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西班牙阶梯

“你们开玩笑,”杰克立即说。

“天啊,给我一个愚蠢的对手,”布莱恩说,“这是海军陆战队基础学校教给我们的一句祈祷词。问题是,对手迟早要变聪明的。”

“就像骗子那样,”多米尼克同意他的说法,“执法部门的问题在于,我们抓到的通常都是笨蛋。聪明的很少听说被抓到。这就是要花那么长的时间对付黑手党的原因,而他们还不是真的有多聪明。不过,这是进化的过程,我们会让他们越来越聪明的。”

“国内有什么消息?”布莱恩问。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他们还要过一个小时才到办公室,”杰克说,“你们说,那个人真的被车压死了?”

布莱恩点点头。他摔倒在地,像密西西比州的州动物——躺在路上的压扁的狗。“被有轨电车压死了,真是个好消息,掩盖了被刺戳的真相。”运气真糟糕,花岗岩脑袋先生。


出事的地点离英瓦里登街的圣伊丽莎白医院还不到一英里,救护车上的医生把几截尸体送进了医院。他们事先打电话通知了,因此三包橡胶装尸袋没有引起特别的惊讶,及时送到了解剖室的台子上,没有必要填写死亡原因了,因为那再明显不过了。惟一困难的是提取血样进行毒物学检查。尸体被碾得很严重,血液大量流失,但是在脾和大脑里,还有足够的血液,可以用注射器抽出,送到实验室,进行镇静剂或是酒精含量的测试。其他可供验尸的只有一条腿了,但电车正好碾过膝盖,甚至连完整的膝盖都没有留下。从死者的钱夹里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身份,警察正和当地旅馆联系,看他是否把护照留下来,那样就可以通知大使馆了。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内,他的两条胳膊完全被碾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惟一奇怪的是他的脸色竟然很平静。有人可能以为会看到圆睁的双眼和痛苦扭曲的脸部,但是,解剖学家都知道,甚至外伤死亡也没有多少这种不可违逆的原则。深入的检验看来没有必要了。如果他是被开枪打死的,就会发现枪伤,但没有理由怀疑这一点。警察已经与事发时处于三十米范围内的十七位目击者谈过话。总的来说,解剖报告就如同写一份签署的正式文件那样容易。


“天啊,”格兰杰看着报告,“他们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呢?”他随即拿起电话。“格里吗?请下楼来,三号进了装尸袋。你来看看这份报告。”放回电话,他不禁想,“好啊,现在该让他们干什么呢?”


在另一层楼面上,这个问题决定了。托尼·威尔斯正在拷贝下载的瑞安所有的文件,最上面一个文件十分简短,却充满血腥味。他于是拿起电话打给里克·贝尔。


马克斯·维博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恶心和震惊才渐渐消失。他开始呕吐,眼前重现那个人碾进车轮下的情景,以及电车碾在尸体上砰然地响声。他对自己说,这不是他的错。那个蠢货、白痴像一个醉汉,自己摔倒在车前,天还这么早,谁会喝那么多啤酒呢。他以前也出过事故,大多是汽车在电车前拐弯太急,碰坏了挡泥板。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也几乎没听说过电车压死过人。他撞死了一个人。他,马克斯·维博,要了一个人的命。这不是他的错,接下来两个钟头,他每分钟对自己说一次。他的主管让他回去休息,他用打卡机记录了下班时间,开着自己的奥迪车回家,在离他家一个街区远的加油站里停了车,因为他今天不想独自一人喝酒。


杰克也正在下载反恐训练营的文件,多米和布莱恩坐在旁边,吃着推迟的午餐,喝着啤酒。网络上邮件往来一如往常,可疑对象的电子邮件都被米德堡的截取系统过滤检查,大多数是不同国家的普通公民的信件,由于一两次的信中有过可疑的字句而引起了注意。这时出现了一封与其他邮件没有什么区别的信,但它的收件人是[email protected]。

“嘿,伙计们,街上的那位朋友看来是准备去会见一个交通员的。他写信给我们的老朋友56MoHa,请求指令。”

“哦?”多米尼克扭过头来看,“信上说了什么?”

“我正在连上网——是美国在线上的邮箱地址,[email protected]如果他得到了MoHa的回信,我们也许就知道点情况了。我们认为他是坏蛋们的指挥官。国家安全局大约六个月前盯上了他。他用密码写信,但被我们破解了,大多数信都被截获了。”

“你多久才能读到回信?”多米尼克问。

“那要看MoHa先生了,”杰克说,“我们只需要端坐等待。”

“操,”布莱恩嘟囔了一句,坐回靠窗的座位。


“我看小杰克没有让他们放慢节奏,”亨得利看着报告说。

“你认为他会吗?格里,我告诉过你的,”格兰杰心里暗自感谢上帝保佑,“不说那些了,现在他们要的是指令。”

“你的计划是拿下四个目标。那么,第四个人是谁?”参议员问。

这回轮到格兰杰语塞了。“还没有确定。老实说,我没料到他们会这么迅速。原来以为到现在能够干掉一个就不错了,但谁能料事如神呢。我有一些人选,让我今天下午考虑一下。”这时他的电话铃响了。“好的,你过来,里克。”他听完后放下了电话。“里克·贝尔说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不到两分钟,门被推开了。“嘿,格里,很高兴你在这里。山姆,”——贝尔回过头——“这是我们刚截获的。”他把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递了过去。

格兰杰看了一遍,说:“我们认得这个家伙。”

“完全正确,他是那帮人的行动指挥官。我们确定他的老巢在罗马。好的,我们说对了。”就像所有的官员那样——特别是老资格的——贝尔喜欢自我表扬。

格兰杰把打印纸递给亨得利。“好的,格里,这就是第四个人。”

“我不喜欢有意外发现珍宝的运气。”

“我也不喜欢偶然的事情,格里,但如果你抽奖赢了钱,也不会把钱还回去,”格兰杰说道,心里想,达拉尔·罗伊教练说得没错,运气不会光临无用的人。“里克,这个家伙值得下手吗?”

“值得,”贝尔使劲地点着头,肯定地说,“我们还不了解他的底细,但就知道的情况来说,他已经恶贯满盈了。他是指挥者,这一点我们百分之百肯定,格里。如果推测没错的话,他的一个手下看见另一个同伙死了,向他报告,他答复了。如果让我碰上这家伙,我一定会给他买瓶啤酒。”

“火力侦察,”格兰杰不觉也自我欣赏起来,“我知道会奏效的。捅了马蜂窝,肯定会有马蜂跑出来。”

“这样他们才不会来叮你的屁股,”亨得利告诫说,“好的,现在怎么办?”

“狐狸还没出来的时候,让他们放松一下,”格兰杰立即回答,“如果我们能干掉这个家伙,也许真的会从树上摇点有价值的果子下来。”

亨得利转过头问里克:“你有什么看法?”

“我同意开始行动,”他说。

“好的,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亨得利点头了,“发指令吧。”


电子通信的好处是不需要花很长时间。实际上,杰克已经下载了关键的内容。

“好的,伙计们,56MoHa的名字叫穆罕默德——也不是什么大新闻,这是世界上最普通的名字——他说他在罗马,住在委内特大道上的埃克塞西奥王宫酒店,房间号码是一二五。”

“我听说过那家酒店,”布莱恩说,“费用很贵,非常豪华。看来我们的朋友都喜欢住豪华酒店。”

“他入住登记的名字叫尼格尔·霍金斯,那是英语国家的姓氏,你认为他是英国公民吗?”

“英国人有起穆罕默德这个名字的吗?”多米尼克不解地问。

“可能是化名,恩佐,”杰克回答,解开了多米尼克的疑问。“没有照片,我们没法猜测他的出身背景。好的,他有移动电话,不过马赫穆德——就是今天早晨目睹车祸的那个家伙——肯定应该有他的号码。”杰克停顿了一下。“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呢?我感到奇怪。哦,对了,意大利警察曾经给我们发过截获的电讯情报。也许他们监听电波,让那帮家伙非常小心……”

“有道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又通过网络发送情报呢?”

“他认为这很安全。国家安全局破解了很多公共的加密系统。卖主并不知道,米德堡的兄弟们非常善于此道。只要破解了,再无秘密可言,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实际上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编程者或是为了爱国或是为了金钱,往往是两者兼而有之,可能会而且经常接受劝告,在程序中嵌入木马。56MoHa用的是最昂贵的加密程序,其说明文件突出申明没有人能够破解,因为它用的是独有的运算法则。当然,文件并没有说明,它用的是二百五十六字节的加密程序,那会让人觉得十分安全。文件也没有说明,软件的编写者曾经在米德堡工作过——他也因为这种经历而被雇佣——是一个记得自己誓言的人,此外,一百万美元的免税收入也是巨大的动力,他用这笔钱在马林县的山上买了别墅。因此,加州的不动产市场至今还在为美国的安全利益服务。

“这么说,我们能读到他们的邮件?”多米尼克问。

“部分,”杰克肯定地说,“国家安全局在米德堡截获的情报,反恐训练营大多数都下载了。他们发给中央情报局分析的时候,我们拦截了。那没听起来的那样复杂。”

多米尼克短短几秒钟考虑了很多事情。“操……”他喘着气,看着杰克套房的天花板,“怪不得……”他欲言又止。“不要再喝啤酒了,奥尔多,我们开车去罗马。”布莱恩点点头。

“没有地方坐第三个人了,是吗?”杰克问。

“恐怕没有了,保时捷911里最多只容得下两人。”

“好的,我乘飞机去罗马,”杰克说着,走到电话边,给楼下的服务台打了电话。不用十分钟,他订好了飞往达·芬奇国际机场的意大利航空公司波音七三七班机,一个半小时之内起飞。他想换一双袜子。如果说生活中有什么事情令他厌恶的话,那就是在机场安检时要脱鞋子。他几分钟就收拾好了行李,走出房间,向酒店门口走的时候,只是在感谢门房的时候才停了一下。一辆奔驰出租车送他出了城。

多米尼克和布莱恩的行李基本还没打开,十分钟就整装待发了。多米叫侍者帮忙搬行李的时候,布莱恩到外面的书报亭买了一张塑封地图,指引向西南行车的路程。有了地图和今天早些时候提取的欧元,他觉得什么都齐备了,只要恩佐不开车冲下山去。深蓝色的保时捷开到了酒店门前,看门人把他们的行李塞进向前倾斜的车厢的时候,他上了车。紧接着的两分钟,他埋头看地图,寻找开上通往意大利边境的A2高速公路最便捷的路线。


杰克在忍受了脱鞋安检之后登上了波音飞机,现在全球航空业都在为这项检查花费。这不禁勾起了他的思乡病,他想起了从前乘坐总统座机空军一号,舒适方便,速度惊人。后来他才知道,普通百姓乘飞机必须要通过那么多的安检,如同穿越一堵砖墙。眼下,他要考虑的是,下飞机后住在哪里。坐在飞机上怎么才能订房间呢?在他头等舱的座椅上,安装着付费电话,他在塑料接听器上刷了一下黑色的卡片,第一次试着拨打欧洲电话。订哪家酒店?哎呀,为什么不订埃克塞西奥王宫酒店呢?他又拨了一次号码,接到了那家酒店的前台,得知那里还有空房。他要了一个小套间,感觉十分惬意,从友好的空姐那儿倒了一杯托斯卡纳白葡萄酒。即使奔忙的生活,也可能是高品质的生活,只要知道下一步的落脚点,此刻他已经安排好了踏出机舱的去向。


德国的高速公路工程师肯定把什么都教给了奥地利的同行,多米尼克心里想,要不就是这些聪明的人读的都是同样的教材。无论怎么说,这里的高速公路与美国交叉纵横的水泥高速公路没有什么差别,只有路标不同,让人看不懂,主要是因为上面除了城市名称,没有别的文字说明了,那些城市名也是用欧洲文字。他发现红圈里的白底上写着黑字表示限速,数字又用公里数表示,三个这样的标牌表示还有两英里到达停车场。奥地利的限速不如德国那样宽松。也许他们没有足够的医生抢救车祸伤员。但是,甚至在上坡路段,转弯也留出了足够大的地方,让分不清左行右行的司机调整车道,悬空一边还砌了安全墩。保时捷有巡航控制器,他把速度调整到限速以上五公里,只是为了获得开稍微快一些的满足感。他无法确定自己的联邦调查局证件是否可以让他不用买过路费,在美国全境,有那种证件是畅通无阻的。

“还有多远的路程,奥尔多,”他问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引航员。

“看来还有一千公里出头,也许可以说,还有十个小时的路程。”

“天啊,刚刚才热身。再过两小时左右要加油了。你还有多少现金?”

“七百欧元。意大利也通用,谢天谢地,要是用原来的里拉,算账都要把人算昏了。车流还不是那么繁忙,”布莱恩观察着道路。

“是的,道路很通畅,”多米尼克说,“地图很清楚?”

“是的,每条路都标得很明白。进入意大利,我们要上另一条路去罗马。”

“好的,应该不会太困难。”多米尼克感谢上天给了他一个会看地图的兄弟。“停车加油的时候,我们可以吃点东西。”

“好的,兄弟。”布莱恩抬头看着远处的山峦,说不清离他们到底有多远。过去人们步行或是骑马翻越这些山的时候,肯定很不容易,一定比现代人有更多的耐心,更大的勇气。他现在坐在车里,座椅很舒服,他的兄弟并不很疯狂地驾驶着车。


意大利不仅有高超的赛车手,还有优秀的飞行员。飞机轻巧地降落在跑道上,滑行跟往常一样平稳。杰克乘过很多次飞机,不会像他父亲年轻时曾经那样坐立不安。但是,像很多人一样,他还是感觉走路或坐在车上能够看见周围的景物比较安全。机场有奔驰出租车,司机的英语还能听得懂,而且知道前往酒店的路。

世界上的高速公路看上去都差不多,杰克有那么一会儿不知道身处何方。机场外看样子是农业区,但地里种植的作物与美国不同。显然,这里下雪不多,下起来也不过薄薄一层。现在是暮春,天气很温暖,他只穿了短袖衬衫,很舒适。他曾经跟随父亲到访过意大利,参加一个经济会议,但他整天都坐着大使馆的车在城里兜风。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王子很有趣,但坐在车里兜风什么也学不到,他的记忆中只有看过的街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这是恺撒的城市,还是很多其他著名人物的城市,历史上记载的都是这些人的壮举或是犯下的坏事。大多数都是坏事,因为历史就是这么发展的。他提醒自己,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更要提醒的是,他不是世界上是非对错的仲裁者,只是一个捍卫自己国家的人,所以做出决定的权力并不在他手上。当美国总统尽管有很大的权力,地位无比重要,但不是一件有趣的工作,他父亲过去四年的经历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伴随权力的是相应的责任,对于有良心的人来说,会感到非常痛苦。人们做认为必须做的事情时,会感到很舒坦。杰克提醒自己,他应该觉得这些都是必须做的,内心就不会那么痛苦,至少不会像他和表兄现在做的事那样令人痛苦。

委内特大道看上去更像商务区,而不是旅游区。路边的树木不是很整齐,酒店也不高,甚至没有装饰豪华的入口。杰克付了车钱,走进酒店,门房把包拎了进来。酒店内是木质结构,服务员十分热情,欧洲人在这个行业是十分领先的。侍者把他领进房间,屋内有空调,温度适宜。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侍者。

“斯特法诺,”那人回答。

“你知道这儿住了一个姓霍金斯的人吗?尼格尔·霍金斯。”

“那个英国人?有的,他住的房间就在这条走廊上,与这里隔三扇门。是你朋友吗?”

“他是我哥哥的朋友,请你别对他说什么,也许我能让他大吃一惊,”杰克说着,给了侍者二十欧元的小费。

“当然可以,先生。”

“很好,谢谢你。”

“不客气,”斯特法诺用意大利语说,走回了大堂。

杰克对自己说,这绝对是一项无声行动,他们没有目标的照片,一定要弄清楚这家伙长什么样。他收拾了一下,拿起了电话。


“有人打电话来,”布莱恩的电话低声叫了三次,他才从口袋里掏出来。

“喂?”他感到困惑,谁会打电话来?

“奥尔多,我是杰克。喂,我在酒店里,埃克塞西奥王宫酒店。要我为你们俩在这里订房间吗?酒店很漂亮,我想你们会喜欢这儿的。”

“别挂上,”他把电话放在腿上,扭头对多米尼克说,“你永远都猜不到杰克住进了哪家酒店。”他不必说出酒店的名称。

“你开玩笑,”多米尼克说。

“没有,他问我们要不要预订房间。我怎么回答他?”

“真见鬼……”多米尼克迅速考虑了一下,“对了,他是我们的现场支援,对吧?”

“这我再明白不过了,如果你这么说……”他又拿起电话,“杰克,就这么定了。”

“好极了,我马上去订。除非我打电话说没订到,你们就直接过来。”

“好的,杰克,再见。”

“再见,”布莱恩听到电话那头说,于是关了电话,“恩佐,我觉得这样做并不明智。”

“他在那里,知道情况,会做出正确判断的。如果必须这样,就听他的吧。”

“我想,只能这样了。地图上说再过五英里是一个隧道。”仪表盘上的钟指向四点五分。时间还多,前方就要穿过巴德加施泰因镇旁的山峰了,有一条很长的隧道。


杰克打开电脑,花了十分钟才用电话线上了网,登录后看见自己的邮箱里塞满了信件。格兰杰对在维也纳的行动大加赞扬,尽管他什么也没做。接下来一封是贝尔和威尔斯对56MoHa的分析,结果十分令人气愤。56MoHa是恐怖分子的指挥官,不是直接参与就是策划恐怖袭击事件。国内四个购物中心大规模袭击事件可能就是他一手策划或指挥的,这个混蛋需要去见上帝。至于他是怎么行动的,如何接受训练的,能力怎么样,是否携带枪支,这些杰克想知道的情况都不清楚。读完加密的邮件后,他重新加密,保存在他的“行动”文件夹里,留给布莱恩和多米看。


隧道就像电子游戏中的一样,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但至少车辆没有大量堵塞在里面,就像几年前在法国和瑞士边境的勃朗峰隧道发生的那样。过了很长时间,他们终于看见了隧道口的亮光。出了隧道,好像就开始下山坡了。

“前面有一个加油站,”布莱恩说。的确如此,半英里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埃尔夫石油公司的标牌,保时捷的油箱快空了。

“好极了,我可以在这里伸伸懒腰,方便一下了。”以美国标准来衡量,服务区非常干净。食物也不一样,没有在弗吉尼亚经常可以看见的汉堡王或是罗伊·罗杰斯汉堡连锁店,男洗手间里井井有条。汽油是按升卖的,很好地掩盖了价格,直到多米尼克心里换算出来:“天啊,他们的服务简直都打在油价里了。”

“由公司付账,伙计,”布莱恩抚慰他说,随手拿了一包曲奇饼干,“我们快点,恩佐,意大利还等着我们。”

“好的。”六缸引擎又被发动起来,他们回到了公路上继续行驶。

“伸伸腿舒服吧,”多米尼克换挡的时候说。

“是的,很舒服,”布莱恩说,“如果地图上没说错的话,还有四百五十英里的路程。”

“胜似闲庭信步,如果交通顺畅,六个小时就够了,”他扶正了太阳镜,扭了扭肩膀,“和目标住同一家酒店——难以置信。”

“我也一直在想,他对我们毫无防备,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受到追杀。想想吧,两起心脏病,一起就发生在同伙的面前,还有一起交通事故,同样有同伙在场。这真是倒霉至极,但是又没有明显的迹象表示是敌方的行动,是吧?”

“我要是处在他的位置,会有点惶惶不安了,”多米尼克说。

“他现在也许已经惶惶不安了。但如果他在酒店里看到我们,对他来说也只是两张平常的外国人的脸。除非他以前见过我们,其实我们还是在暗处的。恩佐,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希望你分析得对,奥尔多,我还是感觉有点不舒服。”

“彼此彼此,兄弟。”

所经之处还不是阿尔卑斯山脉高峰,最高的山脉在西北方向。他们如今飞车横越实在是幸运,想当初罗马军团徒步翻越崇山峻岭,不知有多艰难——也许比在烂泥地里走要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特别是背着跟海军陆战队进入阿富汗时同样沉重的背包,徒步行军的艰苦可想而知。罗马军团的艰苦也许不逊色于如今的秘密行动人员,但他们那时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对付敌人。他们可以杀死敌方的家人、朋友、邻居,甚至敌方养的狗,更关键的是,他们以那些行为而闻名。在美国有线电视网的触角伸到世界每个角落的时代,那样的行径显然行不通了。说真的,极少有海军陆战队员可以忍受参加大屠杀,但只要确定不是杀戮无辜的人,偶一为之,未为不可。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真的很遗憾不能在战场上像条汉子那样一决雌雄。恐怖分子不仅恶毒,而且战术很实际。投入一场不仅会失败、而且会像羊一样被宰杀的战斗毫无意义。真正的男人将会建立起自己的队伍,进行训练和装备,然后放手让他们出去战斗,而不是让他们像耗子一样偷偷摸摸去咬孩子的肋骨。甚至战争也有规则,公布这些规则是因为有比战争更残酷的事,严禁穿军服的人犯上这些事。军人不得故意伤害非作战人员,尽力避免意外伤害到非作战人员。海军陆战队如今花费相当多的时间、资金和精力学习城市巷战。最困难的是如何避免误伤平民,以及带着孩子的妇女——即使知道有些妇女身藏武器,寻找时机在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背后下手,比如靠近到两三米范围内,让子弹打得更准。依照规则行事有局限性,对布莱恩来说,那已经是往事了。不过,也可以说,他和他的兄弟正按照敌人的规则行事,只要敌方还不知道,这就是一项益处多多的行动。他们干掉了一个为恐怖组织筹集资金的银行家、一个招募成员的猎头和一个通风报信的交通员,这将会挽救多少人的性命?他们可能永远无法知道,这就如同现实生活那样复杂,难以精确计算。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干掉这个叫56MoHa的混蛋后,冥冥之中又行了多少善,保护了多少人的性命。但是,无法计算并不意味着否定事实,就像他兄弟在阿拉巴马州击毙的坏蛋一样,尽管不知道他今后还会杀害多少儿童,但他还会继续作案这个事实是不容否定的。他们在替天行道,不管老天爷会不会记账。

替天行道,布莱恩心中一动。阿尔卑斯山绿草如茵,沁人心脾,他寻找着山间的牧羊人,噢得莱咿……哦……


“他在哪里?”亨得利问。

“埃克塞西奥王宫酒店,”里克·贝尔回答,“据说他就住在我们的朋友隔壁。”

“我看小伙子们需要一点执行外勤任务的忠告了,”格兰杰阴沉着脸说。

“想开点,”贝尔说,“对方还懵懂不晓,根本不知道天底下有杰克和双胞胎兄弟。他们不知道什么人干的,怎么干的,怒火不知道发向哪个组织。老天,他们甚至无法肯定自己是不是就要受到袭击。”

“这样执行外勤总归不好,”格兰杰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杰克进入他们的视野……”

“那又怎样?”贝尔问,“算了,我承认我只是内勤人员,没有外勤经验,不过一切要讲逻辑。他们不会也不可能知道反恐训练营的存在。即便那个叫56MoHa的家伙心里紧张,也找不到直接的对象,他们系统内部也许只会慌作一团。当一名特工,就要无所畏惧,你说呢?只要我们的人掩藏得密实,就不必担心暴露——除非他们蠢到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小伙子显然都不是那么蠢。”

亨得利一直没说话,坐在椅子里,眼睛不停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〇〇七系列电影里的“M”就是这副样子。当首脑有风光的时候,也有同等的压力。没错,他的保险箱里有无限期的总统赦免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到用上的地步。那会使他比曾经经受的更加丢脸,媒体会不放过他,直到他死的那一天,他可不会觉得这有什么趣味。

“那么他们不会扮成服务员,把他撂倒在酒店房间里吧,”格里大声问。

“哎,如果他们蠢到那种程度,早就进了德国人的监狱了,”格兰杰说。


进入意大利边境关卡并不比从田纳西州到弗吉尼亚州更加正式,这是欧盟的好处之一。到达的第一个意大利城市是维拉科,那里的人看上去更像德国人,而不是他们的意大利同胞西西里人,从城市的西南边缘上了A23公路。多米尼克想,需要学一点这里的交通常识了,不过这里的路面肯定比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著名的米拉米格利亚运动汽车公路赛使用的上千英里赛道要好了,那个比赛因为途经地区两边观看的观众伤亡太多而取消了。这里的地貌与奥地利没有什么区别,乡村建筑也差不多。总的来说,这里群山环绕,牛群遍野,一天两次挤下的奶喂养了国境两边的孩子,与美国东部的田纳西州和西部的弗吉尼亚州迥然不同。下一个到达的城市是乌迪内,接着是米斯特,然后他们转道A4高速公路,开向帕多瓦,又转上A13公路,开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了博洛尼亚。在他们左边是亚平宁山脉,布莱恩以海军陆战队队员的目光看着这些山峦,想起发生在这里的战役,不禁心情澎湃。这时,他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

“恩佐,我们经过的每个城市至少有一家好餐馆,美味的面条、自家制作的奶酪、法式小牛肉、人间少有的美酒……”

“我也饿了,布莱恩,是啊,到处都是意大利美食。不幸的是,我们有任务在身。”

“兄弟,我只希望那混蛋值得我们跑这一趟。”

“老兄,我们的任务不含个人原因,”多米尼克说。

“没错,那你怎么不把针朝自己屁股上戳呢?”

多米尼克笑了起来。他也忍受着意大利美食的诱惑。慕尼黑和维也纳也有美食,但这里才是美食的发源地。拿破仑出征在外,军营中就带着一个意大利厨师,现在很多的法国菜都是那个厨师首创的,如同所有的赛马都是一种叫做“伊克立普斯”的阿拉伯种马的后代。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厨师的名字,真遗憾。他超车越过一辆集装箱卡车,心里想,也许那司机知道最好的餐馆是哪家。

他们一直开着车灯,这是意大利的一条交通法规,由公路警察强制执行,他们的执法以严厉闻名。现在每小时的速度是一百五十公里,刚好九十英里的时速,保时捷开来正好。多米尼克估计,每百公里油耗二十五升多一点。集中注意力开车的时候,升/公里和加仑/英里之间的换算让他很头疼。在博洛尼亚,他们上了A1公路,继续向南行驶,下一个城市是佛罗伦萨,卡卢索家族的发源地就在这里。高速公路横穿山峦,通向西南,建造得非常漂亮。

路过佛罗伦萨让人依依不舍。布莱恩记得在旧桥附近有家非常好的餐馆,是他的远房表亲开的,里面有意大利最好的酒,食物可与皇家食馔媲美,然而罗马就在两个小时车程之外,没有理由在这里停留了。他还记得,有一次身穿表明自己身份的绿色军便装,系着武装带,乘坐火车来佛罗伦萨,完全可以肯定,意大利人跟所有的文明人类一样,喜欢美国海军陆战队。他痛恨不得不坐火车回到罗马然后转道那不勒斯上军舰,但他是军人,身不由己。

就如同现在。越向南方,山峦越少,现在可以看见一些写着“罗马”的交通标识了,那给人的感觉很好。


杰克在埃克塞西奥王宫酒店的餐厅里吃了饭,食物正如他所期待的,侍者的服务如同对待一个流浪久归的人那样热情周到。他惟一的不满是餐厅里几乎人人吸烟。算了,也许意大利人不知道吸二手烟的危险。他从小到大一直听妈妈唠叨二手烟对人的危害——她的矛头经常是对着爸爸的,他总是努力彻底戒烟,但从来没有成功。他抓紧时间进食,只有色拉口味平常,尽管色拉酱不错,但意大利人也无法改变生菜的味道。他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能够观察整个餐厅。其他的就餐者跟他一样正常,都衣装齐整。客房里的服务指南没有说就餐时必须系领带,但他猜应该系的,此外,意大利毕竟是世界时尚之都。如果时间允许,他希望停留期间去买一套西装。餐厅里有三四十个客人,杰克把身边有妻子的人排除在外,注意寻找一个三十多岁、独自就餐的人,那家伙用尼格尔·霍金斯的名字入住。他最后锁定了三个可能的对象。得看上去不像阿拉伯人,那又排除了一个。现在该怎么办?要采取什么行动吗?这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有必要轻举妄动吗?他问自己,为什么不冷静从事?

这样一想,他靠在椅子上,放松下来。最好是用另一种方式找出那家伙来。


穆罕默德·哈桑·阿勒丁对自己说,罗马的确是个美丽的城市。他有时想租一套公寓,或者是一座房屋。甚至可以在犹太区租,那里有这个城市最好的犹太餐馆,可以放心点菜谱上的任何一道菜。他又看了一眼百花广场边上的一栋公寓,租房的价格——甚至包括这里旅游的价格——简直无法理喻,打消了他租房的念头。他的工作要求有很大的流动性,敌人找不到他,自然就无法击溃他。他充分利用时机杀死了犹太人格林高德,为此,他遭到了埃米尔的严厉责备,告诫他不要图一时之快,再也不能那样做了。埃米尔生气地说,万一摩萨德拍到了他的照片怎么办?那会给组织带来多大的损失?埃米尔有火山一样的脾气,这一点他的同事都知道。因此,这次他甚至刀子都没随身带,只放在了剃须刀盒子里,他可以时不时拿出来,欣赏折叠刀槽里犹太人的血。

现在,在罗马,他住这个地方。接下来——在他回家之后——他又会搬到另一个地点,也许在特莱维喷泉旁的美妙住所,尽管现在这个地方更适合他的活动。意大利有着无与伦比的美食,比他的国家的简单食物好多了。羊羔是好东西,但天天吃也就不是美味了。而且,在这里,喝点酒,没有谁把你看成异教徒。他不知道先知穆罕默德是否允许教徒喝蜂蜜酿的酒,或者他是否知道世界上有蜜蜂酒这种东西。在剑桥上大学时,他曾经尝试过喝酒,并得出结论,只有当一个人极度想醉生梦死了才需要喝酒。看来,先知穆罕默德也不是无所不知的。这个恐怖分子也提醒自己,他也一样。他为了信仰做了很多艰苦的工作,从而被允许稍微偏离正道。要和老鼠周旋,最好是长点胡须,事情就是这样。侍者走过来拿走了他的盘子,他决定不吃甜点。要继续英国商人的伪装身份,他必须保持体形,这样才能穿上伯罗尼牌套装。于是,他离开餐桌,走向电梯间。


瑞安原打算在酒吧里打发掉睡前的时间,但考虑之后,决定抵挡住这种想法,走了出来。有人已经站在电梯门口,但他首先跨了进去。就在瑞安准备上前揿下三楼按钮的时候,看见按钮已经亮了,他和那人略微打了个照面。这么说,这个衣着体面的英国人——他看上去像是英国人——和他住同一个楼面……

……不会那么凑巧吧……

只用了几秒钟,电梯就到了三楼,门开了。埃克塞西奥王宫酒店不高,但很豪华,走廊又阔长。那个人出了电梯,向右走去。瑞安放慢脚步,远远地跟在后面。那人经过杰克的房间,继续向前走,过了一个……两个……在第三个房间门口停下来,转过身。他回头看见了瑞安,迟疑着,也许在想是否被跟踪。但杰克也停下来,掏出钥匙,然后,看着他,以陌生人对陌生人的口气,随意地打了一个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先生,”那个人用受过良好教育的纯正英语应道。

杰克走进房间,感觉以前听过那种口音……好像是在白宫遇见的英国外交官,或是和爸爸在伦敦旅行时听到的口音。说这话的人不是出生在庄园里,就是准备自己买庄园的人,他有足够的存款,可以假装成一个世袭贵族。他有着英国人白里透红的皮肤,和上等人的口音——

——他以尼格尔·霍金斯的名字入住。

“朋友,我截获了你的一封电子邮件,”杰克对着地板轻语,“你这个龟儿子。”


穿过罗马的大街花了足有一个小时,这个城市的建造者似乎一点不懂规划,布莱恩一路上这样想,绞尽脑汁寻找委内特大道。最终,当他经过一座曾经用来作为城门防止汉尼拔·巴卡逃出去的建筑时,他知道快要找到了。然后他们就不知道该朝左拐还是朝右拐了,罗马有的街道并不是直的,他们绕美国大使馆所在的白色宫室玛格丽塔宫走了一圈才到埃克塞西奥王宫酒店。多米尼克决定,今后几天都不开车了。不用三分钟,箱包就被拿出了车厢,他们来到了服务总台。

“这儿有个留言,请你们到达后打电话给瑞安先生,你们的房间就在他隔壁,”服务员对他们说,然后朝侍者挥了挥手,侍者领着他们到了电梯门口。

“伙计,长途驾驶啊,”布莱恩靠在电梯墙壁上说。

“有什么感想?”多米尼克问。

“我知道你喜欢开快车,上热辣女人,但下次我们还是乘飞机吧?也许你可以勾搭上空姐呢,怎么样?”

“你这个猪脑子,”多米尼克笑骂。

“到了,先生,”侍者给他们引路。

“留言的人住在哪间房?”

“瑞安先生?他就住这间,”侍者指了指。

“太方便了,”多米尼克说,又想起了什么,走进了房间。他们两人的房间连着,之间的门打开了。布莱恩给了侍者慷慨的一笔小费,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留言,拿起了电话。


“哈啰?”

“我们就在你隔壁,老弟。情况怎么样?”布莱恩问。

“两间房?”

“没错。”

“猜猜谁住在你们隔壁?”

“告诉我。”

“一个英国人,一个叫做尼格尔·霍金斯的先生,”杰克对他们的表兄说,等待着对方大吃一惊,“我们商量一下。”

“立刻过来,小子。”

杰克随即来到了他们房间。

“开车过瘾吗?”杰克问。

多米尼克把吧台里的酒倒了一杯,喝得不剩多少了。“路途漫长。”

“全是你一个人开的?”

“嗨,我可想活着到这里,伙计。”

“你才是个笨蛋,”布莱恩叫了起来,“他把开保时捷当成做爱,比做爱更兴奋。”

“那要很好的技术,不过做爱也能让一个人筋疲力尽。好了,”多米尼克放下酒杯,“刚才你说……?”

“对,就在对面,”杰克指着墙说。然后把手移到眼前,意思是说,我亲眼看见了那混蛋。回答他的是点头。“好的,你们该睡觉了,明天早上我叫你们,合计一下我们的任务。好吗?”

“很好,”布莱恩表示同意,“九点左右叫我们,行吗?”

“没问题,再见。”杰克走出了门。不久之后,他打开了电脑。他心中一闪念,他不是独自一人待在这里,不是吗?这也许值得利用……


八点钟似乎早早到来。穆罕默德起床了,洗过了脸,梳好了头发,正在电脑上收邮件。马赫穆德也在罗马,前天晚上到的,56MoHa邮箱里最新的一封邮件是Gadfly097发过来的,要求见面。穆罕默德想了一下,决定幽他一默。

他回信写道:乔瓦尼饭店,西班牙广场,下午一点半,路上当心。这样说的意思是防止被人盯梢。损失了三个外勤人员,还没有确定的理由怀疑是被暗杀的,但三十一岁的他知道,谍报工作随时都是危险的。他想,自己有嗅出危险的能力,及时躲避。六个星期前,他干掉了戴维·格林高德,愚蠢的犹太人死到临头都没识破最老套的间谍陷阱:用冒充身份吸引对方上钩。穆罕默德想到这里,嘴角泛起了微笑。也许他应该把刀子随身带了,只是为了带着好运气。干这一行的人大多相信运气,就跟运动员一样。埃米尔也许说的没错,杀死摩萨德情报官是没必要的冒险,因为这很容易打草惊蛇。他们的组织很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即使敌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组织干的。他们最好只是异教徒所不知道的一个阴影……黑屋子里的阴影,永远看不透,永远猜不透。摩萨德遭到他的同伙的仇视,仇视产生于害怕。犹太人是可怕的,他们非常恶毒,而且有无穷无尽的诡计。谁知道他们掌握了什么底细,谁知道阿拉伯的叛徒为了美元出卖了多少情报。组织里现在还没有发现奸细,但他把俄罗斯克格勃尤里西的话铭刻在心:背叛只可能发生在你信任的人身上。过早杀死那个俄罗斯人也许是个错误,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外勤谍报人员,大部分生涯是在欧洲和美国执行任务,有着讲不完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包含着值得学习的经验。穆罕默德想起同他的交谈,想起他丰富的经验和判断力,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有本能很好,但本能也有强烈的偏执倾向,在这个方面表现的通常只是病态的精神状态。尤里西非常详细地解释过,如何判断一个人,如何区别职业特工和普通人。要不是他的脑后吃了一颗九毫米的子弹,应该可以告诉他们更多的故事。这违反了先知严格而令人钦佩的友好原则。如果一个人吃了你的盐,即使他是个异教徒,你也要保证在你的家里他是安全的。这样说来,埃米尔违反了那条原则,他却毫无说服力地声称自己是无神论者,不受那条原则的约束。

但是,他不管怎样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他的所有电子邮件都用最好的程序进行了加密,只有他自己的电脑才能打开,因此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无法阅读。他的通信是安全的。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阿拉伯人,说的话也没有任何阿拉伯人的痕迹,穿的衣服更是与阿拉伯服装毫不搭界。他入住的每家酒店都知道他饮酒,而这些酒店都知道穆斯林是禁止喝酒的。因此,他应该是十分安全的。没错,摩萨德知道像他这么一个人杀死了格林高德那只猪猡,但他认为他们无法得到他的相片,除非那个他雇来愚弄犹太人的家伙出卖了他,否则他们怎么也不会知道他是谁。尤里西警告过他,一个人永远无法知道一切情况。但过分紧张反而会引起怀疑,职业情报人员懂得任何把戏,只要细心观察就能识破了。一切就如大转轮,转个不停,不断地转回原来的地方,又同样地转开,永不停止,永不离开原来的轨迹。这是一个巨大的轮子……他只是其中的一个齿轮,他的作用是让轮子转动,还是让轮子停下来,他真的还不确定。

“啊,”他挥去胡思乱想。他不仅是一个齿轮,而且是一个马达,也许不是个大马达,但是一个重要的马达,因为大轮子的转动要是没有了他,永远无法转得像现在这么快。如果真主愿意,他将努力让这个轮子保持转动,直到把他的敌人、埃米尔的敌人、也即安拉自己的敌人碾碎。

想到这里,他发出了给Gadfly097的邮件,然后打电话让人送咖啡来。


里克·贝尔安排了人员全天候守着电脑。很奇怪反恐训练营没有从一开始就这样做,但现在这样做了。反恐训练营像别的机构一样,在实践中不断改进。欧洲与美国东部时间有六个小时的时差,此刻,守在岗位上的是托尼·威尔斯,他是个电脑高手,不用五分钟,就下载了第五十六到第九十七号信息,立即又转发给了杰克。

那在瞬息之间就完成了。好了,他们可以知道目标了,知道目标的动向了,真是太好了。杰克拿起电话。

“你们起床了吗?”布莱恩听到他问。

“我正要起来,”他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事?”

“过来喝咖啡,把多米一起叫上。”

“是,长官,”电话挂上了。


“我希望这是好消息,”多米尼克说。他的眼圈乌黑。

“朋友,如果你想早上生龙活虎,晚上就不能醉生梦死。打起精神来,我叫了咖啡。”

“多谢了。有什么消息?”

杰克走到电脑旁指着显示屏,双胞胎兄弟俩凑上去看。

“这家伙是谁?”多米尼克问,脑海里搜索着叫Gadfly097的人……

“他也是昨天刚从维也纳来。”

也许在街头撞见过?布莱恩想,他会记住我的面貌吗?

“好了,我猜我们共赴约会来了,”布莱恩说,眼睛看着多米,竖起了大拇指。

又过了几分钟,咖啡送来了。杰克为每人倒了一杯,他们都发觉,味道不是很好,但总比没有咖啡好。他们的职业素养都很好,绝不在没有检查过窃听器的房间谈正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检查,也没有合适的检查设备。

杰克一口喝下咖啡,进了浴室。浴室里有一根红色的链子,显然是为了突发心脏病的人拉的,他感觉自己一切正常,无须用那东西。他不是很肯定多米尼克是否需要,他看上去真像一只病猫。他痛快地冲好澡,刮完了脸后走了出来,准备说话。

“这里的食物好极了,但我不敢说咖啡也同样好,”他发表了看法。

“不敢说?老天,我敢打赌古巴的咖啡绝对比这里的好,”布莱恩说,“速溶咖啡也比这里的好。”

“人无完人,奥尔多,”多米尼克慢腾腾地说。但他自己也不喜欢今天的咖啡。

“还没到半小时吧?”杰克问,他还需要三分钟才能收拾好。

“再不快点,去叫一辆救护车来,”恩佐说着,朝门口走去,希望洗澡能使这个上午仁慈待人。他心里想,这太不公平了,喝酒让人宿醉,开车让人疲倦,自己只是开车累成了这个样子,并没有去花天酒地。

三十分钟后,三个人都到了大堂,衣装笔挺,戴着太阳镜,准备抵御室外意大利炫目的阳光。多米尼克向门房问了方向,知道了去西斯廷教堂的路,那直接引他们到了蒙提教堂,教堂门口的阶梯正好穿过街道,大约向下有八十英尺,有一个人行扶梯通到更低处的地铁站,不过下山并不是太费劲的事。他们三人的感觉是,罗马的教堂就像纽约的糖果店那样多。走路下山令人愉悦,如果挽着心爱的姑娘,那将是非常浪漫的事情。建筑师德·桑克蒂斯设计的西班牙阶梯随着山势而下,这里是一年一度的斯泰勒奇装异服展示会的举办地点。阶梯的底部有一座喷泉,里面是一只大理石雕成的船,为了纪念一次大水灾。广场处于两条街的交叉口,因为旁边有西班牙大使馆,广场因此命名为西班牙广场。广场其实并不大,比美国时代广场小,但挤满了人,车马喧嚣,过往的行人交通并不安全。

乔瓦尼饭店坐落在广场西面,是一座不起眼的奶黄色建筑,门外有遮着天篷的露天餐厅,屋里是酒吧,里面的每个人都点着一支烟。甚至还有一位警官,端着一杯咖啡。多米尼克和布莱恩走了进去,四处打量,观察了屋里的每个角落,然后又退了出去。

“伙计,我们还有三个小时,”布莱恩估摸,“现在干什么?”

“我们还要回到这里——什么时候?”杰克问。

多米尼克看了看表。“我们的朋友估计在一点半出现。我们十二点四十五坐下来吃顿午饭,等待他到来。杰克,你能认出那家伙吗?”

“没问题,”小杰克向他们俩保证。

“我想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闲逛。我几年前来过,这里是购物的好地方。”

“那儿是不是一家伯罗尼牌服装商店?”杰克指着问。

“看上去像,”布莱恩回答,“购物不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我们走吧,”他从来没买过意大利的服装。特工这个职业真是不可理喻。他们到这儿来是为了杀死一个恐怖分子,但事先却要去购物。甚至妇女也不会那样做……也许还要买鞋子。

实际上,在狒狒街上,有各种各样的商店,所有商品应有尽有,杰克充分利用这个机会,见识了很多东西。意大利的确是世界时尚之都,他试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丝绸茄克,就好像高级裁缝为他量身定做的,他立即买下了,花了八百欧元。随后,他就把装了茄克的塑料袋背在肩头,这不也是很好的伪装吗?情报人员怎么会让自己背负这样一种不合适的负担呢?


穆罕默德·哈桑十二点一刻离开了酒店,走的路线和双胞胎兄弟两个小时前走的一样。他很熟悉这条路线,干掉格林高德那次走的就是同样的路线,这种想法让他很舒服。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温度大约有三十摄氏度,有点热,但还不是很热。这对于美国游客,信仰基督的人来说,是很好的日子。美国犹太人回到以色列,那样就可以朝阿拉伯人吐唾沫了。在这里,他们只是像个基督徒一样照相片,买衣服。是的,他也为自己买了衣服,就在西班牙广场旁边的伯罗尼专卖店里。店主安东尼奥对他总是很客气,为的是让他更多地掏腰包。不过穆罕默德也来自一个很懂得交易的地域文化,不会轻视这样做的人。

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乔瓦尼餐厅跟很多罗马餐厅一样出色,比很多餐厅都要好。他最喜欢的侍者认出了他,领他到了他常坐的位置,那是在餐厅的右边,遮阳篷的下面。


“我们的孩子来了,”杰克举着杯子,对双胞胎兄弟说。三个美国人望着侍者拿了一瓶皮利格里诺牌纯水到了他的桌边,还有一杯冰块。在欧洲,很少有人用冰块,人们认为那是用来在上面滑的,但显然56MoHa先生喜欢在水里加冰块。杰克坐的位置可以更好地观察到他,说道:“我想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那混蛋准备美美地吃一顿最后的晚餐,”多米尼克说。当然,他不像阿拉巴马州的那个坏蛋,那个坏蛋可没这么好的品味。多米尼克想知道他们午餐究竟吃什么,问道:“他的客人大约一点半时到达,是吗?”

“是的。56MoHa让他路上当心。意思可能是说防备有人盯梢。”

“我们的行动是不是让他有些紧张?”布莱恩说。

“是的,”杰克环顾一下周围,“他们最近运气太糟糕了。”

“你要琢磨他在想什么,”多米尼克说。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一个懒腰,扭头看了一眼目标。在这样的天气中,穿着茄克,打着领带,有点热了,但他们伪装的身份是商人,不是游客。现在,他怀疑这是不是好的伪装,温度因素也一定要考虑到。他是因为即将的行动,还是因为气温高而出汗呢?在伦敦、慕尼黑或是维也纳,他都没有过分紧张,不是吗?是的,他一直就很放松,但现在这里人来人往——不对,伦敦的现场不也是人群熙攘吗?

情况瞬息万变。一个侍者托着一盘装着葡萄酒的杯子,不巧绊在了一位来自芝加哥的女士脚上,打了个趔趄,手中的盘子没掉下来,但盘中的杯子打翻了,落在双胞胎兄弟的腿上。因为天热,两个人都穿了浅色的衣服。

“哦,糟糕!”多米尼克叫了起来,他的浅黄色的布鲁克斯兄弟牌裤子被葡萄酒染成了酱红色,好像他的腹部中了一枪,血流到了腿上。布莱恩的情况更糟糕。

侍者吓坏了,忙不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先生!”但他却不知所措,过了半天,嘴里才含糊地说要把他们的裤子送去洗。多米和布莱恩互相看着对方,迟疑着该怎么办。

“没事,”多米尼克最后用英语说,他已经想不起来用意大利语该怎么说了。“没有死人。”用餐巾擦也没有用,也许要干洗一下,埃克塞西奥王宫酒店应该有这项服务,至少酒店附近有干洗店。就餐的客人望着他们,有人很惊讶,有人觉得很滑稽。这使他的脸跟裤子上的斑迹一样红了。侍者羞愧地离开后,这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问:“好吧,现在该怎么办?”

“努力摆脱不利局势,”布莱恩说,“突发情况对我们有不利影响,柯克船长。”

“多谢,斯波克,”多米回敬他。

“嗨,别忘记了,我还在这儿呢,”杰克对他们两人说。

“小杰克,你无法——”布莱恩的话刚出口就被杰克打断了。

“有什么不利的?”他面色宁静地问,“让我来执行,可以吗?”

“你没受过训练,”多米尼克说。

“这又不是打大师杯高尔夫球赛,对吧?”

“好的——”布莱恩又张口了。

“对吧?”杰克追问。

多米尼克从口袋里掏出笔,递了过去。

“拧开笔尖,刺在他的屁股上,明白吗?”

“所有都准备好了,”恩佐肯定地说,“但要当心,看在上帝的分上。”

现在是一点二十一分,穆罕默德·哈桑喝了杯中的水,又倒了一杯。马赫穆德很快就要到了,为什么不利用一下重要会面之前的这一小会时间呢?他耸耸肩,站了起来,走进了男洗手间,那里有美妙的记忆。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布莱恩问。

“他是个坏蛋,对吧?这东西多久奏效?”

“大约三十秒钟。杰克,全要靠你自己判断了,如果觉得情况不妙,就别出手,放他走,”多米尼克对他说,“这个不是闹着玩的,伙计。”

“好的。”见鬼,爸爸这样干过一两次,他对自己说。为了万无一失,他拦住一个侍者,问男洗手间在哪儿。侍者指了指,杰克走了过去。

洗手间有一扇普通的木门,上面有一个男士的标志,没有用语言标明,因为乔瓦尼是国际性餐馆。要是里面不止一个人怎么办?他问自己。

那你就放过他,蠢货。

好的……

他走了进去,有个人在里面,正在吹干手,接着就出去了。现在,洗手间里只剩下瑞安和56MoHa了,他刚拉上拉链,转过身来。杰克从茄克里面的口袋拔出笔,拧开,露出铱金的笔尖。他克制住想用手指检查笔尖的本能冲动,在与那个衣着整齐的陌生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垂下手,准确地在那人左边屁股上戳了一下。他原以为会听见气体释放的声音,但什么也没听见。

突然的刺痛让穆罕默德·哈桑·阿勒丁惊了一跳,他转过身看那个外表很平常的青年——等一等,他好像在酒店里见过这张脸……

“哦,很抱歉撞了您,朋友。”

那人友好的道歉打消了他的警惕。这是个美国人,撞了他一下,感觉臀部被戳了一下,而且——

而且他是在这里杀死那个犹太人的,而且——

“你是什么人?”

杰克估计大约过去了十五秒钟,感觉有把握了——

“我是来杀你的人,56MoHa,”他平静地回答。那个人的脸立即变得凶猛而危险,右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一把刀子,事情突然不是那么好玩。

杰克本能地向后一跳。恐怖分子的脸上露出杀气,打开折叠刀,看准了杰克的喉管,提起刀,向前跨了半步——

刀子从他手里掉了下来——他低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抬起头看他的对手——

——或是试图看一看他的对手。但他的头挪不动了,四肢也没有了力量,颓然摔倒在地。他的膝盖撞在地砖上,疼痛钻心。他身子向前扑倒,左侧先着地,翻滚过来。他的眼睛还睁着,望见了便斗底部那块钢牌,格林高德以前就是从那里取包裹的。还有……

“56MoHa,这是来自美国的问候。你选错了对手,希望你在地狱过得愉快,朋友。”穆罕默德眼睛的余光看见人影向门口走去,门打开又关上,光线亮了一下,随后一切都暗淡下去。

瑞安在门口停住了,决定回到尸体旁,刀子还在那人的手边。他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包着刀子放回了尸体的口袋里。他想,不能再停留了,最好——不,他的脑子一闪念。他把手伸进56MoHa的裤子口袋,摸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掏了出来就离开了洗手间。最疯狂的感觉是,在离开的那一刻,他十分想撒尿,他连忙加快步伐,消解了那种急迫的生理反应。转眼间,他回到了餐桌旁。

“一切顺利,”他对双胞胎兄弟说,“我看我们该回酒店了,有些事情要处理。走吧。”他发出命令。

多米尼克留下了足够的欧元付餐费,里面包含了小费。手忙脚乱的侍者追着他们,说要给他们洗衣服的费用。布莱恩微笑挥手让他回去,他们穿过了西班牙广场。在那里,他们坐电梯上了教堂,然后下来到了街上,向酒店走去。总共用了八分钟,他们就回到了埃克塞西奥王宫酒店,双胞胎兄弟一直为衣服上的酒迹感到羞愧。

总台的服务员看见了,询问他们是否需要洗衣服务。“好的,你可以叫人上来取衣服吗?”布莱恩问。

“当然可以,先生。五分钟就到。”

他们觉得电梯没有窃听器。“没什么问题吧?”多米尼克问。

“他玩完了。我还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杰克说着,举起了和他们一样的房间钥匙。

“要那干什么?”

“记得吗?他有一台手提电脑。”

“哦,是的。”

等他们到了56MoHa的房间,发现已经被打扫过了。杰克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手提电脑和移动硬盘,他估计需要10G的空间来装载数据。重新进入56MoHa的房间后,他打开穆罕默德·哈桑的戴尔电脑,把硬盘接了上去。

操作起来十分简单,他的电脑和阿拉伯人的电脑用的是同样的操作系统,他把阿拉伯人电脑中的所有数据都存入硬盘。用了六分钟,数据传递完毕,他用手帕擦去所有痕迹,走出了房间,不忘记在门拉手上擦干净。出来后,他抬头看见服务员正和多米尼克谈怎么洗去裤子上的酒迹。

“好了吗?”多米尼克问。

“办妥了。家里的人也许喜欢这些数据。”他扬了扬手中的移动硬盘,强调说。

“伙计,想得真周到。现在怎么办?”

“现在我要乘飞机回国了,小伙子。发一封邮件向家里报告一下,好吗?”

“没问题,小杰克。”

杰克打电话问门房航班的时间,门房告诉他,达·芬奇机场有一个英国航空公司的航班前往伦敦,从那儿可以转机到达杜勒斯国际机场,但他要抓紧时间。他连忙收拾好行李,九十分钟之后,坐在2A的座位上,飞离了达·芬奇机场的跑道。


马赫穆德到那儿后,警察已经到场了。急救车推出男洗手间的时候,他认出了同伙的脸,十分震惊。他所不知道的是,警察已经取走了刀子,发现了上面的血迹。那将被送到实验室,那里有专门的DNA检验设备,检验人员都接受过伦敦大都会警察局的培训,他们可谓是世界上DNA检验的领头羊。马赫穆德没有谁可以报告,只好回到酒店,订了第二天阿联酋航空公司前往迪拜的航班。他要报告今天所见的不幸事件,也许是向埃米尔本人报告,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他令人生畏的名声。他目睹一个同伙死去,又看见了另一个的尸体。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喝了点酒,让自己镇定下来。仁慈的安拉肯定会宽恕他的违禁行为,他在太短的时间里目睹了太多的不幸。


航班在希思罗机场降落时,小杰克感到轻微的颠簸。他需要向人倾述,但那还要等上很长时间,于是,在英格兰着陆之前,他已经灌下两瓶小包装的苏格兰威士忌。在波音七七七向杜勒斯机场飞行时,他又喝下了两瓶,但是,他还是无法入睡。他不仅下手杀人,而且还奚落了死者。这不是好事情,但都不是可以向上帝忏悔的事,不是吗?移动硬盘里装了3G的56MoHa戴尔电脑里的数据。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内容呢?现在他还无法知道,他本可以用自己的电脑打开看一看,但他觉得还是给电脑专家去看更好。他们总共消灭了四个曾经在美国犯下罪行的人,美国人开始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好在敌人现在也许还不知道林子里到底是什么虎。他们连虎的牙都没看见。

下一步,他们将知道什么是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