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希尔德的故事 44
我怎么可能想到,这个没钱又没事做的约翰逊夫人,竟是后来在我身边上演的一出出闹剧中极为重要的角色。她属于那类很难掩饰自己情绪的人。我昨天就看出她不喜欢卡斯沃尔先生。带着埃德加到她的田庄木屋后,我又确定了她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憎恨弗兰特夫人。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缘由。事实上,在整个事件当中,我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结果处处出错。
等克里奇太太和查理坐着轻便马车赶到,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跟女主人告别了。即便拿掉了中间的隔挡,马车里也很难挤下四个人,于是查理和我穿过庄园步行回去。一路上我不断回头眺望那个需要收拾的小花园。
“你看什么呢,老师?”查理问道。
“我们在小木屋里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花园里有个人。”我必须说实话,因为查理回去一定会如实汇报发生的一切,“可是约翰逊夫人说我肯定是眼花了,她说自打十月起就没人打理过那个花园了。但我在一瞬间确实瞥到了半张脸,有可能是个女人也说不定。”
“是贼吗?”查理猜测着,“也许是只云雀呢,老师。”
“大白天的应该不是贼吧,屋子里可有一大堆人呢。”我笑着对他说,“有可能只是个乞丐。”
我们回到山庄,发现埃德加在女宾客厅里。他躺在沙发上,李夫人和弗兰特夫人看着他,卡斯沃尔小姐则坐在炉火边看报纸。已经去叫医生了,不过李夫人同意我的看法,只是脚脖子扭到了,没什么大事儿。她开始唠唠叨叨讲一大堆她的儿子、兄弟、外甥及各式亲戚们的传闻逸事,来证明她的诊断是正确的。不过那孩子看上去确实好多了——脸色正常了,看到我和查理时又像之前一样生龙活虎。
“他们太大惊小怪了。”他低声对查理说,“现在我就算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那只脚上也不觉得疼了。我们还没开始找财宝呢。”
那天一整天我都心绪不宁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在田庄木屋看到的那张脸。我试图说服自己那不过是树叶和光影的小把戏,并一再提醒自己只粗略地瞥了一眼,而约翰逊夫人也是个理智的人,没道理撒谎。
我一再犹豫要不要把我的怀疑告诉别人。当然,这个别人指的是卡斯沃尔先生。在伦敦的时候,他和我一起推测出亨利·弗兰特还活着的可能性,虽然在惠灵顿别墅发现的那具尸体以他之名埋在了殉道者圣乔治公墓。不过,即便他还活着,应该也不敢轻易冒险出来——他现在破产了,还是个盗用公款的罪犯,甚至可能是个谋杀犯。而且我们没有一丝他还活着的证据。
没有证据,仅有一个用眼角余光瞥到的影子、道听途说的线索,以及忘在牙医那里的破书包和里面染黄了的一截手指。但也不能否认窗户外面的那个人就是亨利·弗兰特。我开始在大厅里来回踱起步来。
书房门开了一条小缝,我听到了卡斯沃尔先生沙哑的声音,非常之小,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接下来是一个更高、更清亮的回应,我立刻就认出那是弗兰特夫人的声音。我不打算偷听,于是准备退出去,可是他们的声音突然变大了。
“把你的手拿开,先生。”弗兰特夫人喊道,接下来是一声清脆的掌声,可能是一个耳光,“眼下我没心情。”
“那你就是个该死的傻瓜,夫人。”卡斯沃尔先生说,“想想看谁给你买的衣服、谁给你饭吃、谁掏钱供你儿子上学的!”
我赶紧躲到门廊的一个角落,同时打消了向卡斯沃尔先生说出我的怀疑的念头。索菲娅·弗兰特从书房里出来,脸涨得通红。她飞快地跑向楼梯,到了楼梯口又突然停下,转身回望,一眼就看到我站在那儿。我本来想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也没想打探什么,而且我真心希望能帮她一把,因为我已经明白那两句对话的含意了。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嘴微微张开,一只手扶着楼梯的柱子。那姿势真是优雅,而且有点不合时宜的正式,就像模特摆出来的画像姿势一样。她很奇怪地深吸了一口气,叮叮咚咚地上楼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