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游记 二 车中(承前)

不知何时火车已过了嘉兴。偶向窗外一望,只见家家临水而建,其间石桥高高拱立。水中似乎也清晰地倒映出两岸的粉壁,加之两三艘仿佛是南画里画出来似的船儿系在水际,透过嫩芽初吐的柳枝,望着如许风景,陡然涌起某种类似中国情结的感觉。

“哎,那儿有桥啊。”

我得意非凡地说道。因为我以为桥大约总不至于像水牛那样,招致轻蔑。

“嗯,有桥。那种桥挺不错的。”

村田君立即赞成道。

那座桥刚刚隐没,这下又是一望无际的桑园,桑园尽处是画满广告的城墙。在古色苍然的城墙上用鲜艳的涂料画上广告,是现代中国的流行时尚。无敌牌牙粉、双婴牌香烟——这类牙粉香烟广告在沿线所到各站,几乎无处不见,中国到底是从什么国家学来这套广告术的呢?其答案便在于此地也无处不有的雄狮牙粉及仁丹之类俗恶之极的广告。日本在这一点上,委实是尽了邻邦之厚谊。

火车外面依旧是菜田和紫云英盛开的原野。不时还会从松柏之间,露出一二古冢。

“哎,那儿有坟墓啊。”

村田君这次没像桥时那样,响应我的兴叹。

“我们在同文书院的时候,就常常从那种倒塌的坟墓里,偷了头盖骨回来。”

“偷回来做什么?”

“做玩具玩。”

我们一面喝着茶,一面谈论着诸如用烤焦的脑髓做药医治肺病、人肉的滋味颇类羊肉之类野蛮的话题。不觉之间,车窗外已然结荚的油菜之上,火红的夕阳正流光泛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