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钢手环
格列佛挂了电话后,他首先做的就是把刚才的线索记下来。然后他坐到了伯父的椅子上,并开始仔细琢磨蒲丽娜提供的线索。之后,格列佛划掉了刚才写下的内容。
格列佛站了起来,他对自己做的决定很确定。他认为金德博士拒绝承认自己曾命令哈瓦塔跟踪蒲丽娜是个外交策略,他只不过不想让蒲丽娜知道自己有多么担心。
回到起居室后,格列佛发现理查德正在穿外衣。
“你要出去吗?”
“是的,格列佛。”理查德大声答道,“印度保镖失踪的案件有什么地方让我很不安。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听到大门关上后,格列佛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巴特利夫人刚刚收拾完晚餐的餐具。格列佛终于不用担心有人会打扰自己了!
脱掉拖鞋后,格列佛蹲在了地上,用头顶住了地板。他把双腿举了起来,让背部靠在了墙壁上。找到平衡后,格列佛把胳膊抱在了胸前。
完成倒立后,格列佛终于可以继续瑜伽锻炼了。
或许是因为瑜伽——当然,也可能因为格列佛是个年轻人——他第二天睡到了很晚才起来。如果不是来自厨房的一个深沉的声音吵醒了他,格列佛甚至可能会一直睡下去。
格列佛恍惚地以为是小鸟叫醒自己的,但他接着听到这个人用愤怒的声音说:“如果他已经决定要单独前往警局总部,那他为什么要命令我先来这里?”
披上睡袍后,格列佛快步走进了厨房。站在巴特利夫人面前的是理查德的助手威莱警官。
“抱怨帮不了你的忙。”巴特利夫人答道,“总督察最近头脑有些不清醒,警官。”
“最近没人头脑清醒。”威莱警官粗声粗气地说,“巴特利夫人,您有热咖啡吗?”
“我还以为你要赶紧去找理查德呢。”巴特利夫人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和一个碟子。
“我是要去找他。我有能够让他振奋起来的消息。”
“关于辛格先生案件的消息吗,威莱警官?”格列佛兴奋地问道。
威莱警官回过了头。“早上好,小伙子。你起得真早啊!”
“我的确有些睡过头了。”格列佛有些愧疚,“你的信息是关于辛格先生的案件的吗?”
威莱警官喝了一口巴特利夫人为他准备的滚烫的咖啡,然后坐在了厨房的椅子上。
“或许吧,格列佛。今天一个女人说自己从排水沟中找到了一只奇怪的手环,她把它交给了我们。”
“我能看一下手环吗,警官?”格列佛问道。
威莱警官把手环拿了出来并递给了格列佛。手环的直径大概有半英尺长,看似是钢质的。手环的外部有几道深深的痕迹,内部则基本光滑,但上面有几个奇怪的字母。这应该是某种格列佛从未见过的语言。
“我有一个邻居,”威莱警官说,“他是哥伦比亚大学的语言学教授,他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陆军部队当过情报人员。他告诉我,这些奇怪的痕迹看上去——他说什么来着?——对,看上去仿佛是旁遮普语。”
“旁遮普语?”格列佛重复道。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我的邻居不懂旁遮普语——他的专长是拉丁语和希腊语。”
“旁遮普语是什么?”
“某种语言,和梵语一样,都是来自印度的语言。”
“印度?辛格先生是一名锡克人——锡克人也来自印度!”格列佛兴奋地跳了起来,“尽管,我敢打赌,巴尔比尔的爸爸——”
“啊,格列佛,”威莱警官说,“你的推理可有些牵强。”虽然这么说,但威莱警官还是拿回了手环并把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不论如何,我们都该先让奎因总督察看看它。我现在该走了。”
“再喝点咖啡,威莱警官——我跟你一起去。”格列佛从厨房跑了出去。
格列佛再次回到厨房时,他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在前往警局总部的路上你会经过使馆,威莱警官。我们可以停一下,让巴尔比尔·辛格看一下手环吗?说不定他能认出手环来!”
威莱警官摇了摇他巨大的头颅。“你真是和你伯父一模一样。”
“但这样做能够帮我们节省时间——”
“我摇头不是在否决你。你这个主意很好,格列佛。我们就这么做吧。”
“但这个孩子还没有吃饭。”巴特利夫人抗议道。
“我不是孩子!”格列佛抗议道。
“把你剩下的咖啡蛋糕给他吧。”威莱警官说,“这样就算他吃不了,我也可以替他吃完。”
警车还没有开到使馆门前时,蛋糕就已经被吃完了。
在威莱警官说明来意并表示自己希望见到巴尔比尔后,前台的女士按响了蜂鸣器。不久后,巴尔比尔就急匆匆地赶了出来。
“格列佛!有消息了吗?”
“或许吧。”格列佛小心翼翼地答道,“哦,这位是和我祖父一起工作的警官。这是巴尔比尔·辛格。”
“很荣幸认识你,威莱警官。”巴尔比尔用最恭敬的方式鞠了一躬。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威莱警官道,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环,“你之前见过它吗?”
巴尔比尔高兴地呼喊了一声。他拿起手环后仔细地查看着它。“见过……见过,它是我爸爸的!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在大街上。”威莱警官说,“你很确定吗?”
“是的,威莱警官!所有锡克人因为宗教信仰都不会剪发,我们会在头上戴一个金属发冠,然后在手臂上戴这样一个手环。”巴尔比尔拉起了袖子,他戴着一个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手环,“我们的宗教不允许我们把它摘下。只有在万分危急之时,我爸爸才会选择把它遗留在大街上。”
“他想为我们留下线索!”格列佛喊道。
“嗯。”威莱警官若有所思,“这上面的字母是什么意思,巴尔比尔。就是手环里面刻着的东西?”
“这是用我们民族神圣的果鲁穆奇字母写下的,威莱警官。这上面的言语来自圣人或导师。”
威莱警官有些狐疑。“今早有人告诉我这些字母是旁遮普语。”
“旁遮普语是旁遮普人通用的语言。”巴尔比尔解释道,“我们锡克人就来自旁遮普。但我们宗教的神圣语言是用果鲁穆奇字母来写的。”
“是这样吗?”威莱警官礼貌地问道,“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管这种语言叫什么——这上面的字母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爸爸名字的首个字母。”
“我们终于有线索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顺藤摸瓜?”一个女孩的声音飘了过来。
是蒲丽娜。看到她飞速从楼上奔了下来,格列佛不禁又想起了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蒲丽娜是如何身穿贴身的莎丽服,同时又能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不被绊倒的呢?
“我看看我猜得对不对。”威莱警官笑道,“这一定就是那个让她爸爸十分为难的小女孩。我是威莱警官,金德小姐。你刚才说的‘顺藤摸瓜’是什么意思?”
“我们为什么不去搜索找到这个手环的街区呢?”蒲丽娜问道。
“我们?”威莱警官摸了摸下巴,“我们应该先去警局总部汇报才对。”
理查德仔细听完了威莱警官的报告和巴尔比尔的解释。
“那个女人是在哪里找到手环的,威莱?”
威莱警官看了眼自己的备忘录。“在西64街,就在中央公园西和哥伦布大道之间。就在门牌号是偶数的一侧街道附近的排水沟里找到的,总督察。大概就是在路的中央地带。”
“在那样的街区,这样一个东西应该很快就被人捡起来了。”理查德说,“我觉得这个手环应该是今早掉到那里的。”
“那肯定是有人在移动辛格先生时,辛格先生把手环脱掉的。”格列佛说,“这意味着辛格先生还活着!”
“对!对!”巴尔比尔说,“肯定是这样!”
“啊!”蒲丽娜说,“那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理查德看了蒲丽娜一眼,然后拿起了电话。蒲丽娜跳了起来。
“向我爸爸通风报信是没用的,总督察。”蒲丽娜表示,“他今天在联合国有很多事。而且,有这位魁梧的威莱警官陪伴着我们,我们肯定会很安全的。还有,我们觉得这件事有内鬼——”
“内鬼?”理查德不解地问道。
“好吧,可能不应该用这个词。但巴尔比尔的爸爸肯定是被来自斋浦尔地区的坏人抓走的。如果威莱警官要去那个街区进行调查的话,有懂印地语的人陪着他不是很好吗?警局有其他人会说印地语吗,总督察?回答我!”
让格列佛感到震惊的是,理查德被蒲丽娜说得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很明显,理查德之前从未见过像蒲丽娜这样的女孩。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又见过这样的女孩呢?
在格列佛思考之际,蒲丽娜已经知道自己说服了理查德。她把莎丽服紧紧盘在身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然后坐了下来。
“好吧。”理查德用虚弱的语气说。但他很快又强势了起来:“威莱!过来。”威莱警官跳了起来。他和理查德走到了总督察办公室的一角。理查德小声嘟囔着自己的命令。格列佛知道理查德会说什么。威莱警官必须确保他们三人不会闯祸,不然后果会很严重。而且,他必须特别关照大使的女儿。
走出警局总部时,格列佛找到了一个巴尔比尔和蒲丽娜不在身边的机会,对威莱警官说:“如果他们移动了辛格先生,警官,或许他们移动的是——他的尸体。但我不想让巴尔比尔担心。”
威莱警官用吃惊的目光看了一眼格列佛。然后他吼道:“你总是胡思乱想。是这样,格列佛,如果他们想处理辛格先生的尸体的话,他们之前有很多机会。”
“事情不是这样的——”
“快跟上!不要说胡话了!”
威莱警官带着格列佛三人上了一辆绿色的四门车。一名便衣警察坐在驾驶位上。威莱警官说出了他们的目的地后,司机带着他们来到了西64街道门牌号较小的一端。威莱警官下了车。
“你们在这里等我。”他命令道,“如果巴尔比尔或蒲丽娜出来,他们只会吸引路人的注意力。我可不希望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进行调查。如果我们需要翻译,我们会回来找你们的。”
“我可没有穿着奇装异服。”格列佛抗议道。
“好吧,大侦探,你——也只有你——可以下车。但不要远离这辆车,懂了吗?”
格列佛下了车并看了看四周。街道两侧都是年代久远的三四层赤褐色沙石建筑。有些建筑上还挂着手写的拙劣标语:出租房屋,提供饮食。在建筑前的台阶上,有不少孩子在吵闹地玩耍着。
格列佛看着威莱警官和穿着便衣的警察走到了第一个街道第一个建筑的门前。一名拿着扫帚的老妇人狐疑地打开了门。威莱警官出示了自己的警徽后,他们和老妇人说了几句话,老妇人摇了摇头。两名警官又在另外一个建筑前重复了这一过程,并获得了同样的结果。
“他们没有获得任何信息吗,格列佛?”巴尔比尔从车内问道。
“还没有。”格列佛转身说,“但这样的调查本来就需要时间。不要担心。如果你的爸爸被困在了这个街区的某个房间里,威莱警官一定能够找到他。”
“格列佛,为什么你不利用这个机会去查看下街道四周呢?”蒲丽娜建议道。
“嘿,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蒲丽娜!”格列佛喊道,“或许巴尔比尔的爸爸在这条街上还留了其他的线索。”
他从人行道上走到了街上。在缓慢前行的过程中,他仔细观察着排水沟里的口香糖、糖纸、盒子、罐头,以及其他垃圾。走了几步后,格列佛在躲避车辆时突然抬起了头。他看到了奇特的景象。
一辆黑色大轿车正在朝他驶来。车前行的速度很慢。司机一侧的车门半开着。戴着黑色帽子的司机把身子斜了出来——他也在仔细查看着排水沟。
有些疑惑的格列佛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面前的黑色轿车。车离他大概还有10英尺远。此时,司机抬起了头。格列佛再次看到了有着惨白肤色、锐利眼神和浓密胡子的脸——他是昨天在中央公园中,坐在哈瓦塔对面的陌生人。
陌生人猛地关上了车门。黑色轿车开始加速了。让格列佛惊恐的是,车是朝着他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