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中的能登
一
山本良宏的解剖报告是6月5号出来的。报告中说,山本的死因是出血过多。他两只手的血管被割断了,脑后还有钝器击伤或撞伤的痕迹。十津川得到的报告是这样写的。
山本的死亡时间大约是6月8日夜里10点到12点之间。
他手腕上的伤是刮胡子刀割的,刀子就扔在尸体旁边。刀把上沾满了血。指纹没法检查,血是向扔刀的方向流的。
他脑后的伤,可有两种考虑。
一是自杀,那就是在他气绝倒地时,后脑撞在瓷砖地面上了。二是他杀,那就是罪犯用钝器打击了山本良宏的后脑,使他致死。很可能是,人死了之后才被拖进浴室里的,再剥掉衣服,只剩背心、裤衩,然后割断腕脉。或者是死者当时只穿背心、裤衩,要去浴室刮胡子时,从背后被人袭击的。
“你怎么考虑这个案子?”
本多课长面带愁容,两眼看着十津川问。
十津川心里想,就是不看解剖报告,也能下结论。于是,就毫不犹豫地说:
“毫无疑问,这是件凶杀案。两个青年游艇手不可能以这么奇怪的方式相继自杀。山本良宏是被人从后面猛击致死后,被割开了两只手腕的动脉血管。”
“可是这个解剖报告,从哪个方面看,都是说得通的。”
“我看不是。”
“你谈谈具体看法。”
“我看,山本良宏是两只手腕上的动脉血管都被割开,造成了大量出血,这是致死的主要原因。我仔细看过他的伤口。那口子是一刀一刀地割的。其他的地方没有一点伤痕。我在大学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因事业上的失败而想自杀,用的就是这种切开动脉血管的办法。他不但割了手腕,而且别的地方也割了几刀。大胆的人,一旦发起狂来,那手就没准了。而山本良宏的情况,是只割了一个地方。特别是,一只手腕被割开后,在那一瞬间,哪能还那么理智,想得那样周到。山本良宏的情况是一只手割一刀,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十津川笑了笑。
“我同意你的说法。”
本多课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他和十津川的看法一致。本多课长内心中也认为这是他杀案没错,只是因为他过于着急,所以,请求警视厅设置联合调查本部。
课长给他那心爱的烟斗点上了火,说:
“不过‘鲛号’上的野村英雄的去向到现在依然不明啊!”
“野村在北海道的父母,要求我们查找。”
“是吗?”
“也许野村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
“也许。”
十津川被本多的烟钩上瘾来,于是也抽了起来。
“只是他的去向还未查明。”
“遗憾的是,还得等等。不过,听说野村有个女朋友,龟井正在调查。”
“女朋友?是‘鲛号’上留下来的人说的吧?”
“哪里,是野村住的那个公寓的管理员说的。这个情况也还是1小时前刚刚从电话中知道的。若能找到他这个恋人,对了解野村的去向,是很有帮助的。”
“你认为,是野村杀了永田和山本以后逃跑了?还是另有凶手,后者对野村也是个危险?”
“我想是后者。”
“理由是什么?”
“血染传票就是个例证。”
“这是犯人为了干扰破案,而故意制造障碍的一种手法。”
“当然也可以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吗?”
“如果让你一看就明白这是件自杀案,那就没意思了。这个犯人很懂得这个,所以,就故意弄得又像自杀,又像他杀。他这是布疑团,搞障眼法,加大伪装效果。如果犯人是野村英雄,他耍这套鬼把戏就没有意思了。”
“为什么?我想,也许是这样:由于有了血染传票的事,他就想用海难审判来威胁他们。例如,野村在‘复仇者号’上偷了宝石或其他东西,因害怕在海难审判过程中暴籌出来,所以,就对他们四人进行威胁。我这个想法对不对呀?”
“我认为这种想法倒很有意思。”
“你反对这种推理吗?”
“我认为,如果他们4个人不知道野村偷了‘复仇者号’上的贵重物品,这种威胁就没有必要了。若是他们4个人知道他偷了东西,他这样做,他们4个人马上就会猜出这个犯人一定是野村,就会报警视厅。”
“噢,”
本多叼着烟斗,哼了一声。他对自己的意见被否定,毫不在意。从这一点上看,别人称他“平凡课长”,是有道理的。
“这么说,你认为野村是犯人的下一个袭击目标了?”
“可能还不只野村一个。另外,今天出庭的那俩人也叫人感到担心!”
“嗯!”
课长一面嗯着说。
“你的考虑是对的。都说出席海难审判的冈部孝夫和久本功一郎搬到旅馆里去了。神奈川县警本部还给他们放了警戒岗。这就暂时使人放心了。现在叫人担心的是那个去向不明的野村,也许他已经被杀了……”
本多课长和十津川说话间,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课长马上拿起电话。
“是找你的,”
本多立即把电话递给了十津川。
“您是警部吧?”
电话里传出了龟井的声音。
“野村英雄的情人找到了吗?”
“我刚刚知道她的名字和住的公寓。她出门了,现在不在家。”
“你现在在哪儿?”
“就在中野站附近,那个公寓的名字叫‘双见庄’。”
“好。我这就去。”
二
十津川到中野时,灰色的天上雨丝不断。这是梅雨季节的特征。
十津川很快就找到了双见庄公寓。它的隔壁就是家弹子房。隔壁能听到打弹子的声音。这里虽靠车站,但环境也说不上好。
龟井刑警在管理人员的办公室门前,正等着十津川的到来。
“那个女人叫风见美津子,就住在二层6号室。”
“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听说她是这一带咖啡店中的风流女郞。23岁。好像是野村到这个店喝咖啡时认识的。”
“她和野村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我还说不好。听说,除了这个女人外,野村没有和别的朋友来往。”
“她是几时出门的?”
“今天一直没见过她。”
“管理人员怎么说的?”
“都说今天谁也没看见她的影子。”
“走,咱们到她屋里去看看!”
十津川毫不犹豫地说。他认为没有时间去办理搜查证了。
“也许就在6号房间里能拉出野村英雄和风见美津子的尸体来。有什么问题,我一个人承担责任。”
他要管理人员打开了206号房间。
这是一间只能放下六张草席的狭小房子。这里没有发现尸体。
厨房和厕所是连着的,真不愧是青年女子的房间。折叠桌上铺着绣花台布,上面摆着5碗荞麦面条。看起来好像已经馊了。盛面的盒子上写着“来来轩”字样。
“赶快叫这个店里的人来查一查,这些面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龟井去打电话。这时,十津川对房间进行了搜查。房间里虽然没有洋玩艺儿,却装着三面镜,非常豪华,使人感到实实在在是个青年女子的房间。
十津川拉开三面镜的抽屉查看,第一层和第二层里面装得是化妆品。最下面的一层,装得是照片。照片是用橡皮筋捆着的。十津川把照片捆打开细细查看,见其中有3张是野村英雄和一个青年女子的合影。他想,这个青年女子大概就是风见美津子。从照片上看,这是一个体瘦修长的姑娘。十津川看了看,把照片装在衣袋里。他又打开壁橱检查。见里面都是女人的衣服之类的东西,就没细看。
龟井回来了,一进门就说:“我查清楚了,这5碗荞麦面是昨天晚上6点左右送来的。”
“那么,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看样子,是在正吃饭的时候出去的。因为房间里没有手提包。”
“也许是野村来叫她走的吧!”
“有可能,因为野村前天就消失了。不过,要联系,可以打电话呀!”
“要是打电话,管理人员就知道啦。”
“这儿是传呼电话。接电话必须到走廊。不过来电话,不一定就是管理人员接。”
“是这样。可是,那野村把那个女的叫走以后,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要是知道就好了。”
“野村的老家是札幌吧?”
“他也许藏到乡下去了。我看,先得到乡下去找。”
“我想,那个杀人犯也许正在找野村。”
“如果这个罪犯的目的是要杀掉‘鲛号’船上的全部5个人,那当然要找他。”
“我真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事要这样连续地杀害‘鲛号’上的5个人?”
“若是知道了这个罪犯的杀人动机,那这个案子不就解决了一半吗?”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摸不清杀人动机,你就把握不住杀人犯的轮廓。这样看来,野村英雄和他的情人风见美津子难免成为第三个牺牲品了。我们一定要赶在杀人犯前头,找到野村英雄。”
十津川和龟井再次到风见美津子的房间中去搜查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他们两个的去向的线索。
三
十津川一回到搜查本部,就马上召集全体刑警开会。他对自己的部下说:
“在案子找不到线索时,唯一的办法就是积极地干。首先,把野村英雄和风见美津子的放大照片大量翻印。全体刑警每人一张。先在市内找,所有的旅馆、饭店都要调查。都市以外的地区,凡是他们有可能去的地方,也要通过县警本部,请他们协助查找。根据情况分析,他们很可能在公寓附近乘上出租车走了。要打听一下去过中野方向的出租汽车司机。凡是野村和风见美津子的朋友、知情人,都要请他们协助寻找这两个人的下落。现在是和犯人抢时间。如果犯人抢到前头,那么,这两个人就必死无疑了。”
第二天,也就是这个月的6号,在中野车站附近找到了风见美津子6月4日乘坐的那辆出租汽车的司机。这是好兆头。据他说,风见美津子是一个人于傍晚坐的车,晚7点到了上野车站。她在那里下了汽车走了,去向不明。
“我总觉得野村英雄好像是跑到东北去了。如果他去北海道,就会乘飞机去。”
“我还是不明白。我总觉得这个任务很棘手。”
小川刑警外号叫“小嘀咕”,是个很老练的刑警。尽管他有些爱嘀咕,但追捕起犯人来,却毫不松劲,真称得起“穷追不舍”。
十津川看了看小川说:“对这个案子,你要采取逐步缩小圈子的办法。人在选择藏身处时,很少去他的出生地。多半是选择以前曾经去过一两次的地方。我想野村也会是这样。你先到他大学时代的朋友那里去找找,然后再到银行找找他的同事。要找那些和他一起去旅游过的人,或者从他上高中时往上查找。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很简单吧!”
十津川笑了笑,一个一个地看着他的部下说:“这次的搜查可不同往常,不仅有报社的记者跟着,还有周刊杂志的记者。你们要协作、互助。”
“我们明白了,一定要认真完成任务。”刑警们按十津川警部的要求,对野村工作过的那个M银行的中野支行,他大学时代的朋友一一细查了一遍。他们共查了36个人。查的结果,有两个地方可能性最大。
十和田湖畔
能登半岛轮岛
十和田湖畔是野村英雄大学时代和朋友们度暑假的地方。在那里住旅馆大约住了一个月。
能登半岛,是他到M银行后利用一个星期的年假去度暑的地方。他一个人曾到轮岛上游玩。以上这些情况是他的同事提供的。据其同事讲,野村很喜欢能登这个地方。
“他一定去了这两个地方中的一个。”
十津川把十和田湖畔和能登这两个地方比较了一下之后说。没等别人说话,他就自己下了结论说:
“我敢打赌,他一定去了能登!龟井、小川宭,马上给我飞到能登去。现在就先和青森县、石川县警本部联系一下,叫他们马上派人进行搜寻。”
“为什么在能登呢?”龟井问。
“因为那地方有海呀!野村英雄为了游海,连M银行的工作都辞了。他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海吗?我敢肯定,他是去在日本海上能看得到的能登了。”
“一定是这样。”
“你们俩今晚就得给我走,无论如何也要抢在犯人的前面!”
这时,小川在旁插话说,“有个周刊记者听到风声后开始和我们竞赛了。”
“是吗?如果这家周刊的记者干扰我们,妨碍我们逮捕犯人,就先把他逮起来。就说他犯了妨碍公务罪。”
十津川拍着龟井和小川两个人的肩膀,很严肃地说。
四
龟田和小川刑警这天夜里21点48分乘上从上野开往能登、金泽方向的快车。
东京还在下雨。大概是梅雨季节到了。
按季节来说,还不到旅游旺季。车上只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乘客。
窗外除了灯火闪闪而过外,便是一片漆黑。他们掏出烟来,点上火,低头沉思,考虑着这件紧急任务,龟井和小川都是老刑警了,执行紧急任务已成为家常便饭。然而,这时他们心里还是很紧张。
野村英雄准会在能登吗?犯人会不会抢在前头?若是犯人抢在了前头,那可叫人够难受的。这时,两个刑警脑子里老是在翻腾着这个问题。这个任务对他们俩的压力太大了,压得他们默不做声了。现在,他们只是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谁也不想开口。
“能登现在还很冷吧?”
他们沉默了老半天,才憋出了这样一句和本案毫无关系的话来。就是这样,也还是谈不下去。睡又睡不着。就这样坐着,直到车过了长冈以后,他们才稍稍打了个盹儿。
第二天上午6时51分,列车到达金泽。
小雨还在下。下车后才使人感到,这里的天气并不像初夏,还冷得很。
他们俩在站台上给石川县警本部挂了电话。警本部马上就派来了一个叫长根的中年刑警来接他们。在长根的引导下,他们上午8时01分就乘上了“能登路一号”。到轮岛的时间预定是上午10时21分。
“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龟井把在车站上买的盒饭放在膝盖上,一边开饭盒,一边问长根刑警。
“我们接到电话后,马上组织人到轮岛市内和曾曾木海岸一带进行了彻底搜查,结果没有找到他们。”
个子矮小的长根刑警说这话时面带惧色。好像没有找到人是他个人的过错似的。
龟井刑警对他这种谦虚态度,感到由衷高兴。
列车起动了,窗外的雨点子斜打在车窗玻璃上,使车窗玻璃变得模糊起来。乍一看,好象窗子上挂上了素纱制的窗帘。
“你们从东京大老远地赶来,恰巧碰上这种天气,实在……”
长根刑警怯生生地说。
“下雨也好哇!”龟井刑警微笑着说。
这时的小川刑警,只顿低头吃他的盒饭。
列车到达轮岛,晚点5分钟。
由于日照时间短和阴雨的缘故,面向日本海的街道,使人感到有些阴暗。和太平洋沿岸比较,日本海也暗得多。这也许和太阳斜照、日光较弱有关吧。
从东京到这里来的观光游客,多半是青年人。他们一个个,脖子都好像缩在肩膀里去了。走着,走着,在雨中渐渐消失了。
他们走了一会儿,就到警察署了。署长忙迎出来,先寒暄了几句,就端上茶来。突然,长根面色苍白地跑进来说:
“我刚才听说,发现了一对男女青年的尸体。”
五
“是野村英雄吗?”
龟井刑警的脸色都变了。
“这个,我还说不清。听说他们的穿着打扮,都像是旅游的。我想很可能就是野村英雄和风见美津子他们两个。”
“发现尸体的地方叫什么?”
“叫沙泣滨。人在这个沙滩上行走时,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听起来像是人哭似的。所以就叫沙泣滨。”
“到那个地方有多远?”
“车跑快点儿,二十五,六分钟就能到。”
警察署长备了车,龟井、小川还有县警本部的长根刑警都上了车,一齐向沙泣滨开去。
车在雨中飞驰,沿着日本海的大道南下。这一带叫“能登金刚”。从日本海上吹来的风把雨点刮到车窗上,打得玻璃当当有声。车外海上一片昏暗。看起来,这里仍然是冬天的景色。
“这天气实在不好!”
长拫刑警心情紧张地说。龟井完全理解他这时的心情。
“沙泣滨到了。”长根刑警说。
三个人一齐跳下车。夏天,这里的海滨人山人海。而现在,这里却很少有人。
冷雨点子打在脸上生疼。脚下的湿沙,嘎吱、嘎吱地响着。听起来真像是哭声一样。莫非这地方的沙子和别处的不一样?
海水中露出的礁石,一块块象狼牙一样。
龟井他们不顾雨打,去看那摆在沙滩上的男女尸体。看样子,这屍体早就被海水浸透了,乱发盖在脸上,看不出面目来,“是这里的打渔人发现的。”
那个当地的青年巡警说。他说话时表情紧张,两眼看着龟井刑警的脸。
龟井弯下腰去,把贴在尸体额头上的头发拨开。青色的脸就露出来了。
“是野村英雄。”龟井说,“你看这满脸伤。”
“我看他是从这个悬崖上掉下来的。”年轻的巡警用手指着五、六十米高、像被刀劈开的悬崖说。
“从这崖上落海后,冲过来的吧?”
“我看是野村英雄,没错。”小川刑警小声说。
这具死尸的脸,看样子是被雨水打湿的。雨水打在脸上,又从头发中流下来。那具女尸,不论是面目,还是身材,都像是风见美津子。
龟井掏了那个男尸的兜,发现他西服上衣的兜里有个黑色的皮夹子。打开一看,里面装有5万元左右的钱。和钱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对折着的传票。
龟井把这些东西拿给小川刑警看。这是三张传票中唯一一张没有沾血的。
“这两个人住在哪里?”小川刑警问那个当地的巡警。
“他住的地方可能是外浦旅馆,离这儿有200米远。我想大概是那个地方。”
“马上把尸体搬到那里去!”小川刑警脸色严峻地对长根刑警说。
六
外浦旅馆,是一座三层的钢筋水泥结构的现代化大旅馆。他们把两具尸体拉到那里后,放在停车场的一个角上了。小川去借电话和东京联系时,龟井到旅馆前厅去了解情况。
由于旅客很少,前厅很清静。
“那个男的是6月4号中午住进来的。你看,这是他住旅馆时填的卡片。”
柜台服务员面色苍白,把卡片递到龟井刑警的手里。
“市村五郞。噢!他填的是假名字。”
“那个女的,是后来的吧?”
“唉!我看到她时是6月5号,也就是前天。她用的是市村的姓。来了以后,他们就住到一个房间了。”
“那个男的到这里以后,给东京挂过电话没有?”
“傍晚时,他给东京挂过一次。”
说着,柜台服务员拿出了当时他打电话的单子和对方的电话号码。
龟井看了看那个电话号码,果然是风见美津子原来住的那个公寓的电话。
“那么说,他们俩是今天冒着雨出去的?”
“不!他们是昨晚8点前后出去的。当时这里还没下雨。”
“你不是说,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哪里都没去吗?”
“先是说不出去。后来突然来了一个访问者,他们就一起出去了备”
“那个访问者是干什么的?”
“他说是东京周刊的记者。”
“东京周刊?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戴着方框眼镜。下额上的胡子又浓又长。年龄,这年龄吗,我说不准。大约有三十五、六岁?人长得很瘦,高个子。”
“后来呢?”
“后来,他让我看了证件,说要在这里住宿。又说有急事要见市村。当时,市村正在房间里。他给市村打了个电话,市村和那个女子就一块下楼了。他们三人先是站在走廊里谈。说了一会儿,又说出去走走。他存了钥匙后就一块出去了。”
“一去就没回来?”
“嗯。”
“这个东京来的记者,他没说叫什么?”
“说过。他叫‘滝’(泷)或者‘泷田’。他没有给我名片。”
“这个记者一定是冒牌货,准是那个杀人犯。”
虽然龟井刑警有那样的预见,但是为了慎重,他还是给东京周刊挂了电话。得到的回答和预想的一样,周刊社没派记者来。果然是个冒牌货,杀人犯。
“野村英雄的死,是我们的彻底失败。唯一的收获是,直到现在还想像不出的犯人模样,总算有了点眉目啦。”
三十五、六岁,大胡子,戴方型眼镜,瘦高个儿。这就是柜台服务员描绘的罪犯模样。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以前留下来的这个疑难问题,这回总算有点谱了。然而,犯人的动机,这个老问题仍然是个难题。
龟井刑警到停车场上,再次察看了那对男女的屍体。他看见石川县的长根正站在屍体旁弯着腰细细看。他扭头看了龟井刑警一眼说:“县警本部马上就来车,要把屍体运到医科大学去解剖。”
龟井刑警在长根刑警旁弯下身子问:
“你发现什么新问题了没有?”
“好像没有被盗去什么?就是这个女人的手提包不见了。是不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时候丢了呢?也许是落在房间里了。不过,她的手表还戴在手腕上。时针刚好停在她从崖上落下来的时刻。我想大概是她掉下来时玻璃蒙子震破了,表针也就停了。”
“她的戒指不见了。”
龟井刑警手托着风见美津子的左手说。
“现在的青年女子,不戴戒指的不多。”
“你看,她的无名指上有明显的戴过戒指的痕迹!”
龟井刑警看了一下死者左手的无名指,看见确实有一道白印。
“她带的是金戒指吗?”
“不会是金的。一个咖啡馆的服务员,住着六张草席大的房子,会有金戒指?”
“那么,高级戒指就更不可能了。如果是这样,犯人连5万日元的现金都不拿,会去盗一只廉价的戒指吗?”
“我同意你的看法。就是戒指能值十几万元,犯人也宁肯要5万元现金,不要戒指。这是犯人的一般心理。”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一定是戴着一只极普通的戒指。这只戒指在她从崖上落到水里时,被水冲掉了。”
“我想,先看看她们的住处再下结论吧!”
龟井刑警对长根刑警说。
野村英雄和风见美津子住在三层一个套间里。这说明野村英雄对风见美津子的到来是早有准备的。
龟井、长根再加上小川,3个人一起对这个房间进行了搜查。床上有一只旅行箱,没有上锁。看样子像是野村英雄的东西。箱子内胡乱放着些内衣什么的。有一个信封中装着航海用的护照和32万日元。加上钱包中的5万元,这大概就是野村的全部财产了。那么,他逃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个女人的提包不见了,是不是从崖上落下时失掉了。
“野村英雄到底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呢?”
龟井刑警坐在床上,习惯地双手抱着肩膀,看着小川说。
“当然是杀人犯威胁他了,再加上周刊杂志大肆宣扬什么幽灵船显灵啦,要报应他们啦等等。不过,野村英雄不会认识那个杀人犯吧?”
“我认为他不会认识。如果他认识,就不会去和他一同散步了。可是,若是那个杀人犯化了装,那就很难说。”
“我也这么想。正因为野村英雄知道有人要害他,才逃到这个地方来。令人不解的是,他居然不知道杀人的是谁。”
“世界上哪有这种事儿!”
龟井刑警把脖子一扭,断然说。
“有人企图杀他,这可不是小事。可是,被杀者却不知道要杀他的人是谁。天下有这样的糊涂虫吗?”
“我认为,那个杀人犯未必是写威胁信的那个人。”小川刑警说。
“对。”龟井刑警表示同意小川的意见。
“因为是匿名,所以才叫人猜不出他是谁。”
“不过,按一般情理分析,他所以要匿名,是因为胆子小。那么胆小的家伙,能特意追到能登来杀人吗?”
“我看,没有这种可能。”
“我就不明白,野村明明知道有人追着杀他,他为什么不要求警察保护呢?”
“唉!这案子真叫人伤脑筋!”
爱嘀咕的小川耸了耸肩膀,表示他和龟井的看法相同。
到现在已经有4个人被杀了。每一个被杀者,看起来都像是自杀。但细细一琢磨,又像是凶杀。按一般情况看,连续杀人案,杀了4个人以后,杀人的动机就该暴露出来了。而这个案子,到现在连个影儿都叫你摸不着。单从这一点来看,那个杀人犯也许就是写匿名信的人。现在小嘀咕小川也不得不又这样想了。
“会不会是在侦破上漏掉了什么呢?”
七
龟井刑警一到东京,就向十津川汇报去了。
十津川问龟井:
“那个犯人怎么知道野村和他的情人住在外浦旅馆呢?”
“是不是从野村的情人那里知道的?”
“不对吧?”
“在国铁轮岛站上有一个导游所。野村是在这个地方被介绍到外浦旅馆的。”
“你说的对。我想那个假记者一定是给导游所看了野村的照片,说了他的情况,导游所就把他介绍到外浦旅馆了。这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
“若是野村不通过导游所,而是自己去找旅馆,也许就不至于死了。唉!慌慌张张地跑到轮岛来,事先又没预定个住处,所以才找导游所呀。”
“这个犯人是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瘦高个儿,戴方型眼镜,长着大胡子。一看就叫人觉得这个人的特点太突出了,这反而叫人生疑。”
十津川手摸着下巴说。
“是这样吧?”
“方型眼镜、大胡子也许是假的。这一点我们必须要想到。否则,我们就会上犯人的当。这个人一定是个冒牌记者。”
“方眼镜、大胡子都可以通过化装来改变。”
“不过,犯人这样做有必要吗?”
“这说不准,也许是化装,也许不是化装。”
十津川笑了笑说。
“你对戒指是很注意的。她手指上有白印,可是找不到戒指,这真有点奇怪。”
“从悬崖上掉下来,由于水的冲击,戒指从手指上掉下来,这种情况你想过了吗?”
“冲击一下就掉的戒指,一定是很松的戒指。戴这样松的戒指,手指上不会有白痕的。她的情况是,手上有戴戒指的白印,而从断崖上掉下后戒指没了。”
“这么说,她的戒指是犯人拿去了?”
“也许是有其他情况。譬如,拿下来装到书包里了。”
“为什么这个犯人单单把戒指偷走了呢?”
“现金和手表都不要,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是呀!永田史郞、山本良宏被杀害时也是什么都没丢。特别是永田史郞被杀害时,当时船内有很多钱,还有摄像机、照相机、犯人都不要。这次在能登,野村的现金也没少。到底这个犯人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犯人所追求的是什么呢?他这样穷追不舍地杀人,如果就是为了一枚金戒指,我想这戒指必定是十分昂贵的东西。不然就是这戒指有特殊的缘由。”
“再调查一下看看吧!”
龟井刑警叫到风见美津子干过活的咖啡馆再了解一下。正在他们说话时,石川县警本部打电话来报告野村英雄和风见美津子的解剖结果。十津川一手持笔记本一手拿着话筒。他首先对石川县警本部表示了谢意,感谢他们在这次破案中给予的协作。
电话中说,野村英雄、风见美津子全身都有伤,共有十多处。后脑塌陷,肋骨骨折。
还说,他们已经在“浪花岬”正下方的海里搜查了。找到了一个手提包。估计这个提包可能是风见美津子的。
野村和风见美津子确实是从那一个山崖上掉下去的。身上的伤有可能是从山崖上往下滚落时撞的,但也不能排除是被人打的。
电话是石川县警本部的长根刑警打来的。
“提包中有戒指吗?”十津川问。
“没找到,这戒指有重大意义吗?”电话中长根问。
“我说不好,只是很关心它。另外,带着他们两个出去的那个人,除了在车站旅馆介绍所打听过野村的情况外,还有什么新情况没有?”
“轮岛车站前有个叫‘轮岛’的食堂。听说他在那里吃了火锅。我想,他一准是从那里去的外浦旅馆。他刚吃过饭的时候会留下手印。现在都过去两天了,不会有了。这个冒牌记者的其他情况就不知道了。”
十津川说了声谢谢,就把电话挂上了。
两个小时后,龟井刑警调查回来了。
“我在风见美津子的同事那里了解了一下戒指的情况。还是我上次找的那个女的说的。据说,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是人造钻石的。”
“人造钻石?”
“据说风见美津子戴的是真钻石戒指,而她那些同事说是人造钻石的。因为,从她们的工资收入来看,她们买不起真东西!”
“那种戒指她以前就有吗?”
“哪里。人造钻石的,听说是最近才有的。从前她都戴虎目石的便宜戒指。”
“风见美津子在被杀害时应该戴着人造钻石戒指吧?”
“我想是这样。她路过东京时,在宝石店里买了人造钻石戒指,就戴上去能登了。”
“犯人杀了她,于是把那只人造钻石戒指偷走了。所以,手提包中没有戒指。这件事真有意思。大额的现金不要,却拿走了一只人造钻石戒指。”
“人造钻石和真钻石用眼睛能分辨出来吗?”
“也许她戴的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