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血案真相

十一月五日晚二十点三十五分。

省城剑河体育场内人山人海,呼声鼎沸。本赛季全国全国足球联赛的首轮比赛正在此进行。由冠名为“龙宇”的省足球队迎战另一支国内足坛的劲旅。

阿华端坐在主席台的中心位置。他带着墨镜,耳朵上挂着呼叫接收装备,一脸冷峻严肃的神色。很显然,他的注意力丝毫没有为精彩的比赛所吸引,因为他正在等待着某种更加惊心动魄的挑战。

今天正是最新一份“死刑通知单”中Eumenides所宣布的执行日,他的执行对象就是阿华。

Eumenides似乎是专门选中了这个特殊的日子,让阿华无可躲避的日子。

龙宇集团收购省足球队已有两年,在投入大量的资金之后,终于将这支弱旅打造为国内足坛的一支新贵。而今天的比赛正是球队首次在全国顶级联赛中亮相。正因如此,这场比赛自然吸引了多方面的关注。就连龙宇集团的老板邓骅也早早宣布:他将亲临赛场进行督战。

可是龙宇集团却在随后的日子里发上了巨大震荡。先是邓骅在飞机场命丧黄泉,接着Eumenides又接连发出新的死刑通知单,目标直指集团内其他的高层人物。继邓骅之后,两个副总林恒干和蒙方亮又同时陨命,有着赫赫威名的龙宇集团竟在顷刻之间面临着全面崩塌的危险!

在这样的局面下,阿华决定要挺身而出,作为集团代表出席这场全省瞩目的足球比赛。

剑河体育场共有五万四千个座位,在这个夜晚无一虚席。如此喧闹复杂的环境自然会给杀手提供极佳的作案条件。阿华多年来从事保镖,对局势的凶险程度比谁都清楚,不过他还是毅然回绝了警方的劝阻。

“我决不会躲起来当一只缩头乌龟的。现在正是集团最危难的时刻,那些被我们打倒过的对手们,他们正躲在暗处蠢蠢欲动,他们以为龙宇集团气数已尽了,红着眼睛想要取而代之!而我就是要通过这场比赛告诉他们:龙宇集团的人还没有死绝,龙宇也不会畏惧任何对手的挑战!我要坐在主席台上,看着我的球队赢得胜利;同时我也要等着Eumenides,等着他来到我面前,让我们做一个最后的了断!”

当阿华铿锵有力地说出这番话之后,罗飞似乎亦为之动容。后者不再坚持让阿华躲在警方的庇佑之下,他决定差遣警力配合阿华在体育场里的亮相,以携手迎接来自于Eumenides的血腥挑战。

警方的便衣以球迷和工作人员的身份散布在主席台周围的各个角落里,时刻关注着附近的任何异动。而在主席台上,阿华和他几个最得力的手下更是严阵以待,他们都是在风雨江湖中千锤百炼后的角色,即便Eumenides真的出现在面前,他们也丝毫不会畏惧。

甚至于,他们还在期待着Eumenides的到来。因为他们复仇的怒火同样需要宣泄!

从表面看起来,今天的阿华似乎是Eumenides的猎物,可局势其实要复杂得多,警方和阿华同样也是等待捕猎的猎手。

主席台上的另外一个人却显得有些怪异。他的眼神漂移不定,一会看看赛场,一会看看四周,一会又看看坐在身边的阿华,神色时而兴奋、时而又颇为惶然。

他也是一个接受到Eumenides死亡威胁的人。不过他今天出现在这个场合,却是缘于他另一个极为自豪的身份:记者。

这个人自然就是杜明强了。

两天前,他针对龙宇大厦凶杀案所写的那篇报道发布后,立刻产生了爆炸性的效果。很多的读者在文章的引导下开始质疑Eumenides的杀戮行为。而这正是阿华和警方都希望看到的效果,于是他们便给杜明强提供了更大的方便。杜明强也就趁热打铁,紧接着又到蒙方亮家中对死者的遗孀弱女进行了专访,并籍此写出了一篇催人泪下、极度煽情的悲文。一时间民间舆论纷纷倒戈,Eumenides“黑暗英雄”的形象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在这篇文章的篇末,杜明强亦把Eumenides下给阿华的那份最新的“死刑通知单”公诸于众,同时呼吁Eumenides停止杀戮,应该寻求其他温和的途径来解决问题。

阿华对杜明强所做的工作极为满意,正式聘用后者作为自己向Eumenides宣战的喉舌武器。这次体育场之战,他也把杜明强邀请上了主席台,如果Eumenides再次举起屠刀,那么杜明强定可根据现场亲历写出更加动人的文章,使Eumenides进一步饱尝舆论攻击的苦涩。

而对于警方来说,此时把杜明强放在体育场主席台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要同时布控保护阿华和杜明强,在警力的调度上难免吃力。倒不如把两个人安置在一处,这样便可以集中力量,同时对两个目标形成最好的保护效果。

杜明强本人对这样的方案当然是求之不得的。这样一场全省关注的比赛,普通的记者能进入体育场内报道比赛已属不易,而他居然能够坐在主席台上,这绝对是令人艳慕的待遇。而他还很有可能亲眼目睹阿华和Eumenides之间的龙虎之争,对于一个记者来说,就算彩票中了大奖也不如这般幸运吧?

不过当主席台周围真有异动的时候,杜明强的脸上也会显出些掩饰不住的慌张。毕竟他自己也是“死刑通知单”上的执行对象,如果Eumenides真的到来,会不会也把他顺带一块解决了呢?

杜明强时常转头去看身边的阿华,不知是在观察对方的反应,还是想从对方身上找到些籍以壮胆的勇气?不过阿华的小半张脸都藏在了宽大的墨镜后面,既看不到他的眼神视线,也很难分辨出他的表情。

其实这正是阿华刻意要达到的效果。高手过招,敌暗我明,自己任何细微的神情变化都有可能被对手捕捉,进而暴露已方的作战部署。这时带上一个墨镜就可以掩藏住这些信息,不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所以当阿华坐在主席台之后,他的目光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扫视四周,从而借助地形上的优势弥补了敌我之间明暗的对比。同时他的指令亦可随时通过隐藏在领口中的麦克传递给自己的手下,这些手下有的散布在主席台周围,还有一些则埋伏在体育场外的金海大酒店里。

从阿华所在的位置看出去,金海大酒店便赫然矗立在视线的正前方。这家五星级的豪华酒店高三十六层,备有客房两千余套,堪称省城最宏伟的建筑之一。酒店与剑河体育场仅有一路之隔,所以如果入住酒店的高层房间,那么完全可以在房间内尽览体育场内的全貌。要对体育场的动态进行监控,阿华当然不会忽视这样一处重要的观测地点。

同样看重这块地点的自然也少不了警方的力量。此刻在酒店二十二楼的2237房间内,三个特殊的客人正站在窗前。窗帘密闭,屋内全无灯光,这使得外面的人不可能看到窗户里的情形,但这三人却可以通过帘间缝隙向外部观察。他们时而远远地用肉眼统揽全局,时而借助望远镜细辨近景,表情严肃而专注。

三人中那个佩戴着耳机麦克的中年男子正是“四一八专案组”负责人、刑警队长罗飞,在他身边的一男一女则分别是罗飞的助手尹剑和心理学专家慕剑云。

从位置上来说,二十二楼正可以对体育场内的主席台形成最佳的观测角度。所以罗飞等人便把这里定为了此次行动的警方指挥部。他们在球赛开始前一个小时就秘密潜伏进来,然后一直在这里密切关注着球场内的动态,同时不断地与警方其他参战人员进行着电波沟通。

慕剑云作为文职警察,并没有直接参与现场作战的布置会议。不过上次在市民广场保护韩少虹的战役中,慕剑云曾从罗飞那里学到了不少警方伪装布控的技巧。这一次又来到现场,她正好可以利用机会加以印证。

“坐在紧临主席台左侧看台上,第七排那个手拿小喇叭的男子;还有主队教练席旁边的工作人员——这两个人应该都是我们的便衣队员吧?”在经过细致的观察之后,慕剑云猜测着问道。

“是的。”一旁的尹剑露出些惊讶的表情,“你能看得出来?”

罗飞也转过头,忙里偷闲似地微微笑道:“呵,慕老师,你领悟得真是很快呢!”

慕剑云却皱起眉头,好像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她轻轻咂着嘴说道:“奇怪,我怎么就是找不到柳松在哪里呢?”

在第一线的参战人员中,慕剑云最熟悉的就是柳松了。所以她第一个想找到的目标也正是这个特警队的小伙子。

“柳松……”罗飞重新把头转向窗外,用目光扫视着偌大的体育场,然后他轻轻地说了句,“现在就算他站在你对面,你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呢。”

哦?慕剑云心念一动,难道是特意伪装过相貌?她又把双眼凑到望远镜上,更加认真地搜寻了一遍。不过最终她还是失望地摇了摇头,仍无所获。

“他是不是不在体育场里啊?”慕剑云忍不住提出了这样的质疑。不过她的质疑显得很没有底气——这样的场合,柳松怎么可能缺席呢?况且杜明强就坐在主席台上,这就意味着柳松一定就在附近!

罗飞好像要给慕剑云一个更加明确的判断。他对着麦克呼叫道:“002,001呼叫,请回答。”

“在。”虽然耳机里只传来一个字,不过慕剑云还是能够听出那正是柳松的声音。

罗飞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仍在既定位置设伏,目前为止无异常迹象。”

既定位置?慕剑云眯起眼睛,究竟是在哪里呢?

“保持警惕。”罗飞嘱咐了一句,态度显得极为郑重。

“明白!”柳松简洁有力地回答道,即便是隔着电波,屋内三人也感受到了对方那种蓬勃的战斗欲望和坚定的必胜信念。

罗飞无声地点着头,脸上则显出满意的表情。他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战士!

结束这段通话之后,罗飞看了看时间:球赛已经进入了尾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恨不能把全身的精力都聚集起来。因为他知道:另一场激烈的战斗正迫在眉睫!

此时同样在金海大酒店,位于二十一层的2107房间内也有一名男子正透过窗帘的缝隙观注着体育场内的动态。从背影看来,这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饰,脑袋上也带着一顶运动型的檐帽。虽然身处室内,而且天色已黑,但他却带着一副墨镜,好像是可以要遮住些什么似的。

这名男子早在昨天就定下了这间客房,但他没有立刻入住,而是到今天下午才姗姗来迟。从出现的那一刻起,他脸上的墨镜就从来没有摘下过,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无法看到他的眼睛。他的嘴唇边留着又浓又黑的短须,不过这短须看起来不太自然,有种突兀地挤成一堆的感觉。

当球赛开始之后,男子就站在窗前从未离开。他的手里也拿着一个望远镜,不时用来察看体育场里发生的某些细节。

很显然,这男子正在监控着某些事情,可他是否知道,他自己也正处于别人的监控之中?

在客房的顶灯里装着一个隐蔽的摄像头,其镜头正对着窗户的方向。所以从这男子走到窗前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就全都被摄像头拍了下来。这些影像信号通过电缆一路传输,最终显示在一个小小的监视屏幕上。

屏幕前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他穿着一身酒店服务生的服饰,但其眉宇间的冷峻表情却完全不符合服务生的气质。他紧盯着面前的监控屏幕,目光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愤怒火焰。

不过那并不是唯一的监控屏。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类似的监控屏密密麻麻,竟有数百之多。其中2237房间里警方指挥中心的即景也赫然在列:罗飞等三人正全神贯注地聚集在窗前,似乎对遭受窥视的境地毫无察觉。

另有一个单独摆放的显示屏里却是在播放体育场内那场比赛的直播。从画面上可以看出,此时场上的争斗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地步。尤其是身穿白衣的客队,几乎是用一种疯狂的状态在奔跑、抢截。

比分牌上的数字也许可以解释其中的原因。2:1,主队领先。而比赛的时间已所剩无几,客队不得不拼了命想要挽回败势。

不过主队众志成城,顽强地抵抗住了对手一波又一波的攻势,随着主裁判两短一长的终场哨响起,主队的小伙子们终于把胜利的果实留在了囊中。

体育场内的数万名观众随着哨声沸腾起来,他们欢呼着,呐喊着,尽情宣泄着心中的狂喜。主席台上的阿华等人此刻也纷纷起身,和观众们一起鼓掌,以表达对球队的祝贺。

球队的小伙子们深深陶醉在现场的欢庆气氛中。他们自发地拉起手,走近看台向观众们鞠躬致意。这一举动将观众们火热的情绪彻底点燃,人们纷纷向着看台的前端涌去,有一些狂热的年轻人甚至跳下了看台,想要和心目中的英雄们来个最亲密的接触。

这一幕幕的场景都被那个身穿服务生制服的男子看在了眼里,他似乎早就在等待着这个时刻,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他拿起手边的一个麦克,沉着嗓音说了声:“行动!”

球场里,从看台上跳下来的球迷大部分都被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拦了回去,不过也有个别身手灵活的家伙绕过防卫冲到了球员面前。球员们也正处于兴奋的状态中,便有人顺势把自己的球衣送给了最先到达的球迷。这个场面似乎鼓励了后续者,更多的球迷接二连三地跳下看台,向着球员们冲过去。

这阵势似乎变得有些不可收拾。球员们也开始发怵了,便匆忙忙地扔下几件球衣,然后集体向着更衣室退去。现场的警察竭力去阻拦那些狂热的球迷,但他们的力量在失控的人潮面前已显得微不足道。球迷们蜂拥而上去抢夺地上的球衣,一时间现场变得混乱无比。

在这种状况下,有七八个人忽然从人群中脱离出来,向着主席台的方向全速奔了过去。他们一个个身姿敏捷,步履矫健,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的民众。

这一幕变化当然逃不过对面高楼上监控者的眼睛。在2237房间内,罗飞已经开始呼叫柳松:“002,即刻进入一级防备状态!”

柳松没有回话,而沉默本身正代表着最为紧张的局势。

房间内的画面被摄像头传送到了监视屏幕上,不过那个服务生打扮的男子似乎对罗飞等人的状态并不关心。他的目光一直盯着2107房间的那块监视屏。

2107房间里的那个高大男子显然也注意到了体育场里发生的变化。他正把望远镜贴在眼前,似乎在努力寻找着某个目标。

监视屏幕前的男子看着这一幕,他挑了挑嘴角,像是泛起了一丝冷笑。然后这男子便站起身,快步向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抬起右臂,顺手扯了一块白色的大毛巾搭在了上去。这样仅从装扮上来看,他便像极了一个正要去给客人更换毛巾的服务生。

“服务生”出了房间,原来这里是整幢酒店大楼的地下室。他似乎对地形非常熟悉,在向左转了两个弯之后就来到了电梯间门口,然后他钻进电梯,摁亮了前往二十一层的按钮。

而此刻在2107房间内,难觅真容的高大男子仍在关注着体育场内的动态。他微微移动着手里的望远镜,镜头紧随那几个冲向主席台的“球迷”。当这些人跑到距离主席台二三十米的范围内时,忽然又从各个角落冲出多名便衣男子,这些后冲出来的人在数量上具有优势,他们对那些举止反常的“球迷”展开了围捕。“球迷”们也并不反抗,很快就被后来者控制住。而这时阿华身边的一个手下从主席台上走了下来,他来到了两群人的中间,似乎在斡旋着什么。

房间内的高大男子看到这一幕便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他微微偏过头,双眉在墨镜上方纠结成两团疙瘩。就在这时,从他身后忽然传来了“滴”的一声轻响。

男子意识到那是房门的电子锁被启开的声音,他蓦地回过头来,却见一个“服务生”出现在房间门口,右臂上搭着一条长长的毛巾。

男子借助走廊里的灯光依稀看出来者的身形相貌,他喝问了一声:“谁?”

这声喝问通过隐藏在衣领里的麦克传输出去,而接收者正是位于酒店2237房间的罗飞。罗飞“噌”地一下从窗前转过身来,对这自己的麦克大吼了一声:“行动!”

伴随着这句指令,罗飞和尹剑已同时飞身往屋外冲去。而在金海大酒店门口的马路上,亦有十多名装扮身份各异的便衣闻声行动起来,他们从各个角落向着酒店大门口急速汇集。

而在2107房间内,那个“服务生”将房门推开之后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和动作,他阴沉着脸扣动了隐藏在毛巾里的手枪扳机。

枪管上早已安装好消音器,所以子弹射出的时候只发出“噗”的一声轻响。那子弹正击中窗前男子的胸口,后者沉沉地哼了一声,往后撞倒在地。

“服务生”成功地将对方击倒之后,立刻甩掉了手臂上的毛巾,他端着枪抢上前,却见那男子躺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胸口,气息凝滞,痛苦不堪。

“服务生”蹲下来用枪抵住室内男子的脑袋,腾出左手三两下摘掉了后者脸上的墨镜和嘴唇边的胡须,当他看清此人的相貌之后,却忍不住发出一声诧异的惊呼:“是你!?”

室内男子瞪起一双红眼睛死死地盯着“服务生”,倒着气息艰难地吐出了对方的名字:“韩……灏!”

是的,虽然屋内光线昏暗,但如此近的距离下,他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方的面庞。这个假扮服务生的男子正是潜逃已久的前任刑警队队长韩灏!

韩灏自然也认得躺在地上的那个男子正是熊原最得力的部下、特警队员柳松。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扯开了对方的衣领,隐藏的麦克显露出来。

韩灏脸上的惊讶迅速转变为焦虑的神色,他站起身撩开窗帘向楼下张望,正看见便衣们纷纷冲入酒店大门的身影。

韩灏咬咬牙,转身想走,但脚下一滞,却是被柳松抓住了右脚踝。他立刻用枪瞄着后者的脑袋,低声斥道:“松开!”

柳松毫不畏惧,圆睁双眼和韩灏对视着,目光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而后者被这样的目光刺到了心中的痛处,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扣动扳机,只是抬起左脚,踢在了柳松的额头上。后者的身体随之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韩灏不再停留,疾步向房间外走去。刚刚到达走廊里,便听得不远处的步道楼梯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正从二十二楼赶下来。韩灏不用想就知道来者是谁,他的额头在瞬间沁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

此刻无论往走廊的哪一端逃跑都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用左手里那张万能电子门卡打开了对面2108的房门,一闪身钻了进去,随即又把房门反锁,紧贴在门后从猫眼里往外窥望。

从楼上急奔下来的人正是罗飞和尹剑,他们早已掏枪在手,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过当二人赶到2107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对手已消匿无踪,只剩柳松一个人晕躺在房间窗下。

“他跑到哪里去了?”尹剑转着圈在屋里屋外搜寻着,一脸急迫的神色。

罗飞则冷静得多,他一边蹲下来检查柳松的伤势,一边通过麦克命令其他的参战警员:“封锁住大厦所有的出入口,派两个人去接管大厦的监控室。”

这时又一阵脚步响起,却是慕剑云也跟了过来。见到屋内的情形,她的神色多少有些困惑。

“柳松?他怎么在这里?”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之后,她立刻睁大了眼睛问罗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飞顾不上和她解释。他先伸手指探了探柳松的鼻息,然后又用力摁着对方的人中穴,片刻之后,柳松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罗队……”小伙子下意识地打了个招呼,当神智略一恢复之后,他马上又急切问道,“抓住韩灏没有?”

罗飞摇了摇头:“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他肯定没跑远的!”柳松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但忽然却又痛苦地咧了咧嘴,用手捂在了胸口处。

罗飞皱了皱眉头,细一查看,却见柳松运动服的前胸出多了一个弹孔,露出了里面黑色的防弹衣。

“妈的……”柳松恨恨地骂了一句,“是我大意了,谁想到那家伙一上来就开枪。”

“你先躺好,可能有骨折。”罗飞轻扶着柳松的肩膀。虽然小伙子穿了防弹衣,但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中了一弹,其效果不亚于受到铁锤的重击。

慕剑云也蹲在一旁关切地看着柳松,不过她脑子里的困惑已是越积越多,终于忍不住又追问道:“韩灏怎么也在这里?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柳松看看慕剑云道:“这都是罗队的安排,他分析得很准,只可惜我没能完成任务。”说话间,他的脸上露出了自责而又懊恼的神色。

正如他所说,刚才发生的一幕其实正是罗飞制订的“引蛇出洞”的计策。

两天前的下午,当柳松在罗飞的办公室里接受任务安排的时候,他便听罗飞详细地解析了龙宇大厦凶杀案的真实面目:

“没有人能够在案发时段进出邓骅的办公室,而现场那段出现神秘杀手的录像资料也是真实的——”当时罗飞这样分析道,“——这两者之间似乎形成了悖论,但如果我们死抓住这个悖论不放,却又能得到一个全新的推断,这个推断也许就是解开本案谜团的最关键的钥匙。”

“什么样的推断?”柳松看看同在现场的尹剑,不过两人似乎都想不出什么头绪。

于是罗飞便又继续往下说道:“没人能够现场,而现场确实又出现了一个杀手。这只能有一种解释:这个杀手本来就在现场之内。”

“可是原来那个办公室里,确实只有蒙方亮和林恒干俩人啊。”尹剑还是觉得说不通,“现场的录像记录从两个受害人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直到断电之前,这段录像都是连续的,毫无造假的可能。断电时现场明明就只有两个人,哪里来的杀手呢?”

罗飞微微一笑,试图去引导助手的思维:“这又是一个悖论了。我们应该喜欢悖论而不是害怕悖论,因为对于悖论的解释往往是唯一的,这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在苦苦寻找的答案。”

“唯一的解释?”尹剑在罗飞的提示下死抠住刚才悖论出现的那个关键点,“断电时现场只有俩人,断电后不可能有其他人进入,但时杀手又确实出现了,那唯一的解释只能是——”

说到这里,他蓦地顿住了,那推断就在嘴边,可他自己却觉得这样的答案实在是过于荒谬,简直是没有一点可能性。

旁边的柳松也和尹剑保持着同样的思路,于是他帮后者把没说完的话补齐了:“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杀手就是办公室内的俩人之一。”

尹剑瞪大眼睛看着罗飞。罗飞正默默点头,显然是认同了他们的这番推论。线索似乎正逐渐清晰,可是道理却越想越糊涂了。尹剑只能诧然地摇摇头:“可是这怎么说得通呢?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分明是蒙方亮和林恒干,他们都是Eumenides的杀戮对象。而且后面的录像分明显示,当杀手出现的时候,这两个人还都躺在床上酣睡呢。”

柳松也皱眉看着罗飞,被同样的困惑蒙住了眼睛。

“你们的思路进入了两个盲区。”罗飞挑了挑眉头说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们,因为这两个盲区本来就是对手刻意设置好的,我也一度百思不得其解呢。事实上,对手这次的计谋非常巧妙,如果不是有一片泡沫沾上了血迹,而这块泡沫又恰好落在了大厦露台上,恐怕我直到现在也不能找到其中的答案。”

罗飞既然这么说,那么那堆散落的泡沫片显然就是分析案情的关键了。尹剑把目光看向了柳松,那些泡沫片、包括露台上找到的血衣,现在都被后者穿在身上。

“你还记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吗?”罗飞问尹剑道。

尹剑翻翻眼睛:“什么?”他说的话太多了,不知道对方指的是哪一句。

罗飞便又提示道:“你刚才说,看到柳松穿上这身衣服和泡沫,你有什么感觉?”

尹剑想起了那段对话:“嗯,我说他看起来很像录像里的那个杀手。”

柳松的个子很高,但身材却是属于精瘦型的。而Eumenides相比起来则要健壮许多。不过当柳松把那些泡沫片塞到衣服里之后,他的体型就和录像里的杀手“Eumenides”非常接近了。所以尹剑猛一看柳松,便会觉得他很像那个杀手。

罗飞释然一笑:“那你现在该明白这些泡沫片是干什么用的了。”

尹剑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般地脱口而出:“有人要穿着这身泡沫片,从而模拟那个杀手的身材!”

罗飞点点头:“想通了这一点,你也就走出了第一个盲区。出现在录像里的那个杀手并不是Eumenides,而是一个体型很瘦,但身高却和Eumenides相仿的人。”

尹剑和柳松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吐出了一个名字:“蒙方亮!”

既然前面已经说到录像里的杀手就是原本呆在办公室里的人,现在又把体型特征限定得如此具体,那答案几乎已不用多想。蒙方亮既高且瘦,而林恒干则又矮又胖,在镜头前伪装成Eumenides的那个人必然是蒙方亮无疑!

“可那段录像怎么解释呢?”尹剑的思维又转了回去,“录像里明明显示案发时办公室里有三个人啊?”

“这正是第二个盲区,这个盲区在初期曾彻底蒙蔽了我的视线。”罗飞自嘲般地摇摇头,然后又话锋一转,“不过当我想到录像中的Eumenides其实是由蒙方亮假扮的之后,这个盲区也就很快被攻破了。你们可以想象,既然蒙方亮当时已经下床假扮成杀手,那么他所躺的床显然应该空着才对。可我们从录像上却看到蒙方亮仍然躺在床上,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尹剑兴奋地拍了下巴掌:“我明白了——东边的那段录像是假的!”

因为邓骅的办公室太大,所以需要两个摄像头才能监控屋内的全貌。先前罗飞等人怀疑录像是否伪造时,焦点都集中在杀手出现的西屋情形,但西屋墙壁上的挂钟却证实这段录像确实就是现场的即景。可是现在顺着另一条思路理下来,东边那段看似平淡无奇的影像才是假冒的!当时东侧墙边的那张床本该是空的,录像中显示的蒙方亮仍在熟睡的情形只是一段重复播放的过期图像罢了。

看起来像假的,其实却是真的;而看起来像真的,其实却是假的。这就是曾横亘在众人思路上的第二个盲区。

柳松没有参与现场的勘查,所以并不能理解什么东西录像之间的玄妙。不过另一个困惑却无需了解太多案情亦会想到。

“如果是蒙方亮假冒了Eumenides,那么到底是谁杀了他和林恒干?”

尹剑略思索了一会,说道:“林恒干应该就是被蒙方亮杀死的吧?他穿过的那件血衣以及袖口泡沫片上的血迹都可以作为佐证。具体的过程大致如下:在第一次停电的将近五分钟的时间里,他换上了作案用的衣服,并在里面塞上泡沫片,用以模仿Eumenides的身材。随后备用发电机短暂的供电显然也是出于他的设计,因为他需要在镜头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背影,从而把警方的思路引导至Eumenides身上;当供电第二次中断后便是他下手的时候了,由于林恒干已经服用了安眠药,所以他可以很轻松地用刀片划破对方的喉咙;完成了行凶之后,他脱掉血衣塞进运动背包里,从窗口把背包扔到了露台上,他还事先在露台藏起了一根绳索,这些举动都是要把警方的思路引向有人入侵作案的歧途;对于那些可能会暴露玄机的泡沫片,他也从十八楼的窗口扔了出去,他以为泡沫片很轻,落在地面时会定散得很远,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他没想到,有一块沾血的泡沫恰好落在了露台上,而罗队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立刻对不同地点看到的两块相似泡沫产生了警觉,这个小小的意外竟成了暴露他全盘阴谋的败笔。”

“这一切都是蒙方亮的阴谋吗?”柳松听了个半懂非懂,“可是他也死了啊,难道他杀死林恒干之后,又自杀了?”

尹剑摇摇头:“他如果想自杀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周折?而且从现场来看,导致蒙方亮丧命的那一刀切得非常狠,决不是自杀者可以做到的;更关键的,现场并没有刀片等凶器遗留,所以自杀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柳松困惑地问道:“那又是谁杀了他呢?”

先前在沉思的时候,尹剑对这个问题就有所准备,所以他马上就回答道:“这么复杂的阴谋,光凭蒙方亮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他一定还有一个同谋——而这个同谋也就是杀死他的凶手。”

罗飞已经许久没有说话,听到此处他终于露出些赞许的神色,问道:“这个同谋是谁,你心里应该也有分寸了吧?”

“阿华。”尹剑不假思索地吐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又详解道,“既然从窗口进入办公室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么要杀死蒙方亮就只有一种可能:在办公室大门打开之后,趁着黑乱的环境摸进去行凶。当时最先冲进办公室的有四个人,分别是龙哥、阿华以及他们各自带进去的一个亲信手下。龙哥俩人进屋后直奔自己的主子林恒干,而阿华则带着他的手下往东边的蒙方亮而去。蒙方亮这时为了掩盖自己杀死林恒干的罪行,肯定正躺在床上装睡吧?他绝没想到阿华会趁此机会对自己痛下毒手,上演出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这样的话,倒的确可以把凶案发生的过程解释清楚,可是动机呢?”柳松继续追问,“蒙方亮为什么要杀林恒干?阿华怎么会成为他的同谋?既然阿华是同谋,那他最后为什么又要把蒙方亮杀死?”

这一连串的问题终于把尹剑难住了,他看着罗飞,似乎在寻求后者的帮助。

“具体的动机现在还很难解释清楚。”罗飞沉吟着说道,“不过邓骅突然死去,龙宇集团内部正处于一个权力真空期,必然会产生一系列激烈的明争暗斗,而这些人又都是黑道出生,如果在争斗采取极端的手段也并不奇怪。”

柳松和尹剑都在默默点头,品出了其中的滋味。随后柳松又显得有些失望:“这么说的话,这起案子根本就是龙宇集团内部纷争引发的凶杀,凶手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扯上Eumenides作为幌子。案件本身和Eumenides毫不相关啊,我们这不是在白费力气嘛?”

柳松一心想要给熊原报仇,对Eumenides和韩灏之外的案件并不关心。更何况龙宇集团的那些人物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然而罗飞却又眯起眼睛,悠悠地说道:“这案子倒也未必和Eumenides全无关系。”

柳松皱起眉头,露出茫然的神情;就连尹剑也费解地看着罗飞,听不懂对方话里的玄机。

从刚才的分析来看,这案子只是蒙方亮和阿华假借Eumenides的名头所为,和那个冷血杀手又能有什么实际的关联呢?

罗飞扫视着身旁的两个小伙子:“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只是要借Eumenides名头铲除异己,那么最后为什么又会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出现留给阿华的‘死刑通知单’?”

埋头苦思了一阵之后,尹剑又有了些想法:“可能是为了在细节上做得更加完美吧。”

罗飞绕有兴趣地挑起眉头:“什么样的细节?”

“蒙方亮行凶时所穿的衣服和泡沫片必须事先藏匿在办公室里。但是在把林蒙二人锁在办公室之前,阿华和龙哥是要对整个房间进行一次彻底检查的。这样就只能把装衣服和泡沫片的背包藏在那个上了锁的抽屉中。由于那抽屉是邓骅的遗物,龙哥当然没有钥匙,他也没有理由对这个抽屉进行强制检查。而阿华其实是有钥匙的,他只要把钥匙交给蒙方亮,后者就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取出这些道具了。不过这会留下一处小疑点:警方勘查现场的时候,肯定要把这个抽屉也打开,到时候发现这个抽屉空空的,难免有些怪异。如果警方想到这个抽屉是不是为了装什么东西而被清空的,那就很可能沿着这个思路识破蒙方亮伪装Eumenides的把戏。所以阿华刻意在抽屉里留下了一封‘死刑通知单’,这样警方就会认为是Eumenides清空了抽屉里的东西,而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下去。”

“嗯,有点道理。”听完了尹剑的这番讲述,罗飞也点头表示认可,“这个设计确实能产生你所说的效果。不过——”他的话锋忽然又一转,“——你觉得阿华留下这份‘死刑通知单’之后,该如何收场呢?如果到了执行日Eumenides毫无反应,他这一招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尹剑咧咧嘴,无言以对。

却听罗飞说道:“事实上,这起案子比你们现在了解的要复杂许多。龙宇集团的内部争斗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阿华还想借机完成他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把Eumenides引出来。”

尹剑心中一动,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句:“怎么引?”

罗飞不答反问:“你以为阿华让杜明强写出那份报道,真的只是为了在舆论上对其进行攻击吗?”

尹剑略略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他是要激怒Eumenides!”

罗飞点点头:“不错。被莫名扣上了滥杀无辜的罪行,然后又遭到舆论的攻击,以正义化身自诩的Eumenides一定是难以忍受的。他肯定很想把那个假冒自己名头的家伙揪出来。”

“嗯,所以当那张伪通知单上阿华的执行日到来之际,Eumenides也会来到现场,他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败坏自己的名声。而这就中了阿华的计谋,后者一定早已设好了圈套,就等着Eumenides上钩,好为邓骅报仇雪恨呢。”尹剑顺着罗飞的思路继续分析道。

“如果Eumenides真来的话,我们该怎么办?”柳松慢慢听出了名堂,情绪重新高涨起来。

“这正是我要交给你的任务。”罗飞看着柳松正色说道,“我要求你穿上这些泡沫片,像蒙方亮一样装扮成Eumenides的模样,在5号那天出现在阿华设计的现场中。”

“我明白了。我穿上这身行头,Eumenides就会把我当成是假扮他的那个家伙,到时候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柳松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材,那些令人厌恶的血衣和泡沫现在却有了一种非常合身的舒适感觉。

“你那天的处境会非常危险。”罗飞加重语气提醒柳松,“因为你不光有可能引来Eumenides,你还可能遭到阿华的攻击!”

柳松略一思索:不错。自己假冒成Eumenides之后,阿华很可能会认为真的Eumenides陷入了他的圈套,从而对自己展开攻击。不过他不畏反笑:“罗队,我终于明白你说的那句成语了。一箭双雕!嘿,让我穿上这身行头,到那天或许还真能完成一箭双雕的漂亮战役呢。”

看着柳松如此高涨的求战情绪,罗飞却并不乐观。他慢慢地踱了两步,似乎又在沉思着什么,片刻后他抬头看向窗外,负手说道:“还有一个人可能也会来,这个人更加是你梦寐以求的……”

“谁?”柳松的心一紧,他已经想到了某个名字,但并没有贸然说出来。

不过罗飞随即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韩灏。”刑警队长冷冷地说道,这两个字立刻让屋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凝重。因为这个名字与屋内三人都有着过于密切的关系。

韩灏,这个省城刑警队的前任队长是罗飞的前任,尹剑曾经的上司,同时也是残杀熊原,令柳松恨之入骨的凶手。

“他也会出现?这……这是怎么回事?”尹剑是导致韩灏逃脱的罪人,所以每每蓦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表情总会有些尴尬。

“我相信韩灏已经和阿华达成了某种同盟。”罗飞缓缓地说道,“阿华能把两份‘死刑通知单’伪造的惟妙惟肖,能把蒙方亮装扮得如此符合Eumenides的体型,甚至能如此地道的模仿出Eumenides杀人时的割喉手法,他必然时得到了一个熟悉内情者的帮助,这个人我想来想去,只有韩灏。甚至与刺杀蒙方亮的行为,我都怀疑是由韩灏亲手完成的。要在那种黑暗的环境下无声无息地将一个大活人杀死,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尹剑点点头,对罗飞的分析表示认同。不过他同时也有些不可思议:“这俩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呢?邓骅是被韩灏直接开枪打死的,他应该非常痛恨韩灏才对啊。”

“虽然有这样的过节,但他们仍然有可能联手。”罗飞解释说,“因为他们互相之间都有利用的价值,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尹剑若有所悟:“我说怎么就找不到韩灏呢,原来他被阿华藏了起来。阿华利用他来铲除异己,然后一同对付Eumenides!”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柳松的嘴角微微挑起,像是在笑,但眼睛里却闪烁着锋利的冷光,“就让他们都来吧,我等着他们!”

接下来的一天中,形势变化更加印证了罗飞在这次三人会议中的分析。首先是阿华坚持要出席5号晚上进行的那场球赛,同时他又让杜明强写了后续报道,大肆渲染“Eumenides”将在球赛过程中对自己展开行刺的消息。这个时候罗飞已有把握:剑河体育场就是阿华苦心积虑想要伏击Eumenides的地点。

罗飞仔细研究了剑河体育场周围的地形,很快金海大酒店就进入了他的视线之中。这个酒正对着体育场主席台,是对现场局势进行观测和监控的最佳地点。

Eumenides如果前来的话,必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地点吧。所以阿华布下的陷阱,肯定就设在这个酒店中。罗飞便命令柳松乔装之后进入酒店,在房间中假扮成Eumenides,成为一只可能引来数条大鱼的诱饵。

不过这次任务却也凶险无比。因为整幢酒店肯定都已在阿华的监控之下,所以警方的力量就不能大规模地进入设伏。除了罗飞三人以保护阿华的名义在二十二楼设立了警方指挥部之外,其他的参战警力只能分散在酒店外围,随时等候罗飞的调遣。

而与此同时,在体育场内的保护工作还要进行。事实上,进入体育场内的警方力量并不知道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他们接受到的命令就是要保护阿华和杜明强的安全。而在指挥部里的慕剑云也被蒙在了鼓里,这一切都是为了假戏真做,蒙骗过阿华甚至是韩灏的眼睛。

而局势的发展果然不出罗飞所料。化装成Eumenides的柳松真的引来了韩灏这条大鱼!只可惜在与对方的直接较量中,柳松却没能占得先机,反而差点丧命在韩灏的枪口下。

这就是刚才那场战役发生的前后经过。此刻看着柳松的自责神色,罗飞反而觉得有些愧疚。他安慰对方道:“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想到,不论阿华还是韩灏,他们对Eumenides都非常忌惮,很可能一照面就动手,以抢占先机。这样的话你实在很难和他们对抗,因为敌人现身之前你都要继续演戏。当你面向窗口的时候,也就把最薄弱的后背暴露给了对手。你能在这样凶险的情况下还成功地把信息传递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时尹剑又“噔噔噔”地跑回了房间内。在罗飞查看柳松伤情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两侧的楼梯道里搜了一圈。

罗飞转过头来问了一句:“怎么样?”

尹剑沮丧地摇摇头。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因为刚才那番激烈的奔跑而耗尽了体力。

罗飞站起身走出了2107房间,站在走廊里向两侧张望着。当初选定让柳松在这个房间里设诱,从地形上来说亦有所考虑。因为这个房间正处于走廊的中部,离两侧楼道都很远。而罗飞他们所在的2237房间却是紧临楼梯口,一旦接到柳松的信号,他们就可以迅速地下到21楼,而上钩的对手想要从走廊中部逃脱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不可能跑得那么快!”罗飞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他吩咐尹剑,“你让接应的同志把电子门卡带上来。以我站的地方为中心,这两侧所有的房间,要一个一个地仔细搜查!”

很快警方的接应力量便来到了二十一层,而相应的搜查很快就有了结果:就在对面的2208房间内,卫生间顶部的通风管道入口有着明显的被撬动过的痕迹!

罗飞立刻调阅了大厦内通风管道的布置图,然后按图索骥,在管道的各个出入口进行堵截。不过他已经迟了一步,就在两分钟之前,韩灏已经从楼层东侧消防间内的通风口钻出来,并且悄悄地潜入了角落里的货运电梯间。

两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小伙子正在那里等着他,见到他到来,那两人便恭恭敬敬地迎上前:“韩队长,华哥让我们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