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脸上有疤的男人 和大仲马关系决裂

保杰,《世纪报》的编辑。于1844年3月14日至7月11日间刊出《三个火枪手》。

他瞄了一下其他的档案,根据资料,大仲马在不同的时期曾雇用过52位写作的助手。其中有很多位最后都和大仲马关系决裂。但科尔索只对其中一个名字感兴趣:

奥吉斯特·马克(1813-1886年),是大仲马的19部小说和一些剧作的助手。主要作品有《基督山伯爵》、《红邸骑士》、《黑色郁金香》、《皇后的项链》等等,其中最著名的是《三个火枪手》系列。他与大仲马的合作使他成名致富。大仲马死时完全破产,相反地,他安详地逝世于自己富丽堂皇的圣梅丝城堡中。其他不是与大仲马合作的个人,著作无一成名。

他跳到自传部分的注释查阅。有一段大仲马的《回忆录》里这么写道:

雨果、巴尔扎克、索里哀、德穆西和我都是大众通俗文学的创造者。我们也因此而得名,即使这是那么地容易……

……我揣摩史实的方式,就像一个人在参观历史遗迹时一样,必须踩在瓦砾堆中,沿着小径、钻进暗门,才能想像得出那建筑物当年的景况、听得到当时充满欢乐的笑声或悲痛的哀号声。

科尔索失去了耐性,关了荧幕,迷失在记忆的深处,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站起身来在阴暗的房中踱步。然后,他把台灯转向,照向墙角放在地上的一堆书。他蹲下来拾起两册新版的大仲马《回忆录》,走回书桌前开始翻阅起来。有三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其中一张大仲马坐着,从他的卷发和外貌可以明显看出他的混血血统,他正微笑地望着伊莎贝尔·康斯坦——照片底下说明着,她成为他的情妇时才15岁;第二张是比较年长的大仲马和他的女儿玛莉。那时的他正处于事业的顶峰,在摄影师前的这位连载小说之父看来慈祥又喜悦;第三张,是最有趣也最有意义的一张,那时的他已65岁,头发斑白,但仍显得高大健壮,长礼服半开,露出圆滚滚的肚子,抱着爱达·梅肯——他最后的情妇之一。资料上写着:“除了沉迷神秘学和黑魔术之外,她也爱穿着极少的衣服和她生命中的大人物们照相……”照片中的她裸露着头颈、手臂和大腿,这在那个年代可算是十分伤风败俗的;而年轻的她只顾着注意镜头,将头依偎在老人强壮的肩上。至于他,从外貌就看得出来一辈子极尽逸乐留下的病态。臃肿的双颊明示他的享乐主义,那张嘴带着既满足又讽刺的表情。他那望着摄影师的眼里带着窃笑,像是有共谋的意味。那不端庄、火热的少女似乎把他当成自己的战利品一般地展示。他看来像是为了小女孩爱照相的癖好而让步。三年后他就死了,这个老风流。

科尔索打着呵欠盖上书,他手腕上那只常忘了上发条的表停在12点15分。他走向阳台,打开一扇,深吸一口夜里的冷冽空气。街道仍显得孤寂。

一切都有点奇怪,他对自己说着,边走回桌前关掉电脑。他的眼睛停在手稿的资料夹上,机械性地打开它,再次翻看那15张有两种不同字体的手稿。11张蓝色的和四张白色的稿纸。“关于国王的健康,原本有过好些几乎令人绝望的消息……”他从地上的那堆书里挑出了一本厚重的有红色书皮的书,1988年版,书中汇集了《三个火枪手》系列的三部曲和瓦梭版的《基督山伯爵》,附版画。他在144页找到那篇《安茹产的葡萄酒》,开始读起来,一面和手边的手稿对照。除了一些印刷的小误,两篇文章是一模一样。在书中有墨利斯·雷落的插画。国王路易十三带着10000人的部队抵达了拉罗舍勒,在护卫队的前头是骑在马上的四位骑士,他们手里拿着火枪、戴着软帽、身着特来威勒护卫队的制服。无疑地,其中三位是阿托斯、波托斯和阿拉米斯。接驾的礼仪完成后,这四位好友立刻聚在一起。那时达太安没注意到酒是被米莱荻下了毒的。他曾经伪装成华德伯爵,钻进这个身为黎塞留红衣主教爪牙的女人床上,享受了一夜春宵。此外,他也发现了她的秘密——肩上百合的烙印,那是罪犯的象征。于是,她在所不惜地想置他于死地。第二幅插画画的就是替达太安当差的卜里斯蒙喝了毒酒后,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科尔索已经20年没有再翻过这本小说了,受到文字的魔力感染,他接下去看到三个火枪手和达太安讨论米莱荻的场景:

“好啊,”达太安向阿托斯说,“亲爱的朋友,您也看到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阿托斯摇摇头。

“没错,”他说,“我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您相信那是她吗?”

“毫无疑问。”

“坦白说,我仍然不敢确信。”

“但那朵烙在肩膀上的百合花呢?”

“也许她只是某个在法国犯过罪的英国女人,所以被烙上花印。”

“阿托斯,她就是您的妻子,”达太安接着又说,“您难道不记得这两个记号是多么相像?”

“然而我确信另一个已经死了,我明明把她吊死了。”

这一回轮到达太安摇头了,他说:

“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呢?”

“一个人不能永远待在一柄悬在头顶上的剑底下苟活,”阿托斯说,“应该从这种困境中冲出去。”

“不过,怎样冲法?”

“您应该设法和她见面,要她说明自己的行为。您应当告诉她:'讲和,不然就打仗!我用世家子弟的人格担保,永远不会说您的坏话,也不会做什么事来与您作对。您则应当发誓严守中立,尊重我。否则,我会找司法大臣、国王、刽子手,催促法庭来对付您,我会告发您是个受了烙印的人,我会把您送交审判。而且,倘若别人赦免您,我保证也会在大路上,如同宰一条疯狗似地宰掉您。'”

“这方法听起来很不错,”达太安说,“不过,怎么和她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