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 第一章

离开边见姐家后,我朝着车站前进,想在路上拦计程车,却一辆也没看见。

走下两侧种着行道树的坡道,我来到真人半年前经常光顾的便利商店。

望向停车场,并未发现游击合唱团的踪影。或许是太阳尚未下山,还不到他们登场的时刻。

我忽地想到,真人症状恶化突然不再来便利商店,会不会有什么理由?

他的心境产生何种变化?

不会有人自愿成为茧居族,应该是某个关键原因导致。

此时,我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男孩奔出便利商店。

我逦来不及反应,已与他撞个正着。

撞击力道并不大,但男孩狼狈地趴在人行道上。衬衫及长裤下露出的四肢瘦得像皮包骨,难怪轻轻一撞便摔倒。

他吓得手足无措,急忙捡起掉在地上的泡面,塞进衬衫底下。

我伸手扶起他,察觉他的体重轻得令人咋舌,接着往上望,心里又是一惊。

男孩颜面歪曲,右眼皮淤青肿胀。那不是皮肤炎,而是遭殴打的痕迹。

我仿佛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及母亲那句“有人在流泪喊疼”。

下一瞬间,眼前一片模糊,紧接着出现红色的画面。

我又看到幻影,依经验判断,大概是男孩的心灵景象吧。

红色大地上竖着栅栏,上头绑着一大一小两只鸟。在绳索的束缚下,鸟儿无法逃离,加以无人喂食,瘦得全身干瘪。忽然,天上出现一只大鞋,往鸟儿踩去。

我忍不住咂嘴。为何我老是看见不想看的情景?我不停眨眼,鸟儿的幻影才消失。

回过神,我拉着男孩的手。

“你……”虽然开了口,我却犹豫着该问“你是不是偷东西”还是“你被谁打”。

“对不起,请别管我。”男孩战战兢兢地请求。我不晓得他说的“别管”是指哪件事。

这个SOS信号太过明显。

纵使捂住双耳,巨大的信号声依然钻入耳膜。

“嗨,二郎真君!”忽然传来一声呼唤。若非如此,我恐怕已揪着男孩追问他遇上什么困难,一头栽进麻烦的漩涡。转头一看,金子店长就站在眼前。

男孩跌跌撞撞地仓皇逃走。我无法阻止男孩,只好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你认识那男孩吗?”我问金子店长。

“那男孩?啊,你说刚刚逃走的小学生?我不认识。”金子店长回答。他虎背熊腰,手臂粗如巨木,却穿着类似水手服的制服,模样实在逗趣。

“他好像挨了揍,脸上有伤。”我没提及泡面的事,金子店长知道男孩偷东西,搞不好会以猛牛之势追上去抢回泡面,顺便“教育”男孩一番。

“大概是跟朋友打架吧。”

“是吗?”

从男孩骨瘦如柴的身体及畏畏缩缩的态度看来,情况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搞不好……”

“搞不好什么?”

“搞不好受到虐待。”

金子店长皱起眉:“你别乱猜。”

“这不无可能。”

“我最怕这种事了。”

“这种事谁都怕。”

“谁知道哪边才是对的?”

“什么叫哪边才是对的?”

“为了让孩子学好,有时出手管教是必要的,却常被视为体罚或虐待。就算真的是虐待,父母恐怕也有苦衷。如果是不愁吃穿、生活过得无忧无虑的有钱父母一时好玩施虐,确实该碎尸万段……”

“碎、碎尸万段?”

“然而,事实是对孩童施暴的父母多半处境悲惨。”

“但受虐的孩子需要帮助也是事实。”我忍不住反驳。尽管能理解金子店长的言下之意,我仍无法认同“父母有苦衷,孩子只能自认倒霉”的结论。

“也对,总不能见死不救。”金子店长坦承失言。望着男孩离去的方向,我不禁松口气。虽然有点无情,却是我真实的感受。

“对了,二郎真君,要不要去喝一杯?”

“太阳还没下山呢。”

“当然是约晚上,我现在也得顾店。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便利商店店长。”

他说得霸气十足,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想当然耳,我没勇气拒绝。数小时后,我来到闹区地下街的酒馆,与金子店长、雁子及四名服务生合唱团员同坐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