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织锦遗失之谜

这确是奇闻一条:具有国宝价值的古代珍贵织锦被盗之后不久又完璧归赵。

各种迹象显示:偷宝之人好像有意把藏宝地点,利用高明的安排让警方知道,从而使珍贵的织锦再次归还原主。而且,当时只是偷去了十二幅一组的珍贵织锦中的一幅。为什么当时放在一起的另外十一幅织锦却原封未动呢?偷织锦之人抱的是什么心理?这简直诡异得像个谜。

这件事情发生在三年前,从布勒特尼半岛西部巴列斯特开往巴黎的快车,中途停留在雷尔车站时,发现货车上的车门被人撬了。当时这一列车上乘坐着在布勒特尼半岛旅游的南美巴西大富豪——陆军上校仕布恩米杜先生,同时,这节货车厢是上校包下来运行李的专用车厢。而上校和他的夫人正坐在头等车厢里。在货车的行李中有上校爱之如命的东西——古代大幅珍贵织锦。由于这些织锦价值连城,所以上校小心地把它装入十二个木箱子里,并在箱子上钉了坚固的铁框。然而现在其中一个箱子被破坏了,箱里的一幅珍贵的织锦已经不翼而飞。

毫无疑问,此事震惊整个列车。可是,何时、车行何处东西被盗,就连列车长也无知觉;这东西被盗一定发生在列车飞速行驶当中,仅知道作案之人从风驰电掣的列车上跳下去了。

被盗的珍贵的织锦可以说是无法以金钱来估计,这是一件稀世珍品,一件伟大的艺术品。

两眼布满血丝的上校向铁路当局要求赔偿。因为这套织锦是十二幅为一组,这样损失的就不仅仅是被盗的一幅,整组的价值也会受到影响。但是铁路当局却说无法赔偿,这说法有些差强人意。

于是警方立即成立项目小组,立案侦察;铁路当局则拿出一笔巨额奖金,悬赏缉拿窃犯,并请求社会各界协助缉捕盗贼。可是,两个礼拜之后,巴黎邮局出人意料地送来一封给警局的信,那封信的信封已经破败不堪,而且从外面可窥到信里的文字。谁想这封信竟然和震惊社会的重大失窃案有关系。因此,邮政局长立即派人把它送到警局。

信是罗平写给手下的,指示他次日把偷来的珍贵织锦运到北美。正当警察在巴黎各交通要道加强警卫,布下天罗地网同时,在巴黎的勒福恩车站发现了一个大皮箱。车站人员在警察的陪同下一道打开皮箱,里面竟是丢失的珍贵织锦。织锦物归原主,铁路局也因解决心头一患而呼出一口长气。这次,罗平大大失算,不,是有点丢人现眼。

可是,奇怪的是,像罗平如此精明之辈。难道也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还是他的手下办事不力?不,不可能,否则他就是心怀叵测。总而言之,罗平不会笨至如此,同时也不会就此罢手。

果然,次日,上校接到如下一封信。

上校先生:

鄙人日前之所以只是取走您一幅织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假如再有机会,本人会把十二幅织锦全部卷走。精明的阁下,经过这一小小提示,想必会知道鄙人是有惊天计划的。

亚森·罗平

上校默默地读了数次来信,两条粗而浓的眉毛微微挑动,双唇紧闭,脸上呈现出矜持而又痛苦的微笑,“好哇,罗平,你在向我挑战吗?”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怒不可遏地将罗平的来信撕个粉碎。

仕布恩米杜上校是一位典型的军人,肩阔体壮,身型魁梧。乌黑的头发,黝黑的皮肤配上素淡的衣服,洋溢着南美巴西人的风采。上校夫人祖籍英伦,体态婀娜,是位非常迷人的女士,只是体质柔弱且胆小怕事,自从织锦被盗一事之后,终日惶恐不安。

“我真的很害怕。不知什么时候罗平再次出现,这织锦只能招来祸事,不论贵贱,我们还是把它卖掉吧!”夫人对其夫是苦口婆心,但是,上校的性格一贯非常固执,不听妻子的忠告,特别是看完罗平的来信后,更加气愤不已。心里暗下决心:妈的,我恭候你的大驾,罗平!

尽管上校相当顽固且又鲁莽,由于对手是一个素有“怪盗”之称的罗平,因此也防备得十分严密。住宅里戒备森严,任何窃贼都插翅难入。

上校的那栋豪华别墅,坐落在巴黎菲珊杜莉大街和夭夫勒仕奈大街的交叉拐角处。他把面向街道的地方防备得滴水不漏;把后街和两旁的门窗都予以封闭。然后又请来防盗设备的厂家,把挂有十二幅珍贵织锦的大厅的全部窗户上均装上防盗铃。假如按一下隐匿在墙壁里的暗钮,所有的警铃便会齐声大作,同时,室内的电灯会瞬时全部亮起。那装置暗钮的地方也只有上校一个人清楚。

本来,上校准备把这些珍贵的织锦都投上保险。可是,保险公司得知对方是罗平,所以也拒绝担保。经过多次协商,最后上校接受保险公司提出的下列条件,公司才肯接受投保:必须安排三名警卫人员,每日晚间在楼下的房间里待命,而薪水则由上校支付;这三名警卫人员都是由警局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而且本领出众,视罗平为仇敌;佣人则是那些雇用很长时间,质量良好,绝对可靠的人。

住宅内如临大敌,戒备森严,如此一来,上校才稍感心安。于是,一日,他将以之为傲的珍贵织锦展出,同时,举办家宴,宴请前来观赏的社会名流。

十二幅珍贵的古代织锦悬挂在宽阔的大厅内。这组织锦是一件伟大的艺术品,是关于古代威震北陲——瑞典和丹麦,统治着诺曼人的英雄威廉,是他率领大军于一〇六六年征服英伦半岛的历史再现,是绘制成的十二幅连环画面。是十四世纪的巨匠——吉哈·古斯特,历时数年,倾注满腔心血的杰作。

五百年前,这套珍品曾被发现于布勒特尼的一座古堡中。据说,上校仅花了五百万法郎便据为己有。以如此价格买到这些东西,简直难以使人信服,即使用黄金万两也无法买到像这样的旷世绝品。而曾被罗平偷走的那一幅,便是精品中的精品。

来宾们在画前聚精会神地欣赏,这织锦生动得简直让人有种身置其中的感觉,难怪众人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

就在众人看得津津有味时,突然警铃骤响。“啊!”随着夫人一声惊叫,紧紧抱住上校,来宾大惊失色,上校的脸也晴转多云,片刻便乌云密布。“暗钮的位置除了本人之外,任何人也不晓得,是谁触动了暗钮?是谁知道暗钮之所在?”窗上的警铃齐声大作,荡人心魄,接着大厅里的电灯“刷”地齐灭了。

警铃作响之后,应是电灯全部燃起,为何反而全部熄灭呢?一定是有人把连在警铃上的电灯线给扯断了。所有人惊惶失措,女人们发出阵阵惊叫,黑暗之中众人乱成一窝蜂。

“请诸位安静,不必害怕——不要乱叫,电灯马上会亮的!”上校高声呼喊让众人镇静,然后他摸到大厅的拐角处,按下电灯开关,厅内立时恢复光明。

而此时,已有两位女士昏倒在地。上校夫人因惊慌而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住上校的手。

“织锦还在那里,一幅也没有少!”不知什么人在人群中喊道。众人都以为在黑暗、慌乱之中,罗平那伙人一定潜进来,把珍贵的织锦偷走了。谁想得到,织锦原封未动。众人都因刚才有些杯弓蛇影而发出自我嘲笑之声。

“诸位请放心,这只是一个误会,盗贼并没有来,只是警铃发生了故障。”上校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高声说道。然后他让那些因惊吓而失魂落魄的女士们躺在椅子上休息,采取急救方式,给她们吸乙醚;用力按摩她们的双手,使其苏醒。

尽管如此,客人们还是觉得有些扫兴,于是相继告辞离去。一会功夫,客人们走的差不多了,最后,也就只剩下两位新闻记者了。

上校费了好大劲才把晕倒的女士们弄醒,然后让她们去寝室休息,并吩咐女佣小心照顾。然后,他又带着两个记者及三名警察,仔仔细细地检查住宅内外,可是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唔,大家辛苦了。”上校打开高级香槟向他们敬酒。

“可能是警铃有问题!那么,失赔了!”记者也离去了。此时已是午夜二点四十五分,上校也回到寝室。

三名警察回到他们的房间。也许,因为不善于喝香槟的缘故,全都醉眼朦胧,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早上七点二十分时,一个警察起来打开大厅的大门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十二幅织锦已经不翼而飞。

那个警察吓得面如土色。照理,他应马上把此事报告给上校,可是,不知为何,他在没有和上校说的情况下,便打电话给警局。是否应通知失主——仕布恩米杜先生呢?警方不会为此而打破计划吧?不用说,那个警察受到严厉的处分。可是,他这样作没有什么企图,只是当时因惊吓而慌了手脚,忘记通知上校了。

当上校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半了,他正准备出去,忽然接到警局的通知。他不愧是位勇敢的军人,听到此消息后,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惧、愤怒和失望,没有一些不安显露在脸上。不过,最终他还是支持不住了,彷佛要倒下似地,双手抱住脑袋,沉重地摔在沙发上面,发出极度痛苦和失望的嘶叫。上校呆呆地坐在那里。过了许久,才勉强站起身来,扶着警察的肩膀,摇摇晃晃地步入大厅,木然地望着原先挂着十二幅织锦的那面墙壁,眼里充满了泪水,那是无可名状的伤恸,憎恨和怒慨。

“啊!”上校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然后趔趔趄趄地走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随后,颤抖地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之后,对身边的警察吩咐道:“由于我有一个约会,我必须马上出去,假若警局有人来的话,请你把这封信给他。”上校把信交给那个警察之后,便匆匆忙忙离去。

可能是他的样子与平素反差挺大,警察觉得有一种不祥之感,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一会儿,警局的刑侦科长来了,那个警察便把上校的信给了他。信的大概内容如下:

亲爱的:

请你理解我,宽恕我吧!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悲痛的煎熬。我已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尽管如此,最终,我爱的,牵挂的仍是你。

“上校要自尽!这是他写给夫人的遗书!”科长急急忙忙去见夫人。夫人由于受到了昨晚那沉重的刺激,尚未完全恢复过来,还卧病在床。当她看到丈夫的遗书时,随即又晕了过去。

黄昏时分,警局接到毕勒·达巴雷火车站打来的一个电话,说在其附近的一个隧道洞口处发现一具被压死的死尸。是个男的,面部已经血肉模糊,无法看出其长相,在其口袋里有仕布恩米杜上校的名片。

夫人接到警方通知后,乘着私人轿车飞驰到毕勒·达巴雷火车站。当十九时左右,夫人被带到火车站的一个房子里,里面放着被压得粉碎的尸体。站长把盖在死尸上的白布揭开时,夫人一看,便痛哭流涕。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已经无法分辨是不是上校。可是,衣物、鞋子同上校出门时穿的一模一样。上校无法承受失去织锦的打击,卧轨自杀了,夫人又昏了过去。

社会人士非常同情夫人的不幸遭遇,对罗平则是一片声讨之声。

“那小子如果不把织锦偷去,上校也不至于命丧黄泉;而那位漂亮的夫人也不会这样悲恸欲绝。”人们都在诅咒着怪盗罗平。

“可是,和平素一样,他的动作太利落了。居然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何地得手的。哇!他真是个令人恐怖的恶魔?黑暗中的飞天金刚!”大家议论纷纷。同时,又都心有感触地啧啧不绝。

罗平这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法,实在使人目瞪口呆。警局为了此事,正在全力搜查。可是,罗平又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那么大的织锦带走的呢?这的确令人费解。

大厅里的三扇窗户已被破坏,想必罗平的手下就是从那里偷偷进去的。可是,他们又是如何穿堂而过?又是如何避过警察的监视?当他们打开窗户时,警铃又为何没响?他们又是凭何穿进窗子的?也许登梯而上。然而,又没有那种迹象——从这些看来,彷佛没有自外而入的证据。那么,是内贼吗?当然,三个警察是绝对可靠的,他们全都是警局选出来的精英。推理干事为了以防万一,还对三名警察的私生活,做了一次详细地调查,结果,没有一丝可疑之外,三名警员没有作案嫌疑。

于是,著名的老侦探长——葛尼玛被调来调查这件偷天大案。

他先去见了上校夫人,同时,又详尽地询问了案发的经过。

“一定又是罗平干的,我一定替你死去的丈夫讨回公道。”他安慰着上校夫人。夫人自从丈夫出事后,便遣回三名警察,佣人也辞退了几个,仅留下了一个年迈的男工和女佣作伴,足不出户,过着寂寞、清冷的日子。

葛尼玛探长搬入夫人的别墅里,以便随时作周密地调查,同时,更进一步分析案情。然而,两周过去了,仍未有何收获,除了说这是一件离奇的案子之外,再没有更恰当的解释了。

一日,侦察科长再次来夫人的别墅时,葛尼玛正在以一种奇怪的表情深思,在他面前放着一张报纸。

“如何?葛尼玛,有什么新发现?”

“不,事实不是那么简单。”老探长皱着眉头道,“不但没什么发现,简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每次遇上罗平的案件,都似进入迷宫一般。这一次,也和从前的没甚分别——不过,我刚刚发现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

“那是什么事?”

“不,现在还不能轻易下结论,也许是我推测有误。可是,事情实在太奇怪了,我也觉得似是而非,还不能拿定主意。”

“可以说一说吗?”

“不,还是稍待几日后再揭晓。只要你信任我,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我再打电话告诉你。那时,不论我身在何处,请你务必乘车赶到。”葛尼玛似乎很有信心地说。

三天之后,一清早科长收到探长拍来的一封电报:

请到厘尔

葛尼玛

电报内就是这样廖廖数语。厘尔位于法国的北端,那是距离比利时边境很近的一个城市,距离英国的加莱港也不远。

“他究竟让大家去厘尔干什么?”科长百思而不得其解。这一天等待他更详细地指示,然而,一直等到次日清晨,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他一定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了。因此,在厘尔作进一步调查。”

不出所料,次日深夜,葛尼玛给科长打来了电话。

“我是葛尼玛。”

“喔,有什么发现?我正在替你担心呢!”

“请您立即派十个人过来!您也最好亲自来一趟。”

“你现在在哪里?”

“上校的别墅里。”

“什么?你什么时候从厘尔回来的?”

“以后我会详细向你汇报的。我现在正藏在楼下的房子里,你过来吧,我会在门口迎接你们。”

“好的,需要开警车去吗?”

“别,坐普通的出租车,而且,在离别墅大门较远的地方泊车。偷偷地走过来,让手下一个跟一个地进来,千万别让别人注意到了。只要吹一声口哨,我会马上出来开门。记住,脚步一定要轻。如果让里面的人有所察觉,就不妙了。”

深夜十二点,上校的别墅里灯火全无;大门外鸦雀无声。这时,传来几声轻微的口哨声。大门被藏在院子里的葛尼玛打开,科长及十二名警察潜进院内。

科长和老探长匆忙耳语几句,然后便命令手下散开,埋伏于别墅内外各处,俩人则进入客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发现了嫌犯了?”

“是的,这真相太恐怖了,简直连我都无法相信。可是,这次是万无一失。”

“那么真相是——,作案的是罗平吧?”

“唉,别着急,听我慢慢说。这件案子,我发现了两处疑点。第一就是上校自杀。”

“上校为何自杀?当然是他视之如命的织锦丢失,价值连城的宝贝被盗,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上校因为绝望才自尽的,这是明摆的事。”

“既然如此,奇怪的是罗平将织锦偷走。”

“这有什么奇怪的?”

“罗平绝不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假如知道上校会为此而自杀,为何还要偷走他的织锦呢?这确实不是罗平一向所为,这是第一个疑点。”

“那么,如此说来,作案的不是罗平啰?”

“请稍等,不要妄下断论——第二个疑点是,当日晚上警铃齐声作响,电灯熄灭,这是为什么?”

“他是想混水摸鱼,偷走织锦吧?”

“可是,当电灯再亮时,织锦还是完好无损。织锦被盗,发生在凌晨二点四十五分之后,也就是客人走后,两名新闻记者离去之后。”

“如此看来,警铃大作,电灯熄灭,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偷织锦,为的是吓客人一下。”

“没错。”

“我想,盗贼非一个人,一定还有同谋。可是,何时、从何处进来的呢?却查无头绪。”

“我想,那盗贼一定混在宾客之中,待人去房空,潜匿在什么地方,伺机行动。”

“对了,织锦是在客人们全都离去后才被盗的。按理说,应有人没走才合理。”

“可是,来宾是六十三位,离去的也是六十三位。”

“你怎么知道的呢?”

“三名警察守在门口,来客进门时,先出示请帖和身份证名,然后再在来宾簿上签名;回去时,还要再次签名。”

“那么,一定有内贼了?嫌犯扮成佣人吗?”

“没有。”

“那么三名警察呢?”

“不,绝对可靠。”

“假如没有人从外面进来——除了里面的,还会是谁呢?”科长焦灼地问道。

“对,除了有内贼,没其它可能了,而且这里面一定有同谋。但是,经过缤密地调查,发现佣人和警察都是清白的,没有嫌疑。”

“所以我说嫌犯不是里面的人嘛。”

“可是,科长,排除这些,还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那就只剩下上校和夫人啦。可是,他们是受害者啊!”

“上校真的自杀了吗?”

“什么——你胡说什么?你说上校是盗贼?这种想法太愚蠢了。”

“然而,除了上校,其它人更没嫌疑了。夫人由于惊吓而晕倒,人事不省地被抬人寝室,而上校请留下的新闻记者和警察喝香槟。”

“记者走后,三名警察由于继续接受上校的请求,喝了不习惯的酒,然后就昏昏欲睡。香槟是高消费物品,警察平时无法喝到,像那样一瓶接一瓶地喝,岂有不醉之理?而且,上校很可能在酒里放了安眠药。上校于是乘三名警察在房间里人事不省之机,把织锦取下,然后递给等在窗外的罗平。”

“请稍等,如此说来,上校和罗平是一伙的?可是,上校为何又要卧轨自杀呢?”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上校是自杀的呢?”

“唔,你说什么?有尸体为证嘛!”

“你能确定那死去的就是上校?”

“尸体上的名片、鞋子、衣服等等都是上校的,这已被夫人证实了。”

“面貌如何呢?”

“面目全非,毁得太严重了。”

“对了,这就是案情之关键,科长——”葛尼玛合并双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摊开说道:“科长,请看这张报纸,上面有一篇关于厘尔的报导。”

科长看后,不禁脸色巨变。

(据厘尔报导)昨天清晨,本市停尸房丢失一具尸体。此尸体,是昨天被火车压死的,男性,身份不详。据有关方面透露,尸体是被一来历不明之人,乘看守疏忽之机,盗尸而走。这一事件引发了重大社会责任问题——

“那么,你——”科长脸变得苍白。

“没错。我当即赶到厘尔市,才知尸体被盗,和仕布恩米杜上校的织锦被盗是同一个晚上。而且,我也查明当晚有一辆奇怪的汽车在毕勒·达巴雷隧道口逗留了很久。

“那么,那具死尸是上校的替死鬼了?”

“对了。”

“那么,衣服及身上的东西呢?”

“假如不是上校所为,就是罗平干的。”

“哼——”科长一声闷哼。“可是,上校为何要大费周折,去偷自己的东西?为何要把偷来的尸体作自己的替死鬼,蒙蔽众人,甚至连他的夫人也不例外呢?”

“那是因——”

“还有,如果上校和罗平是一伙的。那么,当初罗平偷了其中一幅,还故意写信让警察知道,同时又使织锦完璧归赵,这是为什么呢?他如此明目张胆,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科长深思后又道,“所以,上校没有死,一定藏在什么地方!”

“不,他并没有活着。”

“啊,死了?”

“不,也没死。”

“那么?”

“其实从一开始,根本就不存在上校这个人。”

“什么——”科长认为葛尼玛神经有问题,忧心地望着他。

“科长,仕布恩米杜上校根本不存在,名字也是凭空捏造的。实际上,他就是罗平。”

“啊?”

“罗平在布勒特尼旅行时,发现了这一套绝世珍宝,便用仕布恩米杜名义以极低的价格买下来。于是,包下了一节车厢,把织锦装在车厢的箱子里,在由巴列斯特运往巴黎的路上,让手下把其中最有价值的那一幅取走。他故意设置这一迷局,使警方、报社及大家认定这是罗平干的。他用残缺不全的信封装信,同时又把织锦放在勒福恩车站,这一切都是他有意使警察发现。”

“那他为何要这样颇费心机呢?”

“他是不想让大家知道仕布恩米杜是其化名,给大家一个罗平斗上校的假象,造成社会轰动效应。这是他那喜欢戏弄人的个性所为。

“由于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轻易达到了使大家相信罗平与上校是两个人的目的。如此一来,正好符合计划逻辑,由他来扮上校就不会有人产生怀疑。因此他那天夜里才能顺利偷走自己的织锦。”

“可是,他为何要费尽心机,自找麻烦呢?他偷自己的东西有何好处?”

“当然有好处了,科长。”

“为什么?”

“你还没醒悟过来。科长,本来上校和罗平是同一个人,可是警方和大家都认为这是两个人。换句话说,上校既然存在,他的珍贵织锦被盗,受到了难以计算的损失,而谁都会深信不疑。而且,上校为此而丧命,可是大家都会非常同情。可是,上校虽然不存在了,可他的夫人却还活着。”

“夫人当然活着啦,那又如何?”

“那就会有许多东西流到夫人的口袋里。”

“什么东西呀?”

“保险金——”

“唔,原来如此。”科长恍然大悟地拍了桌子一下。

“上校把那些织锦都投上保险了?”

“对了,他在五个保险公司都投了保,总共有八十万法郎。”

“喔——”科长惊讶道,“这确是一件惊天的大阴谋,这小子想得真是滴水不漏,太可怕了!不过,夫人已经拿到保险金了吗?”

“她昨天刚收了一家保险公司的保险金,价值十五万法郎;今天又收到另一家的二十万法郎;其它的三家公司,会在一周内相继寄到。”

“唔,凭什么?他拿那么多钱,而夫人却悲痛欲绝。”

“哎,才不是那么回事呢!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也只是作作样子,她在背后还不知如何窃笑呢!”

“啊,那么夫人又是什么人?她早已知道上校没有死?”

“岂止知道,就连上校是别人乔装的,她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么,夫人是何人?”

“她是罗平的情人。”葛尼玛气愤不已地道。

“她假称是英国人,其实她是俄国人,真名是苏妮娅。在许久以前,她由于涉身一件大案,被罗平所救,所以当罗平扮作仕布恩米杜上校之后,便让她以上校夫人的身份住进别墅。”

“这样说,夫人早就知道织锦被盗,以及上校自杀是在演戏?”

“那就是说,她昏倒在地,痛哭流涕都是装的,为的是蒙蔽我们?”

“幸亏你看出他的阴谋,真高明。”

“不,你太过奖了。可是,还有内幕呢。”

“还有什么内幕?”

“罗平奶娘比科蒂娃扮成女厨子,也在这个别墅里。”

“喔,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不,还有令你更吃惊的事呢!不只是苏妮娅和比科蒂娃一类的小人物,还有位高手在别墅里。”

“高手?你说罗平吗?那小子也藏在别墅里吗?”

“他并没藏起来,而是在别墅里招摇过市!”

“他乔装打扮?”

“对了,他扮作佣人。每次你来这时,有个小子总是点头哈腰,替你穿衣服,那就是他。”

“哼——”科长又是一声长哼。他对罗平的一贯目中无人,胆大妄为的行径既恼怒又佩服。

“本来罗平怕苏妮娅露出马脚,所以打算收到全部保险金后,便逃之夭夭。刚开始,我也想到那是罗平化装的。可是,一日深夜,我听到罗平奶娘比科蒂娃和一个佣人在楼梯的黑暗处嘀嘀咕咕的。仔细一听,那个女厨子彷佛带着哭音,直叫那个男佣人‘少爷、少爷’的。接着又苦口婆心地劝说那个男佣人。比科蒂娃是个忠厚老实的女人,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罗平变成一个目无法纪的大盗,心里非常伤心。于是,老是劝他,不要做坏事。那天夜里,当她发觉罗平又在为非作歹,便找机会劝他,可是即使罗平变成那样,她还是一口‘少爷’一口‘少爷’地叫他。因此,我才发觉那个男佣就是罗平,而女厨子就是罗平的奶娘比科蒂娃。”

“哦,那他们都还在别墅内?”

“对,苏妮娅和比科蒂娃住在三楼;而罗平则待在四楼的佣人房内。”

“太好了,这回,他可是无路可走。可是,他会不会从窗户溜走呢?”

“我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叫你把带来的警察中的四个埋伏在窗户下面。吩咐他们,假如有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就开枪射击。开始用假子弹,如若不听话,就用真枪实弹击毙。”

“好!我们立刻行动!”

科长把手下招集过来,葛尼玛带着众人走在前面。当他们靠近夫人的房门前时,大喝一声:“开门!”

可是,房里却没有任何动静,而且门也被锁上了。葛尼玛虽用力转动把手,可是房门仍无法打开。一个警察用全力向房门撞过去,终于破门而入,可房里人迹全无;隔壁比科蒂娃的房间也是空空如也。

“妈的,又被他们溜走了!”葛尼玛叫道。

“他们可能藏在四楼佣人房里,和罗平在一起,大家要小心!”科长说。

众人拔出手枪,冲向四楼。然而,佣人的房门大开着,里面也是空空如也。众人分头搜寻,什么地方也没发现有人影。

“噢,可能藏在哪里了?”

警察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不要说人,连只耗子也没有。

“科长,这儿有一件东西。”一名警察拿着一封信跑了过来。那是给葛尼玛探长的,可能是走得太匆忙,用铅笔写的字体非常潦草。

“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从一楼的房间的桌子上。”

葛尼玛拆开信一看,不禁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

“他妈的!”

葛尼玛气得咬牙切齿。信上有何内容,使探长如此恼怒?复述如下:

葛尼玛阁下:

有劳你了。想必探长先生花费了无数心血,居然在蛛丝马迹之下,识破鄙人的巧妙布局,实在是可敬可贺。你的查案作风,鄙人由衷地钦佩。托你鸿福,鄙人只能放弃另外的保险金,带着我亲爱的苏妮娅和忠诚的奶娘离去。可是,鄙人对此毫不气馁,只是钦佩阁下的恪尽职守,欣赏阁下的兢兢业业之精神。然而,像先生如此精明之人,竟也会惨遭滑铁卢的惨剧,那只是由于先生没有发现在客厅及四楼的佣人房间都装有窃听的麦克风。因此,客厅的一言一语,在这里悉数收到,这也只是先生的小小失算。可是,却使我不得不急忙带着苏妮娅和比科蒂娃离开此地。

虽然,窗下有先生重兵埋伏,可是,我们却另有密道离开。这条密道从外面看来,正面的窗户好像完全钉死了,可是,有一扇窗户是机关,可以从里面开启。十二幅织锦已被我们从那里运走。现在我也要带着苏妮娅和比科蒂娃从那离开了。

辛苦啦!葛尼玛探长,你真是位卓越的、鼎鼎大名的侦探。

亚森·罗平

“嗷——”葛尼玛一声怒叫,愤怒的额头上涨起一道道的青筋。他眼前不禁出现罗平正在嘲笑他的那副神态,恼羞成怒地把那封信揉个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