的这句话显然是想怂恿他出去旅行,医生猛地转过身,我还以为他已经被我说服了呢,可是他却摇了摇头说:“长箭根本就不会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找到他,得花费一两年的时间。”

我明白,医生也和大家一样,已经有了出门旅行的念头,但是做事情从来不半途而废的他又怕眼下的工作被耽搁。

“奇奇呀,”他说,“上一回我们出去找长箭,天国紫鸟美浪娜告诉我长箭在巴西北部。但是现在,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应该去哪里找长箭,我们现在连一个起码的目的地都没有。”

“医生呀,”我大声说,“上一次我们是怎样决定旅行目的地的,难道您已经忘记了吗?美浪娜告诉你长箭已经杳无音信时,我们大家包括您都以为没戏了呢。”

“嗯,我记得。”医生说。

“后来大家就靠运气随机选定了一个目的地,玩的是‘到哪儿算哪儿’的游戏,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医生说。

奇奇挠了挠手,往我们跟前走近了几步。

“那么,”我说,“这一次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再玩一次这个游戏呢?上一回咱们收获不小,这一回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您觉得呢?”

杜里特想了片刻,他又抬起头对着那一轮满月发起了呆。

“月亮真美啊!”他感叹道。

我赶紧又说:“那您决定了没有?我们还玩‘到哪儿算哪儿’不?”

只见他突然眉开眼笑,对我说:“这次旅行也许真的会有收获呢,斯大兵,晚饭时间已经到了吧?你把地图拿到厨房里去,我在那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