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希尔德的故事 76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去喝咖啡,没洗脸,没刮胡子。我起得很晚,睡得迷迷糊糊的。
一辆关着门的黑色小马车停在街角的灯柱边,看起来已经很破旧了。我走近时门突然开了,一个皮肤黝黑、穿着邋遢的黑色外套的家伙探出头来,问我去考文特花园最近的路怎么走。
同时,另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外套的人从马车的另一边绕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臂。然后第一个人揪住我的衣领,两个人夹着我,把我推进了马车。第二个男人跟了进来,并砰地把门关上。马车马上启动了。
车里挤了三个人,几乎动弹不得更别说挣扎了。窗帘都拉起来了,黑乎乎的。第一个人用手卡住我的脖子,把我的头往后拽。我感到一把刀搭在了我的喉咙上。
“别动,伙计,”他低声说,“别动,否则出了事就不好看了。”
马车吱吱嘎嘎地穿过喧嚣的伦敦街道,里面正进行着一种仪式——我是深思熟虑才用了“仪式”这个词。抓我的人非常熟悉这一套,熟悉到有些漫不经心的地步了。第二个人把我的手腕绑在前面,往我嘴里塞了块脏兮兮的破布,最后把我的腿也绑在了一起。
现在我被捆成一团扔在座椅上,喉咙上还顶着把刀。没有一个人说话,小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呼吸声和人的体味。我努力想搞清楚眼下的状况,可是毫无头绪,因为恐惧妨碍了我的思维。我一遍又一遍地诅咒自己的愚蠢,怎么还待在岗特院,没有换个名字逃到另一个城市去。又一次,我的人生成了未知,而且情形十分凶险。
马车停了下来,我听到车夫从车顶跳下,然后是沉重的铁门门闩拉开、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马车又动了。我的头被一把抓过去,眼睛被蒙住了。马车的门开了,一股新鲜的空气吹了进来。车里的一个家伙跳了下去,一人拉一人推,一起把我拽了下去。没过一会儿,我就被两个人夹着走了。
因为双腿被绑住,我没法走路,那两个人只能气呼呼地诅咒着,把我拖过鹅卵石地面。我的靴子一路磕碰着。他们把我拽进了一个满是锯末和清漆味的地方。这时,我的噩梦进入了更可怕的阶段。毫无征兆地,我被强壮的胳膊夹着拎了起来,身体忽而横着忽而竖着,被抬起来又放下去,头上还遭到轻轻的一击。随后传来一声大笑,而且是非常自然的愉快笑声,与严峻的场合十分不协调。
“这家伙太长了,”一个人说,“看来得把他的脚砍了。”
“不用,”另一个人说,“把他的靴子脱了就行了。”
我的靴子被粗暴地脱掉了。我现在仰面躺着,胳膊、头顶和穿着袜子的脚都顶着坚硬的木板。一个沉重的东西压在了我的腿上,我不自觉地抽了一下。然后又有东西加了上来,接着是第三个。我尽量伸长了被绑着的手摸了摸,摸到了一只靴子的鞋跟。
“喂,小子。”第一个人的声音说,“这里有气眼,你可以呼吸。不过这气眼不够大,你要是傻到自讨苦吃,就不够了,到时你就喘不过气来了,知道不?所以老实点儿。”
一开始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我没觉得呼吸有什么问题,除了刺鼻的锯末和清漆味,以及强烈的马粪臭味。然后我听到头上几英寸的地方咔嗒一响,光线没了,一下子就有了被关起来的感觉。一阵震耳欲聋的噪声响起,耳边到处是乒乒乓乓的锤击声,声音如此之近,感觉钉子差点儿就要钻进我的身体里了。外面肯定有两三个人一起在敲钉子,在里面听起来就像在听打鼓一样,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他们把我钉在了一个比棺材大不了多少的盒子里!
可怕的画面立刻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试着预测了一下这盒子的形状,再把黑色的马车及那两个人乱七八糟的衣服联系起来。我明白了,这盒子不是像棺材——它就是一个棺材。