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皇宫里的隐秘 光绪之死的公案

提到戊戌变法,总免不了要想起光绪,这位“大清国”末世坐江山坐得最长的皇帝,其实是个最可怜不过的人。如果不是西太后想在亲儿子死后还“垂帘听政”下去,选中了他人继大统,也许他的日子会好过得多,做一个优哉游哉的王子公孙,自然少不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自打4岁入宫以后,这位原本就懦弱胆小,一听见打雷就浑身哆嗦的小皇帝,就一直生活在一个超级“女强人”的阴影里。虽然不至于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水深火热,但日子没有在亲爹亲妈身边好过是肯定的了。

光绪懂事以后,虽说还在所谓“同光中兴”时代的尾巴里,但已经又一次进入了多事之秋,列强虎视,外侮不断,糟心事一个接一个,如果他是刘阿斗、明熹宗那样没心没肺的皇帝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又有那么点心气,不甘心做个吃饱了什么事也不干的皇帝,但是身为“九五之尊”的他,就是什么也说了不算。好不容易西太后挪到了颐和园,手松了那么一点点,皇帝身后的帘子没了人,戊戌变法,刚刚说了几句硬话,转瞬之间就被关进了四面环水的瀛台,过起了以泪洗面的日子,长叹:“吾汉献帝不如也!”光绪的老爸醇亲王奕譞看来真是有先见之明,当年他一听说西太后要立他儿子为皇帝,就立马昏倒在地,人事不省,让在场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他得了恩宠还装蒜。

光绪之死,历来众说纷纭,很多人都怀疑是西太后害死的,包括一些历史学家。因为他们两人的死期实在是太巧了,光绪不多不少正好先西太后一天死去,没法让人不起疑心。当然,断这场历史公案,把西太后定为谋杀犯,必须有证据,可惜这种证据目前还没有找到,而当时的现场又根本无法还原。但是,是不是因此就可以断定西太后无罪呢?当然不。有位曾经在光绪病重期间给他看过病的医生,写过一本非常薄的小册子《德宗请脉记》(光绪庙号德宗),虽然写得恭恭敬敬而且结结巴巴,还是透出了不少消息。

首先,光绪即使在病重期间,依然被“两宫”政治交恶的阴影笼罩着。小册子写道,由于“两官意见素深,皇太后恶人说皇上肝郁,皇上恶人说自己肾亏”,显然,光绪认为自己的病是因长期囚禁导致的肝郁,而西太后则倾向于说光绪的病是自家的先天不足肾亏。所以,他把脉时就不敢实话实说。虽然两宫各执一词,但说了算的毕竟是西太后,光绪不愿意人说他肾亏,很可能是不少医生都秉太后的旨意说他肾亏。其实,做了多年的高级囚徒之后,肝郁倒更接近光绪的真实症状。看病必须考虑政治因素,这个病也就没法好好地看了。

其次,即使在光绪病情加剧之时,他的病也没有被认真对待过。给光绪看病的人被分成几拨,各看各的,“各抒己见,前后不相闻问”,加上又不敢说实话,不是顺着西太后的意思胡乱对待,就是开些不痛不痒的方子应付了事,以至于药方里居然有葡萄酒、牛肉汁和鸡汁,近乎《红楼梦》里王道士开的“疗妒方”。给光绪用的药,也属“假冒伪劣”之类,一次,光绪居然从药里拣出了蛀虫。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发生在皇宫大内里的事情。

更进一步,凡医生给光绪开的药方,如果对症了一点,那么就有可能被人改动。当医者第一次开方之后,光绪不仅自己反复叮咛不要改动,而且还派太监再三叮嘱千万不要改。如果不是以前方子屡屡改动,我们实在想象不出为什么光绪会这样做。

综上所述,我们基本上可以断定,西太后实际上就是在借为光绪看病之机,行谋害之实,药不对症地胡治乱看,使得光绪的病越治越重,起初不过头晕,“既而胸满矣,继而腹胀矣。无何又见便溏遗精,腰酸脚弱”。这位过度虚荣的老太婆实在不情愿让自己死在光绪前面,不甘心让光绪在她死后翻戊戌的案,使她蒙垢青史。西太后心里明白,戊戌的事错的是她,而不是光绪,她实行的新政,实际上就是当年变法的翻版,不过这老太婆政治可以抄袭,却死活不肯认错。她还明白这样一条中国式的道理: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在政坛上谁熬的时间长,谁就是胜利者,至少是暂时的胜利者。但七十多岁的她想熬过不足四十岁的光绪的确是件难事,公开地废黜或者干脆干掉光绪,无论中国还是外国,反对的人太多,根本行不通,没办法,只好来这慢法子。当光绪病情变重时,她感到有可能要赢了,于是一方面大张旗鼓地向全国广征“良医”,一方面依然实行“胡治工程”。名义上是昭示她的“慈心”,其实不过是为了告诉世人,光绪要不行了,而且不赖我。

然而,她和光绪这三十多年的差距却也非同小可。事实上,光绪病重之时,她也病入膏肓了,但她却根本不肯承认。当一个找来为光绪看病的医生,偶尔看了一下她的脉,诊断说她有糖尿病(消渴)时,老太婆勃然大怒,硬是逼着人家改口,说消渴乃口渴之误。其实,她不仅有糖尿病,而且还一口气拉了两个多月的痢疾。老太婆嘴上虽然不认账,但她心里其实非常清楚她自己也没几天好活了,她只是凭着一口气硬撑着。当光绪还没咽气的时候,她就让人到光绪处穿素服,而到她这儿要穿吉服,她委实太希望光绪死了。终于,拉了两个多月痢疾的老太婆竟然熬死了37岁的光绪,当得知光绪确实病死的消息之后,这个“意志顽强”的老太婆一口气松下来,终于拉完了她最后一泡稀屎,“凤驭宾天”,追着她的亲外甥到阴曹地府打政治仗去了。这就是为什么两个人竟然在两天之内,一前一后撒手归西的缘由。

这桩公案,陪审团裁定,西太后叶赫那拉氏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