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搁浅 第四节

片泽睦郎走出K医院,来到停车场。迎面一辆出租汽车正往医院里面开,突然在他旁边停下来。

片泽吃惊地抬眼望去,出租汽车里面,剧作家武边一郎正从车窗向他招手。

“你好。”片泽也扬手笑了笑。武边身旁坐着一个男子。

“你是刚从和贺那回来的吗?”武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道。

“啊,你现在才去吗?”片泽走近出租汽车。

“是的,我想现在去探望一下。”

片泽摇着头说:“别去啦!”

“为什么?”

“田所佐知子正在那里。我正与和贺谈得起劲的时候,她来了。为了照顾他们,我只好离开。你们要去,可以过一会再去。否则,会惹人讨厌的。”

“哈哈,是这样啊!”年轻的剧作家伸伸舌头。

“那么,下车吧。”

武边打开车门走出来,接着,同来的男子也下了车。这人身材颀长,头上戴着贝雷帽,三十岁左右,片泽没有见过,他向片泽点头致意。

“我来介绍一下。”武边说,“这位是前卫剧团的演员,宫田邦郎君。”

“请多关照。”话剧演员向片泽躬身行礼。

“我叫片泽,是画画的。”

“久仰大名,听武边先生、和贺先生提起过。”

“噢,你认识和贺吗?”

“是我介绍的,当时关川君也在场。”武边接过去说。

“在这儿站着没劲,走,到那边喝茶去。”

武边望望四周,正对面有一家小茶室。三人走进店中。白天,茶室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三位客人,看来也是到医院来探望病人的。

“和贺情况怎么样?”武边用湿毛巾擦着脸问。

“说是撞车时,胸部撞到了前面座席上,可是伤势并不重,精神很好。”

“是吗,他在干什么?”

“来访的人依然不少。说是不久要去美国,情绪很高。”

头戴贝雷帽的青年演员在二人身旁拘谨地坐着。

“不过,和贺乘坐出租汽车这事倒挺新鲜?”武边嘴里含着咖啡说:“他自己有车,经常驾驶着到处跑,为什么要坐出租汽车呢?”

“是啊,”片泽沉思了片刻,轻声说,“也许车子出毛病了。”

“有可能。也许是违反了交通规则,驾驶证被暂时没收了。因为那家伙的速度是相当快的。”武边说着,突然又象是想起了什么似地问:“他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

“据说在巢鸭车站前面。”

“奇怪!他为什么要经过那里呢?”武边迷惑不解地说。

“这我可没打听。是啊,这么说来,他必是有什么事要从那一带经过呢。”

“出租汽车里只有和贺一个人吗?”

“可能是。倘若田所佐知子也一起坐在里面就有趣啦!”

“傻瓜!田所佐知子坐在里面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要是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就有趣多了!”

“是吗?”

“假若坐着出租汽车,女人也一起受了伤,和贺这小子就不得不和田所佐知子解除婚约。这该多么有趣!遗憾的是,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车子里。”

二人笑起来。片泽望了望旁边的演员,他象在思考什么,双眉紧锁,表情郁闷。可是,当他察觉到片泽的目光时,便出于礼貌,勉强作出一副笑脸。

武边望着演员说:“你可要留神一点啊!粗心大意同女孩子搭出租汽车,万一遇上车祸,会有人抱怨。喂,你这人很讨人喜欢呢!”

“请别讲这些没用的话了。”宫田邦郎苦笑说。

的确,他的肤色虽然黑一些,但是脸型端庄,线条鲜明,具有演员特有的清秀感。

“不,即使和贺与其他女子坐在一起,被人发现,他同田所佐知予的婚约也不致解除,说不记反而会加快他们结婚的步伐。”片泽把话题拉了回来。

“嘿,那是为什么呢?”剧作者反问。

“为什么?因为佐知子迷上和贺了。她比和贺要狂热得多呢!”

“喔,是吗?”

“女人哪,当她发现自己喜欢的男人身边出现敌手时,她会醋意横生,怒不可遏,不顾一切,这是共同的,问题是如何处理。有的女人会说男的不忠实,就此分道扬镳,这种女人是没有入迷的。入迷的人反而会更加神魂颠倒。”

“哈哈,仿佛你是在述说自身的体验!”武边听了片泽的话笑起来。

“田所佐知子真对和贺达到了那种程度了吗?和贺这小子真幸运!因为她背后有个田所重喜做后盾,仗着他的权势和财势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和贺一点也不看重佐知子的父亲。我是听佐知子自己讲的。她说,和贺蔑视她父亲,她倒很高兴呢!”

“田所佐知子也太天真了!别看那小子口头上这么讲,其实和贺还是要依仗田所重喜的。”

戴贝雷帽的男子老老实实地听着。

其后,闲谈又持续了片刻。

“好了吧?”武边丰一郎費看手表。

“是啊,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可以去看看了。”二人哧哧笑起来。

“那么,失陪啦!”

“再见!”

戴贝雷帽的演员也慢吞吞地站起来向画家说:“打扰啦!”片泽睦郎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走到洒满阳光的大街上,片泽返回停车场,向停放自己轿车的方向走去。

剧作家和年轻演员没有私人轿车。二人步行通过宛如花园般的K医院的庭院向病房走去。穿过走廊,来到特别病室前。房间号就在头顶上方,剧作家武边确认准确无误后,开始敲门,里面没有反应。

武边再次叩门,仍然没有回声。他和宫田邦郎对视了一下.

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请进!”出来的是田所佐知子。她看到来访者是武边,便笑着说,

“啊呀,欢迎!”

她两颊绯红,唇上的口红脱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