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产卵 九、美元拍卖我的爱
什么叫作小概率事件?
这东西解释起来稍微有点困难,不过我国语言中有一个词汇——“万一”就对小概率事件形成了很好的解释。万里有一,这个概率实在很低,但是这个词汇的使用率却很高,远远超过真正的万分之一。
我抱着宋阳,思前想后——也许有读者此时不免产生一种怀疑,这是和老威相类似的怀疑——万一,杀死刘紫建的凶手,并非像我推测的那样——是过去强奸案的同犯——万一,凶手就是宋阳,也就是我抱着的那个女人,那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很快地就被抛在脑后了。
作为被委托的心理游医,或者是半吊子的“侦探”,我都太外行了。侦探是要把一切可能性都考虑进去的,侦探不能和涉案人员存在什么关系,这些我都懂,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
一个道德上的困境出现了:万一宋阳才是凶手,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是该与她一刀两断,还是包庇她,甚至帮她做伪证?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这个悲剧,我的大脑自动屏蔽了一些信息。
为了证明我不是个十足的白痴,我就不得不谈到过去常玩的一个游戏。
每逢同学聚会、公司年会等等场合,我总是带头与大家玩一个游戏,当然,这游戏只能玩一次,并且不能和知道内幕的那些人一起玩,否则就太没有意思了。
这个游戏并非我的首创,它在1971年被设计出来,由苏比克、约翰·纳什、劳埃德·夏普利和梅尔文·豪斯带头进行。注意到了吗?这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苏比克倒是很谦虚,于是他怀疑这个游戏是不是自己首创的,或者是几个人共同发明的。不过朋友们一致认为既然1971年苏比克得到大家的认可公开了这个游戏,那么他就是这个游戏的发明者。
这个游戏,严格地说,根本算不上游戏,而是享誉世界的著名博弈——被称为苏比克的美元拍卖。
苏比克写道:这个游戏当然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参加,进行这个游戏最好的时机是在派对上,因为这时候大家都喝了点酒——情绪高涨、兴高采烈,但还不至于醉醺醺的。
这个游戏被我信手拈来,并且认真地贯彻了他的方针,我也精心地挑选着十人以上的场所,并且总能取得预想的效果。
这个游戏到底该怎么玩呢?我试着以老威公司的聚会当作例子,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尝试。
老威的公司,连我在内,共计三十一人。在一次乐陶陶的聚会上,我宣布要进行一个拍卖游戏。
大家都喝了酒,自然群情高涨,“好啊!”每一个人都雄赳赳气昂昂地想成为最后的赢家。
我要拍卖一百块钱,这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用钱来拍卖钱吗?正是如此。一百块钱不多也不少,谁也不会真拿它当回事,但是白拿一百块钱,大家也会觉得占了点小便宜。
竞拍的规则非常简单,只有两条:
1.同任何拍卖的规则一样:起拍价为一块钱,每次最少加价也是一块钱。一百块钱的钞票归报价最高的人所有,新的报价必须高过上一次报价,在规定的时限内要是没有新的报价,则拍卖结束。
2.不同于索斯比拍卖行的规则——虽然出价最高的人可以得到钞票,但是出价第二高的人也需要出钱,也就是他要付出自己最后一次报价的款项,但是什么也得不到。你当然不想成为这样的失败者,白白地拿一些钱打了水漂。
起初,大家都没能意识到这个游戏的陷阱,但是随着拍卖的进行,这两条规则开始让人们发了狂。
是的,这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百元钞票,绝没有作假。所有人都希望以一块钱的代价得到它。
于是,拍卖开始的时候,一堆人举手宣布:“一块。”这样的叫喊此起彼伏。
大家都在举手,实际上我也看不清到底谁是第一个!不过这不重要,因为马上,就会有人提出“二块”、“三块”,竞价开始攀升了。
二块、三块有什么不好的呢!谁不喊谁才是傻子呢。假如以三块赢得竞拍,你净赚了九十七块。
问题是,这个拍卖该怎么收场呢?!你也许会想这张百元的票子最终会以一百元的价格落到了某人手里——这多可怜,花一百买了一百——如果你这样想,那就太过乐观了。
每一次新的竞价都会让上一次的竞价者觉得不舒服,他变成了第二高的出价者,这就意味着他不但拿不到钱,而且自己要白白花钱。于是,加价,再加价,成为了唯一不吃亏的选择。
竞拍价格很快就接近了一百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分水岭,也是这次拍卖的高潮所在。假如我出价一百,你出价九十九,如果我赢了,那我就是不亏不赚,而你白赔了九十九块,你愿意这样吗?
有理性的竞拍者可能发现其中的阴谋,但是总有些人不甘心落后。这个游戏很阴险的计谋在于,矛盾被激发了起来!
结果,你更愿意加价到一百零一,虽然自己可能赔了点钱,但对手赔得更多。
想要占便宜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计划得更多的,是如何让自己不吃大亏!
一旦报价突破了一百块之后,拍卖出现了停顿,人们开始犹豫观望,然后速度会突然加快,进入决战时刻,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感,直到最终拍卖结束。
不管进行到拍卖的哪个阶段,最高的出价,都会让第二高出价者感到不爽。他至少加上一块钱来摆脱这种压力,可最终他的处境只能变得越来越糟。
在这个游戏中,最终以三百块或者四百快来收场的情况比比皆是。笑到最后的人是我,对吧?
我是拍卖师,我拿出的一百块钱,如果大家都不理睬,那么吃亏的人是我。可惜,绝大多数情况下,我笑到了最后。
不过这一次,却是我陷入了美元拍卖的危机中。
起先我只是答应帮老威的忙,去照看刘紫建的老母;随后,又接受老母的要求,想查清凶手;我越是接近问题的实质,就越是绞尽脑汁,越是疲惫不堪,可我不想放弃。
李默涵的事件,就更麻烦。我能够解决她的问题吗?我想自己的水平不够用!可我还是把这工作接下来,并且去联系了一位棘手的人物——John。他对我的生活能产生多大的影响,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我感到一筹莫展,生活失衡。抱着宋阳,我耐心地哄着她睡着后,自己却失了眠,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太阳穴肿胀。
宋阳起床收拾洗漱,又给我做了早点,可我食之无味。倒是她临走时的那句话,勾得我怦然心动——“我还能再来你家吗?”她这话问得楚楚可怜。
“能,当然能。”
等她走后,我靠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半睡半醒的,盘算着今天的安排。我得见一见祁睿和老威,把我得到的线索通知他们。我还得去见一见John老大,看看他从李默涵的日记中得出了什么结论。最好晚上,我能抽空去看望默涵,也不知道她这两天的情况如何。
琢磨好了,我先给老威打了电话。
“哎?怎么这么巧,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啊?”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哦,也不是大事,公司这边收到你一封快递。”
“啥东西?”
“我不知道,方方正正,挺大的一个盒子,我没拆,还是你自己来拆吧!哦,还有,我本来想给你送过去的,不过这边临时有点事,我得去见两个大客户,衙门口的,晚了不合适,所以你自己来取吧,要不然我下午给你送去也行。”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反正我也要出门。”我有些纳闷谁会给我寄东西。不过想想也对,几天前我还是老威公司的员工,我离职的事情,很多人还不知道,大概是以前客户交给我的东西吧。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老威问。
“我正要跟你说这边的情况,下午你肯定是有空,祁睿有没有,大家一起坐下来谈谈。”
“行啊,我安排吧,你等消息。”
挂上电话,我穿上大衣,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