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最后一个离开
二十五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开始行动了,他们一列跑到直升机前,在甲板上站成了一圈。军舰上的水兵静静地观看着,心里感到同陆战队员一样的兴奋。现在命令已经下达。那具滑橇很多人都曾看到过,水兵们像职业情报人员一样,聚集在饭厅内谈论推测着。这些陆战队员要开赴北方,但是去干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每个人都在猜想。也许是去清除一个导弹基地,带回一些硬体零件,也许是去炸毁一座桥梁,但最可能是以人为目标,很可能是去抓什么越共的头目,这种可能性很大。
“战俘,”一位帆缆下士突然说。他刚刚吃完海军中称之为“滑动者”的汉堡包。“很可能是营救被俘人员,”他补充说,同时看了一眼刚刚到达并在一张单独的餐桌吃饭的部队医务人员。“一共六个人,其中有四个医生都是医术高超者,你们想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上帝!”另一个水兵惊叫了一声,他正在喝牛奶。“你说的有道理,老兄。”
“这事如果成功,也是我们的光荣,”另一个水兵说道。
“今夜气候很糟,”一名舵手插嘴,“舰队的气象官现在笑了。昨晚我看到他呕吐得很厉害,我想航舰上什么东西他都不敢吃了。”奥格顿号这次的航线很奇怪,由于体积庞大,又是朝着讨厌的西风行驶,使行驶更为困难。看到一位上士吃不成饭,总是一件逗乐的事情。气候不好,使得一个人生病呕吐,这个人很可能不会高兴的。这里一定有某种原因。结论很明显,这种事情会使负责安全保密的军官感到恼火。
“上帝保佑,我希望他们成功。”
“让我们再清理一下甲板上的异物,”帆缆下士建议道。大家马上点头同意。一个工作队很快召集起来,一个小时之后,甲板表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根火柴棒也找不到。
“这些小伙子真不错,舰长,”麦斯威尔看着水兵们从驾驶舱右舷走过,说道。有人时不时地弯下腰从甲板上拣起一些所谓的异物,因为这些东西有可能破坏发动机。如果今晚哪儿出了问题,将不会是他们舰上的错误,因为舰上的人都以自己的行动作出了承诺。
“他们中间很多人都是大学生哩。”法兰克斯答道,他很为自己的水兵感到自豪。“我有时甚至想,这甲板真像病房一样清洁。”这种夸张是可以理解的。他还想说点别的,那是每个人都想问的问题:你认为这次成功的希望有多大?但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也许那样会带来噩运,甚至想得太多会给这次任务带来伤害。但是,尽管他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仍然无法阻止这种想法在脑子里出现。
在战士舱内,那些陆战队员集合在一张大桌子周围,桌上是战俘营的沙样模型。他们已经了解了这次任务,现在又来熟悉一遍这次任务的要求。这一过程在中饭前还要再进行一遍,饭后还要重复多次,或是全体人员一起,或是个别小分队,以便使每个人闭起眼睛都可以回想起匡蒂科训练场的情景,重现那实战演习的每一步骤。
“阿尔比上尉在吗?”一位事务军士走进舱内,递过一个小本子。“‘蛇’先生传来的消息。”
上尉笑着说:“谢谢你,军士,你读过了吗?”
事务军士的脸红了。“对不起,长官。啊,是的,我读过了,一切都很平静。”他停顿片刻,又将自己的紧急文件交给了上尉。“长官,我的部门说是好消息。很有希望。”
“上尉,你知道,”事务军士离开之后,尔文军士长说道,“我也许永远不能再当水兵了。”
阿尔比读着事务军士交来的急件:“我的朋友已进入指定位置,他数了一下,有四十四个哨兵,四个军官,一个俄国人,一切情况如常,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年轻的上尉抬起头。“好,陆战队员们,我们今天夜里进入该区。”
一位年轻的陆战队员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很大的胶带,撕下一块,用笔在上面画了两个眼睛,把它贴在现在称为蛇山的顶端。“这个家伙,”他对一位队员说,“真他妈的够酷!”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尔文大声提醒说,“你们这些火力掩护者要记住,我们一出现,他就会跑下山,千万不要伤着他。”
“没问题,枪炮长,”火力组长说道。
“队员们,让我们再吃点东西。我希望你们今天下午好好休息一下,多吃点蔬菜。我们要在夜间行动,希望在黑暗中保持良好的视力。在五点钟时把武器检查一下,擦洗干净,”阿尔比对大家说。“你们大家都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让我们保持冷静,把任务完成。”他还要和飞行组的人员见上一面,最后检查一下进入和撤出的计划。
“是的,长官,”尔文代替大家回答。
“你好,罗宾。”
“你好,柯里亚,”扎卡赖亚斯有气无力地答道。
“我仍在为改善你们的伙食而努力。”
“谢谢你,会改善的,”美国人承认。
“尝尝这个。”格里沙诺夫把自己妻子带给他的一些黑面包递给扎卡赖亚斯。那面包因气候潮湿已经开始发霉。柯里亚用刀切下一片,美国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接着又喝了一口水。
“我要把你变成一个俄国人了,”这位苏联空军上校毫无遮拦地笑着说。“伏特加配面包。我还要让你去看看我的国家。”两个人相互这样交谈着。他想以一种友好的方式把这种想法灌输给面前的这位美国人。
“我有妻室儿女,柯里亚,上帝愿意……”
“是的,罗宾,上帝愿意。”或者说北越愿意,或苏联愿意,或某个人愿意。不管怎么说,是他救了这个美国人及其他人,因此现在大家是朋友了。他已经了解到他们的许多情况,他们的婚姻、孩子、希望和梦想。这些美国人很奇怪,很开放。“上帝也愿意。如果中国人决定轰炸莫斯科,我有办法阻止他们。”他打开地图,把它铺在地板上。这是他同这位美国同事谈话的结果,他的分析和他知道的一切都表现在这张纸上了。格里沙诺夫为此感到很自豪,因为它清楚地表明了一个高度复杂的行动思想。
扎卡赖亚斯用手指抚摸着地图,阅读着上面的英语说明。在一张俄国地图上用英语标明实在有点不协调。扎卡赖亚斯赞许地笑了笑。柯里亚是一个聪明、善于学习的家伙。他部署军队的方式,是把飞机巡逻线后撤而不是向前扩展,他对防卫有着深刻的理解,地对空导弹基地设在隘口的边上,这样会造成最大的出奇制胜的效果。柯里亚现在是以轰炸机飞行员而不是攻击机飞行员来考虑问题的。这是理解这个问题的第一步。如果每个俄国本土防空军的指挥员都能理解这一点,美国战略空军司令部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啊,上帝。
罗宾的手停止了移动。
这地图并不是针对中国的啊!
扎卡赖亚斯抬起头,话未出口,脸上已流露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中国人有多少獾式轰炸机?”
“现在吗?有二十五架,他们正准备建造更多架。”
“你可以把我告诉你的每一件事都推衍扩大。”
“我们会那样做的,罗宾,因为他们也在加强他们的武装力量。我对你说过这一点的。”格里沙诺夫说得很快,语调很平和。但是他知道为时已经太晚了,至少在某方面是这样。
“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你,”美国人说道,又低头看地图。接着,他闭上了双眼,两肩在颤抖。格里沙诺夫赶快将他抱住,以减轻他的痛苦。
“罗宾,你告诉了我怎么保护我国的儿童。我没有骗你。我父亲确实离开大学去和德国人打仗,我小时候确实从莫斯科疏散过,那年冬天我的朋友确实冻死过,罗宾,那些小男孩和小女孩,被冻死在雪地里。这些事情都发生过,都是我亲眼所见。”
“而且我也确实背叛和出卖了自己的国家,”扎卡赖亚斯低声说。这种认识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猛烈,就像晴天霹雳一样。他怎么会那么糊涂、那么愚蠢?罗宾靠在椅子上,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他真希望是心脏病突然发作,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死去。但是,那不是心脏病,只是胃的一阵痉挛,是大量分泌的胃酸正在咬噬他的胃壁,正如他的思想在侵蚀他心灵的防卫一样。他已经失信于自己的国家,失信于自己的上帝。他真是个混蛋。
“我的朋友……”
“你利用了我!”罗宾叫了一声,极力推开抱着自己的俄国人。
“罗宾,你必须听我说。”格里沙诺夫仍不松手。“我爱我的国家,罗宾,正像你爱你的国家一样。我发过誓要保卫自己的国家,我从来没有骗过你,这一点你是明白的。现在,你应该知道一些其他方面的事情了。”罗宾必须懂得。柯里亚必须向扎卡赖亚斯说清楚,正像罗宾把许多事情清楚地告诉了柯里亚一样。
“什么事情?”
“罗宾,你已经是个死了的人。越南人已经告诉你的国家,说你已经死去。你永远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国家。这就是你没有被关在和洛监狱也就是你们叫做希尔顿的原因,知道吗?”罗宾看着柯里亚,那目光像剑一样穿透了柯里亚的灵魂,那谴责之神情使他难以忍受。他再说话时,语调中充满乞求的口吻。
“你的想法是错的,我请求过上司让我挽救你的生命。这一点我可以我的孩子的生命向你发誓,我一定不让你死。你不能回到美国,但是我可以给你找一个新家,你还可以飞行,罗宾。你会开始一种新生活,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一点。如果我能够使你跟你的爱伦和孩子们团聚,我一定会那样做的。罗宾,我不是一个魔鬼,我也是一个人,像你一样,有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家庭。看在你的上帝的分上,朋友,你也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做?你会怎样感觉?”没有回答,只有羞愧和绝望的抽泣。
“难道你愿意我让他们折磨你吗?我可以那样做。营中已有六个人死去,你知道吗?在我到达这儿之前他们就死了。是我停止了这种做法。我来这儿之后只死了一个人,我为他哭过,罗宾,你知道这些吗?我真想把永少校杀掉,那个小个子法西斯!是我救了你,我尽了自己能尽的一切力量。我还要求了更多的东西,我把自己的饭给你吃,罗宾,那些东西甚至是我的玛丽亚寄来给我的!”
“我告诉了你杀死美国飞行员的方法……”
“只有他们进攻我的国家时我才会伤害他们,只有当他们想杀害我的同胞时,罗宾,只有那时,难道你希望他们杀害我的家人吗?”
“问题不在于此。”
“不,问题就是这样。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不是在开玩笑、玩游戏,罗宾。我们干的事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你和我,为了拯救生命,同时得杀害生命。”
格里沙诺夫希望他能及时懂得这些道理。他是个聪明人,一个有理智的人。只要他花一定时间分析一下事实,他会懂得活着要比死了强。也许他们还会成为好朋友。此时此刻,柯里亚在想,他救了这个美国人的命。即使他为此而诅咒我,但他仍然需要呼吸空气。格里沙诺夫上校宁愿怀着自豪的心情去承受这种诅咒。他得到了所需要的情报,并因此救了一个人的命。对这位曾经怀着惊恐的心情从莫斯科撤向高尔基城的迷惘的孩子,并曾发誓要报效自己国家的本土防空军的防空飞行员来说,他所做的一切完全是正当的,应该的。
凯利看到,那个俄国人走出战俘营房,回去吃晚饭。他手里拿着笔记本,那上面一定记下了他从战俘口中骗来的情报。
“我们会收拾你的,”凯利低声对自己说,“他们会从那个窗户中扔进三颗黄磷燃烧弹,把你的肉烧熟下酒喝,还有你那倒霉的笔记本,也会被烧成灰烬。”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不禁感到心花怒放,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他喝了一口水。他现在需要水,更需要韧性和耐力。在山下的一座房子里,收押着二十名寂寞的、惊恐的、受伤的美国人。尽管他同他们素昧平生,只知道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但是,他现在的观察是有价值的。剩下的时间,他极力回想自己在学校里学过的拉丁文:死亡在所难免。可能!只是那些行将死亡的人还不知道。凯利感觉不错。借此消磨时间。
“命案调查室。”
“我找法兰克·艾伦警官讲话。”
“我就是,”艾伦答道。这是星期一上午,他刚到办公室五分钟。“你是谁?”
“我是彼得·梅伊尔警长,我在匹兹堡,”话筒里答道。“杜莱队长叫我找你,长官。”
“我很久没和迈克联络了。他还是那样爱玩海盗纸牌游戏吗?”
“每晚都玩,长官。有时我也玩玩。”
“你想在系列杀人案上写上两笔吗,警长?”艾伦笑着问道,体现了警察的战友情谊。
“今年破了五个案。罗伯特今年干得棒极了。”克莱门特正在创造一个年度记录。
“啊,是吗?布鲁克斯和法兰克也干得不错。”罗宾逊弟兄也干得很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长官,我有些案情要告诉你。两起杀人案,受害者都是年轻妇女,二十岁左右。”
“请等一下。”艾伦取过一张纸。“消息来源?”
“我现在还不能透露。事关某人的人权,我正在努力改变这种情况,但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可以说下去吗?”
“好吧。受害人姓名?”
“第一个是帕梅拉·马登,最近被杀害的,大约几周之前。”
艾伦的眼睛睁得老大。“上帝,喷泉谋杀案。另一个呢?”
“名叫海伦,时间在去年秋天。两起谋杀都很残忍,长官,都遭受过酷刑折磨和性虐待。”
艾伦把身子向前凑拢些,耳朵紧贴着话筒。“你是说两次谋杀都有见证人?”
“是的,长官,我相信是这样。我知道了两个嫌疑犯,都是白人,男性。一个叫比利,另一个叫李克,相貌特征还没有弄清楚,但我可以进行调查。”
“好吧。这不是我负责的案子。市中区正在调查这两个案子,由瑞安警官和道格拉斯警长负责。这两个人的名字我知道,我是说两个受害人。这都是重大案件,警长,你的情报可信度多大?”
“我认为很可靠。我有一点线索向你提供。第二个受害人,帕梅拉·马登,她被杀害后头发被人梳过。”
每一个重大案件,都有一些重要证据没在报纸上披露,这主要是为了印证其后一些傻瓜突发奇想而交代的一般情况。关于帕姆的头发被梳过的事仍在保密中,所以艾伦警官也不知道。
“还有其他情况吗?”
“这两次谋杀都与贩毒有关,两个女孩都是携毒者。”
“很好,”艾伦高兴地说。“透露消息的人在押吗?”
“我正在想办法。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我父亲是一位牧师,他在劝那个女孩。长官,这一点请不要记下来,好吗?”
“我懂。要我做点什么吗?”
“请你把这些情况转告调查的警官。他们可以通过警局和我联系。”梅伊尔警长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对方。“我负责这里的值班工作。现在我要离开办公室去学校讲课了,大约四点钟回来。”
“好吧,警长。我会转告他们的,谢谢你的情报。你一定会听到埃米特和汤姆的消息的,他们会和你联系。”上帝,我们要把这个系列杀人案交给匹兹堡警方来抓住这些坏蛋吗?艾伦按了一下电话上的电钮。
“嘿,法兰克,”瑞安警官说,他慢慢放下自己的咖啡杯,拿起一支笔来。“请继续讲,我把它记下来。”
道格拉斯警长因为处理一起第八十三号州际公路上的交通事故,上午来得较晚。他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看到自己的上司正生气地在纸上记着什么。
“头发被梳过?他是那样说的吗?”瑞安问道。道格拉斯俯过身去,看到瑞安的眼神就像是一位猎人,似乎刚刚发现草丛中有动物在活动。“好,他提到什么名字……”警探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接着长长吐了口气,“好吧,法兰克,这个人在哪里?谢谢,再见!”
“打开缺口了?”
“匹兹堡那边有消息,”瑞安说。
“唔?”
“匹兹堡一位警长打来电话,帕梅拉·马登和海伦·沃特斯谋杀案可能找到见证人。”
“不是假的吧!”
“这个人给帕姆梳过头,汤姆。你猜他还提供了什么名字?”
“理查·法默和威廉·格雷森,是吗?”
“李克和比利。很接近吧!可能是贩毒集团中的毒贩。等等……”瑞安靠在椅背上,双眼望着黄色的天花板。“法默被杀时有一个女孩子在场,我们想是这样。”他纠正自己的说法。“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是明显的,汤姆。帕梅拉·马登,海伦·沃特斯,法默,格雷森,他们都有关系……也就是说……”
“还有那些毒贩,都有一定关系。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埃米,我们知道,这些人都做毒品生意。”
“这是两桩完全不同的谋杀案,汤姆。这两名女孩像牲口一样地被杀,对畜生也不致如此残忍嘛!但其他几个死者,都是那个隐形人干的。那人作案一定有目标,这是法伯说的,也是一个有使命的人。”
“为了复仇,”道格拉斯顺着瑞安的分析线索说道,“如果死去的一个女孩子与他关系密切,上帝,有谁能怪他呢,埃米?”
只有一个人和这两桩谋杀案中的一桩有关系,他和受害人关系密切,而且警察部门知道这个人,难道是他?瑞安抓起自己的电话,他要给艾伦巡官回话。
“法兰克,帮助侦破古丁一案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个在海军中干过的人。”
“凯利,约翰·凯利。他找到了那支丢在麦克亨利堡的枪,后来我们雇他到城中为我们训练过潜水员,你不记得了吗?啊,帕梅拉·马登?上帝!”这种关系很清楚了,艾伦叫了起来。
“讲讲他的事情,法兰克。”
“是个很不错的人,很文静,话不多,有点哀愁的样子,他妻子已经过世了,大概是在车祸中丧生的。”
“是位退伍军人吗?”
“潜水员,搞水下爆破的。他以此为生。”
“讲下去。”
“他身体很结实,行动很谨慎。”艾伦停顿了一会儿。“我见过他潜水,他身上有些记号,我是说伤疤。他参加过战斗,被火烧过。我有他的地址,还有各种情况,你想知道吗?”
“我的卷宗中有,法兰克,谢谢你。”瑞安把电话挂下。“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就是那位隐形人。”
“你说是凯利?”
“我今天上午要去法院,他妈的!”瑞安骂了一声。
“很高兴又见到了你,”法伯医生说道。星期一他工作不忙。他已经看过当天的最后一位病人,正要和自己的儿子外出去打午餐后的一场网球。他走出办公室时,两位警官正好碰上他。
“你知道水下爆破大队的人的情况吗?”瑞安问道。他陪他走上走廊。
“你是说潜水员?海军的?”
“是的。他们身体都很棒,是吗?”
法伯抽着烟斗,笑了笑。“他们是海中最棒的好汉,比海军陆战队还强悍。你有什么想法?”他停顿片刻,脑子里打了个转。“他们还有更强的地方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警官问道。
“啊,我现在还为五角大楼做点事。霍普金斯医院为政府做了不少事,比如在应用物理实验室,做了很多特殊实验。你知道我过去的事情。”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我有时做些心理测试,提供一些咨询服务,比如战争对人的影响等等问题。这是些分类资料。这儿有一个特殊行动小组,是水下爆破大队的一个衍生机构。人们现在称他们为海豹,也就是海陆空的意思。他们是突击队员,都是些很勇敢的人。他们的存在很多人不知道。这些人不仅体魄健壮,也很灵活机智。他们都训练有素,做什么事情事先都有周密的计划。不仅是身体方面,思想方面也一样。”
“而且都有刺青,”道格拉斯说道,他忽然记起了什么。“他手臂上有海豹的刺青图案。”
“医生,万一一位海豹的女朋友被残酷地杀害,那会怎样?”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问题,他不得不提出。
“这就是你正在寻找的使命,”法伯说。他走出了门口,不愿再透露其他情况,哪怕是谋杀案调查。
“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只是有一点……”瑞安对着已关闭的门平静地说。
“是的,没有证据,只有动机。”
夜幕降临。这一天除了凯利,绿色发报机里的每个人都感到很无聊。操场上乱糟糟的,大大小小的水坑散发着臭味。士兵们怕被雨淋湿,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屋内。岗楼上的哨兵也都缩靠在避风的方向。这样的天气对人的行动产生很大的影响,大家都不愿意被雨水淋湿,个个都感到心浮气躁,心情沉闷。加上他们的工作乏味,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就更加重了这儿的沉闷气氛。在北越,出现这样的天气,意味着空袭的可能减少,地上的人们也可以就此稍微松懈一下。天气的炎热又增加了云层中的湿气,很快又变成雨水降落到地上。
什么鬼天气,晚饭时,所有的士兵都相互抱怨着。大家都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吃着饭,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树林会是潮湿的,在林中潮湿的树叶上行走不会发出多大的声响,也没有干树枝挂住你的衣服。潮湿的空气有消音的作用。总之,这种天气对偷袭行动是再好不过了。
凯利为了避免身体僵硬,趁着黑夜移动了一下身子。他坐在树丛下面,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又吃了点干粮,并喝干了壶中的水,接着又伸了伸胳膊和双腿。他可以看到直升机降落的地点,选好了自己向那儿靠近的路线,希望他从山上跑下来时那些陆战队员们不要朝他射击。他发出了最后一次无线电信号。时间是二十一点。
绿灯,活动正常。技术军士在本子上记着。
“好。这是我们所等的最后一件事。”麦斯威尔看了大家一眼。大家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绿色黄杨木行动第四阶段于二十二点开始。法兰克斯舰长,请向新港新闻号发信号。”
“好的,长官。”
在奥格顿号上,飞行中队人员身穿防火服,走到军舰的后甲板,准备登机。他们看见水兵们正在擦洗窗户。在大舱厅中陆战队员们在收拾自己的装备,每个人的武器都擦得亮亮的,枪弹准备得也很充足,他们两个人一组,互相化妆,在对方的脸上涂上伪装迷彩。大家没有笑容,也停止了说笑,一个个都像是初登舞台的演员,化好妆等待开演,这一切使整个晚上的气氛显得异常紧张、特别。只有一个人例外。
“护眼罩不要戴得太紧,长官,”尔文对阿尔比上尉说。以一位突击队的指挥官而言,阿尔比上尉显得有些激动,军士长有必要提醒他镇定一些。
在星座号的飞行中队待命室里,一个名叫乔舒亚·潘特的小个子年轻飞行中队长正在给大家下达任务指示。他手下有八架F-4幽灵式战斗机,均已整装待发。
“今天晚上,我们要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我们的目标是海防南边的地对空导弹基地。”他继续说着,但他并不十分清楚这次任务的目的,他希望今晚和他一道飞行的十五个军官能够不枉此行。这十五名飞行军官就是他领导的飞行中队的全部成员。另外还有十架A-6攻击机也要参加行动,担任侵入敌区的任务。星座号上的飞行大队的其他飞机负责掩护各艘舰只行驶至沿海一带,尽量制造最大程度的电子干扰。他希望他们的任务正如波杜尔斯基将军所说,也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与地对空导弹基地打交道绝不可儿戏。
新港新闻号现在距海岸只有二十五海里了,它预定的位置是在奥格顿号和海岸之间,现在已经接近该地点。舰上的雷达都已关闭,岸上的雷达站可能弄不清它的具体位置。最近几天,北越军队在使用其沿海监测系统方面变得有些小心谨慎。舰长坐在自己的驾驶椅上,他看了看手表,打开了一个牛皮纸信封,迅速阅读了一下行动命令。这道命令在他的保险柜里已经放了两个礼拜。
“休曼先生,请将四部主机都开足马力,越快越好。今晚有沿海航行任务。另外,请通知枪炮长和所有军士长,立即到我舱里来一趟。”
“是,长官。”这位甲板官做了必要的通知。四部主机全部开动后,新港新闻号的航速可达到三十四节,能很快到达沿海,也可以很快撤离。
“浪花城,我们来了!”负责驾驶的军士长看到舰长离开了驾驶舱,马上大声唱了起来。这是船上的一个公开的笑话,因为舰长喜欢这首歌。这首歌是一位一等兵水手在数月之前编的。其意思是说,水手们在近海巡逻,进入浪花去射击。“到浪花城去,在那里是二比一!”
“注意你的脑袋,贝克,”甲板官叫了一声,要大家停止合唱。
“定在一八五,休曼先生。”他的身子随着拍子摇晃着。浪花城,我们来了!
“各位,如果你们要想知道我们过去几天所做的事情的目的,现在你们就要知道了,”舰长从驾驶台走下来,在自己的舱房对来此的各位军士说道。他解释了几分钟。在他的桌上有一张沿海地区的地图,上面标有每一个防空炮兵阵地的位置。在一些山头上标有雷达站的符号,这些都是根据空中侦察机和通讯卫星拍摄的照片绘制出来的。
“太棒了,长官,所有的炮都要用上吗?”射控军士长问道,“包括五英寸口径炮吗?”
舰长点点头。“军士长斯凯利,如果你把弹药剩下运回苏比克,我会对你很失望的。”
“长官,我想我们会使用三点五英寸照明弹,尽量用目测射击。”
这实际上是一种几何学的练习。炮火专家,包括指挥军官围在地图旁,很快便拟出了行动计划。他们已明确了这次任务,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想到这次行动在晚上进行。
“长官,在我们的炮火轰击下,不会有谁可以侥幸活下来再向我们的直升机开炮的。”
正在这时,舰长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舰长室。”
“四个锅炉已全部发动,航速三十节,全速三十三节,舰长。”
“很好,很高兴知道主机运行正常,总机室。”船上的警钟开始奏响,舰长挂上电话,接着说,“各位,我们要掩护一些海军陆战队员。”他的话音中充满信心。这艘驱逐舰上的炮火像密西西比号上的炮火一样强大。两分钟后,他又回到了驾驶台上。
“休曼先生,我来指挥。”
“舰长指挥,”甲板官同意道。
“右舵,新航向2—6—5。”
“右舵,是,新航向2—6—5。”山姆·贝克军士长转动舵轮。“长官,我的舵已经右转。”
“很好,”舰长说道,接着又补充道,“浪花城,我们来了!”
“是,长官,”舵手回答道。舰长的举止活像一个傻老头。
紧张的时刻来到了。不会出什么差错吧!山头上的凯利不禁自言自语地问道。很多事情都可能发生。直升机会不会在半空中出什么事故?他们不会闯入敌区的高炮阵地被击落吧?一个小零件或焊片如果脱落,飞机就会失事而坠落。万一当地的越军今晚举行演习怎么办?这些事情会无意中碰上。说不定,任何意料之外的原因都有可能使任务中途而废。可是,今晚一定不能发生意外,凯利对自己说。要不然,这一切准备就会前功尽弃——直升机飞行员经过了三周的特别训练,那些陆战队队员们也是如此。这些飞机一直维修保养得很好。奥格顿号上的水兵为他制造了有用的工具和武器。当然,危险总是存在的,但事先有准备,做过充分的训练演习,这都可以减少危险的程度。凯利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一切没有问题。他精神专注地坚守在自己的位置,这可不同于蹲在巴尔的摩西区的角落里。这是真正的战斗。这一点可以使他把一切置于脑后。他拯救帕姆的行动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失败,但那毕竟是为了某种目的。这次行动他绝不能再犯错误。任何人都不能犯错误。他现在不是去营救一个人,而是二十个人。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夜光表,秒针走得多慢啊!凯利闭上双眼,希望再睁开眼时会看见表走得快些。这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得很清楚。这位前海豹突击队的军士长命令自己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继续坚守自己的岗位。他把卡宾枪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集中精力用望远镜观察着。他的侦察活动要一直坚持到第一批M-79型枪榴弹击中岗楼之后。陆战队员们全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也许,这可以向费城的那帮人显示一下自己的重要性。亨利的业务已经逐渐崩溃,一切事情现在由埃迪掌握。他埃迪现在是何等重要啊!他把车开上驶向阿伯丁的第四十号高速公路,心里感到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不由得陷入了想入非非的境界。
傻瓜不能够经营自己的业务,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手。我告诉过托尼,亨利太关心自己的利益、过于聪明,不是一个真正认真的商人。啊,不,他是一个认真的人,比你埃迪更认真。亨利是第一个被认为是“成功”的黑人,这是你看到的。托尼也将会成功,但他不会使我成功,就是你自己的表弟也不会让你成功,尽管当初是我把他介绍给亨利的。这种倒霉的交易只有我才会去做。我做了这笔交易,可我却不能成为成功人士。
“他妈的!”前面遇上了红灯,他骂了一声。有人开始破坏亨利的生意,他们要我把这事查一查。好像亨利自己没法查清这件事,可能是不行,他并不像他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精明能干。那又怎么样呢?他想插在我和托尼的中间。
情况是这样吗?埃迪心里想着。亨利想离间我和皮亚吉,就像他指使我们两个干掉安吉洛一样。安吉洛是他的第一个联系人,是安吉洛介绍自己和亨利认识的,我又介绍他认识了托尼……托尼和我负责跟费城及纽约方面的联系……安吉洛和我是一组联系人……安吉洛是一个弱者……所以他被搞掉了……
托尼和我是另一组联系人……
他只需要一个联系人,是这样吗?只要一个人和这个组织的其他人联系。
把我和托尼拆散……
他妈的!
埃迪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用他的凯迪拉克敞篷车上的点火器点燃。汽车的篷顶已经放下,埃迪喜欢太阳和风,这样有点像驾着自己的渔船出海一样,可以给他很好的能见度。这使他很容易观察后面是否有人跟踪。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手提箱,里面有六公斤纯货。有人告诉他说,费城目前缺货,他们可以自己加工。这是一笔很大的现金交易。目前业务在南方发展得也不错,每次都在二十公斤以上。他们有两个人,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们都是老手,而且这是一种长期的业务关系。他也不必担心受骗,但他自己也留了一手。他藏了一些在自己衬衫里面的皮带下面,那是最实用,最方便的地方。
他必须把这件事考虑周到,埃迪对自己说,他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亨利在操纵他们,亨利在控制整个组织。他以为他比大家都聪明能干。
但他正在走向成功。也许他分别击败了自己的人。那个混蛋喜欢玩女人,尤其是白种女人。埃迪想,情况就是这样。这些人都喜欢干这种事。他以为他很精明,可能他相当精明,但并不够聪明,而且现在已不再聪明了,今后也不会聪明了。把这些向托尼解释清楚并不困难,埃迪对这一点很有信心。把货交出去,开车回去,和托尼一起吃顿饭,心平气和地和他讲道理。托尼喜欢这样,就像他上了哈佛大学当上了律师一样。然后,他们可以共同对付亨利,把他的业务接收过来。这是做生意,他的人会干的。他们因为爱他,而不会轻易就范。但是为了钱他们会这样干的,每个人都会为了钱而这样干的。这样,他和托尼就可以接收这桩业务,他埃迪就能当家了,就会成为一个成功者。
他想好了。他看了看表,时间正好。他把车停在一家餐车式饭店半空着的停车处。这是一家老式饭店,是从一个火车车厢改造而成的。宾夕法尼亚铁路离这儿不远。他想起了与他父亲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吃饭的情景,坐在窗边的餐桌上,看着外面驶过的火车。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顺手把香烟扔在沥青地面上。
另一辆车开进了停车场。正如他预期的那样,是一辆蓝色的老式车子。车内走下两个人,一个人手中提着一个手提箱,朝他走来。埃迪不认识这人,但那人穿着讲究,黑色漂亮的西装,一副令人尊敬的商人派头,样子又像位律师。埃迪笑了笑,并不明显地看着来人的方向。另一个人站在车子旁边监视着,这也许是为了安全。啊,这也是个谨慎的人,很快他们也会知道他埃迪也是个谨慎的人。他一边想,一边把手放在皮带的扣环上,距他的手枪只有几英寸的距离。
“东西带来啦?”
“钱带来啦?”埃迪反问道。
“你犯了个错误,埃迪,”那人打开箱子,说道。
“什么意思?”埃迪问道,他突然警觉起来。一不小心就会遗憾终生。
“我是说,再见,埃迪,”那人平静地答道。
那人的目光说明了一切。埃迪立即去掏自己的手枪,但这只帮了对方的忙。
“警察,不许动!”随着叫声,枪弹从打开的箱子上面发射出来。
埃迪也掏出了自己的枪,开了一枪,击中了自己车子的底部。但警察距他只有三英尺,一旦射击,一定会命中目标。后面的那位警官也跑了过来,他吃惊地发现查伦警官的第一枪没有击中埃迪。就在他看到这一切的当儿,那手提箱被丢在一边,查伦又伸出手臂,上前一步,用枪抵住了埃迪的胸口,朝他心脏部位开了一枪。
埃迪现在明白了一切,就在那一两秒钟之间。这一切都是亨利安排的。他真是自做自受啊!埃迪知道他一生中唯一的目的都是为了把亨利和托尼搞在一起,过去似乎不成功,现在看来也是这样。
“把身子转过去!”查伦对着垂死的埃迪叫道。他俯身捡起埃迪的手枪。一分钟后,两辆州警察局的警车来到停车场。
“真是个笨蛋!”五分钟后,查伦对自己的同伴说道,他浑身在颤抖,就像一般人在杀了人之后的情形一样。“他正要去掏枪,所以我第一枪没有打中他。”
“我都看见了,”那位级别较低的警探说道,他认为自己看见了。
“长官,一切都和你说的一样。”州警察局的警长边说边打开了埃迪的手提箱,里面装有袋装的海洛因。“还有一些现钞。”
“好,”查伦叫了一声。“只是这个笨蛋已经死去,什么情况也说不出来了。”这话不假。干得漂亮,成功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尽力没有笑出来。在其他警官的眼皮底下,他杀死了埃迪,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现在,亨利的组织又可以安然无恙了。
快到时候了。岗哨已经换过了班。这是最后一次换岗。雨仍下个不停。太好了!岗楼上的哨兵都躲在角落里避雨。他们显得十分倦怠,已经放松了警戒。现在所有灯光都熄灭了,营房中的蜡烛也熄灭了。凯利用望远镜在四周瞭望了一番。在军官寝室内仍有一个身影在闪动,他在观看窗外的天气。是那个俄国人。哦,那就是你的卧室吗?太好了!门德兹下士的第三号枪榴弹发射器的第一颗榴弹应当射在那里,把这个俄国佬炸个粉碎。
雨继续下吧!再来一场倾盆大雨才好呢!上帝啊,难道他们会像但以理一样幸运吗?规则虽是规则,但终归还会有例外。
紧张的气氛在加剧,不是因为危险。凯利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危险。关键问题在于如何冲进营区。现在轮到直升机行动了,然后就是突击队。他的任务已接近完成,凯利这样想着。
“开始射击!”舰长的命令下达了。
新港新闻号上的雷达早在几分钟前已经开动。领航员正在射控室,借着雷达帮助射击部门标定出军舰的确切位置。这并非过分小心,而是今晚的行动要求这样做。现在航海雷达和射控雷达正在帮助每个人精确地计算出他们的位置。
位于左舷的五英寸炮口射出了第一批炮弹。双管炮发出的尖厉轰鸣声震耳欲聋,但随之出现的情景却十分美丽壮观。随着每发炮弹的发射,天空中划过一道金黄色的火线,宛如一条条拖着长尾巴的金蛇,随着它那瞬间即逝的生命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了,在六千码以外的远处,第一双弹头爆炸开来,随之升起一团金黄色的光焰,就像几秒钟前炮弹划过天空时的颜色一样。在这火光的照耀下,那潮湿翠绿的北越的大地也变成了金黄色。
“看起来像是五十七毫米口径的大炮,我甚至可以看见舰上的人。”一号位置的测距手已经将测距仪固定在恰当的方位角,炮火的光亮使他的工作变得更加容易。军士长斯凯利十分精确地将射程调至合适的位置,并立即传达到射控中心。十秒钟后,八炮齐发。又过了十五秒钟,防炮阵地便消失在一片烟火之中。
“第一次齐射命中,目标A被摧毁!”军士长在下面随即命令移至第二个方位角。他像舰长一样,即将退役。也许他们将来可以开设一间枪店。
那炮声犹如远方的惊雷,但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山下没有任何反应。在望远镜中,凯利可以看到下面有人头在动,也许有人在交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反应。毕竟这是一个处于战争的国家,枪炮声已经习以为常,尤其是这种犹如远方惊雷的声音更是司空见惯。显然距离很远,用不着大惊小怪。因为天气阴郁,爆炸的火光也看不清楚。凯利原以为会有一两个军官跑出来观望,这本是合乎情理的事。如果是他,他一定会那样做的。但没有任何人出来。从行动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九十分钟。
陆战队员们轻装来到军舰后甲板,很多水兵也跑来观看。队员们朝飞行甲板走去,阿尔比和尔文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指挥大家登机。
麦斯威尔和波杜尔斯基也站在水兵的行列之中,两人都穿着老式的咔叽军服、衬衫和军裤。他们在海上指挥作战时都是这副装束。据说这样穿着会带来好运,即使是将军也很迷信。陆战队员们第一次看见面色苍白的将军胸前戴着勋章,那勋带引来许多尊敬的目光和示意,将军严肃的面容流露出对自己部下的满意之情,接受了他们的敬意。
“都准备好了吗,上尉?”麦斯威尔问道。
“是的,长官,”阿尔比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激动,平静地回答,现在到了他表现自己的时刻了。“三个小时之后再见。”
“祝你好运。”麦斯威尔挺直身子向年轻的上尉行礼致意。
“他们看上去士气高昂,”赖特说道。他也身着咔叽军服,以便与舰上的军官会议室的色彩协调。“啊,上帝,我希望这次行动能够成功。”
“是啊,”詹姆士·葛莱说道。现在军舰已调整了位置,与风向保持一致。甲板工作人员手执照明灯在引导两架飞机起飞。接着两架西科尔斯基直升机接连起飞,然后转向西方朝着越南海岸飞去。“现在一切都交给他们了。”
“都是些好小伙子,詹姆士,”波杜尔斯基说道。
“那个克拉克也不错,很精悍的人物,”赖特说道。“他平时是干什么的?”
“我想他目前在打零工。你问这干嘛?”
“一个人只要有头脑不怕没有工作干的。这个年轻人很能干,”赖特说道。说完,大家都回到战情中心。在飞行甲板上,眼镜蛇直升机的机组人员正在进行起飞前的检查。四十五分钟后,他们也要起飞。
“蛇,这里是蟋蟀。时间检查正常。听到没有?”
“听到了,”凯利大声回答说,但声音不太大。他在自己的无线电上按了三个长号,有两次得到了回应。奥格顿号宣布任务正在进行,并记下了收话记录。“还有两个小时你们就可以自由了,”凯利对着山下的战俘低声自语道。至于营中其他人是不是高兴,他可用不着去考虑。
凯利吃掉自己带来的最后一份食物后,把包袋纸和碎屑塞进迷彩服的口袋中,然后从自己的隐蔽处走出来观察了一下。天已经黑下来,他可以行动了。他又回到隐蔽处,尽量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因为像这样的行动很可能还会再进行,为什么要让对方知道这儿发生过的事情呢?但是,紧张的事情终于来了,他需要小便。这真有点好笑,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孩子,尽管他今天只喝了不到半加仑的水。
三十分钟后飞机就会到达降落地点,再以三十分钟的时间向营地靠近。当他们爬上了远处的山头,我就要和他们接触,来指挥最后的袭击。
让我们开始行动!
“火力右移,目标出现,”斯凯利报告说,“射程9-2-5-0。”大炮再一次轰鸣,一百毫米口径的大炮正朝着目标射击。水兵们曾看到那些防空阵地在新港新闻号的轰击下土崩瓦解。敌方舍不得丢下他们的大炮,企图进行还击,以击伤在他们海岸线上游弋的巨型战舰。
“雷达上出现直升机,”副舰长在战情中心说道。他从雷达屏幕上看到直升机飞过海岸上已被摧毁的防炮阵地的上空,顺手拿起电话筒。
“舰长。”
“长官,我是副舰长,直升机正在进入我们为他们炸开的走廊地带。”
“很好。停止炮击。三十分钟后,我们要收听直升机的情况。密切注视雷达。”
“是,长官。”
“啊,上帝!”雷达操作员说道,“那儿出了什么事?”
“我们首先向他们射击,”他旁边的副手说道,“然后我们向他们发起进攻。”
几分钟后,陆战队员都跳出了直升机。雨仍在不停地下着,但风力减弱了很多。
此时凯利已从树丛中站了出来。他仍然处于安全位置,不会有人发现他,他身后是大片的树林,与他的衣服颜色一样。他用目光扫视着周围,看看是否有什么危险存在,是否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发生。山坡变得十分泥泞,他身上沾满红泥,浑身上下和山坡已成一色。
从着陆点出来要十分钟。远处仍不时传来隆隆的炮火声,这连续的声音并没有使人提高警觉。那炮声现在听起来更像雷声了。只有凯利知道那是军舰上八英寸口径大炮发出的炮声。他重新坐在地上,两肘支在膝头,又用望远镜对着营地观望起来。那里仍然没有灯光,仍然没有动静。死亡正向着敌人逼近,而敌人竟一无所知。他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几乎忘记用自己的耳朵去谛听周围的动静。
在风声中那声音很难分辨。那是一种遥远的声响,低沉而不断,而且越来越大。凯利的眼睛离开望远镜,回过头,想看个究竟。
汽车声。
是卡车开动的声音。啊,在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公路。不,干道离这儿很远……是其他方向。
也许是运货车,给这儿运送食品和信件的运输车。
不止一辆。
凯利跑到山顶,靠在一棵树上,朝下面看去。山下的道路一直通到北岸的沿河公路。那儿有动静。他朝着那里举起了望远镜。
卡车……两辆……三辆……四辆……啊,上帝!
车灯都亮着,但前灯都蒙着布条。这意味着是军车。后面的车灯照亮前面的汽车,凯利看到车上有人,站在车的两边。
是士兵。
等一下,小伙子,不要惊慌。也许是……
汽车绕着“蛇山”脚下驶向前去,岗楼上的一个哨兵叫了几声,接着电话传了过去。很快地,军官寝室中亮起了灯光。有人走了出来,可能是少校,但没穿衣服。他问了几声。
第一辆卡车停在了营地门口。一个人走下车,对着什么人吼叫了几声,可能是叫人开门。第二辆车停在第一辆车的后面。上面的士兵下了车。凯利数了数人数……十个……二十……三十……还有。不是数目问题,而是这些人开始做的事情,使凯利感到吃惊。
他眼睛遥望远方。命运还要从他身上拿走些什么呢?为什么不把他的生命拿去,就此一了百了?可是命运之神感兴趣的不只是他的生命。永远不是这么简单。他所承担的责任远非如此单纯。凯利摸出无线电。
“蟋蟀,我是蛇,完毕。”
没有声音。
“蟋蟀,我是蛇,完毕。”
“什么消息?”波杜尔斯基问道。
麦斯威尔拿起话筒。“蛇,我是蟋蟀,有什么情况?完毕。”
“流产流产流产——请回答。”话筒中的声音大家都听见了。
“再说一遍,蛇,再说一遍!”
“行动流产,”凯利大声喊道,完全忘记了周围的危险。“流产流产流产。请立即回答。”
麦斯威尔愣了几秒钟。“我们收到了你的情况,行动流产。待命。”
“知道了,待命。”
“什么事?”永少校问道。
“我们得到情报说美国人可能会偷袭你们的营地,”一位上尉答道,同时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那些士兵正在分散开来,一半人朝树林跑去,其他人在院内找到自己的位置,很快挖起工事来。“少校同志,我奉命前来负责保卫营地,直至其他部队到来为止。并命令你立即将俄罗斯客人送往河内。”
“可是……”
“命令是武元甲将军亲自下达的,少校同志。”这话发挥作用了。永少校立即回到住处穿好衣服。一位营地上士赶快去叫醒司机。
凯利只能继续观察。可能至少有四十五人。那些士兵在运动,不容易数清。有的士兵在林中巡逻,有的人正在挖机枪阵地。这对凯利来说存在着直接的危险,但他仍在那儿等待。他必须确定自己是否看清楚了情况,证明自己没有被目前的情况吓得惊慌失措,没有突然变成一个胆小鬼。
二十五个对五十个,有计划的袭击,这并不困难。二十五个对一百个,但敌人有了准备,就毫无希望了。他刚才的报告是对的,没有任何理由再在华盛顿的档案中增加二十五个人的死亡名单。他的良心不允许他去犯那样的错误,白白送掉那些无辜的生命。
“直升机原路返回,”雷达员对副舰长说。
“太快了,”副舰长说道。
“真倒霉,达奇,现在怎么办……?”
“行动流产了,卡西,”麦斯威尔说,两眼盯着桌上的地图。
“可是为什么?”
“因为克拉克先生这样说,”赖特答道,“他发现了新状况,传回来消息。将军,用不着别人再对你说什么。我们仍有一个人在那儿,各位,我们不要忘记这一点。”
“我们有二十个人在那里。”
“不错。可是,今天晚上他们只有一个人能出来。”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
麦斯威尔抬头看着法兰克斯舰长。“我们尽快向海滩靠拢。”
“是的,长官。”
“河内吗?为什么?”
“因为我们接到了命令。”永少校正在查看上尉的部署。“美国人想到这儿来,是吗?我希望他们来。对他们来说,这里可不是西江。”
步兵行动的想法并没有使格里沙诺夫上校感到兴奋。到河内去,尽管没有公开宣布,也意味着要回到使馆。“让我收拾一下行李,少校。”
“请快点!”这个小个子不客气地说道。他认为这个俄国人的河内之行是某种越权之举。
情况可能比这更糟。现在格里沙诺夫收拾好自己的所有笔记,塞进了背包之中。尽管俄国人一走,这里的一切工作又全归他个人负责了,但俄国人会把这儿的情况向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报告,一旦政府插手这件事,他就可以提出让这些美国人活下来的建议。这可不是好消息。但他想起了“凡事有利有弊”那句英语格言,走了这个俄国佬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他可以听到那些越南士兵正在朝山边走来。尽管声音很远,但从那些疲倦的杂乱的脚步声他知道,他们正走过来。
“蟋蟀,我是蛇,完毕。”
“我们在听,蛇。”
“我在移动。山上有人,正朝我走来。我要向西移动。能为我派架直升机吗?”
“可以,孩子,你要小心。”是麦斯威尔的声音。他仍然那样关心他。
“我要移动了。结束。”凯利把无线电放回衣袋内,朝山头走去。他又回头看了看山下,将现在的情况和原来的情况做了一翻比较。
我在黑夜跑得很快。他曾对陆战队员这样说过。现在到了证明这一点的时候了。他最后听了一下正在逼近的北越军士兵,然后找了一个树林稍微稀疏的地方,直奔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