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红外套和黑帽子

他们让杰克在电脑边工作,分析乌达·本·萨利那天接收和发送的电子邮件。这实在是一件苦活,因为杰克具备了这门技术,但却没有会计的专心。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一个地址为[email protected]的发信人通知往账户上存钱,那人在奥地利用八〇〇专线登陆上网。

除此之外,他们再也跟踪不到他什么,不过现在他们又在因特网上找到了一个新名字可以追踪。这是某个人的数字身份,他给一个被怀疑——确认——为恐怖分子筹集资金的人发出指令,这就使得[email protected]非常让人感兴趣。得由威尔斯去提醒国家安全局跟踪这个人,以防他们还没有把这个人当作“激起兴趣的对象”。众所周知,在计算机这个领域里,这样的对象大都是匿名的,确实如此,但一旦被出色的特工人员知道了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可追踪的了。通常都不采用合法途径,然而,如果因特网上合法和非法行为的界线可以被操纵,以利于青少年恶作剧者,那么在情报界也同样如此,他们的计算机很难被找到,更不容易被黑客发现。眼下最迫切的问题是,Eurocom.net这个网站并不长期保存信息往来,一旦邮件脱离服务器的随机存储器——即邮件被接收者阅读之后——基本上就再也找不到了。国家安全局也许注意到了这个狗杂种曾给乌达·本·萨利写过信,但很多人为了外汇生意都与他有书信来往,即使是国家安全局也没有人力去阅读和分析进入计算机监控的每一封电子邮件。


孪生兄弟在车载全球卫星定位系统的指引下,在上午十一点之前一点儿到达了。他们开的都是奔驰C级车,被引导停在办公楼正后方一个专为来访者设的小停车场。山姆·格兰杰到那里迎接他们,握手之后,领他们到里面去。刚一进去,就有人发给他们可夹在西服翻领上的通行证,以通过安全检查,布莱恩立刻就发觉检查人员都像从前在军队当过兵。

“这个地方不错,”布莱恩一边朝电梯走去一边说。

迎上来的贝尔笑了笑,“是的,作为私营企业我们可以雇到更好的装修设计者。”如果你正好认同设计者的艺术品位的话那就很好,所幸的是,他正是这样的。

“你是说‘私营企业’吗,”多米尼克立即应道。他想,这里不是的,此刻可以体会其中的微妙之处。这里是他效力的机构,这里的一切都极其重要。

“今天将向你们全面介绍这里的情况,”贝尔说,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真实情况可以告诉他的客人。

电梯里面播放的莫扎克背景音乐跟往常一样令人舒适,顶楼大厅——老板总在那里——那里有可口的香草冰淇淋,尽管是布蕾亚斯牌冰淇淋,而不是塞夫韦超市的家庭品牌。


“这么说,你今天突然明白过来了?”亨得利问。他心里想,这位新手的确和他父亲一样敏感。

“只不过是一时的灵感,”杰克回答,他所说的跟别人的预料差不多,不过别人可没他的灵感。

老板的视线转移到威尔斯身上,他十分清楚威尔斯的分析能力。“杰克已经盯着萨利这家伙一两个礼拜了。我们原以为他是个次要角色,但如今他成了重要人物,也许比我们认为的还要重要,”托尼猜测道。“昨天发现他与事件有间接的关系。”

“国家安全局注意到这一点了吗?”亨得利问。

威尔斯摇摇头,“没有,我想他们不会注意的。很难把他与事件联系起来。他们和兰利一直在关注这小子,但只是把他当作晴雨表,而不是把他当主角。”除非哪个地方有人突然间领悟到以前没弄明白的事情,他这样想,但觉得没必要说出来。他们有过这种领悟,但也不经常。在这两个机构中,超出常规的洞察力往往会迷失在体系中,或者是被那些没能立即领悟的人所湮没。世界上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正统行事规则,突破常规思维的人结果总是很悲哀。

亨得利的眼睛扫视了一下那份两页纸的文件。“他滑得像一条鱼,是不是?”这时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筒,“好吧,海伦,叫他们过来吧……里克·贝尔把我们谈到的那两个人带过来了,”他向威尔斯解释。

门开了,杰克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布莱恩也是。“杰克,你在这里干什么?”

多米尼克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嗨,杰克!究竟怎么回事?”他叫起来。

亨得利的眼睛转了一下,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没有考虑到所有的情况,他很少犯这样的错误。不过这个房间只有一扇门,除非把洗手间的也算进去。

三个表兄弟在那里握手,一时把头儿晾在旁边,直到里克·贝尔扭转了场面。

“布莱恩,多米尼克,这是我们的大老板,格里·亨得利。”在两位分析员面前,他们握了握手。

“里克,谢谢你这样提出来。你们俩没事了吧,”亨得利示意说。

“我想该回去工作了。再见,伙计们,”杰克向他的表兄道别。

惊讶没有立即消失,但布莱恩和多米尼克在椅子上坐下来了,将偶遇带来的激动放在一边。

“欢迎你们,”亨得利靠在椅背上对他们说。他们迟早会发现真相,不是吗?“皮特·亚历山大告诉我,你们在乡下那间屋子的表现很不错。”

“除了有些沉闷,”布莱恩回了一句。

“训练是这样的,”贝尔带点同情的语气说。

“昨天是怎么回事?”亨得利问。

“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布莱恩先作答,“很像在阿富汗的那场埋伏战。开始是枪声大作,接着我们不得不应付。所幸的是,那帮坏蛋并不是很聪明。他们各自独立行动,而没有像一支队伍行动。如果他们训练有素的话——如果他们像一支队伍行动而且有合理的防卫措施——情况就大相径庭了。事实上我们是把他们逐个消灭的。查清他们的身份了吗?”

“就联邦调查局所了解到的,他们似乎是从墨西哥入境的。你们表弟已经帮我们查出了为他们提供资金的人。这个人是一个侨居在伦敦的沙特人,可能是他们的幕后主使之一。他们都是阿拉伯人。可以十分肯定的是他们当中有五个是沙特公民。所用的枪支大约是十年前被偷走的。他们全部四个小组都在新墨西哥州拉斯克鲁塞斯租的车,估计是分头开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他们行驶的路线已经根据加油的情况追查出来了。”

“动机完全出于信仰吗?”多米尼克问。

亨得利点点头,“宗教信仰——他们的宗教信仰,对。看起来是这样。”

“局里在找我没有?”多米尼克接着问。

“你今天晚些时候得给温纳打个电话,这样他就可以完成文字工作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他们已经编好了故事。”

“好的。”

布莱恩说:“我想这便是我们受训的目的吧?在他们还来不及继续干坏事之前将他们追捕归案。”

“差不多是这样,”亨得利肯定了他的说法。

“行,”布莱恩说,“我还受得了。”

“你们要并肩上战场了,以金融和贸易界人士的身份作掩护。为了使你们装得像,我们会简要教授你们相关知识。你们主要通过手提电脑接受虚拟办公室的指令开展行动。”

“安全方面呢?”多米尼克问。

“那不成问题,”贝尔向他保证。“我们尽量保证计算机的安全,如果需要通过网络电话用声音进行交流,会加倍提高安全措施。加密系统也是高度安全的,”他强调了一下。

“好吧,”多米尼克半信半疑地说。皮特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但他从来就不相信任何编码系统。比如说联邦调查局的无线电系统吧,别人都相信是非常安全的,但还是被一些相当狡猾的坏蛋或是计算机高手破译过一两次,这种人还喜欢给当地的联邦调查局外勤办公室打电话说自己是何等的聪明。“我们的掩护身份合法吗?”

“这一点是我们做得最好的,”亨得利说,并递过来一个文件夹。多米尼克接过来打开,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我的天!你是怎么弄到手的?”他问。这是他曾经在法律课本上见过的总统赦免令。这是空白的生效文件,上面有署名。一纸空白的赦免状?不可思议。

“你有什么话说?”亨得利问。

签名已经把答案告诉了他,他回忆起来所受的法律教育。拥有这纸赦免状可以免于法律责任,即使是最高法院也不能对他怎么样,因为总统赦免的最高权威如同言论自由一样的清楚无误。不过离开美国,它就不怎么起作用了。“这么说,我们就在国内对付这帮人啦?”

“有可能,”亨得利肯定地说。

“我们是队里的第一批射手吗?”布莱恩问。

“你又说对了,”前参议员回答他。

“我们将如何做呢?”

“这要依据你们的使命而定,”贝尔说。“对付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我们有一种全新的武器,百分之百有效,而且很隐蔽。也许明天你就会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我们的任务很紧迫吗?”布莱恩又问。

“该上阵了,”贝尔对他们俩说。“你们的目标是对付那些已经或将要蓄意严重危害我们国家和国民的人或给这些人提供方便的人。我们不搞政治谋杀,只将那些直接涉及犯罪行为的人作为目标。”

“不仅这些吧,我们不是来当得克萨斯州的官方行刑者的,对吧?”说这话的是多米尼克。

“你们当然不是。这属于法律体系之外的事情。我们将通过消灭敌人内部的中坚分子来削减他们的力量。那至少可以干扰他们处理问题的能力,而且我们希望这样可以迫使他们的高级人员现身,从而弄清他们的底细。”

“那么,这个,”——多米尼克合上文件夹,然后将之物归原主——“是一张狩猎许可证,没有障碍限制,是狩猎开放季节。”

“不错,但要受到一些合理的限制。”

“对我来说很合适,”布莱恩说。他记得,仅仅二十四小时之前,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垂死的小男孩。“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亨得利作出了回答。

“快了。”


“嗨,托尼,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杰克,我不知道他们今天会来。”

“答非所问。”杰克的蓝眼睛显得异常严肃。

“你已经知道为什么要建立这个机构,对不对?”

这个答案已经够充分的了。见鬼,他的表兄弟怎么样?一个是海军陆战队的,一个是联邦调查局的——杰克曾经还以为他会当律师的呢——他在阿拉巴马州亲手击毙过一个邪门歪道的家伙。这事登过报,他也简短地和他的父亲讨论过。考虑到当时的情形属于法律规定的范围,很难对此事持反对意见,不过多米尼克一直都是很遵守规则的——这几乎是瑞安家族的座右铭。布莱恩在海军陆战队的时候可能也做过引人注目的事。布莱恩读中学的时候是属于橄榄球运动员类型的人,而他兄弟是家里最能言善辩的人,不过多米尼克不是那种娘娘腔的男子。至少有一个坏蛋领教过他的厉害了。也许有些人需要认识到,别冒犯一个国家雇员中有真正男子汉的大国。每只老虎都有灵牙利爪……

……美国的老虎尤其大。

这样一想,他就定下心来重新搜索[email protected]。也许老虎们将要出去寻找更多的食物。那使他成为一只猎鸟犬。不过没关系。有些鸟也的确需要被取消飞行权利。他将通过点击国家安全局进入世界电脑通讯丛林来找到“把柄”。每只动物总会在身后留下蛛丝马迹,他将把这些线索嗅出来。杰克想,既然已经清楚了真正的目的,这项工作毕竟还是有乐趣的。


穆罕默德坐在电脑旁边。在他身后,电视机正在播放关于“情报失败”的问题,这让他发笑。结果只会进一步削弱美国人获取情报的能力,尤其是美国国会的调查听证会定将分散情报机构运作的精力。在目标国内部有这样的同盟者真好。他们和他自己组织里的高级成员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们努力想使世界朝他们幻想的目标而不是朝现实的方向发展。不同的是他的高级人员至少会听从他的话,因为他毕竟取得过成效,所幸的是,这一点恰好和他们对生死及恐惧的虚无缥缈的幻想相吻合。更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人甘愿拿自己的性命来实现他们的幻想。至于他们是否愚蠢穆罕默德才不去理会。他只是把他们当作工具,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锤子把在世上他所看到的钉子都击倒。

他查看了一下他的电子邮件,确定乌达是否遵照了他的有关金融业务的指示。严格地说,他可以把那些使用护照的账号销掉,但这样一来有些好管闲事的银行职员会到处打听为什么最后一批单子没有付账。他想,最好还是在账号里面留一点多余的现金,这样可以使账号处于有效状态但又将它搁置不用。因为银行不会去留意放在电子金库里的剩余现金;而账号搁置不用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去作什么调查。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他又确认了一下账户号码和密码是否在他的电脑里面一个只有他知道的文件里安然无恙。

他想给他在哥伦比亚的联络人发一封感谢信,但又考虑到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是浪费时间,而且是自找麻烦。他不能为了好玩或礼貌而发信。只有非常必要时他才会这么做,而且是越简短越好。他十分明白,要提防美国人获取电子情报。西方新闻媒体经常谈论“截获到的信息”,使得他的组织决心彻底弃用他们为了方便联络而使用的卫星电话。取而代之的是信使,他们会牢记信息然后再传递。不便之处是太慢了,但优点是非常安全……除非信使被人家收买。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安全的。每一个系统都会有漏洞。不过因特网倒是最好的选择。私人账户可以用匿名,真是太好了,因为可以通过匿名的第三方来设立信箱,他们的身份转发给了真正的直接用户,因此他们只是作为电子或光子的形式而存在——就好比是阿拉伯大沙漠里的沙子,无比安全和隐蔽。每天因特网上的信息多得数也数不清。也许安拉可以追查出这些信息的来源,但那也只是因为安拉了解每个人的大脑和心灵的活动,这种本领他甚至没有赐给信徒。因此,很少在一个地方逗留超过三天的穆罕默德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电脑。


英国情报部总部设在威斯敏斯特王宫上游的泰晤士院,这里安设了成千上万的窃听装置——联合王国的私人保护法案比美国宽松得多……当然是对于政府机构来说是这样——其中有四个是针对乌达·本·萨利的。其中一个专门窃听他的移动电话,但有价值的情报很少。他在金融区和家里使用的电子邮件账户倒是很有价值,因为他怀疑声音交流的安全性,更喜欢通过电子邮件和外界进行所有的重要联络。这其中包括和家里的信件往来,主要是让他父亲放心家里的资金都很安全。奇怪的是,他并不使用加密程序以免给自己惹麻烦,因为他认为网上的大量信息交流可以避免官方的监视。此外,伦敦有很多人都从事资本保值的生意——这个城市很多高价房地产的业主都是外国人——资金往来是一件甚至很多玩家都感到沉闷的工作。资金运作入门简单,其中的诗意难以打动人心。

但他的电子邮件从来没有逃过泰晤士院的注意,那些信息片段又转发给位于伦敦西北切尔滕汉姆的英国政府通讯总部,从这里再通过卫星发送到弗吉尼亚的贝尔沃堡,再通过光纤电缆发到马里兰州的米德堡,主要由总部大厦的一台超级电脑进行检查,这些电脑放在一个像地牢似的又大又奇特的储藏室里。经过这里的检查之后,重要的材料就经过大厦的平顶发送到中央情报局位于弗吉尼亚的兰利总部,最后再由另一套电脑进行整理。

“这里有新东西,五十六号先生发来的,”小杰克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他指的是[email protected]。他要分析一下,信息几乎都是由数字组成的,但其中一个号码是欧洲商业银行的电子地址。五十六号先生需要钱,或似乎想要一些钱。他们已经清楚了五十六号先生是恐怖分子之一,他们就要查看一个新的银行账号。这是第二天要做的事。根据各个银行内部的不同程序,可能还会设立账户名和邮件地址。不过也许不会。所有的国际银行都在朝程序统一化的趋势发展,这是为了保持相互之间的竞争优势比较有利的一个办法,直到他们的竞争平台变得和橄榄球场一样平整为止,因为大家都在尽量采用对储户友好的程序。每个人对现实的理解都不一样,但是大家的钱都是一样的绿色——当然就欧元来说是橙色的,用从来没有见过的建筑物和从来没有跨过的桥梁装饰着。杰克适当地做了一下记录之后关掉了计算机。他今晚将和布莱恩及多米尼克一起进餐,只是想和家人在一起聚一聚。他想去尝尝二十九号路上新开的一家海鲜馆。这一周的工作完成了,他把下礼拜一的安排简短地记载了一下——他没打算礼拜天去加班,不管发生了全国紧急情况与否。乌达·本·萨利这家伙值得密切关注。不过至于密切到什么程度,他也没把握,尽管他开始怀疑萨利有可能将和他认识的一两个人会面。


“还要多久?”这个问题以前由布莱恩·卡卢索提出时并不合适,但是从亨得利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相当紧迫了。

“噢,我们得一起部署一下,”山姆·格兰杰回答。对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情况都是一样。当必须面对现实的时候,理论上容易的事情也会变得更加复杂。“首先我们需要一组合理的目标,然后制定对付他们的计划,计划也不能有什么漏洞。”

“怎么行动?”汤姆·戴维斯说出了内心的疑惑。

“有逻辑地开展行动——在我们看来是这样,不过在外人看来应该是偶然的、无联系的——从一个目标到另一个目标,使得他们就像草原上的狗一样个个伸着脑袋,让我们一次干掉一个。从理论上讲很简单,但在现实中困难多了。”在棋盘上走棋比让人往预定的地方去容易多了,这往往是电影导演忽略的一个事实。一些平淡无奇的事情,如错过了联运巴士、或是交通事故、或是觉得想拉尿,都可能破坏最完美的理论计划。必须要记住的是,世界运转的方式是模拟的,而不是数字般精确的。而“模拟”实际上意味着“凌乱”。

“那么,你是说我们需要一个精神病专家吗?”

山姆摇摇头,“他们在兰利有,但帮助并不大。”

“那不就是真理么。”戴维斯笑着说。但这不是幽默的时候。“加速,”他说。

“是的,越快越好,”格兰杰同意他的意见,“让他们来不及作出反应,也没有思考的余地。”

“最好也不让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亨得利说。

“让人消失吗?”

“发心脏病的人太多的话,有人会起疑心的。”

“你以为他们会打入我们的机构吗,”前参议员大声问。听他这样一说,另外两个人皱了一下眉头。

“这要看你是什么意思了。”戴维斯接过话头。“打入机构的特工?没有一笔数目可观的贿赂,这是很难安排的,即便如此也不容易办,除非情报局有人找他们要钞票。也许有那个可能性,”他想了想又说,“俄罗斯人在钱方面总是很吝啬的——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硬通货可以到处乱扔撒。这些人拥有的比他们需要的多。所以……也许……”

“但这对我们是有利的,”亨得利想,“情报局里知道我们存在的人并不太多。因此,如果他们开始认为中央情报局要除掉一些人的时候,可以使用他们打进去的特工——如果有的话——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这么说,他们的专长对他们来说会起反作用啦?”格兰杰猜度。

“他们会认为是‘摩萨德’干的,对不对?”

“还会想到谁呢?”戴维斯反过来问。“他们自己的思想观念让他们这样。”这是用来对付克格勃的一种策略——虽然很少用——但有时还是很有效的。这绝不是让对方觉得自己很聪明。如果这让以色列人感到难受,美国的情报界不会因此而寝食难安的。不管他们是不是“同盟”,以色列人并不完全受到美国同行的爱护。即使是沙特的间谍也在和他们较量,因为国家利益常常以你很难想到的方式部分重叠。这一系列较量中,美国人只以祖国的利益为重,完全依照书本行事。

“我们确认的目标在哪里?”亨得利问。

“都在欧洲。他们往往是一些银行家或是从事通讯行业的人。他们到处挪动资金或操作信息,做一些情况的简要介绍等。其中有一个人好像在收集情报,到处旅行,也许是他侦察了昨天出事的地点,但我们注意他的时间不长,所以还不敢确定。有些目标是专门发号施令的,但我们想单独把他们列出来。他们太有价值了。还有一点值得关注的是,我们要回避这样一些目标人物,因为他们的死亡会告诉对方我们是怎么注意到他们的。必须使情况毫无关联。我在想有些人我们可以这样去设计,让对方认为他们开小差了。拿了钱逃跑了——过上了好的生活就此从地球上消失了。我们甚至可以散布一些这样的电子邮件信息。”

“如果他们有密码表明是他们的信息而不是某个人在操纵他们的计算机呢?”戴维斯问。

“这对我们有利也有弊。这种玩法很自然,你可以这样安排自己的消失让别人觉得你是被击倒了。谁也不会去理会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对不对?他们一定会有这样的担忧。他们恨我们导致了他们社会的堕落,那么他们就会明白他们的人是会被收买的。他们当中有一些勇敢者,也有一些懦弱者。这些人的世界观是不相同的。他们不是机器人。当然,有些人是虔诚的信徒,但有些人混在里面是为了赌一把,是为了好玩,也是因为他们干的事情具有刺激性;可是到了危急时刻,他们又会觉得生比死更有吸引力。”格兰杰了解人性和人的动机,没错,他们不是机器人。实际上,他们越是聪明,越是不容易受一些浅显的诱惑。有趣的是,大多数穆斯林极端分子都在或曾在欧洲接受教育。在这个舒适的地方,他们与自己的种族背景隔绝了——但也是从他们原来所处的那个令人压抑的社会里解脱出来了。革命总是人们不断上升的期望的产物——绝不是压迫的产物,而是原始的解放的产物。这段时期人往往会感到迷惘,想去证实一下自身的价值,这也是精神非常脆弱的时期,需要有一个支柱让他们能够抓住,不管是什么样的一个支柱。要干掉这样一些比别人更困惑的人真是一件可悲的事,但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即使并不英明,如果这条路是一条歧途,这也不是受害者的过错,不是吗?


鱼的味道很不错。杰克尝了一下岩鱼,切萨皮克湾的条纹石鮨。布莱恩选的是鲑鱼,多米尼克要的有硬皮的海鲈。布莱恩点了葡萄酒,一种产于卢瓦尔山脉的白葡萄酒。

“哎,你究竟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多米尼克问他的表弟。

“我到处看,这个地方吸引了我。我打探了一下,发现的东西越多,越是弄不明白。因此我就和格里讨论了一下,我说服他让我来做一门工作。”

“做什么?”

“他们称之为分析。更像是猜度别人的心思。我专门盯住一个家伙。阿拉伯名字,在伦敦捣腾资金。主要是家里的钱,拿着钱到处跑,主要是想保住他父亲的财富——一笔可观的财富,”杰克很有把握地对他的同伴说,“他做的是房地产生意。这是资本保值的好办法。伦敦的市场不会一下子衰败。威斯敏斯特公爵是世界最富的人之一,拥有伦敦中心的大部分地产。我们的小朋友仿效公爵大人。”

“还有什么情况?”

“还有就是他把钱存入了一个银行账号,就是这个账号给那一堆维萨卡提供付款,其中四张卡的主人你们昨天见过了。”情况还不完全清楚,但要不了多久联邦调查局就会查个水落石出。“他还在电子邮件里谈论昨天的‘精彩事件’。”

“你怎么得到他的电子邮件?”多米尼克问。

“不能告诉你,你得去问别人。”

“我敢说是离这里大约十英里远的地方,”多米尼克指着东北方向说。间谍们往往喜欢在网上作业,但联邦调查局通常是不允许这样做的。在任何情况下,杰克表弟差不多总是面无表情,要是在赌注下得很高的赌桌上,他这副表情可不是赢钱的表现。

“那就是说,他为那帮坏蛋提供资金?”布莱恩问。

“是的。”

“这样做对他可没好处,”布莱恩想了一下说。

“也许吧,”小杰克同意他的看法。

“我们说不定可以见到他。还有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们?”布莱恩接着问。

“昂贵的地段,在伯克利广场的一所市区新式住宅——伦敦很好的地段,离美国大使馆一两个街区远。他喜欢用妓女在性方面取乐。他特别喜欢的一个女孩叫露萨莉·帕克。英国安全部门在盯着他,他们定期盘问他的主要性伙伴——这个叫帕克的女孩。他付给她的都是高价,而且是现金。帕克小姐很受富人的喜爱。我想她一定很会周旋,”杰克带着反感的口气补充说。“在计算机文件里面有一张新的照片。他的年龄和我们差不多,脸色是橄榄色的,留着胡子——使男子看起来性感的那种,你知道吗?开的是阿斯顿马丁,很时髦的一种车。不过在伦敦他经常是搭出租车。他在乡下没有房子,但他周末总是到乡下的临时旅店去,大多是带着帕克小姐或另一个妓女去。他在金融区的繁华地段上班,在伦敦的劳埃德保险大楼有一间办公室——我记得是三楼。他每周做三到四桩生意。我想他主要就是坐在那里盯着电视机和股票行情自动收录器看,或是看报纸什么的。”

“这么说,他是一个寻求刺激的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啦?”多米尼克做了一个总结。

“没错。除此之外,他好像还喜欢出去飙车。”

“这可是危险的,杰克,”布莱恩指出来。“这会使人得三五六号伊克赛锭头痛病。”布莱恩一副好斗的表情,他想见见这个为使戴维·普伦蒂斯失去性命的恶棍筹措资金的家伙。

杰克突然想到伦敦的露萨莉·帕克小姐可能不会再把钱花在买路易·威登手袋上。如果她真如英国安全部门和政治保安处所想的那般聪明的话,她也许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很好的洗手不干的计划。

“你父亲在忙什么?”多米尼克问。

“写回忆录,”杰克回答,“我感到奇怪的是他还能加进多少内容?你知道,他在中央情报局做的事情就连我妈都知道得不多,而我知道的也几乎为零——很多东西他根本不能写进去。就连在公众看起来不能接受的那些事情,他也不敢肯定是否真有其事。”

“比如说砍掉叛变的克格勃的头。这个故事倒是不错。那家伙上过电视。我猜他还在抱怨你父亲没让他推翻前苏联。也许他认为你父亲本来可以挽回局面的。”

“可能吧,没错,爸爸有很多秘密。他在情报局的朋友都是这样。其中有个叫克拉克的,是个胆小鬼,但他和爸爸的关系很密切。我想他现在在英格兰,当一个新成立的秘密反恐部门的头,新闻界几乎每年都要谈到他们,称他们为‘黑暗中的人’。”

“他们的确是,”布莱恩说,“在威尔士的赫里福德,他们也不是那么秘密。侦察部队出身的一些资格老的人在训练他们。我从来没去过那里,但我认识两个到过那里的人。他们和英国情报分析部门都是重要的队伍。”

“你还知道多少内情,奥尔多?”他兄弟问。

“嗨,特种作战部的人嘴很严。我们作交叉训练,交流新设备和材料。最重要的一部分是我们坐下来交流有关战争的故事。每个人看问题的方法都不同,你也知道,有时别人的主意比你的好得多。彩虹部队——也就是新闻里说的‘黑暗中的人’——非常聪明,但这些年他们也从我们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关键是他们善于听取一些新的见解。他们认为老板,那个叫克拉克的家伙很聪明。”

“他是很聪明,我见过他。爸爸认为他很灵光,”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亨得利也认识他。我不知道他怎么没来。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就问过他了。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太大了。”

“他是一个枪手吗?”

“我问过爸爸。爸爸说他也很难讲。不过这是他作肯定回答的方式。我猜我乘他不备的时候得到了答案。爸爸很有趣,他一点也不会撒谎。”

“我想这就是他那么喜欢当总统的原因。”

“是的,我想这也是他退职的主要原因。他认为罗比叔叔比他当得更好。”

“到那个混账家伙暗杀了他为止,”多米尼克评了一句。那个叫杜安·法莫的枪手目前还蹲在密西西比的死囚区。“三K党的余孽,”报纸这样称呼他,的确,他六十八岁了,一个人人诅咒的偏执的家伙,无法接受黑人总统,用他爷爷在一战中用过的左轮手枪进行了暗杀。

“这真糟糕,”小约翰·帕特里克·瑞安同意他的看法,“你知道吗,要不是他,我还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呢。这段家族史说来话长。罗比叔叔的叙述很精彩。他很喜欢讲故事。他和爸爸的关系特别好。罗比被暗杀后,政界里的那些讨厌的家伙就在原地兜圈子,有的人希望爸爸重整旗鼓,但他没有这么做,结果,我猜是他帮助基尔提这个家伙当选的。爸爸受不了这个人。这是他没能学会的另一件事情,就是怎样和他所讨厌的人相处。他就是不大喜欢住在白宫里面。”

“有一点他很擅长,就是当总统,”多米尼克道。

“你说的不假。妈妈也不介意离开那里。第一夫人的事务影响了她的医疗工作,她确实恨透了凯尔和凯蒂干的事。你们听过那句老话的,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就在母子之间。伙计们,的确是这样。这是我惟一一次见她发脾气——爸爸发脾气的次数比妈妈多多了——这次是因为有人告诉她,她的官方职责不允许她参加凯尔在他的日间托儿站举行的庆典,天哪,她真的崩溃了。总算那些保姆帮了忙——新闻记者们也反复规劝她,说什么这不是美国人的做法等等。你知道吗,如果有人把爸爸撒尿的镜头拍下来,我敢说有人会认为他的姿势不对。”

“批评家就靠这吃饭,让你知道他们比他们批评的对象要聪明。”

“在局里,奥尔多,他们被称为律师或职业责任官员,”多米尼克对在座的人说,“他们在加盟之前就已经彻底去掉幽默感了。”

“海军陆战队里也有记者——我敢说他们没有一个接受过完整的新兵训练。”在监察署工作的人至少都接受过海军陆战队基础学校的训练。

“大家是不是应该振作起来,”多米尼克举起酒杯大声说,“愿没有人指责我们。”

“愿没有人指责生活,”杰克笑着加上一句。他想,真见鬼,若是爸爸知道了我在干什么,他会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