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青鸟——晶子 第四章

“本来打算在回程的列车上向你吐露实情的。但是,我们在火车站就分别了……这是家妹。”

晶子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由眼睛到鼻子的部分与晶子颇相像,但或许是浓妆的关系吧!让人觉得她没有晶子来得清秀洁净。如果晶子是楚楚动人的紫茉莉,那么妹妹就像是大朵艳丽,却毫无自然风味的人造花。好像正对镜头媚笑的由美子,身穿艳红的套装。

“由美子偏爱红色。我在警察局看到的裙子,外套毛衣都是由美子会穿过的衣物。”

“为何——”

“我也不明白呀!可是,确实只想对你一人吐真言……你是个亲切的人。”

“不,我是问为什么你要欺骗警方?”

晶子摇头,好像是说自己也不知道理由为何,又好像表示只有理由一项无法让军平知道。沉默横梗于两人中间好一会儿。可以听到窗边玻璃缸里金鱼跃动的水声。窗帘纹风不动,夏天的午后热得不带一丝微风。

“男尸是何人?”

晶子再度摇头。“不知道。衣服,手表的确是属夏木所有……可是……”

“可是,我想男尸身上的衣服虽是夏木之物,但死者并非夏木也说不定呢!”

军平突然憾起晶子问警方死者不会是他杀的吧?以及想看看遗体再确认的情形。

“也就是说,当时你认为或许是夏木杀死你先生之后,再换穿上自己的衣服的吧?”

“……是的……可是为什么。”晶子似乎讶异于军平的敏捷思路。

“促使你有这种想法的是,你们四人在金泽谈判时。夏木会对你的丈夫和妹妹怒喊:‘我要杀了你们两个’的话吧!”

“为什么……”

晶子本想问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继而又好像突然想起,前天与军平在长野原火车站分道扬镳之前,军平曾问及位于金泽的昭和庄之名的事。

“我们分手后,你去了金泽?”

军平点头承认,大概晶子很惊讶吧!立即追问:

“为什么要去?”语气贸然尖锐,像在责难军平似的。

“我想以你给的两万圆找出你的丈夫。”

军平本意是想说,想以两万圆买到你的生命,但如此一来,晶子大概又会问“为什么?”了吧!所以不想说出真正的心情。不,这种心情也是不能说出口的。三天前,当你在此沙发上回复意识,启唇微笑的那一刹那,我已醉在其中,不可自拔的心情是绝不能说出来的。失踪的只是晶子丈夫的躯体而已。在她的心中,仍清晰印存着他的精神。身旁的这名女性爱她的丈夫甚于她自以为的程度。

眼前这个女人只是惊讶地瞪视着军平。军平把由昭和庄管理员那里听来的话全部重复一递。晶子倔强的眼神仿佛责备军平任意窥探自己羞于见人的部分一般。

“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二月份节庆当天,打电话到昭和庄的人是你吧?”

被询问后,望着军平的视线终于缓和下来。

“……没错。情形正如你刚才所说,我们四人谈判后变成吵架的局面,我先生于是带我离开公寓。两人在附近的茶馆继续商量,但还是吵了起来……我先生气得跑出茶馆。我想他是回昭和庄了吧!于是我就回到旅馆打算待在那里等着夏木联络。可是,夏木不仅当天晚上没给我消息,而且是从此以后音讯全无,所以我才想到打电话回昭和庄查问……”

夏木行凶原因不单纯只为怀恨织原和由美子的背叛。还有安排自己被误以为已死亡,则能顺利带着一千万盗用的公款远走高飞的计划。而由照片看来,夏木与织原身材十分相似。

“原来如此……夏木如果不是心怀诡计,不会不与我联络就独自紧迫他们两人离开的。看到尸体时,我就有这种想法了。……当时,突然觉得告诉警方自己不认识死者比较好。因为如果说明死者是由美子和我丈夫的话,警方若更进一步盘问,那我真不知该如何作答。大概只能说是殉情而死,可是,事实上,夏木盗领一千万也与此事件有关联,如果被卷入这场经济犯罪和杀人的错综复杂漩涡里,那我该如何自处?”

晶子摇着头,脸庞深埋于两手之间。

“你说你先生是左撇子……”

“那是突然想到的谎言……夏木才是真正的左撇子……那名刑警说过死者与普通惯用右手的人一样,手表戴在左手上。我推定死者不是夏木就是源于此说法。左撇子的夏木手表都习惯戴在右手嘛!当他将自己的手表拔下戴上我先生的手时,一定没想到是自己的手,所以戴反了吧!……”

“这么说来,只要了解当时夏木戴上手表的习惯异于平常的理由,那么死者是夏木的可能性就大增啰!”

晶子仰起脸静静点头。她的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

“可是,事情到此为止,别再调查了。我寄擎于你的并非这个。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觉得安心了。我指的不是安心于至今仍行踪不明的丈夫,而是我的情绪……这半年来一直迷惘茫然。直到你出现,我才如同拥有定心石一般……如今这种现状很好,而且也足够了。如果死者确是夏木,而我先生还活着,那么我想明天就可以知道他的行踪了。”

“明天……怎么说?”

“我决定藉由电视寻找。晨间电视有寻人的节目。那个节目的制作人经常到我工作的餐馆,颇照顾我,昨天才拜托他这件事的。他马上应允尽远播出我的寻夫片段,并说因为此乃中途插播的节目,所以我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可利用,但因节目收视率相当高,所以必然会有效果的。”

“你不是说不想公开此事?”

“……告诉你真相之后,才发觉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也希望此事能早日水落石出。死者是我妹妹的事也不可能一直欺瞒下去了。如果明天再没有我先生的音讯,那警方可能会认为死者是我先生而找上门的?……所以啰!请再帮我一次,明天陪我到警局,我一个人实在担心啊!”

得到军平的允诺,晶子脸上浮现安心的微笑,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看着军平的手腕。那上面清晰残留着七个数字。

“你没忘记……谢谢!”

军平避开晶子微笑的视线,望向餐橱上的鸟笼。精细的摺纸工夫制成的鸟儿在夏日眩目的阳光下头色显得苍白刺眼,它动也不动一下,就如同没有生命的化石一般。

“那个纸摺的鸟儿可以给我吗?”军平唐突地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