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碧草茵茵

天空,飘过几朵伤感的云,遥想大漠,定然有一片爱的绿洲。

林雅容闭上眼,思绪里诘问苍天——谁能操控大漠黄沙将真爱掩埋?谁能操控烈日灼阳将真爱炙干?不可能,都不可能!所以,自己要坚信自己的真爱,尽管偶尔会产生一些动摇。

思绪如云,温柔缠绵;思绪如风,纵横驰骋。

遐想的空间,有伤感,也有快慰。

冥冥中,耳畔周围,弟弟的几句“刺痛之言”,又在回响。

为了得到一个让自己满意而又快慰的答案,她把周雪芳的受伤重新作了假设。她想,在那种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柳叶飞的一声“嗨”,也许真的是伤害周雪芳的罪魁祸首。

这样想来,弟弟的推论就显得苍白无力。

可是,那句“一尘不染”,却使她在炎热的夏季,寒冷彻骨!

是啊,回想当年的新婚之夜,柳叶飞曾用一个民间传说巧妙地提醒她是不是处女。那无血的婚夜,让她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由此,也使她隐隐觉得,柳叶飞这个让她一见钟情一见倾心的男人,其实骨子里也是很注重女人贞操的。当然,男人有这种要求本也无可厚非,因为,喜欢纯洁和美好毕竟是男人的天性。但若撇开真挚的感情不谈,撇开其它意外的因素不谈,只一味追求处女膜是否完整,那这个男人也未免太有些极端和自私。

林雅容娥眉紧蹙。

进而,她又想到,自那晚遭“鬼脸”奸污,叶飞的厌恶之情她已深刻目睹。她深切体会到,叶飞也是一个轻感情重贞操的男人。至于曾经的山盟海誓,好像几句童话。

如果顺着这条思路,谁敢肯定,在柳叶飞与周雪芳之间,从未发生过缠绵的故事,烈火燃情?

林雅容愁挂眉梢,双眸,泪光莹莹,闪着迷惘。

痛苦中,她想回卧室打电话给叶飞,质问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在最后的一瞬,她又止住了,她速然觉得,即使一切皆为事实,凭她对叶飞的了解,叶飞是不会在这个疑云密布的时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她坦白的。

既然问也徒劳,那就干脆顺其自然,做人,有时该学学郑板桥的难得糊涂。

就在这时,唐国秀缓步走上阳台,风度翩翩地站在了林雅容的身后,他没有惊扰林雅容,只是静静欣赏林雅容的曼妙身姿。透过林雅容飘逸的长裙,他清楚地看到,林雅容优美迷人的曲线,依稀呈现。美好中,他有些目眩神迷,青春冲动。

林雅容感觉出了唐国秀的存在,她没有回头,突然问:“你看我是不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女人。”

“别这么说,一切的一切都会峰回路转。”唐国秀劝慰。

“凶手还未抓到,却又闹出个周雪芳。”林雅容语音苦涩,“你说一切的一切都会峰回路转,难道一个女人失去的清白,也能峰回路转?”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国秀解释,“我是说……”他欲言又止。快速想了几秒,“其实,周雪芳的受伤纯粹是一个意外,你别老为这事伤怀。”

林雅容愁肠百转:“你谈过恋爱吗?我说的是一次真正的恋爱。”她回头望着唐国秀,一双眼眸里充满了探求,她朦胧地知道,自己在等待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自己情感的理由。

唐国秀没有感觉林雅容的问题很突兀,他淡淡一笑:“这个问题我已说过,我谈过几次恋爱,但都结束了。”他凝视着雅容憔悴的眼神,“不瞒你说,我正在寻找目标。”

“是么,”林雅容凝眉,“假如你爱上一个你非常喜欢的女人,你是注重发挥爱的语言,还是爱的行动。”

“两者兼而有之。”唐国秀不加思索。

林雅容眼眸里闪着疑问:“你就这么自信?你敢说你不会走一种极端?”

唐国秀望着林雅容充满疑问的眼神,坚定不移:“是的,假如我爱上一个我非常喜欢的女人,我不但会有丰富的爱的语言,更会有丰富的爱的行动。因为这两者,相辅相成,密不可分。假如有人让我只选其一,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林雅容点点头,感觉唐国秀的气质和表达都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这样的言词,这样的意境……好像源于自己的诗集,又好像源于柳叶飞。她有些感叹。失落地叹息一声,就让曾经的情感随风而去吧!

体会这一切,不能否认,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大男孩,从外貌到气质,与当年的柳叶飞是何其相似!一张“国”字脸,始终透着青春、智慧、才气……让人每次看了,都有一个深刻的印象留在心底,就像百看不厌地欣赏了一幅让人心旷神怡的山水画。每次谈话,总让她心湖激荡,情感澎湃。

她想,假如当年在那个飘雨的午后自己遇上的是唐国秀,那她同样芳心萌动,一见钟情。

而今天,上苍将这个唐国秀降落在这片青翠的竹林,难道是想让她和他共写一部爱的传奇?

不,不,不可能!林雅容的内心深处掠过一阵悸颤!是啊,年近三十的她竟产生这样一种想法,也太荒唐,太大胆!

下意识里,她脸颊一热,一种婉约的情愫浮现出来,她退后一步,偷偷留意唐国秀,看唐国秀面含笑意,并无深邃。她松了一口气。但是,她无法揣测出唐国秀此时此刻内心的变化。她只能静观其变。

一阵短暂的沉默。唐国秀望着远处的山野,情怀幽远。

林雅容想了下:“你说的这种爱情,只存在于文学作品。”

“难道你对爱情就这样失望?不,就这样绝望?”唐国秀收回视线,一副怜爱的眼神穿透林雅容的心扉。“女人遇上这种糟糕的事,不代表爱情就走到了尽头。你要试着走出阴影,不让它折磨你。如果你愿意,我会毫不犹豫地奉上我的肩膀,让你受伤的情感依靠。”

乖乖,“女人遇上这种糟糕的事,不代表爱情就走到了尽头”,如细雨蒙蒙,滋润着林雅容几近干涸的情感的心田。

唐国秀继续说:“你不要以为你的爱情到了世界末日,其实,在你苦恼的同时,另一份真爱已站在你的身边。”唐国秀靠近雅容,深情地说,“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很担心你,我很担心你!我不是在说梦话,这是真的!”

这一瞬,唐国秀每一个爱的细胞都在冲动,在这种冲动下,他趁势拥住雅容,让她感受他实实在在的爱。

林雅容一阵惊恐、慌乱,她急忙挣脱开唐国秀:“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爱,不是想象的小说情节,是痛苦和压力!”

唐国秀爱如潮涌,迅速跟上:“是,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我自信我的理解能力还不错,我认为,一个女人在遭遇了这种事后,她不应该一味地去痛苦,而是要勇敢地去寻找新的幸福!”

林雅容泪眼朦胧:“你是在提示我,要我放弃对叶飞的感情?你说话可真轻松,你能把白纸上的一滴墨褪得干干净净吗?你能把我原有的幸福和甜蜜丝毫不差地找回来吗?你不能,你绝对不能,你只有冲动的爱,没有理智的情。”

唐国秀说:“我是不能把白纸上的一滴墨褪得干干净净,我是不能把你原有的幸福和甜蜜丝毫不差地找回来,可我坚信,既然石头都能化成土,那何况是人的这点微不足道的痛呢!”

林雅容苦笑一声:“你这样说,也太残酷了,你的岁月或许是水,可以四处漫流,可我的岁月却全是飞来的箭,我无力阻挡!”

唐国秀一把拉过林雅容的手:“我可以做你的盾!”

林雅容挣脱开:“别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唐国秀不退缩:“真的,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做你的盾!”

林雅容开始心烦意乱:“住嘴!你没有资格这样说,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一个嫌疑犯!”

唐国秀依旧很镇定,眼神里闪着疼惜,坚如磐石:“我没忘,不但没忘,我还清楚地知道,在案子没有结果之前,你不能把我当一个罪犯!我们是平等的。”

林雅容惊愕,感觉自己对唐国秀有些极端。

撇开案子不谈,唐国秀不仅是一个才气纵横的画家,更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情种。相信任何一个女人与他偶遇,定会陷入旷日持久的相思。

唐国秀,危险!危险,唐国秀!

林雅容千百遍地想着,恐惧中,开始在心底里警告自己,千万别陷进唐国秀可爱可恨可怕的情感深渊,那样,只会酿出一杯无法饮下的苦酒。

唐国秀看林雅容迟迟沉默不语,突然说:“你可能渴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杯茶。”

林雅容一怔,本想拒绝,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唐国秀端来一杯凉茶,递给雅容,“茶可是世上最好的饮料,你不知道,每晚我画画,都要饮上一杯浓茶。”

接过茶,林雅容感觉唐国秀很亲切。相同的兴趣,拉近了她和唐国秀的距离,一种信任的距离。不过,她也暗中惊讶,唐国秀的出现,也许真的是一个天意,也许他早就对她了如指掌,看得透彻。

她随便说:“你挺会观察,好像比郑少华更适合做警察。”

唐国秀一笑:“是吗,我自己没这样觉得。如果有机会,那我也去做一回警察。”

林雅容说:“自信!”

唐国秀说:“我向来自信!”

林雅容说:“自信大了是自负,自负大了是糊涂,糊涂大了进监狱。”

唐国秀灿然一笑:“有些时候,自负是激励人的一种动力。”他直视着雅容,“让我爱你吧!我就是这样自负。”

林雅容震颤了下:“求你别这么说,别让我放弃我的家庭和责任,别让我毁灭了我的一切,我不能走进你的世界,如果我进去了,一种巨大的思想负担会使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不再是你所爱的女人。”

唐国秀很失落,低下头,在阳台上徘徊。

栅栏外,江户川和郑少华的目光都注视着这边。

郑少华问江户川:“你和林雅容是同学,你能跟我说说她的过去吗?”

江户川似不愿再回忆往事,草草应付说:“很抱歉,首先,你指哪方面我不大懂,再者,我不能对一个警察说我们的事。”

郑少华有些气。

江户川冲地上吐了口唾沫:“郑老弟可真健忘,你别稀里糊涂弄不清楚,我现在可是你手上的嫌疑犯,等什么时候你把我这个宝贵的名额取消了,我再跟你讲我和林雅容的故事,要不然,说多说少、说错说对,可能会影响你和柯探长的破案进程。”

郑少华被江户川的啰里啰唆灌了一肚子气,他两眼冒火,但又拿江户川没辙。最后,他怒视着有点儿不可理喻的江户川,愤愤然:“你不就一个三流文人吗,有什么了不起,也太傲慢了!”

江户川一耸肩,从鼻孔里哼了声,“傲慢是文人的风度,有些人做梦还学不来呢!”他挑衅地望着少华。

少华不屑:“傲慢不是所有文人的风度,只有你江户川才这样。”若不是纪律在身,少华真想给江户川两拳。

江户川满不在乎,嘲讽道:“别以为我是傻瓜蛋,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柯小南哪里是在破案,分明是在眉来眼去,谈情说爱。”

郑少华脸庞一热,迅速涨红,面对这样一个善于无理取闹的江户川,他实在有些没招。沉默数秒,他郑告江户川:“我告诉你,你别老在我们探长面前胡说八道,你要老老实实交代你的问题,同时,你也要详细介绍你和你朋友的过去。”

江户川摇头晃脑,一派不服:“你别老拿我开刀,有本事你找出证据,抓住真凶。”江户川用脚踢飞地上的一缕衰草,“嗨,小子,我还给你提个醒,你想学福尔摩斯,还嫩了点,首先,你根本就没掌握犯罪分子的作案路径。你瞅瞅,你就知道用这副破不了案的狼狈相,冲我嚷,冲我喊,冲我急,冲我叫!你也不动一动你那猪脑子,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他斜眼瞟着少华,等待郑少华排山倒海的怒潮。

果然,郑少华怒了,怒不可遏。他要杀杀江户川的威风。他怒涛难抑,雷霆万钧:“江户川!我警告你,你别欺人太甚!真凶到底是谁,我会调查清楚,用不着你在这儿大呼小叫、给我上什么侦探课!”气愤难消,郑少华手指江户川,“你说你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长,可正因为你走过的桥太长,所以你才不会走正路了!你说你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可正因为你吃过的盐太多,所以你才不会说人话了!”

江户川开始惨败,慌乱地退后几步,转身,跑进竹林。

郑少华伫立原地,气愤难消,没想到小南不在,他竟屡遭这种苦恼!先是唐国秀,刚才又江户川。今天,真可谓倒霉透顶!他由衷希望,周雪芳快快好,小南快快回。

回到客房,他一屁股坐到床上,思前想后,越想越气,他咬牙切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生这么大的气,动这么大的怒。总结原因,大概是与案子迟迟毫无进展有关。

伸手,他摸出手机,想给小南打电话告诉她这些苦恼,但当他要按键时,他又犹豫了,说这些,只会让小南觉得他永远都不能独立办案,还是算了。

一阵烦躁涌来,他走出客房,在走廊里来回走着。

忽然,从客厅里传来唐国秀的声音,就听唐国秀兴奋地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幅美丽的画,一睹你的清雅靓丽,任何一个画家,都会怦然心动,希望给你画一幅足以传世的美人图。”

唐国秀停顿了几秒,“不瞒你说,我已为你画了一幅《倩影雅容》,如果你喜欢,我会双手送给你。”唐国秀笑道,“不过,你可一定要美人留情,别告我侵权。”

看林雅容心有所动,唐国秀不失时机:“对这幅倾注了我一腔真情的《倩影雅容》,我有信心获国际大奖!”

林雅容淡淡一笑,幽幽地说:“一听这名,就知道你刻意把我画得很美。其实,我很平凡,不值得你这样。”

“不不不,我没有刻意,”唐国秀挥着手,“我完全是根据你的自然之美画的。”怕林雅容不信,他又解释,“那种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想象之美,不是我唐国秀的风格,也不是我今后要追求的风格……”

林雅容认真听着,思维里很感佩唐国秀的艺术追求。

唐国秀指着对面方雨轩的客房,“我希望我的《倩影雅容》能像那幅《蒙娜丽莎》,扬名世界!”

“哦?”林雅容眼眸里闪过一丝光华,她靠在沙发上,任长发披泻在靠垫上——这温柔的靠垫,还是她买来的。顺着唐国秀的话语,她猛地对情缘这个词产生了困惑,也许是对,也许是错,她感觉唐国秀是在演戏。就拿这蜻蜓点水的“画题”来说,唐国秀竟勺水兴波,发挥得淋漓尽致。毋庸置疑,唐国秀如此善于表达情感,如此善于观察女人,怎不令所有与他一见相识的女人都怦然心动,爱意萌生。

不知不觉,林雅容脑海里有些沉醉。她陷进了情缘深深深几许的迷宫。她温馨地靠在那儿,几乎忘了所发生的一切。

唐国秀悄悄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他注目着雅容,脸发热,眼睛里闪出灼热的爱的光芒。

好半晌,林雅容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往上微扬,眼光中,流露出渴望的深情。她伸手轻触唐国秀的面颊,感觉好温和,好可爱,好真实。

体味着林雅容指尖的温柔,唐国秀周身的血液在沸腾,猛地,他一把抓住林雅容的纤纤玉手,疯狂地吻她的指尖,同时,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呼唤:雅容,雅容,我爱你!从此,你将是我的!往日的荒唐,往日的流浪,往日的追寻……都将远去,最后,所有的爱都归在你的身上!

两人深情凝视。

许久,林雅容动了动,内心打了一个寒颤!自己疯了?这种婚之外的恋情,如果发展下去,只会是一个悲剧,一旦被揭穿,只能跳下悬崖身败名裂!她敏感地抽回手,嘴角掠过一丝苦涩的无奈。

就在这时,林竹青走了进来。他一眼瞅见姐姐若隐若现的玲珑身姿,禁不住脱口说:“姐,没想到你的身材还这么迷人,简直不减当年!”

林雅容白了弟弟一眼,“当着客人的面,少胡说八道!也不怕别人说你不三不四、不伦不类。”对弟弟的话语,林雅容真想狠狠训斥他几句!但看到唐国秀一双诧异的眼神,她又忍住了。有这样一个弟弟,真让她这做姐姐的感觉丟人。

然而,林雅容的宽容并没有让林竹青自觉地收敛。他指着唐国秀:“他是客人?笑话,他是个不速之客!你别被他的外表蒙骗,他可是被柯小南认定的‘鬼脸’嫌疑犯!”

林竹青用犀利的目光透视和扫描唐国秀,仿佛要在这一瞬,窥穿唐国秀的庐山真面目。

“住嘴!”林雅容制止弟弟,“这儿轮不到你教训人,要是没什么事,回你房去!”林雅容怒气如潮,对弟弟的污言秽语到了一种忍无可忍的地步。她站起身,要痛斥竹青,但看到弟弟那张青涩的脸,她又心生疼爱,舍不得痛斥。是啊,毕竟姐弟情深。

可眼下,对这个得了“边缘症”的弟弟,她也实在没什么良方。唯一可行的,也许只有忍让。

林竹青不服,嚷道:“你干吗老训我,不说他。”

林雅容脸一红:“他是客,你是主。”

“好啊,”林竹青气势逼人,“既然他是客我是主,那我不欢迎他,我希望他立刻滚蛋!”

“简直无理取闹!”林雅容一脸气愤,说完,下楼去了竹林。

走在幽深的竹林,她想起了那天救唐国秀的情景。当时看,唐国秀真的没什么危险。自从拉他上来,两个人的心好像就在互相吸引,就像被万能的神各放了一块磁石。

她停下脚步,一团团纷纷扰扰的思绪从心海上空掠过。这种阵势,让她无力,让她疲惫。自己不能骗自己,唐国秀的爱,真的挑动了她的心弦!一缕爱的回音,正在心底回响。她捶了一下额头,难道在这情感虚空的时刻,自己真的爱上了唐国秀?她靠在一棵竹子上,理智告诉她,唐国秀也许是个魔鬼!

凝望幽深的竹林小径,她不敢再深想,双手捂住胸口,想把一切恐惧隔绝。

然而,此刻的客厅里,却飘浮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不知何时,唐国秀发现,林竹青正捏着一瓶食醋,一滴一滴往嘴里倒。他一笑,借题发挥:“怪不得你这人说话有股酸味,原来你爱吃醋。”

“我就爱吃醋,你想怎么着?”林竹青步步逼近。

唐国秀说:“这是你的爱好,我又能怎么着,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干吗老对我一脸敌意,我没得罪你吧?”

“你是没得罪我,”林竹青又喝了口醋,“可你涉嫌奸污我姐姐。”

唐国秀说:“别老拿这事折磨我,你要有证据,就揍我,抓我,你要没证据,就把我当你们家的一个普通客人。”

“你可真会装,”林竹青从嘴角冷冷撇出一笑,略带嘲讽,“不,确切说,你很会演戏。我懂,你们这些搞艺术的,个个擅长不显山不露水。”

唐国秀很镇定,避开林竹青的话题,绕到唐朝:“据我所知,凡是爱吃醋的人,在爱情方面都很执著,比如当年的唐明皇,他就是因为天生爱吃醋,所以后来才抢了自己的儿媳杨玉环。”

林竹青不愿听,用力一指唐国秀:“你少跟我扯这些无聊的故事,我还看不出来么,你在打我姐姐的鬼主意!”

唐国秀坦言:“是,我承认,我是喜欢雅容,但我不明白,这是我和你姐之间的事,你出来阻拦,是在吃醋吗?”

“你!你别胡说八道!”林竹青骤然气愤,扭过头去,对着阳台,“我是担心我姐姐,我怕她被你骗,被你害!”

林竹青有些局促不安,眼神里闪着焦灼,混乱,好像唐国秀的话触到了他心底的秘密。沉寂了数秒,他背对着唐国秀吼道:“你一个嫌疑犯,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想听!”林竹青的愤怒,仿佛要把唐国秀一口吞了。

唐国秀震惊,异常震惊!这简直是莫名其妙!不过,他从林竹青的话语中,隐约听出了几分怒从何来。他疏理着思绪,分析说:“据心理学家说,每个男人在未成年之前,都有一段很深的恋母情结,这种情结,直到长大以后才会消失。如果你也有这种情结,甚至是不能解脱,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或者找柯小南谈谈。”

唐国秀走到林竹青的前面,看他有何反应。

果然,林竹青就像被一枚重磅炸弹给震了下,他甩手把那瓶醋扔下阳台,呆呆地立在那儿。

过了很久,他坐到沙发上,满腔怨恨,他指着唐国秀,“你不是人,你就是那个魔鬼,你太欺负人了,你这是在侮辱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卑鄙无耻,我和我姐姐是姐弟情深,用不着你在这儿当什么心理学专家!”

林竹青似有揪心之痛,他趴在沙发上,流出两行泪。

目睹林竹青的奇异的举动,唐国秀怕事态闹大,惹得雅容不高兴,就急忙过去安抚:“对不起,我没有其它意思,我只是随便一说。你不知道,同学都叫我‘卖弄大师’,你听,仅从这一点你就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喜欢卖弄、张扬、无聊的人。”

林竹青抬起头,一脸漠然:“你就是那个魔鬼!”

“你又来了。”唐国秀一笑,“是人是鬼,就等着看柯小南的结果吧。”

林竹青异常坚定:“现在,我非常有理由相信,你就是那个戴面具的魔鬼!”

“理由呢?”唐国秀挑衅地望着林竹青。

“这很简单,因为整幢幽林别墅,只有你能迅速画出一张‘鬼脸’。”

唐国秀的脸沉了下来,真的有一种“鬼脸”的恐怖。他怒视着林竹青:“如果你有证据,请立即抓我,如果你没有证据,那我想告诉你,真诚地告诉你,你是一个心理非常阴暗的人,就你的这种怪异,我真怀疑是你奸污了林雅容!”

“你!你真会装!”林竹青满脸气愤。

“装与不装,我自己知道。不过,我倒觉得你的演技很高!”唐国秀有些以牙还牙。

“你!”林竹青握了握拳头,气愤地趴在沙发上。

客厅里,陷入沉寂。

而走廊里,郑少华把刚才客厅里的一切隐约听了个大概。他刚想走回客房,从荷塘那边又传来一阵打闹声。他仔细听了听,摇摇头,走回客房。

是的,洗了许久,此刻方雨轩和水上真美正打闹着爬上荷塘,躺在碧草茵茵的柔软的绿地上情话绵绵。

突然,水上真美尖叫一声,像是从遗忘的思绪里想起了什么,她侧卧着雪白如玉的身躯,饶有兴趣地对方雨轩说:“真是无巧不成书,无情难结夫妻,没想到初次陪你回国,父亲交办的事还没来得及办,就先遇上了这起疑案,而且,你还成了奸污自己好朋友的嫌疑犯。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出浴后的水上,周身闪着性感的光华。粉嫩的瓜子脸,很是迷人。细眉如柳叶,闪着几分樱花的烂漫。

方雨轩合上眼,四肢平躺,阳光的照射下,眉头堆积着几分忧虑,脑海里,有一片水漫金山的混乱。

荷塘里,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荷花的高尚品质常被人们作为激励自己洁身自好的座右铭。荷花是友谊的象征和使者。

一阵清风拂面,水上真美望着别墅那边:“唉,也不知道那个看上去满脑子智慧的柯小南,什么时候把案子破了。说真的,我有些等不急了。”

“再等等吧。”方雨轩没有心情,一脸郁闷,“我就怕我回不去了,柯小南对我怀疑很重!”

“是啊,要真是你可就惨了。”水上真美秀美的容颜上闪着巨大的担忧,“我真怕因为这起疑案,无法完成父亲交办的事。”

方雨轩宽慰说:“不怕,就让那位柯探长去查吧,等她查来查去毫无结果,自然就放我们了,到那时,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嗯,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去做我们的了!”水上真美的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笑容,她趴到方雨轩身上,从头至尾,狂热地亲吻……欲火升腾,方雨轩翻过身来压住水上,两个人缠绵在一起。不多时,身下的茵茵碧草被压平了一大块。当一轮一轮的高潮过后,两个人都感觉周围的翠竹倾斜了。

最后,水上长发凌乱,浑身颤栗,她慢慢消退着情欲的羞涩,告诉方雨轩:“不管这次来中国能不能完成父亲交办的事,回东京后,我们马上结婚,然后去冲绳度蜜月。”

遥望天空的一抹彩云,水上的眼眸里充满了对婚姻的无限的美好的憧憬。她在想,披上婚纱的那一刻,她该是多么幸福!

“在婚姻问题上,我听你的。”方雨轩皱着眉,“可一想到结婚后就要改姓水上,我心里就很不好受,觉得失去了尊严,失去了自我。”

“这样做是为你好,如果你不改姓水上,你在日本将一事无成。”水上很严肃地劝告雨轩。

“这个我知道,可我总觉得背叛了什么。”方雨轩仰望着蓝蓝的天,脸上涌着一份无法排遣的痛苦。这蓝天,才是自己最亲切的。

水上说:“你大概是情诗写多了,凡事总爱胡思乱想。”

“也许是吧。”方雨轩闭上眼,不想再说话。

水上说:“如果你不改姓,我们就无法结婚,不但我父亲不同意,就连我们家的亲朋好友也不会同意。”

“我改!”方雨轩下了决心,“但我心里很痛苦。”

水上说:“你痛苦什么,有了我,你只会幸福!”说着,她趴到方雨轩身上暴风骤雨地亲吻……方雨轩无力抗拒,温柔里,两个人再次紧紧贴贴亲密无间地缠绵在一起……临近黄昏,两个人心力交瘁。疲惫地躺在草地上,水上真美半开玩笑说:“你今天的表现不算好,是不是做了一回‘鬼’,累断了某根神经。”

方雨轩霍地坐起:“我的爱都被你这个魔女吸干了!”

水上红颜愠怒,一顿乱拳落在方雨轩的胸上:“我就是要吸干你的精华,这样,你就没本事去搞别的女人了。”方雨轩惨笑一声,大喊救命。

这时,一缕晚霞的光投射了过来。

水上充分享受了细露眷顾,跪在地上,很神往地说:“雨轩,刚才的一刻,我看到了天堂。”方雨轩很累,一脸痛苦:“我看到了地狱。”水上一笑,指着方雨轩的额头,“那是因为你灵魂肮脏,所以才看到了地狱。”

话音刚落,这句话刺激了方雨轩,他猛地站起身,快速穿好衣服,一个人走回别墅。

水上愣了,跪在那儿,满脸困惑。

而这时,黑暗的天幕慢慢笼罩了过来,视野中,一切变得模糊。

草地上,水上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愿回去。

忽然,从远处传来几声怪鸟的鸣啼。

水上有些怕,慌乱中,开始找裙子,但就在这时,她闻到了一股男人的味道,她想,肯定是雨轩来接她了。然而,她错了,来人不是方雨轩,而是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温庭义。她吃了一惊!下意识里,急忙用手捂住了高耸的乳房。“温、温先生,你怎么来这儿了?”

夜色迷蒙,温庭义看不清水上真美的脸,他闻到了一股女人的幽香。他镇定地说:“我到前面林子里转了转,刚回来。”他环视四周,“雨轩呢?就你一个人?”

水上想了想,很有策略:“不好意思,我和雨轩发生了点争吵,他赌气回去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在这一瞬,水上突然想,用自己的美色试一下温庭义,看他是否是那个奸污林雅容的真凶。

如果温庭义对她“动手”,则说明温庭义是个好色之徒,有重大作案嫌疑;如果温庭义对她不“动手”,则说明温庭义有作案嫌疑但并不重大。她很着急,只有帮柯小南尽快查出凶手,她才能和方雨轩早日离开幽林别墅,去完成父亲交办的事。

说做就做,夜色下,水上突然扑过去抱住了温庭义,一对高耸的乳房,也硬挺挺地顶在了温庭义的胸部。温庭义丝毫没想到,没防范,吓了一跳,忙问:“怎么,踩到蛇了?”

“是啊,”水上顺口应着,一只手伸进了温庭义的裤子,“温先生,我好想了解你……”水上的手在温庭义的裤子里乱摸,语气里充满诱惑。

温庭义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推开水上:“很抱歉,我不是那种男人。”

受了冷落,水上不死心,退后一步,刺激温庭义:“你装什么正经,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男人就想和女人做爱,你这种拒绝,只能说明你是一个虚伪的人,这让我断定,你就是那个奸污林雅容的凶手!”

温庭义依旧丝毫没有冲动。“你这是推论,而不是证据。”夜色下,温庭义不恼不怒,语气沉着,“如果你能拿出证据,我很愿意去认罪,并让林雅容痛恨痛骂我一辈子;如果你拿不出证据,那我很遗憾地说,你不光侮辱了你自己,也侮辱了这片美好的竹林。”转身,温庭义快步离去。

蒙蒙夜色中,水上愣了。望着温庭义黑暗的背影,她认为温庭义绝对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谜。许久,她穿好衣服,像个从战场上败下来的女兵,低头向别墅走去。就在走近铁栅栏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她大喊:“雨轩!”来人回答:“哎!”

突然,温庭义从一棵翠竹后面一步闪了出来,他拦住方雨轩:“你怎么能把水上一个人丢在竹林呢,那儿有很多毒蛇,快去接她吧。”温庭义的话充满关心。

“好的,我知道了。”方雨轩向前走去,很尊敬温庭义。

方雨轩怕水上午夜算帐,急忙向水上道歉,说以后保证不会再这样了。水上累了,原谅了雨轩,两个人回到客厅。

一会儿,大家围桌而坐,各吃各的,互不言语。

饭后,郑少华走上阳台,一些思绪忽远忽近。望着铁栅栏上的紫藤,他隐约觉得,那天小南从这儿看到的那两个人影,现在看来,好像是方雨轩和水上。那么,他们在那儿都谈了些什么呢?是在谈情说爱,还是在密谋?

身后,江户川在向大家建议:“今晚,我们这儿没有警察,没有疑犯,没有恩怨,只有快乐,我们每人唱一首歌吧!”江户川打开电视、影碟,放了一张唱片,然后,他拿起话筒,“OK,我先唱,我给大家唱一首《鬼迷心窍》。”

无人响应,都觉得江户川今晚有些怪。

江户川有些尴尬,站在那儿,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无人喝彩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不过,他毕竟是个活跃大王,他环视大家:“各位,我可是想制造一点快乐,让大家暂时先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大家依旧静默,无人响应。

江户川尴尬到了极点,苦涩地笑笑:“雨轩,你也不唱一首吗?难道你心里有鬼?”

“你别胡说八道!我有什么鬼?!”方雨轩猛地站了起来。

“看把你急的,好像说到了你的要害。”江户川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望着盛怒的方雨轩。

“你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满肚子花花肠子。”方雨轩步步逼近。

“我要是比你花,我早就被人推下悬崖摔成八瓣了。”江户川好像在揭方雨轩的底。

方雨轩冲了过来。林雅容拦住说:“都别吵了,至于谁是人谁是鬼,等小南查清了,也就明白了。”

唐国秀也插到他们中间:“是啊,大家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江户川不服,拍着胸脯:“我是君子坦坦荡荡,不像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这话,分明是冲方雨轩。

方雨轩急了,握起拳头,要把江户川打倒在地。无论如何,他咽不下这口气。在他眼里,江户川的胡言乱语,简直是对他天大的侮辱,天大的诬蔑。

闹到这种地步,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要给江户川点颜色。否则,出国混了这么多年,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谁犹豫谁是孬种,他鼓足气力,一拳捣去——江户川猝不及防,“哎哟”一声,屁股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方雨轩余怒难消,指着江户川:“我告诉你,到底谁是人谁是鬼,你自己心里最明白!”

江户川爬起来,用一根手指抿着嘴角的血迹,眼里喷着火。

郑少华跑了过来,他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客厅里乱成这样,他扶住江户川,暗怪自己疏忽。他站在两个人中间,责怪方雨轩:“你这是干什么,你们是朋友,又是文人,有什么话不好说,干吗非要动手。”

方雨轩不服,愤愤道:“你真会替他开脱,他这人就欠揍,他总想让你们都认为我就是那个‘鬼脸’。”

郑少华坚毅地安抚:“到底是谁,我们会调查清楚,不管什么人怎么说,我们重证据,不重猜测。”

客厅里,谁也不再说话。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嘎然而止。

既然烟消云散,郑少华将江户川和方雨轩分别“押”回客房,自己也回房睡了。

客厅里,只剩下林雅容和温庭义。

对这场“战争”,温庭义一直保持沉默。这时候,他抬起黑黝黝的脸庞,闪着黑黝黝的眼神,嘴唇噏动,好像有话要对林雅容说。

林雅容慧眼善辩,主动开口:“庭义,你有话要跟我说?”

“是。”温庭义默默地。

“庭义,”林雅容抢先说,“不管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今晚,我都要向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多年来一直对我的支持,要是没有你的一篇篇报道,我不会成名,我不会拥有今天的荣誉……”林雅容回忆着,诉说着。

温庭义打断说:“是你的诗好,给了我报道的机会。”

“不,”林雅容很认真,“没有你的报道,我不可能有今天,我的诗集不会受关注,我真的很感谢你!”

“记者嘛,总要写人写事。”温庭义谦虚、大度,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在脸上荡漾,看得出,他对雅容的感谢感觉很幸福。

林雅容说:“不,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有特殊关照,你的赞美之词,是任何一个女诗人享受不到的。”

温庭义说:“这有什么,记者嘛,对好的事物,总要用一些赞美之词。”

林雅容说:“你这样默默地帮我,我很感激!”

温庭义说:“说远了,咱们是老同学,应该的!”

林雅容说:“你还是这么深沉,总感觉你有很重的心事。”

温庭义微微一笑:“是的,我是深沉的大海,你很难一眼看穿。”

“哦?”林雅容眉梢一动。

温庭义说:“你是清澈的湖水,所以我能一眼看穿。”

林雅容笑了:“我们这是怎么了,在讨论哲学吗。”

温庭义也笑了:“没有,好像在暗示。”

两人舒畅地笑了,这笑,好像久违了多年。

林雅容说:“出了这样一桩丑事,我快要崩溃了。”

“会过去的,别老往坏处想。”温庭义安慰。

林雅容说:“好的,听你的。”她捧着茶,呷了一口。

温庭义沉默了数秒:“雅容,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原本是想早些告诉你的,可刚一住进别墅,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出了这事。”

“哦。”林雅容呷了一口茶,心怦怦乱跳,不知道温庭义要说一件什么样的事。下意识里,她感觉又要有一件不好的事落在自己多灾多难的身上。她揣测着,不敢问,不敢深想。但越这样,她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想尽快知道答案。

终于,她忍不住了,试探地问:“庭义,到底是什么大事,别神神秘秘的吓我。”

“这事,多少与你有关。”温庭义眉头紧皱。

“与我有关?”林雅容内心惊颤。

“是的。”温庭义很肯定。

林雅容紧张起来,心里掠过无数种恐惧,她盯着温庭义:“是不是叶飞——?”她没敢再往下问,生怕被自己言中。

温庭义一摆手:“看你紧张的,其实,你也不用怕,不就是一个人嘛。”

林雅容心里更没底了,一股急切而又迫切的泪要涌出眼眶。耳畔,恍惚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说:“林雅容,你要大祸临头了,你要粉身碎骨了,你要万劫不复了……”

窗外,死一样的沉寂。

林雅容的心海,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

一阵竹林的风吹过,她顿觉有一股冷凉的气息无情地侵入肌肤。她怀疑自己已置身南极或是北冰洋。

终于,在林雅容恐惧的等待中,温庭义点燃一支烟,说出了答案。

“就在几个月前,钱再生这个恶魔出狱了。”

“他?”林雅容一惊,嘴唇张开,浑身颤抖不已。她内心涌着恐惧,“他出来了?”

“你大概忘了,我可是个记者。”温庭义提醒林雅容,做记者的很容易获得某个人的最新信息,尤其对那些名人。

“这么说,钱再生这个恶魔又对我构成威胁了,而且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林雅容心神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信息来得太突然,让她的思维无力应付。陡然间,大脑的屏幕上,掠过一张张狰狞的鬼脸,这些鬼脸,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对钱再生这个恶魔,她做梦都诅咒他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成一摊烂泥!否则,还不知道这个恶魔耍阴谋诡计污辱凌虐多少个纯洁善良的女人。

“钱再生的确是个恶魔!”温庭义黝黑的脸上闪着气愤,“出狱后,他不但不坐在家里思过悔改,反而更加狼性,据我的一个朋友说,他又玩弄阴谋诡计糟蹋了好几个女人,有一个还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的老婆。”温庭义异常愤恨,“他可真有本事,没等人家告,居然花钱摆平了。其实,他就是利用了人性的弱点,爱财,张扬了对自己不好。所以,我很想说,对于某些女人,这是一个悲哀!”温庭义吸了口烟,吐出一团烟雾,“像钱再生这种人渣,就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一点不错!”林雅容的气愤溢于言表。

温庭义熄灭烟,用手指狠劲搓捏那个烟蒂,好像用这一举动告诉雅容,他与钱再生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在这一刻,林雅容忽然想到,钱再生已出狱的事,叶飞应该早就知道。

事实上,尽管永春集团在业务上已尽量回避与钱氏集团往来,但在运作上仍免不了有些零零碎碎的接触。那么,既然叶飞早就知道钱再生已经出狱,那为何一直不告诉她呢?有隐情?她感觉奇怪,甚至有几分责怨叶飞。

不过,她也清晰地意识到,叶飞之所以要这样做,大概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的安全。毕竟,钱再生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坏透了。她问温庭义:“你怎么对钱再生这么了解,他也伤害过你吗?”

温庭义苦涩一笑:“其实——”温庭义表情伤感,欲言又止。

林雅容一脸困惑,等着温庭义说。

温庭义重新点燃一支烟:“不瞒你说,被钱再生迷奸的那个女研究生,就是我现在的女友。”

温庭义垂下头,往事不堪回首。曾经的一幕一幕,在他的心中闪烁。爱也刻骨,痛也刻骨,恨也刻骨。

林雅容愣住了,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女孩居然是温庭义的女友。

“她现在好吗?”林雅容关心地问。

温庭义说:“还可以吧,但钱再生这个恶魔给她留下的伤害的阴影还时常折磨她。”

林雅容说:“有机会带她来别墅吧,让小南跟她谈谈,小南是个侦探,也是个心理学硕士,我想,她能帮杜梅走出阴影。”

林雅容非常同情杜梅的遭遇,这让她更加痛恨钱再生!她又问:“你是怎么认识杜梅的?怎么从来没听你跟我说起过。”

温庭义说:“本来我就不想瞒你,现在,我就全告诉你吧。”

“你说。”林雅容很想知道。

温庭义回忆说:“那一年,我去采访钱氏总裁迷奸女研究生案,在杜梅的单位,第一次见到了杜梅。记得当时,她目光呆滞,容颜憔悴,整个人要垮下去。你不知道,就在那一瞬,我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温庭义撸了一把黑黝黝的脸,“等我问了一些情况准备离开时,她突然扑到我怀里,哭着说,温记者,我经常读你的文章,你是个好人,我求求你,你带我走吧,你给我一个可以躲避风雨的港湾吧……当时,我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就在这时,杜梅的一个同事说,杜梅现在很痛苦、很迷茫,既然她这么信任你,你就带她出去走走,等她情绪稳定了,再送她回来。我一听,这也不失是一个救人的好办法,于是,我就带杜梅去了一家公园,在那里,我竭力宽慰她,开导她,可是,杜梅受伤害太深,不管我怎么开导,怎么宽慰,她总是以泪洗面,说她的一切都被钱再生毁了,她不会再有美好的明天。当时,听了杜梅的话,我心里很难受。为了帮杜梅尽快走出伤痛,我向社里请了假,带她去了三亚。在那片蓝色的世界,海水的温柔,冲淡了杜梅的痛。我们玩得很开心,谈得很投缘,终于,在一个晚霞烂漫的黄昏,我对杜梅说,我爱上了她,杜梅听了,哭着扑在我怀里,说她也喜欢上了我……就这样,我们相爱了。坦诚地说,那一瞬,我没有苛求什么完美,杜梅也没要我保证什么,我们就像一对相互寻觅了几千年的恋人,彼此充满了信任,充满了理解,充满了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